侠侣————洛尘
洛尘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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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夫!救人哪!"柳飞絮一把将人抓出来。

  "我不是白大夫,你认错人了。"说著就要关门。

  "你──"柳飞絮本来气愤得想打人,但转念一想,是自己无状在先,只得低声下气地道,"在下失礼了,这位小哥,我朋友生命垂危,请您通报白大夫一声,救人如救火啊!"

  "什麽小哥?叫我冬虫大爷──哎哟喂!谁!谁敢打我!"

  "你说呢?"一青年男子出现在叫冬虫的少年身後,脸色冷峻。"叫你开门迎客,你居然在这里狐假虎威?"

  少年连忙赔笑:"师傅,我知错了。还是救人要紧。"

  "你也知道救人要紧啊?我还以为你冬虫大爷厉害了,随便在这儿吵几句就可以救人了呢!比你师傅高明多了!"男子转向柳飞絮,"人在哪里?"

  "这里!"柳飞絮领他走向马车,扶起昏迷不醒的临清晓。

  "清晓?!"青年见到临清晓,十分震惊。伸手把脉後,他将瘦弱不堪的临清晓一把抱起,下了马车,直奔室内,"冬虫,叫夫人到西厢房帮忙!"

  原地,瞬间只剩下一脸茫然的柳飞絮。他怔怔地望著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又看向右臂空荡荡的袖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在门外苦候了一个时辰,他已不知绕著庭院来回踱了多少回。若他有心思照镜子,大概会发现头发也白了好几根。

  "喂!"冬虫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的脚步,"我师傅叫你进去!"

  柳飞絮对他的无理完全忽略,只是一阵风般进了白家西厢房。

  "不准过来!"

  他刚进门,便觉得眼前寒光一闪。那坐在临清晓床头的青年正举著一把锋利无比、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匠手笔的凤头剑对著自己。脸色不善。

  "相公!"他旁边的少妇忙按下那把无眼之剑,"有话好好说,被举著剑吓人!"

  "你是谁?"白草虽将剑收势,却没放开。

  "在下柳飞絮。"

  "你就是柳飞絮。"白草将他细细打量,"是传闻在上月武林讨伐‘绝命门'时断臂的柳飞絮还是临清晓在鬼谷中念念不忘的柳飞絮?"

  "都是。"柳飞絮没心情和他"闲话家常",急急地问,"清晓到底得了什麽病?能不能治好?"

  "他不是得病,是中毒!"白草蹙紧了眉头,"我问你,四个月前他救了哪个中了‘勾魂'之毒的女人?"

  "四个月前?勾魂?"柳飞絮懵了,"中秋夜!是我!"

  "你?"白草对这个答案意外之余,更是震惊,"你为什麽会中这种毒?你知道这是什麽毒吗?你竟去求他救你?"

  柳飞絮感到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白草的意思,只得将自己与丽人一段恩怨如实交代:"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她想用下三滥手段逼我就范,因为‘勾魂'不只是剧毒,更是淫毒,她自己已经满身是毒,如果我用她‘过毒'的话,她可以以毒攻毒,功力更增。当时我避进山泉中,想等淫毒的药效过了之後再去找清晓解剧毒,可是清晓先找到了我,我只记得他跟我说那种勾魂是以血作引,所以他用他自己的血帮我解毒,他说他的血是药,之後,我的记忆就很模糊,恍惚中有种沁人心脾的香气使我感到放松,便再也记不起任何事了......"

  "他用了迷迭香......"白草喃喃自语,对临清晓的用心良苦感到不值,因为当事人自己却糊涂至此,"你以为你自己可以挺过淫毒那一关?没有人与你交合,你那一夜会一直举著,以後成为废人!"

  "什麽?"临清晓脸色青红交错。

  白草却转移了话题:"你应该知道我和清晓师出同门吧?他虽年纪比我小了七、八岁,但入门比我早,我还得称他一声师兄。我到鬼谷时,他正在治疗腿伤,因为他体质虚弱,如果不是我师傅用了无数珍贵药材为他调理,只怕他早已夭折,所以,十年下来,他早成了一个药人,满身是药,而药,正是毒的克星。为了救你一命,他只怕流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血,能活得下去的话,也注定是个‘药罐子'了!"

  "‘能活得下去的话'?你什麽意思?难道你也没把握救他吗?"

  "你别忘了我和他师承一人。"

  "那你们师傅呢?"

  "出了鬼谷就决没有再回去的路,这是鬼医收徒的规矩。"

  "你──什麽狗屁鬼医神医的!你们根本都是庸医!"柳飞絮被他冷漠的态度激怒,气得口不择言。

  白草却并不生气。"我有说过我没办法吗?"

  "啊?"柳飞絮冷静了下来,想起对方确实没说过没办法救。都怪自己一碰到清晓的事就失去理智,昏了头脑。

  "我再问你,是你求我救他还是他求我救他?"白草边说边以眼角余光瞄著床上仍紧闭著眼的临清晓。

  这是在玩什麽文字游戏?柳飞絮皱眉。虽然不了解白草的用意,他仍诚实地回答:"我求你。"

  白草满意地笑了:"好,是你求我,那麽你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好。只要你救,你要多少钱我都去筹来给你。""白草易求,千金可买",这是江湖上流传甚广的话,他以为对方是要金钱。

  "错!我不要钱,我只要你的命!"

  柳飞絮一愣,但仍然镇定:"断了臂的柳飞絮根本就不值钱了,烂命一条,你要就拿去。"

  "好!"话音刚落,白草手中的剑已抵住柳飞絮的喉咙。

  "不要呀白草!"一直紧闭著眼的临清晓终於从床上坐起,一个踉跄要从床上下来。却被一旁的白夫人扶住,"你若杀了他,那你也不用救我了!咳咳......"

  "清晓!"柳飞絮见他又开始呕血,连指著自己颈子的利刃也不顾,直直地跑向他。

  "清晓,师傅的门轨都忘了吗?"白草的剑又架上柳飞絮的脖子,"能让鬼谷弟子流血的人,非亲即死!"

  "他......"临清晓心中焦急,脸上也泛出一点血色,"他是亲!"

  "哦?什麽亲?"剑,又陷入了一些。

  "手足......兄弟......"

  "还说谎!"白草失去耐性。随著柳飞絮的闷哼,血已沿著剑峰滴下。

  "不要!"临清晓的声音已哽咽,"我说,我说!是......是......肌肤之亲......"

  沈默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受到最大打击的,大概是那愣在原地、活像木桩的柳飞絮了......

  

  "你......用自己给我解毒!"

  直到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室内只剩下两名当事人,柳飞絮才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其他办法。"临清晓坐在床上,双眼望著窗外,没有勇气正视他,怕的是,从他眼中看到鄙夷......

  "我宁可死!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是人,不是禽兽,怎能受药物控制,对自己的兄弟做出如此兽行!"你叫我以後怎麽面对自己?"

  "跟一个男人......你觉得很恶心,是吗?"临清晓终於转过脸来,幽幽的眸光笔直地射向他。

  柳飞絮不知如何作答。他只知道,脑海中那曾经模糊的连终於渐渐清晰起来,那个与他缠绵悱恻的人不是哪个女子,而是他的清晓"弟"。那纤弱的身躯,那细致的肌肤,全都属於一个男人,是了,还有那双幽怨的眼眸,完全与眼前的翦水大眼重叠......

  "对不起,清晓,是我该死!"他深深自责,"你杀了我,是我禽兽不如!我......"

  "你还不明白吗?"临清晓挣扎著站起,"我是自愿的。"

  "医者父母心,你太善良了......"

  "不准逃避!"临清晓用尽全身力气大吼,"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了,你也不准逃避!飞絮,因为是你,我才愿意那样做的,我爱你,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柳飞絮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已经成了一樽了无生气的塑像。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临清晓低低说著,"那一年,我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悲剧,自己也成了残废,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是你出现在我眼前,硬生生把我扯进你的世界,从那时起,你就成了保护我最多的人。如果我们没有离开忘忧谷,我们应该一生平淡却温馨地过下去,以兄弟的名义......可是,事情就这麽发生了,我对你越来越移不开视线,我开始嫉妒能和你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的丽人,我之所以选择和你树立,怕的就是你这种表情,而不是世俗的歧视。飞絮,飞絮,我本该自己静静地死去,以成全你完美的人生,可是,我却不甘心,你从不知道我爱你呀......"

  看著那张泪痕满布、凄惶可怜的小脸,柳飞絮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不......"他喃喃念著含义不明的字句。

  "不?"临清晓惨然一笑,"是吗?那你滚吧,我也将从此在你生命中消失!"

  听到他的逐客令,柳飞絮犹如行尸走肉,默默地走出房间,看不见背後的临清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九 云隐

  

  从西厢房出来後,白草夫妇让侍童去煎药,然後两人站在庭中不敢离开,就怕房内的两人"谈判"破裂,临清晓又出了什麽事。

  "夫君,其实就算那柳公子或你师兄不求你,你也会救人的吧?"

  白草但笑不语。

  "天下人都当白草神医嗜财如命,谁知道你要的东西根本就微不足道。鬼医门规包括了救人一命就要取他最有价值的东西交换,而上门求医的多是名流商贾,对那些穷得只剩下钱的人,出来多要些钱去做善事之外,我们还能苛求他们什麽呢?"白夫人虽相貌平平无奇,个性却聪慧善良,难能可贵。"只是,你刚才那样用剑伤了柳公子,又逼迫临公子说实话,未免残忍了点。"

  "夫人,医者能医人却不能医己,清晓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下猛药,只怕他们此生也蹉跎不出个结果来。"

  "呵呵,你呀......"白夫人摇头轻笑,然後又面色凝重起来,"临公子的毒已攻心,刚才能醒来只怕是回光返照......"

  "这就要看柳飞絮救他的决心了......"

  正说著,便听得身後的门开了,失魂落魄的柳飞絮走了出来。白草正想问他说出什麽结果,便听见房内一阵重物落地的巨响!

  "清晓!"他无暇顾及柳飞絮,身形一闪已回到房中。

  白夫人来到房中时,便见到临清晓的唇蠕动了几下,接著在白草怀中昏迷。

  "他说什麽?"

  "他说......不要救他,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白草气得红了眼,将人交给妻子,便冲出房外去找柳飞絮理论。

  

  "柳飞絮!"白草冲想柳飞絮,拳头直指他门面。

  柳飞絮反射性地出掌接招,侧身闪过另一拳的同时出腿攻他下盘,却发现白草几乎没有武功!

  "你不是断臂之後成了废人吗?"白草被撂倒在地,惊讶地瞪著他。好在对方没用内力,否则自己早一命呜呼了!

  "你是除了清晓之外唯一见过我用左手还活著的人。"换句话说,他是个左撇子!他的左手比右手更厉害!

  "你错了,"白草冷笑,"现在不是除了清晓外了。"

  柳飞絮脸色一变。

  "他死了。"白草平静地说,"被你杀了。"

  柳飞絮踉跄地退後一大步。"不......不......清晓──"

  "不准进去!"白草拦在他面前,"他不想再见到你!死也不!"

  "滚开──"

  柳飞絮将他一把推开,情急之下加上了内劲。白草只觉喉咙一股腥甜,呕出血来,惊觉自己受了内伤。

  柳飞絮奔入室内,见到平躺在地上一脸安详的临清晓,登时血色褪尽。"不──"

  跪在临清晓身侧,柳飞絮单手将他瘦弱不堪的身体抱起来拥在身前。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被冬衣厚厚地包著却在渐渐失温......

  "清晓,醒醒......"水滴落在那张白得几乎透明的精致小脸上。"清晓......醒醒,不要让我内疚一辈子......"

  "到此时你想的还是你自己?"白草由白夫人扶著进来。

  柳飞絮一愣,才道:"是,原来我竟这麽自私......一直都是清晓在为我付出和牺牲,而我接受得那麽理所当然,从未回报......"

  "柳公子,他爱你,所以付出得心甘情愿,而你若没有同样的心,你又能回报什麽?"白夫人平静地道,"爱情,是没有公平二字可言的。"

  柳飞絮痛苦得闭上了双眼。"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突然,我的脑袋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叫我如何去接受?更遑论接受,甚至付出?"

  "他死了,你现在说什麽都没用。"白草冷冷地说,"你可以解脱了。"

  "不......我不会解脱,此生都无法解脱了......"柳飞絮放下临清晓,伸手探向地上掉落的剑,"清晓,此生欠你的,但愿来世可以报......"

  他挥剑自刎,然而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柳公子。"白夫人单手制住他握剑的手,"这把剑是我的,它不是这样用的。"

  原来白夫人才是那个用剑的人!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可以为他死?"白草的语气充满不解,"可是你活著却不愿接受他?柳飞絮,你到底爱不爱他?"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至少他知道真相後没有该有的恶心,只是愧疚,"放手,我会去阴间向清晓讨个答案的。"

  白夫人却笑了:"只怕你到了阴间也得不到答案──临公子没死!"

  "什麽?"柳飞絮再次呆楞,泪痕交错的脸,满是呆相。"他不是断气了吗?"

  白草走上前,从临清晓身上抽出两根银针。"亏你跟了他这麽久,银针封穴这种小儿科的医术都看不出来?"

  "你让他闭气?"看到昏迷中的临清晓重新有了轻浅的呼吸,柳飞絮没有放心,反而更加焦急,"你难道不怕闭得太久他真的会死吗?"

  "他要闭多久那得由你决定。"白草无赖地笑著,痞子本性显露无遗,"早点认了你也喜欢他,不就省了很多麻烦事了?要知道,我的专项特长可不是点穴,若有什麽闪失,就是你的错了!"

  "你!"柳飞絮怒气难消,但转而又想到,"你们做了这麽多事也无非是想帮我们......"从入门到现在,白草用了几次激将法都很明显,是他一遇上临清晓的事就忘记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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