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先生突然丢了一块鸡肉到条条的盘子里(他点的是烤鸡肉配上其他两种前菜),无奈准确度不够,没有掉在盘子的边缘而是落进了满是白白的奶油汁中。
条条被突如其来的「扑通」声给吓到了,抖了一下转过头来,发现我跟向日葵先生都盯著他脸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瞪,小声说:「怎麽了?」
「他要给你这块鸡肉。」我抢在向日葵先生面前说──要不然像日魁先生就会跟往常一样,微笑的摇摇头说没事。
条条顺著我的目光看进自己的盘子里,费尽力气才发现那块被奶汁包围的鸡肉,皱眉:「这不是原本就在我盘子里吗?」
「你点的是海鲜蚵犡面耶。」
条条抬头:「谢谢。」对著向日葵先生说。
向日葵先生微笑,自己叉起一块鸡肉,吃掉。
「呦,没想到我那个冷酷的小儿子也会照顾人!」向日葵妈妈的声音很明显的吓到了我们三个人,看见我们三个神经质的同时转过头去的样子,惹起了一桌人的笑。
「怎、怎麽了?」条条很难得的结巴问了一句,重复的。
「没什麽啦!看你们三个吓的什麽似的!我是说,没想到我们家的老么也会很主动的照顾人哪!」向日葵妈妈感叹著。
「没办法,谁叫他是我们家最小的呢?都是别人照顾他...现在可好了,还有一个小弟弟和小妹妹可以照顾!」二哥有些肉麻的看我和条条。
条条跟向日葵先生交换了个眼神。
「是吗...我怎麽都没有被照顾的感觉...」被欺负倒是有,我喃喃念著。
条条跟向日葵先生同时转过头来看我,我...我...只能尴尬一笑,当没说过之前那句话──被欺压就是这样。
众人又重新加入话题,我轻轻的将手放在条条在椅子上的手上,拍拍。
「你干嘛?」条条眯眼。
「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呀~」
饭局很平稳的结束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前看看後看看,看清楚高速公路上没有任何警察叔叔後,解开安全带,双手环住正在开车送我回宿舍的条条,咯咯笑个不停。
「做什麽啦你!被警察看到会罚钱的!还不赶快坐回去。」条条骂归骂,小心眼的咬了我的手臂。
「痛!你好恶心喔!口水都流出来了...」我赶紧松开他,顺便将口水抹回条条的衣服上去,然後绑好安全带。
「对了,刚才...」
我正坐:「我知道了,你现在是要事後算帐吗?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小心眼的家伙......」擦泪。
「哼。」条条很厉害的伸出一只手打了躲在他椅座後面的我。
「啊痛...」
「......刚才,谢谢啦。」
***
向日葵先生和Sophia居然尾随我和条条,来到了学校。
这间学校真是神奇,一下子串联了我们四个人。
***
向日葵妈妈後来说,她就不管向日葵先生的私生活了。
说的好像向日葵先生有什麽多麽不堪的生活似的,Sophia笑道。不过,我还没完全放弃,所以呀,你最好幸福喔。
「他一定会幸福的。」我代替不敢说话(?)的向日葵先生回答,没想到居然被Sophia敲了一记!
「你还说咧──要看好你的小帅哥男朋友喔!」Sophia对我跟向日葵先生和条条抛了个飞吻,开车离去。
我无辜道:「你看你,都是你把Sophia教成一个暴力女了啦!而且你还要还我一个清白......你哪里是我的男朋友啦?」
条条居高临下的看我:「你怎麽知道她刚刚是在跟你说话?就你这只小角色?」
看看向日葵先生再看看条条,我喔了一声。
「真是的,不要以为你已经从这高中毕业了就没人认识你......要亲热让人肉麻也选个地点吧!」
条条炫耀似的举起他和向日葵先生牵在一起的手,晃了晃。
***
後来我才知道,原来早在Sophia离开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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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管Sophia到底知道「真相」了没,她过不久倒是回上海了,还留下了做工精致的改良式中国衣服给我们三个──向日葵先生是深蓝色的中山装,条条是黑色的,我则是浅蓝色的旗袍。
我跟条条在向日葵先生家里起哄,用玩牌来决定他和向日葵先生谁要穿旗袍──不过这次是我史上用计陷害条条第一次成功,因为我输了穿中山装不会少根毛,而向日葵先生绝对不会输牌。只可惜条条太久没玩牌,一下子就落入陷阱。
不过,条条穿起旗袍的样子......
在这个故事结束之前,条条和向日葵先生又搞了一次非常快速的分手危机......当然不是因为条条记恨我和向日葵先生陷害他穿女式旗袍。
条条某天下午心血来潮的问向日葵先生:「假如有一天我跟你说我要结婚了,你会怎麽样?」
「不怎麽样。」向日葵先生没有表情的回答。
「啊?」
「假如你真的要结婚的话,我也阻止不了你。」
「你怎麽这样?」条条受创:「好消极的想法!假如是你要结婚的话,我一定会先把你扁一顿,然後去看那女的有没有比我好...比我好的话我才甘心退出。」
「......」
『条条,你是不是想要扁向日葵先生很久了......』我在电话的那一头冷汗直流。
「都不会说一点振奋人心的话!」条条不满。
『难道你是想要他也扁你吗?』
「......」
向日葵先生说,他只是希望能好聚好散罢了,为什麽都要把这麽简单的事情搞到不可收拾?
条条喔了一声,跑过去拉拉他的手,露出他平常用来拐学姊学妹的笑容:嘿嘿,其实我也是这麽想的,我们两个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在一旁脸色发青:没办法,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条条大人撒娇,难以消化。并不是我故意破坏气氛的。
***
加州还是没有合法同性结婚,有的时候想起来觉得挺好笑的,因为似乎有不少人认为这里是同性恋最集中的地方。
不过条条和向日葵先生倒是不怎麽在意那一张合法证书,连我问他们要不要去夏威夷或者是阿拉斯加都被否决掉了。
「你听著: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条条问。
我摇摇头,他们的生活只怕是要让一缸子的人忌妒死了。
「那等我们拿到了结婚证书之後呢?」
我知道他要说什麽了──不管有没有那张纸,他们的生活都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假如有结婚证书的话,你们两个的关系就有法律的效应......」
「管他的,我讨厌律师。」条条肯定的下评语,你未来不是也要当不少美国人讨厌的医生吗......?
「那、那等你们分手了,至少你可以得到向日葵先生一半的财产......」我压低声音。
条条愣住了,回头看正在餐桌上看信件的向日葵先生,然後放声大笑。
「你笑什麽?」
「噗......你知道吗?XX(我的英文名字)在帮我想办法跟你要分手费!」条条指著我跟向日葵先生告状。
向日葵先生疑惑的抬头看我们两个。
「她说假如我们两个有正式的结婚证书,我们分手後我可以要你一半的财产!」
「喔。」向日葵先生发出单音,表示有听见。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就算了,我好心提醒而已。」我有些怒了。
条条伸出魔掌把我按住:「No, No, No......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哪件?」
他凑近,那个我分不清楚颜色的眼睛眨眨。
「虽然我现在好像都在花他(向日葵先生)的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以後我赚的钱比他多?到时候说不定是我要给他一半的财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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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现在好像都在花他(向日葵先生)的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以後我赚的钱比他多?到时候说不定是我要给他一半的财产呢!」
「得了吧!你医学院要读几年呀?现在连一只脚都还没跨进去!而且你有没有看到美国前十名的有钱人像是比尔盖兹、巴非特等人,没有一个是医生!」我带著黑线硬生生的接下了条条的拳头。
事後,奄奄一息的:「条条......」
「啥?」他正洗手准备吃晚餐。
「我又没有要跟你分手,更没有交往呀!你居然扁我扁的这麽狠......」
「......」
当天的晚餐很有血的味道。
***
好吧,我承认条条跟一般人的确是不太一样......然而向日葵先生则是「只要不太过分一切以条条为原则」的另类宠情人的人。
每次看到报纸上杂志上又提到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论文,我总是会忍不住的跳脚大骂:「这些人都是人渣!每天说人权人权的,难道同性恋就不是人啦!人家教会发一张纸用来证明那些虚伪的政治人物就要搬上台面发表假道学!ShXX, FXXX, Kudabare(日文的猪头), Keseki(韩文的干XX), Shibai(韩文的去死)!」
结果,真正的同性恋二人组则是懒洋洋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茶看书。向日葵先生听见我那一连串(还停不了的)脏话就皱眉头,叹口气:「不要骂脏话。」
「对不起......不过你们就不生气吗?他们凭什麽不准同性婚姻合法!?甚至还有一些洲发现同性婚姻蓬勃(原谅我的中文用词不好)起来後特地改洲法令──说婚姻是建立在一男一女上的!」我跟往常一样,激动的要命。
条条在一旁甩甩那八卦杂志,封面的贝克汉帅的令人转不了眼:「唉唷,我们现在过的好就好了嘛,关他们那没大脑的人做啥呢?」
「你们怎麽这样...难道看到同胞(!?)受欺负不会打抱不平!!」
「算了,哪里有那种时间呀!那些政治猪脑要乱搞就让他们搞去,我们要管的其他事可多了...光是院子里要种什麽就让我一个头两个大。」条条的话很微妙。
「条条,你这个人好生活化,一点都不像是从那所大学出来的......」我汗,他大学的反布希(美国现任总统)和反战的海报实在是让我印象深刻:「......院子?」
「就是这里呀──我说他(向日葵先生)这里这麽大,前院後院都只有绿油油一片草地有点浪费,所以就想说要种点东西。」条条总是不太在意说这事实上是向日葵先生的家,他总是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里看...那天我进二楼的主卧房的浴室,发现了牙刷毛巾漱口杯刮胡刀等等,都是两套的。虽然没找到我真正想要找的东西(相信各位看文的大人一定知道是什麽),可是也让我兴奋到马上冲到一楼去拥抱条条,连带笑的很奸。
我当然知道条条要为向日葵先生院子种东西的事情,条条是那种很爱美的人,光是打扮的整整齐齐是不够的,所以向日葵先生新买不久的屋子乾乾净净的草皮让他看的很不爽。
「我想要种点东西。」条条提出,但这不是提议,而是马上跳入定案──用膝盖想向日葵先生也会点头答应。
不过,只要是住在比较高级的地方,想要改一下房子外观或者是院子,都是要经过左邻右舍的同意才能动工──这是美国比较特别的地方,不管是想要槛一棵树种一棵树,还是想要重漆房子的颜色,只要有一户不同意就行不通。向日葵先生是住在「高级」的地方......
过了一段时间,当我在向日葵先生家閒坐之时看到窗外,突然想起:「对了条条,你不是要种东西吗?怎麽前院还是空空的?」那绿油油的草地很安心的长呢。
条条从他的笔记型电脑回过头,嘴里含著之前用来吃优酪乳的汤匙:「邻居不同意,所以我现在放弃前院了,要改建後院。」
我讶异:「不同意?你要种什麽啊?」
等看到後院冒出来让人难以转移目光的植物後,我笑的站不起来:「条、条条!!」
「干麻?有什麽好笑的!......我的欧米果很漂亮吧?」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从哪里、哪里弄来的......好丑的仙人掌!!」还取了名字!?欧米果!?(西班牙语的「朋友」)
靠在落地窗外的是一棵超过一百五十公分的仙人掌,针很密,远远看起来毛毛的。外型圆圆秃秃长长的,站在那里感觉分外的诡异。
惹我笑出来的是,我眼尖的发现屋外排满了一堆盆栽装的大大小小仙人掌,靠墙排排站,也都是跟条条的欧米果一样毛毛的,看起来像是一堆形状诡异的小怪物们。
「你....就仙人掌而已嘛,有什麽可以让你笑成这样......」条条边抱怨边跟我一个个指著小怪物们介绍:「这只叫做小欧米果、这只是米果,欧普拉、米奇、马勒帝......」
「噗......这、这是......」
「喔,那是花,米奇会开花。」
「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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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麽不种些向日葵?这是向日葵先生的家呀!」我提议。
条条一愣:「那个大大呆呆的花麽?」
我敲他:「他可是你的Darling的名字──」而且是我取的。
「种哪?没位置了耶。」条条烦恼的环顾四周。
我大惊:「这後面不都是空的吗?」可怜了那一片绿油油的草皮,不管怎麽样都是会被铲掉一小块啦。
「那我的仙人掌放哪里?」条条让开身子,现出他身後的仙人掌军团。
看著他那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式,我差点笑出来──一开始条条对仙人掌是毫无感觉的,只是因为我妹妹现给他我们家养的米果一号,他马上被那史上无敌畸形的仙人掌给「电」到了──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电,而不是他电人。
没想到现在爱仙人掌爱到这种地步......
「......那,种一两棵向日葵就好了...」我灵光一闪:「要不然,种前院嘛!很明显的可以当路牌呢!」只要看到前院有向日葵的,就是向日葵先生的家!
前院不是条条的管辖地带,所以他耸耸肩,在向日葵先生走过来後告诉他──後者几乎是反射性的点点头。
「我要叫外卖,你们要留吗?」向日葵先生问我和条条。
条条说他兴致来了,要为他的仙人掌布置家园,留。
「你要叫什麽外卖?」千万不要是中国菜──美国的中国菜实在是比不上本土的,又贵又难吃...当然有一些也是不错的,可是毕竟隔了一个太平洋,我就是吃不下去那些菜。
「大概是Pizza之类的吧。」向日葵先生看看手里的一叠外卖单。
「那我留!」最近突然很想吃垃圾食物:「我要一个海鲜的。」
向日葵先生点点头,门半掩的把我们两个留在户外。
看著条条带著手套(虽然那些仙人掌看起来是毛毛的,可是毕竟还是刺)忙东忙西,不时的问我意见,我感到有一股暖意流过身边──这是很常出现的感觉,尤其是在我和条条和向日葵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但并非是一起开Party或者是其中一人生日的特别日子里,而是这种在平常不过的生活流泄出来的。
总觉得他们两个的恋情,就像是仙人掌一样,未必所有人都喜欢──这世界上歧视讨厌同性恋的人绝对不是占少数──但是却给人很朴实的感觉,没有那种鲜豔亮丽的像是牡丹花百合花外观,可是却能在困难的环境下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