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 汝蔫
汝蔫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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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取出了琴,那是义父刚回宫时,皇帝差人送来的。通体碧绿的琴身,天山冰蚕丝做的弦。义父很喜欢这把琴,即使在搬到冷宫时,也记得要带来!
琴声响起,悠扬哀怨,恰似沉沉述说,一曲《昭君怨》,悲哀沉重的琴声,似乎要将人的心揪起。这琴声,弹与何人?百千年前的王昭君,还是曾经在这屋里吊死的一缕幽魂,仰或,是义父自己?那满腔的爱,诉与何人,那满腔的怨,诉与何人?倾尽心血的付出,却换回如此结局。义父为了皇帝,一介男儿,却甘愿在皇宫为妃为妾,忍受着世人的漫骂和嘲讽。到头来,却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冷宫。可是,义父为什么还是那么的平静?他难道不恨皇帝吗?
一曲终了,义父抬头注视着白绫,幽幽叹道“秋儿,把它葬了吧。让那缕灵魂,安息吧!”
冷宫的日子静静的,象流水一般的流淌着。皇帝始终没有来,而义父,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呆在那里!
义父的生活还是没变,看书,作画!书和纸笔是我买通 “听雨轩”的一个太监,让他偷偷的带出来的。毕竟在冷宫里,一切都没有人照顾,所有的事情都是要靠自己,我不由暗自庆幸将以前唱戏时存的银两带在身边!
令人惊奇的是,“永宁宫”的周围居然有一些竹子,这让义父每天都可以在竹林里看书,作画!(虽然是只有几竿竹子,但是应该也可以称为竹林吧!^^)
义父的画很淡雅,我曾经看到过一幅。凄清的一轮明月,惨淡的月光照着几竿瘦竹,那长长细细的倒影映在地上,边上,是一条小溪,月亮的影子随着溪水波动着!一旁题着诗句“寂寞长空月,凄清冷银屏。露重霜浓夜,孤影吊只身。”淡淡的水墨中,却是透着浓浓的哀愁。
就这样,我和义父在冷宫里迎来了初夏。
在这天,盈王爷到冷宫来看望义父,他,还带了个人来!
“林伯?!”当那人将帽子拿下来的时候,我惊喜的大叫。林伯看着我,开心的笑着,“小秋,你们好吗?”“不好。”差点没被皇帝折磨死,天知道这冷宫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过这句话我可没有说出来,毕竟,义父都没有说什么,我怎么敢多说!
“林叔,你怎么来了,戏班怎么办?”义父看见林伯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林伯见到义父,就要行礼“老奴见过雾妃娘娘,娘娘千岁!”“快起来。”义父连忙搀住林伯,“不必行此大礼,我们进屋里说话吧!”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林伯竟然是云千国的太监总管,那年,义父偷偷出宫后,皇帝派了林伯到处追查义父的下落。那年的秋天,在扬州的竹屋里见到了义父,那间竹屋,是义父和皇帝初次相见的地方!而后来,总管因无法将义父带回宫,再加上出来几年根本不想再回宫了,干脆就留在了戏班里。义父和林伯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抓回去,两人就说好,要是哪天其中一人被抓住了,另一个人继续将戏班经营下去。
再后来,就是我们在杭州被王爷碰见,被他带了回来!一想到这里,我就恨恨的瞪了王爷一眼,要不是他,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待在明朝呢!那里用的着在这里被人冤枉,还被人踢进冷宫!
盈王爷满面愧疚的看着义父,“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会带你回宫了,我没想到皇兄他。。。。。。。”眼看着王爷就快哭出来了,“没事的,是我心甘情愿随你回宫的,你不用内疚的。”义父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伸手揩去王爷脸上串串泪滴,“倒是你,多年不见,还是个爱哭鬼啊!”“我。。。我才没有呢,人家只是太感动了嘛。”王爷涨红一张俏脸,看上去竟有些可爱呢!“莜,我们这次来是想把你带出宫的,你们俩赶快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外面我都已经打点好了!”王爷拉着义父的手,急切的说着。
“不,盈,我不走,你们把秋儿带出去吧。”义父制止了林伯正准备收拾东西的动作!为什么???义父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义父???”我满怀疑虑的看着他。“我答应过他,这次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他,离开皇宫了!”“可是,可是他这样待你!”王爷气呼呼的说着。“盈,他是一个皇帝,他,有他应尽的责任。”“你。。你。。。。”王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盈,我爱他,你知道的。”“算了,你,跟我走。”王爷拉起我的手就想走。我挣脱王爷的手,跑到义父身边,“我不走,义父,我要陪着你!”“你们两个,真是的,枉费我花那么多的心思想把你们弄出去。”王爷丧气的耷拉着头。一旁的林伯,看着这个景象,无奈的叹着气,“小秋,你决定了吗?”他大概知道义父是不会和他们出去了,只问了我。
“恩”我轻轻的点着头,“王爷,林伯,对不起!”我知道他们为了将我和义父弄出皇宫,肯定是花了很大的劲,可是,义父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啊。
“唉,实际上,你和娘娘挺象的呢!”“娘娘,奴才拜别”林伯猛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义父没有阻止他,我们都知道,这次别过,就不知能不能再活着相见了!“秋儿,你真的不走吗?”义父温和的看着我。“恩”看着义父清澈的眼神,我坚定的点点头。“那,你们走吧!林叔,戏班就交给你了!”义父背过身,缓慢的走进里间。
林叔和王爷走着,日子,依旧象流水般的流着。到了夏天的中旬,一道圣旨,将义父招回了“听雨轩”。圣旨上说是找到了下药的元凶,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皇帝心疼义父,所以找了个替罪羔羊,至于下药的人究竟是谁,谁也不知道!
夏天的天气热的很,直直射下的太阳,照的人头晕,义父的身子原本就不是很好,在冷宫了待了一段日子,更是病上加病,回到 “听雨轩”后就病倒了!
皇帝在这段日子经常来看义父,时常能看到两人卿卿我我的在一起,虽说义父的病还是没有起色,但是,精神却好了很多.
窗外的知了不停的叫着,给人凭添几分烦躁,院子里树上的树叶一动不动的,没有一丝的风,闷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义父照例是在书房看书,书房四周放置着许多冰快,这都是皇帝让人拿来的.义父靠在贵妃塌上,看着眼前的书,眼皮越来越沉,皇帝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小心的拂开水晶帘,不让它发出响声.他轻轻的扶起义父,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手抚上义父如丝的秀发,义父皱皱小巧的鼻子,在皇帝的怀里找个更舒适的位子,皇帝忍不住拿头发去戳义父的鼻子,义父微微的皱眉,扁扁饱满的唇,发出一声咕哝,皇帝奸诈的笑着,低头覆上义父的唇,朦胧中的义父觉得不对劲,睁开氤氲的双眼, “呀”一声小小的惊呼自被吻的红润的唇中溢出,义父因惊讶而睁的圆圆的眼看上去十分的可爱,皇帝的唇移到圆睁的眼睛,笔挺的鼻子,再往下到突出的喉结,形状完美的锁骨, “哧拉”一声,义父的薄衫已经毁在皇帝的手中, “不要”义父赧然的拉住皇帝正越来越往下探的手, “真的不要?”皇帝坏心的轻轻咬着义父的喉结, “啊呀..”甜腻的喘息荡漾在书房, “会……会被人看见的,啊….恩….”义父脸上满是潮红, “不会的,朕已经叫他们退下了!”皇帝的头已经到了义父的胸口, “啊”义父仰起头,乌黑的发弧线般的甩过半空,落在贵妃塌上,迷朦的双眼,红润的唇,白皙的肌肤泛起一片粉红,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春色之中!
皇帝经常当着我的面,抱着义父坐在书桌前,用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给义父念书听.并不时的做点小动作.皇帝总是挑情诗念,念的义父面红耳赤.
“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霭中.春来愁煞侬.郎义浓,妾义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皇帝温柔的低下头.脉脉的看着义父 “朕和莜儿也是这样的相识的呢,只是不是在杭州的西湖而是在扬州的瘦西湖呢”
“这首长相思是不错,只是还有一首呢.”义父素白的手顽皮的拉住皇帝垂落下来的几络黑发,在手中卷着,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翟,这首你为何不念呢?” “哎……”皇帝拖长音调,放下手中的书卷,抱起义父,让义父坐在他的腿上,用脸磨蹭着义父的脸, “朕和莜儿的结是十年前就连在一起了呢,你想逃都逃不掉,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朕都会把你找回来的,你看,你现在不就还是在朕身边吗!莜儿,你应该象你的名字一样啊,勿忧勿忧,天塌下来,有朕替你顶着呢!”皇帝用手轻轻托起义父秀美的下巴 “朕的小人儿,为何总是这样的忧伤呢,那些诗词,都是前人写的,朕和莜儿,不会这样的,朕会一辈子把你锁在身边,不会让你再逃脱了,也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了,太后已经不在了,你可以放心了啊!”皇帝的吻缓缓的落在义父的光洁的额上,象是烙上永恒的誓约般,庄重华美.阳光透过竹帘,射进书房,一丝丝的映在义父和皇帝身上,那一瞬间,时间就象静止了一样,那是,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这个夏天似乎过的很快,秋天,在漫天金黄的落叶中飘然而至.
桐妃临盆,产下一男婴.皇帝下旨,全国上下,皆挂红绸,宫门外广开流水席.一刹时,举国皆庆,大街小巷都在传闻桐妃母因子贵,会被封为皇后!
男婴满月的时候,皇帝在御花园了摆了宴席,席上,只有后宫的嫔妃.
宴会是在御花园的雾湖的水榭上举行的,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水榭中衣袂飘飘,香烟蕴绕.每一个嫔妃都不放过这个能见到皇帝的好机会.
云堆翠鬓,香染红袖,花团锦簇, 裙袂轻扬,好一幅皇家盛宴图!
桐妃坐在皇帝的左下首,头戴七彩金凤琉璃钗,项上带着一串浅粉的珍珠,颗颗大小匀称,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有着朦胧的光泽.身穿富贵长春牡丹花样银红绸衫,下着素白滚银边弹墨窄裙,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满目骄矜之色,让人不耐!
我陪着义父坐在右下首,面前的梅花式黄梨木雕漆方几上,摆着一个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几支桂花.一个梅花式攒盒,盒里放着藕粉桂糖糕,松穰鹅油卷,螃蟹馅的水晶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两个十锦珐琅杯.几下设置着镏金紫铜镌花痰盒!
宴会上,皇帝册封桐妃为桐贵妃,桐妃跪下谢恩时,那得意非凡的目光直直的向义父这里射来,饱含着讥讽,嘲笑和得意!
皇帝命令宫人将婴孩抱上来,在看到婴孩的时候皇帝开心的就象得到了稀事珍宝似的,他小心翼翼的抱着那软绵绵的小生命,却怎么都抱不好,皇帝被弄的手忙脚乱,一旁的桐贵妃急忙走到皇帝面前,从他怀里接过婴孩,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皇帝则在旁边逗着,他们就象世间一对平常夫妻一样,皇帝的身上充满了初为父亲的光辉!
一旁的嫔妃看着眼前的景象,个个都是嫉恨着,羡慕着,也有人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义父,其意思不喻而明,她们都认为义父失宠了,还有人用挑羁的眼神看着义父,只因为她们是女人,看着皇帝喜欢孩子的样子,人人都想用孩子来拉住皇帝,而义父,在这场战斗中注定是失败的,因为他,是男人!
皇帝依然是将全部的关注都放在孩子的身上,所以他没有看见嫔妃们看向义父那嘲弄的眼神,没看见桐贵妃得意高昂的注视着义父,没看见义父苍白的脸色与微微颤抖的身躯!
宴会在皇帝的欢笑中结束,我扶着显然已经支撑不住的义父,穿过一群看好戏的女人,走出水榭.
一路上,义父的身子轻飘飘的,路都走不稳,就象踩棉花一样,两脚虚浮着,脸色已经变的铁青,冷汗不住的从额头滑下,嘴唇抖着.我看着义父的样子,心里发慌,几次想扶他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去休息一下,可是义父总是阻止我, “不要,他会看见的.”我恼恨的看着义父,他为什么就这么关心皇帝,那么在乎皇帝,自己都这样了,还要硬撑着,想到在宴会上神采飞扬的皇帝,再看看身边的义父,不禁鼻头一酸,我真的很怀疑,皇帝真的爱义父吗,宴会上人人都看见义父苍白的脸色,为什么他就是没看见???
好不容易撑到了 “听雨轩”义父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 “哇”的一声,竟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将雪白的青石板溅的斑斑点点,触目惊心.我被吓的赶紧抱住义父,义父孱弱的看着我,艰难的张张嘴 “不…不…要告…告诉…他”,我紧紧的抱住义父瘫软的身躯,泪水止不住的从眼中滚出,为什么,我不懂,你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他,刚才他在宴会上,可是不曾向你看了一眼呀!
太医来看了之后说是抑郁过度,受了刺激,开了药,让义父不可过度悲伤.我送太医出去时, 太医却拉着我的手说 “你最好看着娘娘,别让他太悲伤,也别让他受刺激,哪怕是一点也不要,上次娘娘的心疾发作时,我就觉得不太好了,这次,是旧疾复发了,长此下去,可不是好事啊!”旧疾???我狐疑的看着太医,一头雾水, “什么旧疾???” “你不知道吗,娘娘在十年前被太后下了鹤顶红的毒啊,幸亏皇上发现的早,救了回来,可是还有些余毒未清,娘娘这几年在外边,倒是没有发作,怎么一回宫,就什么病都来了?”太医不解的摇摇头,走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想着太医的话,不觉好笑,就是因为回到这宫里,才会有这么多的事啊!义父,你这么为着那个花心薄情的皇帝,值得吗?
窗外的落叶片片纷飞,我的心情也随着落叶,飘飘荡荡的.皇帝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根据宫里人的说闻,他这几天一直在桐贵妃那里.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义父,苍白的脸色,几乎要和乳白色的床单融为一体,细长的睫毛下,是深深的一圈阴影,原先嫣红饱满的唇,已经干瘪的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真的会让人以为是没有了生命的躯体.
义父昏迷两天后,在第三天的黄昏醒了过来,他痴痴的望着窗外斜斜的夕阳,叹着气.
“秋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义父的声音虚弱的飘进我的耳朵. 是啊,我赌气不理义父,何止是傻,我觉得你简直傻透了.义父伸手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坐到他的床边 “秋儿,你知道吗,我爱他,很爱很爱,爱到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温和的眼神看向我 “你绝对想不到我有多爱他,可是,在知道他的身份的那一天,我就明白了,我爱上了怎样的一个人!”义父微微的喘着气,我扶起义父,将枕头垫高,让义父靠着, “秋儿,他是一个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其实,作为一个皇帝,是不能有感情的,任何的感情都是帝王的致命伤!更何况是两个男人的爱情.我们爱的很苦,你无法想象我们是经历了多少浩劫才走到今天的.十年前,我离开他,也是因为这样,那时,他才刚登基没多久,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他的把柄,将他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上拖下来.而我,就是他最大的弱点!我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我看着他熟睡的容颜,真的好想哭,可是我不能哭!他为了我,放弃了很多东西,甚至和他的母亲闹翻了,你大概不知道,他的母后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我杀死的!”什么?!我震惊的看着义父,那样斯文柔弱的义父居然会杀人,那双白皙干净的双手曾经杀过人??? 义父看着我,清澈的眼干净的容不下一丝的不垢 “那时候,他的母亲想下毒杀死我,可是被他发现了,我没死成.从此,他的母亲就打定主意要将他从皇帝的位子上拉下来,因为他在国事上都不听他的母亲的话,他的母亲认为是我的枕边风吹坏了他,所以太后就准备和左丞相合谋,将他杀死,对外谎称是病死,好让他的弟弟继位.这件事刚好被林叔听到了,他跑来告诉了我,我思考再三,最后让林叔买通了御膳房的人,让我混了进去,在太后的饭菜里下了毒!那天刚好左丞相也在太后宫里用膳,结果他们两人就死了.死的很干净,没有人查出他们的死因,这件事,只有我和林叔知道,连他都不知道!”我目瞪口呆的听着义父说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真的吗?”阴侧侧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我猛的回头,看见皇帝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这是真的吗?”阴侧侧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我猛的回头,看见皇帝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义父平静的看着他,“是真的!”皇帝似乎一震,抬头悲痛的看着义父,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为什么?”,义父浅淡的一笑,病中苍白的神色竟然绽发出眩目的光辉,让人不敢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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