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襄离很想追出来,可又觉得不合规矩,站起来不安的看着我渐渐离去的身影,片刻后又坐了回去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大殿外呆怔了片刻,才记起现下最要紧的是知道符泠的伤势如何,还有没有的救
马,我需要马,最快的马
我脚步不停,绕开了所有可能有侍卫巡逻的道儿,专走崎岖泥泞的小道儿
小道儿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马厩出现在我的眼前
马厩收拾的极其干净,松软的土壤上连一根杂草枯叶都没有
马厩分为许多栏口,每个栏口里面都有一匹骏马
我径直走向最里侧修建的最精致的栏口
还未等我靠近,栏口里的马就发出了一声嘶吼,接着开始用头顶着木栏,不断的用前蹄拍打着地面
“谁?” 那个栏口里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我没想到这个时间了马厩里竟还有人,连忙屏住了呼吸,紧紧贴在一旁的栏口上
结果我刚贴过去,身后就哒哒的过来一匹白马,俯身用它的大马脸温柔的蹭了蹭我的后脑勺
我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人一顿,声音有疑惑又有惊喜:“卿流?” 我抖了一下,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
“是你吗?卿流?” 一个身穿明黄色锦衣的男子从最里面的栏口缓缓走出来,望着我这个方向
看他第一眼我感觉出了哪里不对,这个人虽有一双好看的眉目,可他的眼神儿却是空洞的,加之他干净的手中捏着一根修理的整整齐齐的长竹竿,我猜测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为这人惋惜了片刻,突然记起百事通曾说,当今大皇子意远殿下因意外瞎了双目,这人又穿着代表皇室尊贵的明黄色
且虽瞎了双目,可这个人的姿容气度又怎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可以相比的
我还在猜想,大皇子却已经摸摸索索的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退无可退,只得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他难掩激动的神色,直接丢了竹竿向我走来,因走的太急了,竟险些摔倒
我下意识的上前扶住他:“平地上连个石子都没有,你怎还能摔倒?” 大皇子闻言笑了出来,如和煦春风缓缓拂过
“来,让我摸摸你的脸
” 也不容我躲闪,便探向了我的脸颊
经过几日的休养,我的猪头脸虽不比原来的模样,可也消肿了不少,也稍微恢复了些先前的模样
所以对自己长相颇为自信的我见有人要摸我的脸,心内竟还有一丝窃喜
我仰着头把脸凑过去:“摸罢
” 他干净的手指轻轻覆到我的脸上,从眉骨开始,一点点的,轻柔的往下摸
摸到我颧骨受伤处后,他的眉间明显一紧:“受伤了?” “嗯
”这个人给我一种大哥哥的温暖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必瞒着他
下一刻,我便被他揽入怀中:“卿流,你受苦了
” 他摸着我的发,温热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
我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鼻尖不可控制的酸了起来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小小的我跟少年时的他在一起,就在这个马厩,拿着刷子给马洗澡
我刷了两下便耐不住寂寞的想要骑马,那匹马暴躁的很,一见我过去就要咬我的脑袋
我就吓唬马:“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一根一根的拔掉你尾巴上的毛
” 他就轻斥我:“还是个小孩子,说话怎的这么吓人
” 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走到马儿旁边安抚住它,而后把我抱上了马背
“只可骑半个时辰,不可快跑,不可受伤
” 我朦胧着抬头看着这个人,伸手碰了碰他的鬓角,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殿下,我们以前的订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吗?”要不然你为何对我这么温柔,见了我又这么的激动
抱我之人身子瞬时一僵
“你……” 大皇子松开我:“你叫我什么?” “殿下啊,”叫错了?我调整了一下称呼,小心翼翼的叫道:“那……大皇子?” 他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低声道:“白达说你不记得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 一听白达这个名字,我似乎立即抓到了救命草:“白达?你说的是那个脏兮兮的大夫?百事通?是不是他?” 大皇子望着我的方向迟疑的点了点头:“他是大夫不假,可脏兮兮是什么意思?” 我顾不上解释那么多了:“殿下,你此刻能不能联系到白达先生,江湖救急啊!” “能,何事这么急?” 我把符泠的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遍
“据你猜测,阿泠不止是意外那么简单,许是有人精心策划?会是谁呢?” 我心里一沉,仰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此事日后慢慢查便是,此刻救人要紧
她现在应该还在澄县,白先生能不能立即赶过去?” “应该能,我现在就回寝殿去传消息
”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住,从怀中掏出一块碧色的玉佩塞进我的手中,“卿流,我虽不知你此刻是什么计划
但我相信你都会处理好的
你现在的身份出宫怕是不易,这块玉佩你拿着,以后若来宫中就在青直门侧门,那里的侍卫是我的人
” 我虽怀疑他错把我认成了谁,可此时也没有那么多功夫让我细细说明了,我把玉佩放进口袋里,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阿流
”大皇子突然叫住我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大皇子才说道:“行祯,你留心些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水哦哈哈哈 下章可能会(伪)高能
祝各位单身狗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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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祯是二皇子的名字,而据我所知,二皇子已远赴琉国做质子
我并不清楚大皇子这话时什么意思,现下心中只想着符泠了,我告了别
离开后,我思忖了片刻,觉得去符泠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左右百事通医术高明,应该能将她救回来,还是先回殿上要紧
耽误了这么久,安襄离不知得急成什么样子
回了殿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鸟悄的站回安襄离的身边
安襄离见我回来了,松了口气:“你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 “皇宫真大,找了好一会儿的茅厕
”我支吾道
安襄离道:“别乱跑,这里不比别处!” 我应下
问她:“现下是什么情况了?” “让御医去了,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太后娘娘身子抱恙说不来了
公主刚来便接到一个折子,说是西南地震,眼下就去处理公文了
估计这宴会开不成了
” 我好奇:“公主长什么样啊?美吗?” “看不见,一直在帘子后面
不过身段倒是不错,声音嘛……哎,跟你有点像
”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哪里能跟公主比
” “真的很像,刚一开口时我险些以为你在上面嘚嘚呢
” 正说着,一白发苍苍的公公走到殿上,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传公主的话:今日情形有变,宴会暂不举行,请诸位大人夫人好走
” “是——”全体起身叩拜
我自然又没叩首,只象征性的矮了矮身子
可天不遂人愿,就有那些喜欢管闲事的看见了我
一女子大喝:“那是谁家的丫头,为何不拜?” 所有人大惊,都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我
安襄离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低声道:“长流,你想什么呢
快跪下!” 我怔怔的环顾大殿,扫到了樱落
我看着她,她对上我的目光,神色有一瞬间的讶然:“长流?”我看见她的唇无声的动了动
见我站着不动,殿上传来窃窃私语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何面上毫无惧色?” “为何我觉得她这么面熟,彷如在何处见过?”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女子长得好像……” “……监国公主
” 这个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殿上之人都听得清楚
紧接着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公主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这又是出什么戏?” 却见一白发官员突然站起来大喝:“这人定然是假冒的,她不是公主!” 有人低声道:“桑丞相,你怎……” 话音未落,桑丞相又道:“竟敢假扮公主,居心叵测,此人危险,来人,速将那女子拿下!” 立即有几个侍卫冲入大殿,将我团团围绕
“谁敢!”我大喝道
此言一出,立即镇住了侍卫
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谁都不敢再上前拿我
安定侯爷见状,站起身来说道:“相爷忠心耿耿,见到如此情形难免恼怒
可毕竟兹事体大,还是请详查再言罢
” 侯爷走到中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女眷中亦有与公主相熟者,不如请她们来辨认一下可好?若是公主,臣等请罪受罚,若不是公主,冒充皇家血统其罪当诛,理应处斩
” 又一官员站起身道:“既是如此,何须这么麻烦,请公主来对质一番便是
” 相爷冷笑道:“国舅爷这话说错了,公主日理万机,现下为西南地震的事情忙碌着,我们身为臣子的不但没有帮其分忧,反倒把她请来看这添堵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国舅爷噎住,拳头握紧,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我内心也是很绝望的,我也没说自己是公主啊
我就是单纯的没有跪下磕头的习惯而已,咋滴,还不准人有些小脾气了吗? 安定侯爷道扫了殿堂一圈,说道:“舅爷夫人是公主的舅母,想必对公主甚为熟悉,依照您看,此人是不是公主?” 那个夫人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性子,一听这话吓得立刻躲在舅爷身后:“妾身、妾身不知
” 国舅爷气的拂袖
安定侯爷似乎早料到夫人会这么说,又请另一位夫人辨明
那夫人道:“我已有多年未见过公主,委实不知公主如今的模样
侯爷还请让别人分辨罢
” 一句话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侯爷扬了扬唇,又望了一眼殿上,目光落在跪着的樱落身上
“啊,我倒忘记了,云落与公主是自幼相识的玩伴,依你看,眼前这位可是真正的公主否?” 樱落身子微不可闻的一颤,抬眸看向我
她的目光仍旧温柔细腻,像是一汪泉水一条溪流
她是认识我的,而我此刻的生与死,就取决于她的话语了
她闭了闭眸,再睁开,眼底便是一片我从未见过的冷淡和陌生
“回父亲,云落以为,这并不是公主
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想要假冒公主,意图不轨
还请诸位大人公正抉择,万不可姑息
” 安襄离立即大怒:“安云落!你胡说什么呢?她也不曾说自己……” “襄离,你适才许是饮酒了,还是先下去休息罢,这里有父亲和诸位大人呢
”樱落淡淡道,随即示意身边的婢女将安襄离拖走
安襄离挣扎不过,只得被拖走
临走前,望着我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担忧
我对她微微笑了笑,心底一片死灰
相爷道:“来人,还不将这女子拿下!即刻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樱落道:“又何须这么急切将她问斩,既已知晓她是假的,倒不如先将她关起来,一切等公主来定夺便是
” 相爷看了一眼侯爷,又道:“安小姐年轻,到底不懂利害关系,这女子敢一人闯入宫中,说明定是有备而来
我们若不立即□□了她,岂不是生出许多后患来?” 侯爷阴沉沉的望了樱落一眼,也点头到:“相爷此言有理
” 樱落又跪上前说了什么,我已完全听不见了
啊,我这就要死了吗?因为我长相神似公主? 也罢,死就死了
反正,早就该死了
不过是凭她收留,多活了□□个月而已
我神思恍惚的被侍卫拿下,此刻就如同失了所有的气力一般,连反抗都没有了精神,只呆滞着被推搡着往午门前走
这一道,我走的很慢
我的身后跟着宴会上的大人和女眷,都跟来观看我的死刑
我终究还是跪下了,侍卫踢了我的膝盖,我一时受不住力气,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侍卫挥举着大刀朝着我的脖颈砍去
就在这时
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箭贴着我的耳朵飞来
身侧一声惨叫,只见侍卫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抽动了几下后便失去了意识
远处一片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我抬头,透着月光,看到远处一身着黑衣的女子正策马而来,她的身后还有未脱官袍的魏子明,以及众多身穿铠甲的将士
相爷大怒:“来人,给我斩了那妖孽!” 又有一个侍卫上来,抽出宝刀朝我挥来
只听又是嗖的一声,这个侍卫也惨叫着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马蹄声更近了
我看到身穿黑色劲装的符泠站在马镫上,她的手里还有一柄弓弦尚在颤抖的箭弩
她的目光极是坚定,手起箭发毫不犹豫
她,不是受了重伤吗?不是险些活不了命吗?不是还在澄县吗? 为何此时,会这么戏剧般的率领将士来营救我? 杀了这么多侍卫,难道她不怕皇上治她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吗? 她对上了我的眼睛,她的目光中除了深不可见的深潭还有难以言喻的坚定
她专注的望着我,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魏子明担忧的看着她问了句什么,她摇了摇头,夹紧马腹,又加快了奔驰而来的速度
马匹跑近,她跳下马,稳稳地,一步步向我走来
一步一步,从容不迫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她的渗出冷汗的脸以及泛白的唇
她垂下的手上,一滴一滴的黑血从她袖子中渗出,顺着她的手指,滴入尘土中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不能表达清楚我此刻的心情
魏子明带着将士们下马,跟在符泠身后一步步走来
虽不下千人,可步调却整齐划一,没有一声杂乱的脚步
相爷显然怕了,向后退了几步,强装冷静的说道:“符泠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救这个贼人吗?你可知道她是……” 符泠没有理会相爷,而是走到我身边解开绑着我的绳索,将我扶起
而后,退后三步,重重的跪下去
她一跪,魏子明以及身后的众将士皆齐齐的跪了下去
“公主,属下来迟
”她冷冽的声音中似有无数的力量,穿透了所有人的耳朵
魏子明难得没有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与众将士一起高声道:“属下来迟,望公主恕罪!” 气势恢宏,震裂苍穹
符泠
我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唇角微扬,眼底有星辰,有我,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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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是公主 符泠魏子明一到,原本几乎一边倒的形式发生了转变
舅爷魏业寻携妻女当先站到了我这边,跪在我面前铮然道:“老臣有罪,未能护驾,请公主责罚
” 舅爷是公主卿流的亲舅舅,符泠将军是公主的心腹,如果这二人都毫不怀疑的跪下了,那么我的身份也算是明明白白的确定下来了
又有一些本就有些疑虑的大臣带着家眷跪下了,原本一目了然的局势现在逐渐分成两派
我脑袋嗡嗡直响,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飞快的窜出来,我想要梳理清楚却又无从下手
我不知所措的看向符泠,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动了动唇,无声的问道:我真是公主? 符泠灵透,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淡淡的点了点头
她有一股说不出的正气,她的话有让人禁不住信服的力量
我还是有点踌躇,说真的,自从我回忆起有关自己以前的片段后,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女子丢了性命,才能与符泠将军有那么亲昵的举动,才能被尊贵的大皇子视作手中宝一般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