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这儿,邢博恩用自己做了例子
“具体表现就是力量难于控制,无意识做出超负荷运动
比如在我注射疫苗之后,除暂时性行动滞缓外,最显著的变化是我可以连续解决多具丧尸
这对以前的我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而抵达研究所后,体质检测表明我的肌肉处于极度疲劳状态,体质比注射前有明显下降
“而你……在遇到我之后,每一天,都在不间断地做着高体力消耗运动
不论是练习发音、上楼下楼、砍杀丧尸,都在消耗你的生命,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这些
” 邢博恩脸色黯然,极为内疚
如果没有遇见她,丘杉根本不会因为体力耗尽而垂死
如今一想到丘杉曾经濒临二次死亡,邢博恩除了深深后怕,还有自认无法弥补的歉疚
丘杉握住她的手,说道:“阴差阳错,我还活着
” “幸好……”邢博恩喃喃念了一句,又叹一声,觉得什么小纠结什么薄呀厚的都无所谓了
丘杉心想,这会儿如果凑过去亲一下邢博恩的脸,估计不会被嫌弃
然而邢博恩忽然抬起头,又有别的话要说了
今天的邢博恩真是说话*非常旺盛啊
丘杉瞄瞄角度,现在凑过去太刻意了,多半要被她害羞躲开,遂放弃
邢博恩道:“今天的实验我有信心会成功,听黎教授话里的意思,这个项目很受重视,之后我们几个人要转到新实验室专攻解药
以后我可能没办法一直待在这边
不过你放心,这间实验室很安全
” 丘杉心说那可不见得,嘴里问的却是:“不来见我吗?” 邢博恩说:“如果有休息时间,我就来一趟
” 丘杉又问道:“如果没有,休息时间呢?” 邢博恩看见她眼里的笑,抿了下唇,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那我就在吃饭时间过来
” 丘杉点头说好
先前是觉得自己像个留守妻子,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像个全职太太了,盼着那口子回家来一块吃饭
接下来,邢博恩又絮絮叨叨跟她说了些实验总结与负四层整体工作动态,丘杉毕竟学过生物课,脑子也不笨,连蒙带猜加上联想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半个小时眨眼就到了,邢博恩站起身,单手握了下丘杉的肩膀,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虽然留恋与丘杉坐在一起聊天说话的时间,可是在大实验室里,解药效果测试还在进行,那三名实验对象的身体也许正在发生变化,这是她的职责,她必须亲眼看着
六号实验室的位置相对大实验室较偏,邢博恩脚步匆匆,走了不久,迎面过来一位同样匆忙的研究员,邢博恩微微偏头看去,觉这人有点眼熟,隐约记得是潘主任手下的人,那人也认出她来,两边都当作没见,各自低头擦肩而过
再往前走,碰上的人便多起来
有些是潘慎之的人,有些是黎翰之的,只不过就算是黎翰之手下的人,也很少会有停下来和邢博恩打招呼的,几个是真的忙,另几个则是因为丘杉而对邢博恩有了偏见装作很忙
邢博恩若无所觉,径直走进了黎翰之所在的大实验室
她一进来,陈恬园就向她招招手
李知哲注意到陈恬园的动作,也转头看过来,朝她礼貌地微微笑了一下
邢博恩略一犹豫,对李知哲点一下头,然后走到陈恬园身边站着
她是最后一个轮换去休息的人,其他人都已经休息回来
透明玻璃将八位研究员与昏迷中的三名实验对象分开,那三名实验对象皆躺在手术台上,手脚脖颈已被固定,身体连接监测设备,玻璃这边的人可以随时调阅电脑端记录的数据和绘制的示意图查看进展
站在玻璃前看了一会儿,三名实验对象没有苏醒的迹象,邢博恩去查看这半小时的监测图像,发现三十二号在十七分钟前发生一次微弱心跳,十六号和七十八号的心脏还没有动静
邢博恩回到陈恬园身边,与另七位同事一排看着对面三张手术台,捣碎沉默粘合时间
时针转过的扇形面积被粘成一团,没有人关心到底过了多久,没有人说困,也没有人离开
直到三名实验对象都有了第一次心跳,直到三十二号首先睁开了眼睛,在场的八个人共同见证了解药的诞生,不论彼此熟悉还是陌生,他们互相击掌庆贺,脸上的喜悦如出一辙
与其余人不同,作为地位最高资历最深者,黎翰之只是背手而立,和蔼地笑着,看面前几人或挥拳、或压低声音欢呼、或擦去激动的泪水
等到气氛渐渐不那么热烈,黎翰之才出声道:“我正式宣布,初代解药研制成功
” 领导发表讲话,下面自然鼓掌
黎翰之颔首,接着道:“之前我说过,无辜的感染者是我们的同胞,在保护未受感染人类的同时,我们也有责任帮助感染者恢复健康
现在我们已经证明,尸化病毒感染者是可治愈的,所以我决定成立一支小组专攻解药研发
你们愿意加入吗?” 七人都说愿意
黎翰之道:“你们是负四层最为优秀的研究员,需要你们的地方很多,这支小组才刚起步,不能占用太多宝贵资源,所以四个人就足够了
你们之中谁有更想研究的方向,请自由提出
” 这话说完,就有两人举手,自愿不参加小组
黎翰之将剩下五人看过一遍,点名说:“博恩,恬园,戴奇,杨茂展,你们四个成立小组,这边结束以后我给你们安排新实验室
” 正说着,他抬头一看,有些惊讶:“都已经过八点了,早饭开了,你们商量商量,想吃早饭、要休息的轮流去吧,这里不断人就行
” 话音一落,李知哲往前一步,声音清晰:“请问黎教授打算怎么安排我?” 刚才李知哲并没有举手,而黎翰之点人的时候,五个里点到四个,单单他一人被落下了
黎翰之面色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知哲啊,真是,这我真是……很难开口
当年你做我的学生,我对你就很看好,几年过去你水平大有提高,我却老了,这些天我有时觉得力不从心,我想着你我配合默契,我就存着私心,想让你做我的助手,协助我实验……” 黎翰之的老脸有点发红,好像因为那点私心被迫当面揭穿所以十分羞愧,话也说不下去了
不过这语气情形不像他曾是李知哲的导师,倒像反过来了
李知哲恍然大悟,立刻说:“对不起黎教授,我是看只有我一个没有安排,心里着急,话没经大脑就说了
您愿意让我当助手,我太高兴了
” 往日师徒执手相看,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陈恬园和邢博恩已经商量好去吃早饭,戴奇和杨茂展决定到宿舍睡半小时,先前举手的两人希望把握最后的时间,留下观察实验对象
黎翰之年纪大,体力有些支撑不住,回了办公室休息
李知哲先是在实验室整理打印了一些数据,然后带着整整齐齐的一叠纸离开实验室
他慢悠悠地走着,路上与相遇的人微笑致意,走过不透明实验室,再走过透明实验室,最后他来到一间办公室外
李知哲将那叠纸放于左手,接着抬起右手,轻而又轻地敲了两下
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 李知哲便面带微笑推开门,与办公桌后端坐的人对视半秒,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的脚步轻松,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坦坦荡荡,胸有成竹
与他相反,办公桌后那人的眼中的镇定随着他的走近而有了一丝裂痕
李知哲放下那叠纸,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对视良久
李知哲脸上笑容不坠,问了一句:“您认为您很聪明是吗,老师?”
第56章 “这话是怎么说的
”黎翰之眉头微皱,略带不满,好像在看着一个不服管教的叛逆晚辈
李知哲身子后仰,靠着椅背,双手随意放置
对比黎翰之紧绷的肩膀、梗着的脖子,这姿态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老师,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您,执行人与监督者隶属两个部门,各有各的上级,各有各安排
您防备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您如果妨碍我,那就不太聪明了
” 黎翰之脸色沉了下来
自从李知哲进了负四层,他已感到处处受到掣肘,不得不谨小慎微,束手束脚
今天他本想反控主权,却没想到李知哲竟然敢过来直面呛声
现在越看李知哲,黎翰之越觉得这人面目可憎,冷哼一声说:“你不要想着用监督者的身份压我一头,在组织中我和你是平级而已,但在负四层,你充其量是被我重用的一个助理研究员,说话有用的人是我!” 李知哲声音平缓:“您难道不担心我向分部报告?单是执行人试图控制监督者这一条,就已经触犯了组织条例
” 黎翰之一掌拍向桌面,上身前倾,瞪视李知哲:“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向分部推荐了你,你才有机会被选拔进了总部
” 李知哲笑道:“我当然记得,否则您以为,您设计暗害上一位监督者的事情,是怎么掩盖住的?” 黎翰之双眼倏地睁大
“没错,是我
”李知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从椅子里直起身来,“我秘密抽走了调查报告,替您掩盖了杀人的罪行
” 黎翰之拍在桌上的那只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沉声道:“他是在实验中,因操作失误被实验对象咬伤,感染死亡
” 李知哲煞有介事地点头:“您说是失误,那就是失误
毕竟您才是负四层‘说话有用’的人
” 黎翰之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不由紧咬着牙,面色发青,握拳的手背老皮上暴出了青筋
李知哲说:“您做您的事情,我保证睁只眼闭只眼,不乱说话
不过今天成立的小组,四个人有点少了,您看……” 过了许久,黎翰之才语气疲惫地回答:“再加你一个
” 闻言李知哲露出感激的笑容,诚挚地说:“谢谢老师
” 黎翰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随即勾起一个有些轻蔑的笑:“你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想和博恩重修旧好?就算你有心,博恩对你也早没了情意,你那未婚妻善妒不饶人,等她发现你又和博恩缠到一起,呵呵,恐怕你最后只能落个两头空的下场
” 李知哲摊手道:“学生的私生活就不劳您费心了
博恩应该已经吃好饭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先去实验室了
” 说着,他也不等黎翰之回答,自己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黎翰之猛然捶了下桌面,长长呼出口气,犹有些愤然道:“进了总部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被发配到这儿?什么东西
” 然而这些话只能在背后骂,他内心着实忌惮李知哲提到的那份调查报告,有这个把柄在李知哲手里,他只能暂时隐忍
等到实验结束,宣布小组正式成立、安排新实验室的时候,黎翰之将编好的说辞当众讲出
他自然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出尔反尔,说话轻飘,短短几句费尽心思,面上还一副淡泊宽厚的模样
听者几人,就连最傻的陈恬园往深处一想,也知道是李知哲自私固执,逼得黎翰之退步,强行加塞
原本她就对李知哲有点偏见,这下是逮着机会就邢博恩面前说李知哲的坏话
只不过,陈恬园很快发现,说坏话的机会太难抓了
她特别纳闷,六号实验室里到底有什么宝贝?邢博恩干嘛非得一天两趟地赶过去,连饭都不好好吃了?总不会是去对一号嘘寒问暖了吧? 连陈恬园都想不到她竟然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
六号实验室里,邢博恩正坐在丘杉身边,耐心地讲解这半天的实验内容
不过,从话题来看,显然听的人比说的人更需要耐心
丘杉一面听一面点头,大脑转得飞快,费劲吧唧地尽力跟上邢博恩的节奏,至少保证不让自己眼中闪烁无知的光芒,被邢博恩嫌弃
她不得不开始忧心一个问题——她和邢博恩,真有共同话题吗? 这边,邢博恩已经对这半天的实验内容作了个总结,顺道说了几点疑问和解决思路
如果丘杉是她的老师,这会儿真是要骄傲欣慰得屁股都翘上天了,问题是丘杉好几个地方都还没听懂,只能举起两手机械地鼓了几下掌,说了句略显寡淡的:“恩恩,你真棒
” 不过,这句夸奖邢博恩很受用,谦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还有很多要做的
” 丘杉看她微垂着头,两排睫毛密密,而肤色白皙,不由自主伸出食指,快而轻地在那浓黑的睫毛尾端摸了一下,邢博恩受惊迅速地眨几下眼,抬起头看着丘杉,眼神透出小孩子般的天真,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丘杉被她这么看着,觉得自己好像挺坏的,默默收回手,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骗她说睫毛上有白毛毛
想了想,丘杉觉得还是不要坏得那么彻底吧,开口解释道:“睫毛,好看
” “哦……”邢博恩点头
丘杉又说了一句:“我喜欢
” 于是邢博恩的脸颊在丘杉的注视下,慢慢透出了粉色
她装作镇定地看看时间,自己点了下头说:“嗯,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 丘杉心情不错:“明天见
” 邢博恩也回道:“明天见
” 随着实验室大门关上,这里忽然就像是成了间空屋子
丘杉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回想着邢博恩刚才的一举一动,每个眼神
一天中最开心的就是邢博恩来看她的时候,一天两次,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支撑了剩余的二十三个小时
客观地说,在这种地方待着,心理脆弱的人有可能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但是如果不去看钟表,根本无从知道具体时间
实验室的灯整夜不熄,亮度不变
如果她对灯光有要求,自然会被满足,但是没有意义
她依然没有感觉过困
在一片黑暗中清醒,不如在光明中清醒
她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游戏副本,而这个副本出了严重bug,她卡死不能移动,被困在方寸之地等待程序员在某一天把这个bug修复掉
还有一个boss不知道在哪里窥伺
丘杉定了定神,闭上眼睛
经过三天的时间,视线模糊的状况有了改变,当她看向纯黑或者纯白色的背景时,将眼睛放松如同发呆一样,便会看到一个模糊的形状
这个形状在她闭上眼睛时也能看到
黑暗中,原本游动的灰色线条逐渐聚成了一个有模糊轮廓的图形,虽然还是会闪动,图形有时会因为不稳定而突然溃散,但丘杉相信再过几天,她就可以看清这个图形原本的样子
丘杉练习着“看”了一个小时,才睁开眼睛休息
她捏着绒毛小兔的耳朵,在脑子里给自己出了道复杂的数学题,然后慢慢解算
除了看书,丘杉就只有这个消遣方式了
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钟表慢而无声
丘杉不常去看时间,那是一种折磨
只是感觉等了很久还没等来邢博恩的时候,丘杉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通常这个时候,邢博恩已经来了又走了
难道外面出事了? 还是忘记了? 丘杉有点茫然,她坐在床边,托腮看着门的方向
隔离间里有一个紧急呼叫按钮,不过“邢博恩中午没过来找我”实在算不上什么紧急情况,丘杉盘算了一下,如果到晚上邢博恩还不来,那她就不管不顾地按了! “邢博恩一天没来找我”应该算个紧急情况了,丘杉是这么认为的
幸运的是没等到晚上,下午三点过七分,邢博恩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负四层出事了
” 进了隔离间没等丘杉开口问,邢博恩便先说道
然后又不等丘杉出声,邢博恩说道:“二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