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开口道:“因为我能够帮到宫主
” 花悠然早已习惯顾青衣冷冰冰的眼神,冷冰冰的语气,冷冰冰的模样
可是岑壁青还没有习惯
她头一遭听到比她小上好几岁的九师姐开口说话,顿时被冷冰冰的语气给冻住了
花悠然瞥了一眼有些愣神的岑壁青,对顾青衣道:“错了
我想带你出去走走,改变一下你这冷冰冰的性子
” 顾青衣转头看着花悠然,不说话
花悠然美目一转,笑道:“你这性子肯定不是天生的,我想试着融化你这座小冰山
” 顾青衣无语
想不到呀,她们眼中至高无上的宫主竟然也会做如此无聊之事
—————— 几个月后再次看到百花宫以外的世界,岑壁青的心境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她漠然的看着道路上的行人,只想着乌镇那个出卖他父亲之人,司空景的事
秋裳已经被送到了醉月谷,花悠然并没有费多大劲便让鬼医圣手蔺衡收下了秋裳,且还是关门弟子
其中原由是怎样,她没有去问
只因她知道这些事情她没有资格去过问
且如今刚入百花宫,所有的一切都尚未了解,为了自保,沉默是她目前最需要做到的事情
相对于岑壁青的小心翼翼,花悠然倒是人如其名的悠然自在
她时而逗弄冷若冰霜的顾青衣,时而背着手询问岑壁青几个无聊透顶的问题
那模样,哪里有出门办事的谨慎持重,简直就像是出来游玩领悟风土人情的大姑娘,且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岑壁青与顾青衣带了面具隐了面容,花悠然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迷死路人不偿命
虽然花悠然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戴面具的姑娘,旁人见了难免有些忐忑,可还是有不怕死的风流公子忍不住上来搭讪
这日刚到乌镇,花悠然便被人给盯上了
此刻三五个家丁簇拥着一个华服公子拦在酒馆门口,将花悠然三人围在了中心
华服公子倒是生得剑眉星目,面白唇红,一表人才
他端然而立,抖抖衣袖双手一拱,含笑道:“姑娘,旅途寂寞,在下与你作伴,如何?” 花悠然美目一转,悠然自在的立在原地,笑而不语
华服公子已然盯上花悠然有些时辰,一路尾随,单看着其妙曼身姿便心头直痒痒,此刻打了照面,见其目光璀璨如星,含情似水却隐隐透着几丝冷意
他看着很欢喜,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眼前这位姑娘需要他的保护
他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这份油然而生的保护欲望到底从何而来
于是,见了花悠然笑容后的他便更加不及细想了
再次很礼貌的拱了拱手,打定主意言语之中要少了方才的轻佻,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旅途辛苦,在下想请姑娘喝杯薄酒,不知姑娘是否赏脸?” 花悠然微微扫了一眼贵公子身后的几个家丁,悠然开口道:“公子盛情,那便叨扰了
” 贵公子喜上眉梢,连忙打发家丁去楼上雅间安排,自己亲自领着花悠然几人上楼
雅间很是宽敞,看样子是此间酒楼最上等的房间
花悠然在贵公子的招呼下很自然地坐下,岑壁青与顾青衣却是很乖巧的站在了她身后
贵公子见状,开口道:“姑娘家的下人为何要戴面具?” 闻言岑壁青皱起了眉,心道:“你才是下人,你们全家都是下人!” 她本是被父兄捧在手心的大小姐,虽则家遭变故,脾气秉性却丝毫未曾改变过
长这么大,还未曾有人说过她是下人,贵公子如此贬低她,她有些恼火
与此同时,她亦十分清楚花悠然如此行事自有其道理
因此,虽则她心底很不待见贵公子,却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相对于岑壁青的心中暗骂,顾青衣却是无所谓,依旧冷冰冰的,不理这些不需要她来解决的事情
花悠然保持着一贯的醉人笑容,问道:“下人?” 贵公子反问道:“不是下人?” 花悠然道:“我几时说过她们是我家的下人?” 贵公子道:“若不是下人,为何不入席?” 花悠然道:“我们家的孩子,都是懂事的乖孩子
公子只是请客吃饭,别的还是不要多问得好
” 贵公子不解其中意,心中有疑问,却也不敢再说那两个戴面具的人
他撩起衣摆,斯斯文文的入席,对花悠然笑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菜品?” 花悠然不答反问道:“公子该是本地人罢?” 贵公子笑道:“自然,在下是土生土长的乌镇人士
” 花悠然点头道:“即使如此,便来几样你们乌镇的特色菜罢
” 贵公子心中欢喜,当下挑了些姑娘家喜欢吃的几样特色菜
他不用菜谱便如数家珍,足以证明他的确是乌镇人士,花悠然看着很满意,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动人
贵公子吩咐完汤里不要放葱花后转头便见到花悠然醉人心神的微笑,不禁痴了
岑壁青站在花悠然身后,看不见花悠然的表情,却将贵公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见贵公子如此痴呆地看着花悠然,心里没来由就觉得不舒服,佯作咳嗽,果然成功将贵公子拉回了现实
贵公子或许觉得有些失礼且唐突了佳人,勉强笑道:“菜都是乌镇的特色小菜,姑娘待会儿可要好好品尝
” 花悠然微微点头道:“一定
” 菜未上桌,贵公子只得讲些乌镇的风土人情给花悠然听,期间夹杂着一些平日里逗姑娘开心的笑料
他心想着,一来不至于冷场,二来也给花悠然留个好的印象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虽则花悠然总是面带笑容,却不容易真心的发笑
由等菜到菜满桌,他讲的话是花悠然的三倍,讲得口干舌燥,却没有换来花悠然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花悠然的笑容很好看,却带着疏离,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冷意
这与她的眼神一样,美,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冷
这种冷不至于让人觉得不舒服,却是旁人永远不可能忽视的存在
菜已齐,满满当当的一桌
贵公子亲自执壶斟酒,笑意盈盈的举杯,道:“姑娘,请
” 花悠然举杯,衣袖掩杯,一饮而尽
她手指纤纤握杯,将喝干的酒杯亮于贵公子看,微笑道:“酒已喝,倒有几个问题想要公子,不知公子可否愿意解惑?” 贵公子见花悠然不懂筷,自然亦不动
花悠然有问题请教,他自然开心得紧,忙道:“姑娘请问,只要是在下知晓的,必定如实道来
” 花悠然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把玩着垂在垂在胸前的几缕发丝,而后才慢慢的问道:“方才听公子说起乌镇近段时日发生的趣闻面露愤慨之色,不知何故?” 贵公子微微想了想方才说起的事情,道:“姑娘是说司空府招婿一事?” 花悠然道:“不错
” 贵公子扯了扯嘴角,面露鄙夷之色,道:“说起来也是气人得紧
姑娘有所不知,那司空府与我家……” 说到此处顿了顿,见花悠然看着他,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很感兴趣,便叹了口气,接着道:“与姑娘相识一场,在下真心结交,亦不再隐瞒身份
实不相瞒,在下乃乌镇富商谢知远之子,谢瑜
我谢家世代居于乌镇,从商发家,如今可以说是富甲一方
可就在几月前,突然杀出个司空景,处处与我谢家作对,还出手抢我们的生意
现如今,谢家旗下的许多产业相继被司空景给吞并,甚至垄断了绸缎与茶叶的货源
姑娘,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嘛!” 花悠然耐心的听完,继续问道:“你们可知这司空景从何而来?” 谢瑜道:“不知
这个人突然出现,就像是特意跑来与我谢家作对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只不过……哎,姑娘想必也明白,我们这些跑商的私底下总会与官员们来往,自司空景来了后,原本与我家交好的知县大人便开始疏远我们
以往我们会定期给知县大人送礼,时常也宴请知县大人一起饮酒吃饭,现如今,知县大人只是口头答应着,敷衍我们而已
想必定是那司空景给了许多好处,否则,知县大人不至于如此
” 花悠然道:“做生意嘛,有起有落,公子不必太过忧心
既然公子有闲心出来游玩,想来此事对贵府影响不太大
” 谢瑜点头道:“父亲已然决定迁出乌镇,过几日我们便要举家搬去苏州府
” 花悠然道:“舍弃祖业前往苏州,令尊倒是有魄力
” 谢瑜道:“父亲年迈,已然不想再在商场打滚,他老人家有意到苏州府安享晚年,且这许多年来谢家的生意亦转移了大半到苏州
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花悠然道:“那倒是,是非之地确实不宜久留
” 谢瑜道:“几日后在下便要离开这土生土长的乌镇,遂出来走走,想找回一些昔日的足迹
” 花悠然知他在解释给自己听,以此证明并不是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笑了笑,道:“公子念旧,不是坏事
” 谢瑜嘿嘿一笑,暂时将家族里的事情抛到一边,道:“方才姑娘问及司空府招婿一事,倒是被在下给绕远了
” 花悠然心道此人并没有忽略她的问题,倒是诚恳
表面却只是笑笑,等待着谢瑜道来她想知道的事情
谢瑜道:“说来也是件趣闻,想那司空景手段倒是有几分,却生得极其丑陋,五短身材,腰圆腿粗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司空景的女儿亦生得十分丑陋
换作平常人家,这样的姑娘是很难找到夫家的
司空景如今是乌镇首富,女儿自然嫁得出去
三日前,司空景在司空府外搭起了高台,挂起比武招亲的旗帜,打算给她女儿找个夫家
世人皆知其女面相丑陋,却还是愿意前去争夺,自然是为了司空景的钱财
昨日有两个人交手,其中一人被打死了
事关人命,自然惊动了官府
官府要录口供,走流程,是以比武招亲暂时押后三日
” 花悠然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道:“倒是有趣得紧
” 谢瑜灵光一闪,问道:“姑娘想去看热闹?” 花悠然点点头
谢瑜喜道:“比武招亲还有两日有余
姑娘自外乡来乌镇游玩,在下正好是土生土长的乌镇人士,这两日便由在下领着姑娘游玩乌镇,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花悠然思忖片刻,轻轻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无人催更的话,我就要放任自流的堕落了
第5章 青青子衿(五) 乌镇自古以来便是水乡,古韵十分浓郁,处处弥漫着古朴的气息
世代居于乌镇的谢府亦如此,整座府邸算不得华丽算不得金碧辉煌,却处处彰显着古风古韵
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假山园林,镂空花雕,结合成了精致而古朴的谢家老宅
花悠然住进了谢府,住在了南边的小院子里
谢瑜磨破了嘴皮子,才将总是面带微笑却始终不开口应承的花悠然带回了府
现如今,谢瑜便亲自在厨房安排膳食,打算让家里的厨子给花悠然弄一些精致的点心
花悠然虽然不怎么搭理他,可他的确是对花悠然抱有念想,青睐有加
既然喜欢,就要死皮赖脸去追,这是他平日里勾搭姑娘的技巧之一
相对于谢瑜的殷勤,花悠然就淡然多了
她答应谢瑜在谢府住下,自然有她的打算
南边的院子是谢府招待贵宾的院子,花悠然三个人住着一整个院落,足显是谢府贵客中的贵客
下人们都被花悠然请出了院子,原因便是她不喜欢百花宫以外的人来服侍她
房间内,花悠然正在给顾青衣讲解新的剑法口诀,岑壁青则执壶沏茶,气氛融洽得很
顾青衣十分聪明,花悠然只讲解一次,她便已经明白,自行坐在一边凝神思忖去了
花悠然欣慰笑笑,端起岑壁青沏的茶却并不喝
她微微抬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岑壁青入座
岑壁青乖巧入座,双手放在桌上,手却很自然的握成了拳
花悠然见状,忍俊不禁道:“怎么?紧张?” 自戴了面具后,岑壁青便习惯了遮住脸与花悠然说话,没人看见她的真实表情,她觉得自然很多
此刻已经摘了面具,整张脸暴露在外,所有的表情都被花悠然尽收眼底,她有些局促
说实话,她有些害怕花悠然
其中缘由她想不太明白
如今她一门心思在报仇一事上,亦没有那么多闲心去追究原由
此刻花悠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的确有些紧张,被识破,她拳头微微收紧,咬唇不语
花悠然盯着她紧绷着的脸,看了许久,开口道:“你很怕我吗?” 岑壁青只微微摇头,也不说话
花悠然道:“那便是了
”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院子里开得正艳的娇花,看出了神
从小到大,花悠然都有个习惯,喜欢站在窗边想事情
她觉得在房间里是一个世界,推开窗,那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每每心情烦闷,她便推开窗,看窗外的人景物
看着看着,心情便会慢慢好转
此刻,她目光悠远,思绪飞得很远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知晓她的习惯后,总喜欢在她心烦的时候采摘开得正艳的花朵,偷偷放在她的窗沿
多年前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花谢了再开,而那个采摘花朵的人却早已不在
良久,花悠然收回目光,关上窗,走回桌旁,若无其事的坐下
微微抬眼,便看见岑壁青额头的疤痕
自额头到右眉,不算太长,却很明显
这道疤痕是几月前留下的,伤到了头骨,故而留下了疤痕
正是因为这道疤痕,花悠然才没有把岑壁青当做云浅
屋内很安静,花悠然将目光从岑壁青脸上收回,开口道:“知道我为何要给谢瑜机会接近我们吗?” 岑壁青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花悠然皱了眉,有些不悦道:“你若真的不知道,大可不必留在我身边,我百花宫不养无用之人
” 岑壁青一怔,抿起了嘴唇
花悠然是故意给机会谢瑜靠近她们的,这一点她一开始就知道
由鄞州到乌镇,花悠然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做
但是,她们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早已有人打点好,每到一个地方,花悠然都是直接带着她们去一处地方歇息
然而到了乌镇却没有直接去指定的地点歇息,诚然,这是花悠然故意卖出的空子
那么,为何要故意让谢瑜来接近她们呢? 花悠然没有再说话,心里的确有了一丝不悦
她很早很早以前便有一个打算,便是为百花宫培养一批高手,帮助她处理事务,一起守护百花宫
她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当然不会随便在外面捡孩子回百花宫
所有她带回百花宫的孩子,都有她们的过人之处
当初她决定带岑壁青走,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看中了她那种不轻易放弃的傲劲儿
岑壁青在血泊里爬起摔倒,她都一直在远处看着,觉得满意才下得决定
现如今,岑壁青的表现却不能让她满意
岑壁青并不是很笨的人,她很快就感觉到了花悠然的不悦,心里那股害怕便又涌了上来
她有些惶恐的站起身来,低着头道:“壁青大概知道宫主为何故意让谢瑜接近我们
” 花悠然看都没看岑壁青,淡淡道:“你且说来听听
” 岑壁青道:“宫主定是知晓谢府与司空府之间有过节
” 花悠然道:“哦?” 岑壁青道:“宫主故意卖出空子,是为了方便接近司空景
” 花悠然这才抬眼看着岑壁青,道:“看来你是装傻
” 岑壁青道:“回宫主,壁青只是不敢妄言
” 她之所以不愿意开口,是真的不敢去猜测花悠然的心思
她不是很了解花悠然,从前在江湖上听说的,都是花悠然的一些劣迹
而现如今,这个在江湖正道口中的女魔头,却是她的救命恩人
且在这段时间的相处看来,花悠然并不是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