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devillived[上]
devillived[上]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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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他是自己小时候见过最好看的人,没有一个小朋友的父亲比他更高大、更神气。虽然从不敢在妈妈面前问些什么,但私底下自己也曾偷偷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长得像这个"人贩子"一样......
      而那原来就是自己的父亲!
      那是他的父亲,却又不是他的父亲!也许老天不让他拥有任何美好的事物,于是便降下了分离,然后在十多年后的今天,还给自己一个行将就木的家人。
      望着那满脸病容的男人,看着那输液的、呼吸的各种各样的管道。一种钻心的酸楚涌了上来。
      他知道,今天,自己将被改变。永远地改变。
      第二十九章
      "他来了。"
      一边示意陪护者暂时离开,一边这样说道,君凌走上前去,拿起两个靠垫枕在男人背后。
      上午是陈邱凌神志比较清醒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对于这一天尤为期待,所以立刻从浅眠中醒转过来。
      一双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不甚灵活,且暗淡无光。
      "......"
      张大了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这样有些尴尬地停住,其中包含了多少苦涩,也许只有本人才知晓。
      "翔......"半天,只吐出这个名字,二儿子的名字,在大儿子送来的报告里提到过很多遍,也被自己反反复复念过。
      一定是自己的孩子。鼻子和眼睛有点像自己,而前额和嘴巴......则像她。
      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曾忘记的女人,不知道应该用爱或者恨来形容的女人。
      他和她原本相恋,在故事的最初,后来她嫁作他人妇,而自己也有了妻室,可是多年后的再会,剪不断理还乱,感情的际会,说到底应该怪谁?
      想要伸出的左手因为静脉推针的阻碍而痛苦痉挛,于是换成右手,那因为病魔而格外苍老且瘦骨嶙峋的手像是要突破这十数年光阴的封锁,握住自己的孩子,抓住那流失了的成长瞬间。
      这瞬间,丁翔潸然泪下。
      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当这双逐渐失去了生命力的手伸向自己的瞬间,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如果说他和她害得自己只能拥有一个残破的童年,可是他同样也付出了苦苦寻找的十数年时光,而现在,正当大多数人依旧身强体健的四十几岁,他却不得不缠绵病榻,甚至注定了将在不久后的某个时刻静默地死去--纵使有万贯家财,纵使求得名医无数,终究要与不舍的一切,作个了断。
      伸出手来接住了那只嶙峋的大手,感觉到了粗糙的纹路。丁翔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就像那掌心的生命线随时都有可能断开一般。
      "终于......找到你了。"
      周围一片寂静。站在一边的君凌也一直沉默着。空气中混合着消毒剂和酒精的气息,像是一个沉默的预言,升腾在半空中。
      "爸爸。"
      这是一个奇妙的词语,开始的时候很轻微,,但就是这个连正常人都难以分辨的声响,却在陈邱凌的眼瞳中制造出了异样的光芒。
      一粒心火迸裂开来。
      "爸爸!"
      声音更加响亮了些,好像被岩石涌堵住了的泉眼,历经一番挣扎终于涌出了涓涓细流。
      父子紧紧握住的手,流有亲缘血液的血管交织成一张解不开,扯不破的网
      血浓于水,丁翔现在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事先要求自己如何冷静,可是面对着一个行将就木的亲人,便知道控制感情是不可能的了。
      没有料想到渊源这么多年的事情会得到如此迅速的解决,站在一旁的君凌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沉默的样子。
      至少,目前的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握中。
      伏到病床边,让父亲能够更清楚地看着自己,自己却先更清楚地看见了父亲的憔悴。
      "我很开心,很开心。"
      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陈邱凌轻声重复着,不复从前纵横商场的骁勇,在光荣与危机四伏的人生路上走了一圈,最后还是看淡了一切--除了亲情。
      时间在无声中流失,直到护士敲门提醒中午的治疗即将开始。两人这才发现要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出口。
      "二弟,你先和招袂回去,我还有些话想要和父亲说。"
      虽然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称呼,但脸上招牌的表情还是没有变。不容质疑的口吻,与其说是兄弟间的谈话,还不如说是逐客令。
      听到这句话,陈邱凌的手突然紧了紧,想是在做着什么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那眼神也再次暗淡了。
      "我,我还会再来。"
      在丁翔思考这种可能性之前,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目送着丁香离开病房,君凌再次将门关上。在治疗开始之前的一小段时间,两个陈总能有机会单独交流一会儿。
      看着床上又迅速地回复到了无生机状态的父亲,君凌心中的不悦更增加了几分,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的生命只会在自己的身边慢慢枯萎,死亡,可是今天一见到丁翔,却绽放出了让他也讶异不已的光芒。
      虽然这光芒转瞬即逝。
      "你,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
      看着一脸冷漠的长子落座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脸疲态的陈邱凌缓缓地开口。
      "您说什么呢,您不是很想见到他的么?"
      对于父亲,使用的是疏离而冷漠的敬语,君凌的目光也冷,冷到让人心寒。
      "那么,我......现在就把名下的股份签署给你。你......不用再去完成我提出的要求了。我现在,就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不用了,父亲。整垮李氏集团这件事其实我自己也很有兴趣的,另外,二弟是我亲自找到的,也不会轻易就放过。"
      敲门声,医生和护士推门进入,治疗时间到了。
      "父亲,您好好养病,至于您的股份......"
      起身,换出一副孝子的面目。在陈邱凌的额上印下一吻。君凌轻声继续说道:
      "迟早都是我的东西。"
      没有去欣赏父亲此时脸上复杂的神情,君凌径自离开了病房,刚出了大门,手机便响了起来。掀开盖接听。
      "陈总,我们已经得手了。"
      "很好。"
      合上手机,脸上浮现出诡异罕见的笑容。
      其实整垮李氏企业和好好"照顾"二弟丁翔,本来就是一回事。
      第三十章
      走出洋房,为丁翔和招袂准备的车停在500米外的停车场里。这个疗养院不仅大,有的地方更是如同迷宫般让人摸不着头脑。虽只有短短500米,但走在弯弯曲曲的藤花长廊里却一点都看不见端倪。
      春光和煦,花架上的紫藤花开得正艳,一串串淡紫色的花朵沉甸甸垂下来遮住人的视线。
      "我以前来过几次,所以比较熟悉。"
      笑着这样解释,招袂颇有些得意,可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暗淡下来。
      "不过每次来都会弄得大家非常不愉快......"
      这里的大家,应该是指陈邱凌和君凌吧。
      "......其实......哎,算了,不说我了,怎么样,今天的见面?"
      心中很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丁翔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回答,索性回了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两人在静默中走了迂回的300米,也许是觉得尴尬,招袂加快几步到前边带路,很快长廊的尽头出现在眼前,转过7号楼的拐角,就可以见到停车场了。
      然而就在招袂走到拐角那边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走在后面,因为视角的关系看不见前方发生的状况,丁翔只是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低沉的男音,然后听见招袂的声音: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下意识地向过去看个究竟,却又看见招袂转过身来冲着自己的大喊:
      "快跑,快跑!"
      几乎就在招袂转过身来的时候,丁翔看见了从他身后"冒"出来的人,高大、魁梧、且都带着墨镜。
      "来者不善",这是那瞬间。丁翔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
      在喊出让丁翔快逃的话后,招袂就被人围在中央,丁翔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招袂如同一只扭曲的偶人,右手被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到了身后拘束了起来。
      "放开他!"
      虽然听见招袂的喊声,但是丁翔并没有听从--虽然心中同样没有底,但丢下别人仓皇落跑的事情毕竟还做不出来。
      而那些带着墨镜的男人,也正朝着他围拢过来。
      也许是他们轻视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男孩,也许是丁翔偷学的几下拳脚还有些作用,灵巧地躲闪过几次攻击,分别击中了几个人的小腹,肩颈和下体。看着他们痛苦的倒在地上,丁翔的危机感却更强烈了。
      根据粗略的目测,来人差不多有十名,这场对峙,八成以上的结局就是自己束手就擒。
      不过这里离13幢倒是不远,如果能够跑到那里去......
      然而可惜的是,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倒下的人被同伴踢到一边,除了扭住招袂的两人之外,其余的都围向丁翔。一对一的拳脚也许还能够防御,但是腹背受敌,逐渐地,局势开始向一边倾倒。
      集中了小腹的第一拳就卸走了丁翔差不多所有的气力,还没有等他痛呼出声,第二拳,第三拳夹风而来。
      不知道挨了几拳,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有几拳更是狠命地击打在了胃上,强忍着翻涌上来的酸水,在还有意识的时候,丁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得的是胃癌吧,看来自己的胃病也是遗传的啊
      ...... 哈......哈哈,那些人......是要把我打死么......为什么呢......
      意识即将涣散,丁翔惊讶于自己还能够这样自嘲地思考,脑海中虽然在笑着,但是被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强烈刺激之后,眼眶中的温热液体还是反射性的流淌出来。
      "梓封......梓封...救我..."
      喊不出声音,只是用口形一遍遍描摹这个名字,丁翔跌倒在拳脚如雨的包围圈中,慢慢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耳边是嗡嗡的鸣声,身体蔓延着痛,骨头碎裂的声音,血的殷红。
      "梓封......"
      最后一次念着这个名字,他闭上了眼睛。
      "梓封,你要是再不出现......就......永远也看不到我了啊...... "
      然而梓封并没有出现,而丁翔,也没有如他所想象地死去。
      四个小时后,丁翔是被招袂轻轻推醒的。
      睁开眼,便感觉到浑身泛滥的疼痛,像是带着火的尖刀在身上刻划,等到神志清明了些,便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是被人绑架了。"
      招袂的右手好像在刚才的扭打中断了,但他自己只是坚持说脱臼了而已。绑他们来这里的那几个人倒是给他们做了些简单的处理,比如招袂手上固定的夹板和自己头上的纱布,不过现在丁翔最疼的胃并没有被他们考虑到--要是能体贴地给再送上几片胃药的话,那些人也就可以改行不当绑架犯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似乎还是郊外,一间简陋的房子,灰墙斑驳,漆着红漆的水泥地和铁栅栏气窗证明这里至少有20年的历史了。空气中漫溢着旧房子因为闲置而散发出来的阴寒。屋子的外间,隐隐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有人正用一种极其讨好的口气通着电话。
      "啊,先生,情况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意外......意外......"
      声音不大,内容也非常模糊,而他们也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电话的另一头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者。
      君凌。
      放下电话,万年冰山的脸上划过一丝更加可怕的阴沉。
      听说招袂的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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