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更科[中]
更科[中]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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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事?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山腰处挂满的白幡,映衬在这阴重的天空下是这麽的醒目。。。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跳下马,狂奔上山。哪来的白幡。。
      ‘四师兄。。。'
      我大力甩来泪流满面地迎过来的师弟,几把扯下门口的白布,‘这是在干什麽?你们哭什麽?你们穿著丧服干什麽?'我吼道,‘我爹呢?大师兄呢?你们光哭个什麽劲啊?告诉我他们在什麽地方?不许哭了,又不是死了?'

      ‘四师兄。。。'六师弟指了指大堂中。
      灵堂?莫名其妙,‘你们摆灵堂干什麽,疯了?'
      我冲了过去。
      ‘鸣焱,不要这样,师傅他们已经。。'二师兄从里间出来,一把抱住我。
      ‘他们只是受了重伤是不是?'我止住他,‘没事的,我都赶回来了,我都赶回来。。。'
      ‘鸣焱,他们已经去了。。。'
      ‘胡说八道,'我猛力的一把推开他,看著後面已是泣不成声的玉兰,‘胡说八道,玉兰姐,他是乱说的对不对?怎麽可能,不可能的,我都回来了。。。'
      我转身躲开他们,绕过大堂,径直冲进我爹的房间,‘爹,。。。。。'屋里空荡荡的,搞嘛阿?不是都说受了重伤吗?跑到哪里去了?我又转身跑出去。
      ‘大师兄,大师兄,我回来了。。。'大师兄的屋里也没人。。。
      怎麽回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知所措的愣在院中,心中有一个声音,他们在大堂里,他们就躺在那里。。。不可能的,怎麽可能。。。
      ‘鸣焱。。。'二师兄跟过来想拉住我。
      ‘在大堂里是不是?'我躲开他的手。
      ‘鸣焱。。。'
      ‘莫名其妙,你们把他们放在大堂里算是怎麽回事?莫名其妙。。。'我转身又冲回大堂,他们真是莫名其妙。。。
      我掀开白布帘,还是没有人。
      只有两口棺材,下面静静的点著两盏长明灯。
      两口漆黑的棺材,冷冷的颜色,冷冷的木头,还冷冷的泛著白光,甚至於连下面的那一小簇火光都似乎是冷的。。。
      我不可置信的停住脚步瞪著它们,最终才慢慢的机械的挪了过去,指尖在其中一口的棱角处摩挲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假的。。。'
      一咬牙,我‘哗'的一声推开了棺材盖。
      还是那般的年轻英俊。。。
      是睡著了吧,大师兄?在这麽冷的地方,都没有盖被子。。。我抖著手,拂上他的脸,冰冷的,像冰一样,怎麽可能?你的怀抱从来都是那麽温暖的阿,从小到大,你牵我的手,也从来都是那麽温暖的阿,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鸣焱,'二师兄从後面轻轻搂住了我,‘想哭就哭吧。'
      哭?我有些木然的转回头去,‘二师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得好不好?我一定是在做梦,肯定是,我怎麽会做这种噩梦的。。。'
      ‘不是梦,鸣焱,这不是梦。'他将我转过来,紧紧的抱住我,‘没有关系的,你还有我,鸣焱,你还有我。。。'
      脸上湿湿的感觉,我哭了吗?不是,原来是二师兄的泪水。
      我怔愣的看著另一口棺材,身子忍不住地开始发起抖来,怎麽会这样的?怎麽会。。。。才这麽短的时间内。。。
      突然。。。
      一切的事情,一切一切的事情。。。三师兄出事,然後被赶出京城,然後是大师兄和我爹。。。。
      那个新赴任的职方。。。
      我蓦得推开了二师兄,有些呼吸不过来了,真的是这样吗?是我。。。是我害的。。。
      ‘鸣焱?'二师兄悲伤的看著我。
      我几乎都快站不住。。。。
      ‘鸣焱?'
      在腿软下去之前,我冲了出去,头脑中就只有一个声音,去找李知县,去找他问个清楚。
      ‘鸣焱,不要去。'二师兄看出我的意图,忙想拦住我,可我已经冲出了门去。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山,我跑到李知县的府衙,拨开众人,径直冲到了堂後的厢房。
      ‘知县。'
      ‘鸣焱?你回来了。'李知县一脸沈重地看著我。
      ‘知县,我想问你有关那个新赴任的职方。。。'
      ‘唉,都是我的错,'李知县低了头,‘那天,那个要入川赴任的职方大人来找我,说是路上需要找两个人护卫,而且他也知道你们的事,於是我就将他介绍到重剑门,当时门中也就秦重和叶岩在,所以。。。可是没想到路上竟遇到了山匪,不仅那个职方以及他的家眷全部丧生,连秦重和叶岩也。。。。都是我的错,'李知县捏紧了拳头一砸桌子,‘鸣焱,你要。。。'

      ‘不关你的事,知县大人,我只是来问,那个职方大人当初来的时候是要我爹和我给他护卫的吧。'
      ‘嗯,他说他听闻过你的事,所以很想见见你。。。'
      ‘那,那个职方大人以前是太子的人吗?'我几乎是在呓语。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是有什麽事吗?'
      ‘喔,没什麽。'我回醒过来,‘我只是想,他如果是太子的人的话,朝廷肯定会大力办理的,肯定会尽早抓到那拨山匪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知县大人,没什麽事了,我先走了。'

      ‘鸣焱。。。。'
      我有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原来。。。原来。。。果真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大师兄和我爹,原来是我。。。。
      我失魂落魄的拖著步子梦游般的走到山下那条将军河,头脑中除了这句话就完全是一片空白,怎麽会。。。好冷。。。再也没有力气了,我一下瘫跪在岸边,不敢看山上那飘扬的白幡。。。好冷。。。真的好冷。。。

      为什麽这条路会这麽短,如果,永远都走不回去该有多好,永远都走不回去,就不用面对了。。就不用去面对了,那该有多好。。。
      一小点冰凉的东西飘落到我撑在地上的手背,再一点,又一点。。。
      我慢慢的抬起头来,从那阴沈沈的天空飘下来点点黑点,漫天漫地的纷飞著。
      下雪了阿,我想,这麽早,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然後,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拖著步子开始往山上走。该面对的事,终究还是得面对;要走的路,也还是得走下去,而走不完的,至少也应该有个还算完整的结束。。。

      ‘四师兄。。。'师弟们围了过来,摸著眼泪激愤的看著我。‘四师兄,我们自己去把那群山匪灭了给师傅报仇。。。'
      ‘把他们碎尸万段。'
      我慢慢的弯下腰去,拾起被我扯掉的白幡,重新挂了上去。‘这些,都交给官府去办吧。'
      我知道二师兄站在院子里也在看著我,我还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的,他这麽聪明,事已至此,怎麽可能猜不到缘由?
      ‘四师兄?'
      ‘四师兄,你,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
      ‘放心,我还好。'我轻轻的吐出来这麽几个字,低著头径直来到堂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院中。
      报仇?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何况还是我们这种什麽都不是的老百姓呢?就算是想,估计还没等有什麽轻举妄动,就会被灭门了吧。我看了看那些满眼含泪的师弟们,如果他们的生命再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的威胁,那我且不是再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此罪了?所以不能说,不能说出真相,他们不可以再出任何意外和不测了。而且,真正害死我爹和我大师兄的也根本就是我自己,三师兄曾经告诉过我有些人是我们永远也招惹不起的,可我。。。。

      指甲生生的抠进石板缝里,‘长兄,生父。我,不孝子秦鸣焱,在他们生前未曾尽过自己份内的孝道,他们死後甚至也未能亲手为之更衣入殓,实在是妄为人子,妄称人弟。我愿在此,为他们跪祭守灵七天七夜,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一切干嘛不直接针对我来呢?直接动手的话应该很简单吧,干嘛要绕这麽多圈呢,还绕错了地方。。。。
      ‘四师兄,不行,这天气,受不了的。。。'
      ‘不要再说了。'我喝住他们,‘难道你们连最後这个尽孝道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四师兄。。。'他们又纷纷开始抹眼泪,玉兰姐更是哭得昏厥过去。
      看著他们手忙脚乱得扶著玉兰姐下去。。。我为什麽就哭不出来呢?为什麽连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呢?刚刚像要被扯裂成无数多块、憋闷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心痛也感觉不到了。。。。

      ‘鸣焱,'二师兄不知是何时走到我旁边,他道,‘我不拦你,你可以在这里跪上七天七夜,但是,'一柄剑伸到了我的眼前,‘你应该知道师傅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来将重剑门发扬光大。拿著,你要保证从此之後会好好的活下去,完成师傅的这个愿望,不要想逃避,不要想用任何借口逃避。'

      ‘我不配。'我轻轻的道。那柄剑,我认得,我爹从来都不会离身的。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这是你的责任。你难道不应该负起这个责任来吗?你是想以死来赎罪,来逃避吗?懦弱。。。你以为你这样做,对得起他们,有面目去见他们吗?'

      我沈默著低下了头。
      ‘拿著,'二师兄跪下来将那剑一把塞进我怀里,‘鸣焱,听著,'他用力的把我抱进怀里,‘不要怪你自己,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掌控的。这不是你的错,一定要记住,这不是你的错。师傅和大师兄也决不会怪你的,该负责任的是那些人。。。但如果你那样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原谅你这种懦夫的行为的。'

      ‘可,若不是我。。。。'
      ‘鸣焱,你只是一个人,没有人可能预料到今後会发生的事,你也不例外,你不过是按著你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已。不要把他们该负的责任都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虽然我们没有那个能力去惩罚,我也不敢说这世上真会有所谓的天谴,但至少我们应该走下去,就算是为了所有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答应我鸣焱,不要再想别的什麽,你一定要坚强的走下去,不要这麽自私的想用死去逃避一切问题,不要这麽自私的将所有事情都如此毫无留念的抛开丢给我们。记住,如果你有什麽事,那只会让他们更开心,也只会让我们更难过,知道吗?你听到了吗,鸣焱?'

      ‘二师兄。。。'
      ‘你知道师傅和大师兄最希望的是什麽吗?他们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接掌过重剑门,然後娶一个妻子,然後再有一大堆的小孩。。。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麽话吗?你说过一定要使重剑门像武当、少林那样的天下知名,等你做到了这些,再去想别的,好不好,鸣焱?'

      ‘二师兄。。。'
      ‘答应我,好不好?'
      我苦涩的点点头,看著二师兄的眼睛。二师兄,难道你不恨我吗?为什麽你不恨我呢?要不是因为我。。。。
      ‘二师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求你一件事,去把三师兄接回来好不好?'我把三师兄住的地方告诉给他,‘求求你,把三师兄接回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虽说回来也。。。但。。。

      ‘可是,这个时候,你还这个样子,你叫我怎麽走?'
      ‘我没事的,我答应你,二师兄,求你了,难道你要我自己去把三师兄接回来吗?'
      ‘鸣焱?'
      ‘如果你不去,我就去。反正都这样了,再多条不孝的罪名也无所谓了,回来的时候,我就用我的颈血向他们赔罪好了。'我看著二师兄,发狠的道,‘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

      ‘鸣焱,'二师兄一跺脚,咬著嘴唇半天才道,‘好,我去。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嗯。'我点点头。
      ‘我马上去接瑞华回来,这七天,我叫他们照顾好你,你不要给我乱来,否则。。。。'二师兄将外衣一脱,披在了我身上,‘我这就去。。。很快回来。。。'
      ‘二师兄,'看著他转身而去的背影,我出声叫住他,‘小心。。。'
      ‘放心,我向你保证,你绝不会失去我的,但你也得向我保证,你也不会抛下我。。。'
      我费劲的点点头。
      ‘那就好。'三师兄一点头毫不犹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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