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妤当然看得懂,并且也听出了这句话的贬低之意,说什么不常接触这类人,潜台词就是‘我这个身份,不接触你这种下贱阶层的人,所以对你有主观群体性看法’
多好的一句话,抬高自己,不忘踩她一脚
“没关系,我不介意姜先生的孤陋寡闻
”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笑着回嘴
对面的男人隐藏的也深,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温小姐对钱感兴趣吗?” 难道又是那种‘给你一箱子钱,离开我弟弟’的戏码?温子妤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看也觉得这男人不像会做这种Low事儿的,笑道:“有谁对钱不感兴趣吗?” “温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因为对钱感兴趣而选择这种赚钱途径,不是很明智
”姜鹏康大手一挥,看似爽朗,“要是最后把命都搭进去,可就不值了…” “……” 见她不说话,姜鹏康慢慢收起脸上玩味的表情,严肃起来,“温小姐老家在A市岗岩县松乡镇云山老街自然村,家中父母健在,上有姐姐已去世,下有弟弟念大三,十二年前来到S市打工,曾在电子厂流水线上过三班倒,后进入酒吧坐台,从推销酒水到随客出台,踏入红灯区后被人包养,高官和大款换了一个又一个,堕过两次胎,江南湾头牌,上面无人不知,现在任新炀科技副总经理,并且…爱慕总经理顾殊宁…” 他每说一个字,温子妤的心脏就揪紧一分,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的反应让姜鹏康十分满意,他继续说道:“温小姐三次□□顾总,不惜与王全忠撕破脸,并且帮助她成功收购柏森商贸,挪过七千万巨款…” “你还知道些什么?”温子妤已经无法淡定了,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人而是鬼
“知道的说出来,就不好玩儿了,对吗?”姜鹏康轻笑,搅了搅杯里的咖啡,“那天在嵘山,我遇见昏迷的顾总,大概,她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吧?” “比如…人兽杂齤交?” “你…”温子妤看着他,已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觉从头凉到脚,背后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明明像微风一样温和,却只让她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可怕
“你…”温子妤看着他,已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觉从头凉到脚,背后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明明像微风一样温和,却只让她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可怕
“别害怕,温小姐,知道这些东西,对我并没有什么用处
”姜鹏康无谓地笑了笑,继续搅着咖啡,“我只是想提醒你认清自己的位置,看起来是你操控了那些人,实际上,是你自己的命,掌握在他们手中
” 这话一针见血,温子妤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说,好像自己从内到外被人看穿,怎么伪装都是徒劳
随之而来那股危险的直觉,也越发强烈,无形中,似乎有一张大网,在向她袭来… “你把我调查得这么清楚,想必对顾总也是同样的吧?” “顾总和你不一样
”姜鹏康神秘一笑,摇摇头,“你们之间有本质上的区别
” 正当温子妤想追问时,对方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摇头轻叹:“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惜了,太可惜了…” 后来姜鹏康又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之前的话很对,看似是自己玩弄那些老男人,其实已经被他们扼住了命门,稍有不慎,便是“意外”… 回到公司,顾殊宁正到处找他,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看她从门口过来,失魂落魄的,那一刻就像迷途的旅者陷入绝地,挣扎着最后的希望求生,却怎样都是没用的
温子妤这个样子,还是她第一次看到
“你怎么了?去哪里了?”顾殊宁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看到温子妤那一瞬间的喜悦,松了口气般,两人一同进了总经办
“嗯?你找我?”回过神来,顾殊宁近在眼前,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跨近了一大步,经刚才一番谈话,她又觉得好遥远
看着那张令自己一见钟情的脸,温子妤鼻头一酸,胸口针扎般的疼,疼得喘不过气
明明这个傻女人就在身边,为什么却好像永远都碰不到她,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了太多亏心事,上天才派顾殊宁来诱惑她,惩罚她吗… 她猛然上前,一手抱住傻女人,“宁宁,给我一个答案吧
” 顾殊宁被她吓了一跳,想要挣扎又顾忌她手上的伤,脸颊不争气地泛了红,“你…你先放开我…” “你喜欢我吗,嗯?”紧紧圈着她的腰,温子妤把脸贴过去,轻声耳语,“如果你觉得我脏,不喜欢我,尽管说出来,我不会介意的,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脏,这个字眼再度出现,伴随着的是顾殊宁心脏的微窒,像是终于明白这个字有多伤人,如同从前用这个字指责母亲一样,她竟也如此指责过温子妤
等了许久,顾殊宁踌躇着不出声,每多一秒,身后人就多一分煎熬,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太重要了,她如何不知自己是在飞蛾扑火,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值得
“我知道我很脏,做过很多错事…我配不上你,伤害过你…不管你怎样看待我,都是我心甘情愿选择的…给我一个答案好吗…求你…”声音几分哽咽,温子妤忘记了手上伤口的疼痛,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仿佛只要一松开,一切就会变成一场梦
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不在乎顾殊宁如何看她,这一定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怎样都逃不掉
顾殊宁被那个字弄得很难受,想象不到几天前还用它侮辱了温子妤一番,现在看来好像就是个笑话,她急了,艰难地转过身子,“我没有觉得你脏,我…我给不了你答案,我不知道…” 对上温子妤含着希冀的目光,顾殊宁忍不住心头一颤,迅速避开那灼热的视线,这个小动作,带给了温子妤毁灭性的打击… 对,她在飞蛾扑火,她在自取灭亡,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从见到顾殊宁开始,到现在不顾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温子妤缩着僵硬的手臂,松开顾殊宁,看着她,突然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情不自禁滚下泪来
她伸手捏了捏顾殊宁的脸蛋,低头看着地面,轻声道:“以后吃饭记得荤素搭配,晚上怕黑就抱着布娃娃,在公司对职员不要太冷血,衣服试着穿别的颜色也会很好看,别一直封闭自己,人心虽然险恶,但也很精彩…”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温子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最后,她抬起头,凑上前,在顾殊宁唇上印了一个吻
转身,离开办公室,温子妤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有些事,终究是要来的,在确保环境绝对安全之前,她不能连累顾殊宁,这是她在世上第二个想好好保护的人了,不能再变成姐姐那样的遗憾
顾殊宁愣愣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第28章 跟我回家 “我喜欢你
” 那一刻,顾殊宁追了出去,不确定地伸出手,抓住了温子妤的胳膊
本来她的大脑在犹豫,但脚下已经迈开步子,等她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人已经站在了温子妤面前
她有着绝对准确的预感,若这次放任温子妤走掉,便很难再见到
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对于危险的到来,她本能敏感
两人静静地互相注视对方,顾殊宁被那包含着复杂情愫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这是她头一回感到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自信
这个举动更像是讽刺吧,她想,看对方要走了,无法带给自己利益了,就冲上来拉住对方说违心的话——也许温子妤是这么想她的呢? 终于,顾殊宁低下了头,拉住温子妤的胳膊也缓缓松动,一点点滑下袖子…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对温子妤是怎样的感情,好像从一开始是厌恶,慢慢变得同情,再后来…她分不清了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答复对方,并且给了希望,无疑是对温子妤的不公平,所以她很矛盾
至于温子妤会经历的事情,她早就亲眼见证过了,母亲,不就是个身边的例子么
这条路通向外面几个部门办公室,很容易被人听到她们说话,顾殊宁将要放下的手,一下子被抓住,牢牢扼在了腕间…她惊讶地抬起头,见温子妤正用一种“我等你好久”的眼神看她
“……”不会这女人是耍她的吧?为了骗她说喜欢? 站了一会儿,温子妤牵着她又回了总经办
“你…唔…”还来不及询问,那带着掠夺性的吻压上顾殊宁双唇,她睁大了眼睛,然后下唇被狠狠咬了一口
刺痛伴着血腥味蔓延
温子妤迅速松开了她,冷眼看着她唇上的殷红血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一阵嗡声回荡在顾殊宁的大脑,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靠住了墙,继而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惊恐地喘着气…死,这个字,她害怕的
——她才刚初中毕业,在警局认领母亲的尸体的,前一天还揉着她的脑袋说要带她去国外旅游的人,这一刻便化作一具面目狰狞死状恶心的尸体,出现在她眼前
——她理解了死亡的含义,能轻易跨越时间与空间甚至感情的距离,带走一个人存在于世上的所有证据,除了留下来给别人的记忆
当然,也只剩回忆了
——她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离开了,一个接一个,全都抛弃了她,永远
习惯久了独自生活,便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冷酷无情是给外人看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是留给自己的
——家里的毛绒玩具,是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另一个自己,是她绝对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的小女人一面,而放在外面给自己走的路,只能充满荆棘
她惧怕死亡,非常怕,从看到母亲尸体的那一刻起,内心所有的柔软,都被恐惧的阴影笼罩,渐渐埋藏在心底
长出了坚硬铠甲,也没有软肋的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却失去了真正的灵魂
不会有能够解开她封闭内心的人出现,但这个人偏偏就在眼前,让她情不自禁表露出小女人的样子,让她觉得可以累了就停下歇歇,让她一贯冰冷的心受到干扰… 顾殊宁双臂抱住自己,整个人陷入了对身边人离开的极度恐惧中,就像她曾经为母亲哭破喉咙一样,潜意识里,她把温子妤当做了身边的人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一瞬泪如泉涌,顾殊宁贴着墙壁跌坐在地,惊恐而无助,“要走那就都走吧…全都走开…我不需要你们…谁也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滚…都滚!!” 眼泪浸湿了脸上精致的妆容,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般的怒吼,顾殊宁绝望地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缩成一团,眼前不断重现着母亲的尸体,慢慢的,竟重叠成了温子妤
她害怕温子妤会像母亲一样,经历过那些事,最后惨死他人之手
那样的话,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然后守着一大堆钱,以事业为借口,每天强迫自己戴上面具,到夜深人静时,才会在梦中惊泣
温子妤面无表情,即使心疼到胸口窒息,也依旧冷冷地看着她
终于,顾殊宁哭累了,颓败地歪着脑袋走神,目光呆滞而空洞,像个了无生气的娃娃
温子妤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抱住她,一点一点吻掉她脸上的泪水
“我想我应该听过你妈妈的名字,在江南湾,顾澜
” 闻言,顾殊宁身子一震,喉间呜咽,把脑袋埋进了她怀里
温子妤摸了摸她的头发,轻拍她的后背,继续说道:“我想我也知道你爸爸是谁…宝宝,你跟我真的不一样
” “你太坚强了,傻宝宝,坚强得让人心疼
” 第一眼见到顾殊宁,她便嗅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浓郁的禁欲气息,也很容易就看破了那层自作孤傲的伪装,大概是这样,她才产生了兴趣
她的目的,不就是希望看到顾殊宁的真实面目么,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而不是一尊冷冰冰的移动雕塑
这句话仿佛融化了顾殊宁心里最后一层寒冰,以颤抖的身体和越发汹涌的泪水回应着温子妤,此刻思绪万千,唯有眼泪能诠释一切
是呢,她也好心疼自己,内心深处也曾渴望有人心疼自己
温子妤胸口湿了一大块,她不阻止怀里的人以泪释情,只用左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抚着,“宝宝,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她的衣领被紧紧揪住,顾殊宁身子一抽,犹豫了很久,却倔强地不肯抬头,泣声道:“为什么…” “也没什么,一些以前工作上的事情,我想彻底告别过去了
”温子妤搂紧了她,语气尽量轻松平和,生怕又刺激到这脆弱的傻瓜,“你不是也希望我从那个地方出来嘛?等全都解决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啊…” 在一起吗?这只是温子妤的美好憧憬,幻想过无数次她们可以像普通人那样,从追求到恋爱,平静的生活
顾殊宁的脸埋在她颈窝处,被这话说得面上一阵发烫,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又担心自己再伤了对方,会让对方更快离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温子妤,甚至无法想象那女人离开的日子… “宝宝,你真的喜欢我吗?”温子妤没打算让她回答,虽然得不到回应心里还是挺失落,她低头吻了吻顾殊宁的耳朵,“不要说违心的话,我不会怪你的,傻瓜
”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飞蛾扑火般追求着这个傻女人,已然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如果有一日她真的自取灭亡了,她不会后悔
怀里倔强的人还是闷不出声,温子妤苦笑着,心里泛起酸涩,转移了话题,“傻宝宝啊,你放心,我会把公司的事情打点好再走,你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一个人打拼太辛苦,我怎么舍得呢?” “别走…”久未出声的顾殊宁,沙哑的嗓子就着鼻音发出两个音节,越发抓紧了温子妤的领口,她嗫嚅着抬起哭红的脸,一片狼藉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不希望温子妤就这么离开她,且是出于私心,和利益没有任何关系
以前总想着如何利用温子妤及其背后的关系网,但越是靠近她便越感到危险,仿佛温子妤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劈下来
若她还想着利用,岂不是等于把温子妤往更深的火坑里推么… 顾殊宁的脸又红又烫,双眼红肿,鼻头酸胀,眼角还淌着未干涸的泪水,纤长的睫毛随之眨了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温子妤一看她这个样子,立马心软得化成了糖水,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轻柔的吻一点点侵占着顾殊宁的呼吸,软嫩舌尖扫过她嘴里每一个角落,安抚着她有些激动的情绪,饱含深沉而热烈的感情
顾殊宁没有丝毫被侵犯的感觉,竟不由自主地回应起来…… 如果可以,温子妤希望这个吻能持续一辈子
她想说的所有话,想表达的所有情感,都融化在这个吻里,也许她不知道,她对顾殊宁的喜欢,已经悄悄变成了爱
爱是什么,活了快三十年,温子妤依然不清不楚,只知道自己发现了顾宝宝的孤独,且不愿意让她再继续孤独,只知道顾宝宝说害怕背后无人的黑夜,且愿意紧紧扣着她的手做个能让她安心的靠背… “宝宝,别做女强人了,做我的小女人,可以吗?”内心情动,温子妤松开喘息着的傻瓜,捧住她的脸,深情凝望
其实她的顾宝宝一直都是个内心柔软的小女人,家里摆着那么多的毛绒玩具,是在孤单的夜晚强迫自己不要害怕的证明,那些温柔与依赖,都被偷偷藏进了心底,给温子妤看到的,只是她最坚硬的外壳
爱情大概就是,我看到你是个大女人,却只想让你做我的小女孩
那双狭长的眼,拖着长长的眼线,妖冶张狂,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希冀的光芒,里面倒映出一个女人呆愣的脸
顾殊宁在温子妤眼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面色憔悴,妆容花乱,神情呆滞,那一点点毒性蔓延着,悄悄渗进了她的心里,像罂粟那样,美丽而危险… 等待的几分钟是漫长的煎熬,温子妤紧张得心脏提到嗓子眼,明知她的顾宝宝可能不会答应,并且羞辱她一番,她却仍想要试一试,怀抱着最后的希望,哪怕是假的,骗她的,也好啊… 宁宁,答应我,求你,求求你… 她的渴求与期盼都写在脸上,内心却忍不住自我挖苦,顾殊宁怎么可能答应她呢,她又脏,又恶心,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是配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