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四海生----心牙[下]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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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碧斯与帆切骑兵队长商量第二天起程的事宜,蓝兹独自到花园散步。走过凉亭,他忽觉身后风吹落叶的声音不正常--有人跟踪!
蓝兹若无其事地继续闲逛,刻意在树木花丛间穿梭。天麻麻黑时经过假山,他绕了过去,又闪身贴回山石上,嘴里模仿着脚步声,耐心等候。
四周一片寂静,一阵风来,有个人影从假山旁掠过,蓝兹轻咳一声,来人猛然顿住,右手后翻发出暗器。暗器飞到近前竟滑成三柄飞刀,直取上、中、下三路。蓝兹快速扭曲身体,险险避过三着,腾出手来准备反击,来人已失去踪影......

"这是飞刀中的袖刀。飞刀这种暗器,会玩的人很多,使得好的人很少,能连发三把的更是少之又少。"骑兵队长认真检查着蓝兹带回来的凶器,"这把飞刀是特制的,用料上等,没有涂麻药或毒药。"
蓝兹追问:"那少之又少的,都是些什么人?"
"沃顺摄政王是第一位,据说他能连发五把。我国的碧宰相能发三把......"因为飞刀不是武技比试的内容,除非遇险,高手们也不会随便拿出来显摆。骑兵队长谨慎点出五、六个人,碧斯一一否决,认为他们都没有出手的理由。
"好象,蓝将军也能发三把--"
碧斯继续否决:"他那叫两把半,第三把没准头,运气好能射中,搞不好就误伤了自己。"吉极的武技不怎么样,在飞刀上却显得很有天份的样子,提起就叫人生气。
三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碧斯决定瞒下此事,让帆切军加紧戒备,希望能顺利渡过今夜。
"幸亏是你当特使,换了我,不死也伤。"碧斯喘口长气。
蓝兹知道他在道谢,拍拍他的肩:"今晚警醒些!"

躺在床上,蓝兹反复回想遇刺经过。候府花园曲径幽回,要跟踪人很不容易,而刺客却一直没跟丢且保持等距,显然对地形十分熟悉。当时花园里还有几个奴隶在干活,刺客又是如何瞒过他们?
第一天住进兜丫府的那种怪异感觉又泛上心头。今日兜丫侯来访,看起来是向碧斯通报沃顺情况,眼睛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打量自己。遇刺后碧斯他们都以为刺客是冲着"特使"来的,要挑拨沃顺与帆切的关系,但碧斯也想不出是哪个公国这么不自量力。或者,刺客的对象其实是自己--是旁观者......蓝兹一阵心惊,翻爬起来把床铺伪装好,轻轻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侯府东院,一树木扶疏的小院里,灯影摇曳。侯爷坐在栏杆上,喝着闷酒。一白衣美人从屋里出来,婀娜多姿走到侯爷身边,侯爷放下酒壶,反手搂过美人拥在膝上。蓝兹挂在树上,皱眉猜着他们的唇语--好像都是些调情的话?
一阵风起,屋檐东头的灯被吹灭,侯爷搂紧美人。蓝兹大喜,小心翼翼地溜下树,潜到东墙下。他蹲定后再看,只见美人跳下侯爷的膝头,显得怒气冲冲。侯爷伸手去拉人,几招擒拿手,竟拦不下来。
蓝兹缩起身子震惊不已。想不到皇崞有如此高武技的人,且是个娇滴滴大美人。刚才还弱不禁风地偎在情人怀里,转瞬间却灵活利落得连侯爷都占不了上风。而且,而且他的武技与自己是同一路......蓝兹原想凑近点听他们交谈,这下不敢造次了,见侯爷追进屋去,忙乘着风吹树动,翻出院墙。
蓝兹蹿回西院,一路潜行到自己的房间外,伸手去拉窗子,窗子突然被推开,一个黑衣人正要跳出来。窗里窗外对上眼,都僵住了。
蓝兹微微后退半步,双手捏成拳。黑衣人也清醒过来,嘴角一挑竟笑起来,略一侧身,示意蓝兹进去。
蓝兹进屋后径直走到桌前点起灯,转到灯后端详黑衣人,发现他的眉眼像极了侯爷的美人,只是身材壮硕了许多,神情更英气没有那么妩媚。
黑衣人关好窗子坐到灯后,笑开了花:"果然是你。"
又是熟人?
蓝兹心头突突直跳,来兜丫后一系列的怪事就像垂涎许久的宝物被锁在箱子里,而这个黑衣人似乎就是开锁的钥匙。
"希思黎•达宝!"黑衣人柔声说,"我们的黎黎长大了!"
"嘶!"蓝兹没想到,先被打开的,竟然是自己心上的封条,沉封的记忆蜂拥而出,冲得他一个趔趄,跌坐在凳子上。
"你是谁?"他努力控制着不让声音发颤。
"依泉。以前你叫我夏乃尔叔叔。"
往事自动回放,不给人一点思考的空闲。3岁迷路被他送回家,4岁习武技他做陪练,8岁学谋略他当对手,9岁玩武器,10岁、11岁认机关--记忆打开来,大部分影像都是他,可是,记忆中的他不是眼前的这个他,除了那双温暖的眼睛。
"我以前戴着面具。"
"想不到锁兰谷里也混进了元帅的人。"
"刚进锁兰谷我确实是带着任务,但与你们相处下来,我逐渐接受了主和派的观点,格绿迪人口越来越少,要让族人血脉延续下去,主和比主战更实用。"
该不该相信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依泉答非所问:"你必须马上离开,兜丫侯要杀你!"
刺客果然是兜丫侯。
"我很快就回帆切!"蓝兹以退为进,一脸淡泊。
"跟我离开!你成功不了的。"
我成功什么?我该成功的已经在布由提大陆成功了,来黄崞不过是寻亲访友。谁最怕我成功?当然是格绿迪元帅!夏乃尔叔叔,你还自称是主和派?
"我现在离开太引人注意。"蓝兹跟着依泉的话绕,以静引动。
"但你再待下去,想杀你的人就不只一两个了......"
"多来几个又如何?"
"你以为你真能在沃顺做皇帝?"依泉满脸痛苦:"你是格绿迪人!我们承诺过不侵犯皇崞大陆。"
看来自己"旁观者"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蓝兹好笑地盯着依泉:"我又不是第一个来皇崞当贵族的格绿迪人,兜丫侯夫人潜入得更早。"
"依云不是奸细。" 依泉急声辩护,看见蓝兹眼神一凛,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是哪一派的?为什么要撺掇侯爷杀我?你到底是何来意?"
依泉见他眼含杀意,摇头苦笑:"侯爷曾告诉依云,若小皇帝出事,帆切国的特使将会成为沃顺的皇帝。你是格绿迪人,他怎么会让你当皇帝?"
"侯爷怎么会认识我?"
"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像达宝教官?侯爷20年前去格绿迪岛送粮食,曾见过你父亲一面。那天他看到你就起了杀心,还好依云一时兴起跑去偷看特使,发现是你,于是亲自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否则,你们早中了暗算。"
蓝兹听得背脊发凉,自己与碧斯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弄巧成拙。
"谢谢两位叔叔的照顾。只是目前我不能离开......"
依泉气结。那个清冽如冰的孩子,怎么会变得如此利欲熏心?他急得怒斥:"你动脑子想想,如果你的身份暴露,其他公国不会放手不管,你简直是坐在刀尖上。那个主战派元帅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大好资源,如果要你里应外合拿下皇崞,你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
这么说,他们果真是主和派?蓝兹冷笑着继续讹诈:"叔叔训斥得是,不过沃顺国的事情现在还定不下来。实在不行,我就安心留在帆切。"
依泉盯了他许久,长叹一声:"达宝夫人希望你过普通生活,希望你不要搅进黄崞的皇室斗争中,锁兰谷准备了几十年,才送出你们五个人--其他人呢?也支持你吗?"
"他们都葬身鱼腹了......"
"那你还孤注一掷?当皇帝有什么好?你更重要的任务是把族人的血脉延续下去。"
说到延续血脉,蓝兹忽然想起远方作战的吉极,他怎么样了?太皇太后敢软禁捷那,定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吉极虽身经百战,但以前有捷那做后盾,现在他是孤身作战,一定很危险......
"黎黎?"
"夏乃尔叔叔放心,此次行程关系到帆切和沃顺的机密,恕我不能多说。我以我母亲的荣誉起誓:不管在黄崞大陆还是布由提大陆,我都只做个普通人!"


第三十五章 到底在干什么
黄崞历848年10月10日。沃顺宫变后第五天。
一大早,帆切特使婉拒了兜丫侯的盛情挽留和送别仪仗,快马加鞭退回帆切。
傍晚,蓝兹奔走在安吉山脉的丛林中。他发现自己越走越不对劲,忙核对碧斯画的地图。
"在桢木林中朝西北方向走50公里后进入枷木林,然后转朝正西方向,直到穿出枷木林。枷木也是小叶树种,与桢木的区别在于秋季树干会由粉色变成银色。"按指示,蓝兹现在应该到达粉银色枷木林了,可为什么前方依然是粉紫色的桢木?
看来路走偏了,蓝兹把手里的"方向仪"甩出去。什么破玩意,根本不能指出方向,亏碧斯还当宝似的说什么高级军官才能拥有。
蓝兹蹲在地上画自己走过的路线图,中午从东麓上山,一路走来......50公里......方向没错啊。碧斯的地图有问题?不应该。虽然他一开始不赞成自己徒步去申采的计划,但听了自己对吉极的担心后也没再反对,他给配备的装备肯定是最优良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蓝兹无奈地去捡方向仪,却见黑色方向仪上闪着紫光,紫?他激动地四处看,果然发现方向仪擦过的树干露出了银色。拿出小刀刮树皮,紫色粉末簌簌落下,露出粉银色的树本面目,随便找棵树再刮,亦如是。
蓝兹不寒而栗,谁把枷木涂上紫色伪装成桢木?

黄崞历848年10月11日。沃顺宫变后第六天。
依泉把灌木角度调整好,又把枝叶捋了捋,静静坐下来。
在格绿迪,年轻人最大的荣耀是成为元帅的数字武士,成为数字武士不但可以有充足的食物用具,还能偶尔去大陆"出差",批判地感受大陆人极端堕落的物质生活。
因此,当依泉和依云通过层层考核领到号码牌时,兄弟俩抱头痛哭,发誓要"誓死护卫元帅"。
11号,到!
12号,到!
曾经忠心耿耿热情似火的年轻人啊,为了元帅的一次拍肩而一年不舍得洗那件制服......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想法的?第一次上大陆,第二次上大陆,还是第三次上大陆后?
愚昧胆小无知丑陋的大陆人,是指的他们吗?依云最先开始疑问。
如果那年不去试炼营当教官,生活会是什么样?那一年的试炼营,是个年轻的试炼营,年轻的教官,年轻的学员,一帮同龄人在沙漠中摸爬滚打了三年。寸草不生的沙漠,却孕育出更坚贞的爱情......
当依云扭捏地告诉依泉,他爱上了相貌粗陋的黄崞贵族时,依泉一点不吃惊。在帮助依云诈死后,依泉主动请缨潜入锁兰谷搜集情报,既然依云成了黄崞人,那格绿迪岛的出路就只有遥远的布由提大陆,锁兰谷里,有从布由提回来的倩璧。因为物资的匮乏,因为人口的稀少,格绿迪人不讲究爱情的忠贞,可倩璧和达宝夫人,却让他感受到那种来自远古基因的爱恋......大陆,呵,大陆!
送出黎黎他们五个孩子后,依泉目睹了新任元帅对锁兰谷的大清查。在最后时刻,他抛弃了视为生命的数字武士号码牌,集结锁兰谷的年轻人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那一战,让新元帅不敢再妄动锁兰谷,但也让主和派与主战派彻底反目,只因为《格岛宪法》规定了族人之间必须相互照应,元帅才不得不每年给谷里提供物资。只是元帅划拨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锁兰谷的生活一年比一年艰难,六年来,锁兰谷的出生人口数为零。
按约定,每年九月二十日是元帅划拨粮食的日子,可今年,依泉带人在谷口守了五昼夜也没看见粮车,去年的粮食省吃俭用只能维持两个月,于是依泉想到了诈死后潜入黄崞的依云。
与依云的相会成了格绿迪人大集会。黎黎那小子还好说,不管他真心假心,但他敢以达宝夫人的名誉起誓,姑且信他。最意外的是,两位前数字武士,竟在兜丫郡发现了三个现任数字武士的身影......
依云极力反对这个诱敌计划,在黄崞多年,他已变得妇人之仁。依泉只好自己想办法,偷了兜丫侯的军事地图,又顺手牵羊拿了些武器装备和工具,故意泄露自己的行程,冒险把三个数字武士诱入安吉山脉。
你们有人,我有陷阱和暗器......
依泉盘腿坐在掩体里慢慢调整呼吸。他忽然感到危险的气息,猛向后躺倒,险险避过穿透灌木丛的利剑。掩体外的人很老辣,不同角度方位连刺多剑,速度快力量大,绕是依泉武技高强,在狭小的岩石凹内也躲得很是狼狈。
剑停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依泉又等了一会儿,轻轻拨开灌木探出头,一柄快剑,从斜里刺出。

黄崞历848年10月12日。沃顺宫变后第七天。
皇宫深处一重兵围守的小院里,摄政王、太后和小皇帝等一干"人犯"饿得头晕眼花。食物是每顿不落地送来,捷那却不敢让众人享用,大家只好天天嚼树叶,小皇帝也很懂事地不哭闹,勒紧裤带跟着捷那读书认字。说来也怪,被关起来后没条件用药,小皇帝却再没发过病,身上的伤口也慢慢结痂好转。
中午,御膳房照例送来午饭,由御前侍卫挑进院子,太后的宫女们按惯例接过食盒,装模做样地把东西摆到桌上。房后的窗台下已挖好了坑,专用来埋葬这些食物。看着侍卫们出去了,宫女们又把食物扔回食盒。
"御膳房也开始欺负人了,这种刀能切肉吗?"有宫女端起一盘烤肉,火大地扔进食盒,一把无柄小刀"咣啷啷"掉到地上。
捷那皱起眉正要训斥,瞥见地上的小刀,惊得跳起来。
第一次,食物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吞完烤肉,小皇帝躺在捷那的腿上打着饱嗝撒娇:"捷那爷爷,朕也要学飞刀!"
"这把飞刀,爷爷早就送给别人了,现在只是暂时由爷爷保管。过几天,爷爷让人专门给你定做几把。"
捷那慈祥地抚摸着小皇帝的肚子,心里暗自盘算:这次,吉极会花多少时间取胜?!

黄崞历848年10月13日。沃顺宫变后第八天。
吉极第一次使用人海战术,调集大军塞进博采郡,也不宣战,放牧一样撵着博采兵乱跑。博采兵哪见过这种仗势?一退再退,莫名其妙地被赶进城里圈起来。
沃顺公国的人都知道,蓝将军喜欢强调"多干点实事,少讲点身世" 。贝加司等人往田头一站,更是为他的"不拘一格选人才"打了活广告。博采奴隶纷纷要求加入蓝将军的队伍,贝加司不得不赶制了一份《招收自愿兵之暂行办法》,短短两天,筛选下来竟有了一支由3000名精壮奴隶组成的自愿军。
博采侯站在城墙上,看着田里奴隶们斗志昂扬的劳作,心里悲苦万分。本以为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料到推敲许久的战略战术还没派上用场,自己却被变相囚禁在博采城里动弹不得。真是赔了封地又折奴隶!打是打不过,躲也躲不了多久,为什么皇宫还没有消息?

黄崞历848年10月15日。沃顺宫变后第十天。
太皇太后在皇宫里是坐立不安。
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崽子跑月光使宫一闹,两个顾命大臣公开站到他那边,剩下三个也龟缩了。文武百官一改窜门嚼舌根的习惯,在宰相的带领下埋头做事勤勉有加。皇宫现在是门可罗雀,连只好奇的猫都没有,更别说想象中血雨腥风的战斗--只有两天前博朗尔的失踪,才让人闻到一点阴谋的味道。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太皇太后激动得手心冒汗。
派去送恐吓信的传令兵来到殿外,低头跪下。
"见到蓝小贼了?"
"是。"
"把回信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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