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想,但的确应该的。
总归当年沈璧君在皇宫里生孩子的时候廻光帮了不少忙,就算只是礼尚往来,他们也是得过去一趟的。
萧王孙也笑:“那到时候我便恭候二位了。”
这么约定下来之后没多久,萧王孙也离开了南海。
虽然到目前为止,江湖上还并没有多少帝王谷传人重新出现的消息,但叶孤城知道,不消半年,这个青年的名字便会响彻武林。
……
秋去冬来,热闹了一回之后,时间好像走得格外快似的,转眼又是年关了。
阖府上下对过年最兴奋的当属叶云间,因为叶孤城说过,等过了年便让他执剑,不用再看剑谱了,以至于这个除夕他硬是撑到了子时,然后磨着叶孤城要到了自己的剑才肯去睡觉。
沈璧君没想到儿子居然有这么喜欢剑,也是惊呆。
“他这……有点夸张吧?”
“还好?”叶孤城觉得可正常了,“我少时也差不多。”
沈璧君:“……”
她怎么就忘了他根本也是个爱剑成痴的人呢。
不过说到他少时,沈璧君倒是想起来一件叶昀曾不小心说漏嘴的事。
叶孤城刚打败明簌父亲,在南海声名鹊起的那一年,白云城涌来了好大一批好奇这个少年剑客的江湖人。
叶孤城本人自然懒得应付他们,但也不好全拒之门外,只能开着城门自己在城外断崖上练剑。
那会儿他不过十几岁,身子骨也没有彻底长开,这么个白衣飘飘鸦发如云的纤细背影,从断崖下往上望去,自然是仙气十足,叫人无法移开目光,以至于慕名而来想见他却未能在白云城中见到他的不少人都误会了,城中一时盛传城外的断崖上有位绝代仙子。
沈璧君头一回听说这段往事的时候差些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笑一边还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仙子”当时的飘逸背影。
而叶昀看她笑成这样,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说漏嘴。
见他一派担忧地望着自己,沈璧君只能向他保证自己笑过就算,绝不会叫叶孤城知道的。
所以此时此刻回忆起这件事,虽然又有些克制不住笑意,但她还是顶住了叶孤城的疑惑目光,正色道:“很晚了,睡吧。”
言罢自己先钻进了被子,只露出一双汪着水的眼睛朝他眨着。
叶孤城不知道她到底在乐什么,但见她心情这般好,也不由得勾起唇角,吹了灯后躺到了她边上。
因为是除夕的关系,府里大部分地方都还亮着灯,温暖明亮的光从窗外漏进来些许,倒是能让她在此时此刻都将枕边人的五官瞧得一清二楚。
说真的,长成他这样,当时哪怕被人瞧见的不是背影,也会被误认为是仙子的吧?
沈璧君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真诚地赞叹了一句:“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啊?”
叶孤城:“……有。”
……什么!居然说过!她怎么不记得!
“真的吗?!”
叶孤城见她惊得睁大了眼睛,也有些想笑,伸手把人揽过来之后才缓缓解释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我没道理完全没印象啊……”沈璧君觉得不科学。
“许是因为你那时醉了。”他回忆起那个除夕夜以及她大年初一早上光着脚下床画下的那张画,莞尔道,“不记得也无妨。”
反正他的确很早就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了。
“好吧。”她有点泄气地点头,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太公平,那这么久了,他为什么没反过来夸夸她哦!
而且他们刚成亲那会儿他那个态度,真让她产生过这个人是不是完全不为美貌所动的错觉来。
“在想什么?”见她出神,叶孤城忍不住问。
“想你。”她扁扁嘴,在他要吻过来之前继续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何时开始喜欢我的啊?”
最后那半句的声音被压得不能更低,但却是贴着他耳朵说的,热气拂在他耳廓上,活像是有个钩子在他心上狠狠一勾。
事实上,若是一丝都不喜欢她,从最开始他就没有一定要应下沈太君的要求娶她的必要。
毕竟娶了就是要处一辈子的。
可真正明确的“喜欢”,或者说“钟情”,最开始求亲时的确是没有的。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看见她眉飞色舞地与追命吵闹的时候,还是只为逗她却忍不住每晚都想吻得更久一些的时候?
抑或是再早一些,在他带着她回南海的时候,她亲自皱着眉替他上药,分明眼神里还藏着不太明显的惧怕,却又心软得喊他进车避雨的时候?
这问题可真难回答啊,叶孤城想。
但总归不能不回答。
于是他笑:“大概是娶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了。”
沈璧君还维持着靠在他怀中贴在他耳边的姿势,一时说不清听到这个答案究竟是何感想。
“这么早啊。”她说。
“早吗?”叶孤城忽然又想起一件方才没回忆到的事,唇畔的笑意更深了点,“其实也许还要更早一点。”
“诶?”她惊讶。
“你那时提着糕点来寻我。”他停顿了一下,“一边说着叫我无须客气,一边又可怜巴巴地瞧着我,仿佛是我抢了你的东西似的。”
说到最后他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当时我就在想,真是太有趣了。”
沈璧君窘得不行:“你快别说啦!”
这个人怎么能记性这么好哦?!
“是你问我的啊。”他止住笑,顺势翻过身把人压到身下,“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她望着他的眼睛诚恳道,“反正……”
“反正什么?”
“反正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你了。”她说。
大概是为了表示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说完后她又如刚嫁来那一年的除夕一样,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将唇送了上去。
是的,她想起来了,那时她的确是醉着的,以为自己在梦中,只觉他真是哪哪都好看,怎么这么好看,什么都没想就亲了。
但此时此刻,她却是再清醒不过。
也不止是觉得好看。
还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明天正常11点更番外!!
么么哒!!!爱大家!!!这个结尾甜吗!!!
另,大家之前说的想看的番外我都看到啦,除了女儿因为本来就大纲定好了写不了,其他的原著互穿啊,云间的情缘啊,以及燕南天和邀月啊,都会有的XD
53、燕南天邀月一
燕南天在南海一直呆到了十七岁才真正去中原闯荡。
他离开时对自己的剑到底练得如何尚无一个准确的认知。
但这不怪他,毕竟他这些年来有过接触的剑客, 不管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 抑或是冷血萧王孙,无一不是几乎触到剑道顶峰的天纵奇才, 以至于他也只能拿这些人与自己作对比,始终觉得自己还练得不够。
而叶孤城也正是因为知道他这个想法才主动提出的让他去中原历练历练。
“一直闭门造车是很难有所进益的。”他说。
“叶叔说的是。”燕南天觉得很有道理。
得知他要去中原闯荡, 沈璧君虽然也有点舍不得, 但还是相当支持的。再说她其实很清楚燕南天究竟能闯荡出怎样的名堂来。
不过在他临走之前, 沈璧君还是相当殷切地嘱咐了他一件事:“既然你要去中原,正好三个月后是小月的生辰, 你帮我带份礼物给她。”
燕南天噢了一声, 又挠着脑袋发愁道:“那我要送妹妹什么呀?”
沈璧君:“……中原地大物博, 你可以到了再慢慢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不管怎样,有这个要送礼物的意识已经让沈璧君很满足了。
他离开南海,最不舍得的其实是叶云间, 走的那天一大一小站在码头边说了好久的话。
一直到他上了船也还在岸边挥着小手不肯走, 所以沈璧君和叶孤城也只能陪他一道站着, 看着少年和小船缓缓驶离飞仙岛。
“你好好练剑,等有你大哥这么厉害了,就可以跟他一起闯江湖啦。”沈璧君拍着儿子的脑袋道。
叶云间重重地点头,被他们俩一边一个牵着,慢悠悠地走回了城主府。
路上自然没少遇到对他们露出各种艳羡赞叹目光的白云城居民,这么多年,大家见多了这一家人,原本的大惊小怪已收敛不少,只是仍然每一回见着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少主真是把整个南海的灵气都聚在了身上啊。
另一边燕南天离开南海后,就因为叶孤城赠他的那柄剑被人盯上了好几回。
那柄剑光华万丈,不出鞘已能窥得其中森森剑气,一看就非凡品。
头一回遇到要买自己这柄剑的人之时,燕南天还觉得莫名其妙,只干脆利落地答道:“不卖。”
也是他运气实在一言难尽,初出江湖,遇到的便全是有点家底在岭南往北那一带横惯了的几个跋扈子弟,仗着祖宗长辈的厉害从不把人放在眼里,见买卖不成,竟直接来明抢了。
燕南天觉得莫名其妙,虽然他脾气好,但遇到这种状况,自然是忍不了的。
于是他就直接出了剑。
不学无术的武林世家子弟怎么可能打得过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觉得将来大有可为的天才剑客,当下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没落着个好。
“你……!你等着……!”领头的那个公子掩着脸恨恨地逃了。
燕南天以为他吃了教训应该不会再来招惹自己,没想到当晚他就又带了门内的长辈过来找自己,甚至还把黑得说成白的,说燕南天那柄剑是抢了别人的。
“师叔!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指着自己脸上的伤一派委屈。
“这本就是我的剑,你抢夺不成,我看你年少才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这泼皮竟是非颠倒!”
燕南天原本还想和那个被他叫来的长辈好好说上一说的,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手中的这柄剑,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一柄堪称神兵的剑,被他这样一个看上去毫无背景的少年拿在手里,叫养出这样弟子的门派前辈见了,也是真的很难不生出点什么想法的。
在与他动起手的时候,燕南天还觉得很没有道理。
但他还是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想,如果说没有用的话,就直接用他们想要的这把剑来解决好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沈璧君和叶孤城并不是因为和他亲厚的缘故才夸的他,他的剑,的确足以横行中原了。
“今日你们想抢我的东西,他日便也会想抢别人的。”收了剑后,他站在那两个起不来的人面前,容色复杂道,“我能应对,不代表旁人能。”
说他多管闲事也好,被欺到头上无法忍受也好。
他就是觉得像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一派尊长。
于是他就带着这两人直接往他们门派去了。
把前后原委说了一遍后,要他们好生处理这两个人,看不到处理结果,他不会离开。
谁都想不到一个看上去不及弱冠的少年能有此剑术,可他偏偏就是有。
不仅有,还能叫所有见识过的人都心服口服,再不敢打什么主意。
经此一事,燕南天深觉自己不该让这把剑过于外露,特地去买了几块粗布,将它从剑鞘外头全部包住,甚至剑柄上也缠了几道。
这才重新上了路。
离开那个他甚至没记住名字的门派之前,那位还算公允的掌门问过他师承何人,而他想了想,诚恳答道:“李观鱼。”
神剑诀虽是他爷爷与老白云城主一起写的,但这十年来他自己修炼之时已将其改得面目全非了,算不得他二人弟子。
可《剑阵》不一样,时至今日,他依然为其中精妙变化所惊叹。
所以那位李观鱼前辈,大概是唯一能称得上是他师父的人。
这答案让那掌门以为他在胡扯,毕竟李观鱼可不知作古多少年了,但他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他们阖派上下都打不过这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哪怕他真的是胡扯,不愿意透露身份,他们也没什么立场发表什么意见。
就这样,一路从岭南行至蜀中之时,燕南天这个名字,已称得上是小有名气了,且常常伴随着“路见不平”这四个字。
但燕南天自己却并不十分在意这些虚名。
于他而言,他做那些事只是因为不做心中过不去而已,倒并不是因为什么劳什子的大侠之名。
而且就目前来说,更重要的事显然是去绣玉谷。
邀月的生辰就要到了,她在南海的时候燕南天死活没法把剑穗打得好看送给她,结果她走了两年后,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被打通了什么关窍,一下子就会了。
所以这回送的这份礼他自认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虽然跟沈璧君那枝碧玉钗不能比就是了。
往移花宫方向去的时候,他还遇到了一些想劝他别招惹江廻光那个女魔头的好心人,虽然心下无言,但还是好心谢过之后坚定不移地继续过去了。
绣玉谷的入口惯来没什么守卫,同他十年前来的时候一样。
毕竟就算廻光不在,也断没有什么人敢轻易闯进去就是。
但入了谷后,还是有不少来来往往的美貌侍女的,见到他俱是一惊,尚未开口便已一齐作出了对敌之势。
燕南天还想解释呢,她们已瞬间围了过来,直接动起了手,叫他不得不出手抵挡。
“我是来找人的!”他急道。
“找人?”为首的侍女皱了皱眉,“你找谁?”
“邀月,我找邀月。”他一边挡住后方那几个侍女一边这么回道。
侍女们大概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来历不明的少年居然会认识宫主的大弟子,动作停了一瞬,却仍是十分戒备:“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燕南天挠挠头,想了想,道:“我从白云城来,姓燕,你们派个人去同她说一声?”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山巅之上已飘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彻底脱去稚气的小姑娘,或者说少女,莲足轻点落到了他面前,表情仍是冷的,目光也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你怎么来了?”邀月皱着眉问他。
燕南天没想到两年没见她竟比自己印象中长大了这么多,有点惊讶,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过几日就是你生辰,沈姨让我带礼物给你的!”
他以为邀月听到沈璧君有礼物给她会开心,结果她却只是稍微放柔了些神色,语气依然冷淡:“噢,那送到我这你便可以走了。”
燕南天:???
就在他惊讶的当口,廻光居然也从宫室内走了出来,径直朝他二人的方向行来。
燕南天虽和她有不少渊源,但见到她不知为何还是和幼时一样心里犯怵,当即躬身行礼:“前辈。”
“行了,被你这么一喊好像我很老似的。”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大徒弟,倏地一笑,“璧君不是说你是来给我徒弟过生辰的么,进来说话吧。”
燕南天虽然很开心,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先望了邀月一眼:“妹妹不介意吧?”
邀月简直想打他,她师父都这么说了,她难道还能有不介意的资格吗?!
而且这人……千里迢迢过来都过来了,都不会说几句中听的话!
邀月的生辰就在三日后,对于移花宫来说也算是个大日子。
廻光还是很看得起这个徒弟的,所以也很是宠她,哪怕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待她也一如往昔。
燕南天早早地把沈璧君要他带给邀月的那支碧玉钗给了,看到邀月隔天就用上,顿觉十分开心。
嗯,果然沈姨是很有眼光的,这么漂亮的钗,就适合戴在妹妹头上。
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打得好看的剑穗十分拿不出手,但第二日和邀月切磋时,看她拿出那柄碧血照丹青,他才发现上面竟还挂着他最开始送的那一枚穗。
……不得不说真的很难看,尤其是和这柄剑放在一起。
而邀月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一茬,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剑,才陡然惊觉自己竟忘记将它拆下来了,一时大窘,想也不想就直接提剑刺了过去:“你莫走神!看剑!”
只可惜两年过去,她在剑术上的进步依然填补不了他们俩的差距。
燕南天依然能在百招之内赢过她,叫她十分挫败,觉得给师父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