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了数倍的害怕、孤独、无助在心底蔓延开来,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汗水自额间溢出,顺着脸庞滑下,最后滴落在地上,脑袋里乱糟糟的。
为什么会忘记呢?
之前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孩的长相,明明和年幼时的她一模一样。
记忆开始回溯,倒流。
那个当年,因为太过可怕而被她遗弃在这个世界的记忆。
当时,她确实是曾为了自保而刺伤了一匹红色的狼的眼睛,不过,她可没有半点杀了那匹狼的印象!
而且,时间段也不太对吧——
知言揉着额角,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待身体的颤抖逐渐止住,发胀的头脑也慢慢的恢复正常之后,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睁开眼睛看向正以一副饶有兴趣的像是在观察什么稀有动物的表情观察自己的知久,嘴角不可抑制的一抽,最终忍下了那句[我不是珍惜动物,你小子给我换个正常点的表情],开口问道:
“就算我五岁那年真的来过这里,也真的被红色的狼袭击过并刺瞎了对方的眼睛,可是,那距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多年,你讲的那个女孩杀了红狼成为妖魔之王的继任者的故事可是发生在两百多年前。”
知久似是没料到已经遇到过几次[蚀]的知言会先对时间抱有疑问般的叹了口气,“一般来说,自然发生的[蚀]能决定地点,却不能决定时间,姐,你上次借用别人的身体的来到这里时,也和现在的时间段有所不同吧。”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上次的穿越经历的,不过我想我就算问了你也不会回答的吧?”
知久笑了笑,没有说话。
果然是这样。
知言叹了口气,也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的改变了话题,“故事里的那个女孩,也就是你认为的年幼时期的我杀了妖魔之王吧?”
知久点了点头,低垂的蓝眸中划过一抹异色,转瞬即逝。
知言皱眉,“难道,所谓的[妖魔之王]其实并没有这个称呼这么拉风强悍,相反的是弱的一塌糊涂,只是刺伤个眼睛就会挂掉的存在?”
“不是哦,为什么会这么想?”知久抬起眼睛看向知言,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的放缓了声音,“妖魔之王可是这个强者为王的妖魔的世界的王,同时也是所有妖魔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他的血肉对妖魔来说是剧毒,他的身体即使是冬器也难以伤到分毫,好看的小说:。”
知言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知久在说起[妖魔之王]的时候,似是带上了些尊敬和怀念的意味。
不可能吧?再怎么说那妖魔之王都是两百年前的古人。
知言摇了摇头,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继续道,“那你说的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就不可能是小时候的我,虽然因为隔的时间久了,记忆还是有点模糊,可我记得当时虽说是刺伤了那匹狼的没错,但却没有杀掉它,准确的说当时的我光顾着逃命都耗尽全力了,根本没有杀掉那匹狼的能力。”
“是你杀了他哦,”少年的脸上挂着不变的笑,话语中却参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感,“因为,当时的你刺中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是他的[命纹]。”
“命纹?你刚刚讲的那个故事里,似乎也提到过[魔之纹],[命纹]什么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魔之纹],那是有着强大力量的纹章,可以说是给予杀死妖魔之王,成为王的继任者的人的标志,至于形态,姐你应该是知道的才对,毕竟,它在今天之前还一直留在你身上。”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忽然出现在左手臂上的,像是刺青一样却会变色还会延伸的那个诡异的图纹吧?”
“就是那个,颜色和形态的改变是因为它在成长,吸取了妖魔之血、人之血、甚至是麒麟之血,它逐渐成熟,现在会消失也是因为完全长成,转变成了[命纹],以另一种形态转移到你身体的某个地方了而已。”
“[命纹]是由[魔之纹]转变的?”
“没错,[命纹]是吸取了足够的力量,完全成熟的[魔之纹],也可以说是新王的标志。”
“前者是还没有成为王的候选的标志,而后者是已经成为王的新王的标志,这个我是明白了,可它和我光是刺伤了那个前任的妖魔之王的眼睛就要了它的命这点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吧,因为你刺伤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是他的[命纹]。”
知言的眼角不可抑制的一抽,“所以说,[命纹]到底是什么?!不仅仅是新王的标志象征一类的东西吗?给我解释清楚!”
知久皱着眉,一脸[怎么连为什么苹果会从树上掉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知言半晌,好半天才理解过来自己所知道的常识,和知言所知道的常识有着一定的差距,便耐着性子开口解释道:
“所谓的[命纹],是妖魔之王象征的同时,也是王身上存在的唯一的致命点,即使是冬器也难以伤到分毫的近乎无敌的王的身体上,只有[命纹],那集结着王的生命与灵魂,以及全部力量的细小的只有半个指甲大小的纹章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防御保护,哪怕是树枝都能轻易刺入,而命纹一旦被破坏,王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这么说,王不是很容易就死掉吗?就算那个叫[命纹]的只有半个指甲大小,可是还是很容易看到的吧?”
知久摇了摇头,“[命纹]是只有王自己才能看到的东西,所以,[命纹]的位置也只有王自己才知道,当然这是指[命纹]的位置在身体外侧,像是额头、手指之类的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方的情况下,要是[命纹]的位置刻在骨头上,或是覆在内脏上的话,就算是王,大概也只有到死才能知道自己的[命纹]到底在什么地方,。”
“…[命纹]的位置还是随机的?””
“至少,至今以来的每一代王[命纹]的位置都不一样,而前任的王,[命纹]就在左眼。”
“…原来如此,所以只是被刺中眼睛就死掉了——”
“命纹被破坏,王就会死去,反之,若是命纹在眼睛上,你就算挖去了他的心脏,王也不会死。”
“…总觉得,好玄幻,而且,要是我真的是妖魔的王,为什么会被妖魔袭击?在黄海的时候,那些妖魔可都是抱着杀死我而非欢迎我的心态一只接一只的扑上来——啊!难道妖魔的王在这点上也和人类的王不一样,只是为了当让妖魔们练习的靶子而不是受到尊重的存在?”
“这里是强者为王的世界,只要你够强,便能得到尊重,妖魔们会袭击你,一是因为那时候的你还不够强,二是因为杀了[魔之纹]的继承者的人就可以得到[魔之纹]成为新王,[魔之纹]和[命纹]不同,是非常醒目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可以看到的东西,多亏了[魔之纹]的功效和[命纹]不一样,并非致命点,不然姐你真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杀死[魔之纹]的继承者就可以得到[魔之纹]’是有前提的吧。”
知久闻言愣了下,随即带着些赞赏的笑了,“不愧姐姐,因为多次被袭击所以察觉到了吗?”
“因为明明可以趁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袭击我的,可妖魔们却没有那么做,如果不是所有的妖魔都太过具有绅士风度,那就是它们想要做某件事,而那件事要在我保持清醒的情况下才能完成。”
“你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就算将你撕成碎片,也杀不死你,更别说得到[魔之纹]了。”
“失去意识时被撕成碎片还能复活算是[魔之纹]的功效?”
“你就把它当成是前王的加护吧。”
“…好吧,”见知久没有多说的意思,知言也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毕竟被那么多的妖魔袭击的事情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她轻咳一声换了个问题,“妖魔袭击我是因为它们想成为王这点我就认了,可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是被人类拿着铁锹和锄头追赶过,别告诉我人类也知道那什么[魔之纹]的含义,想杀了我当妖魔的王。”
“哦呀,这么快就忘了吗,”少年挑眉,“请仔细回想下,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的最后。”
[两百年后,红月现世,南方国家的一个小村落里,红色的狼型妖魔自天而降,落地后却变为了人类少女的姿态,左手臂上印着[魔之纹]。]
经知久这么一说,知言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知久讲的那个故事的最后,“难道,因为我是以妖魔的姿态出现在那个村子的?所以人们才会——!”
原来,她是以妖魔的形态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
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到不可置信的地步,还在心理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大概是这几年那些稀奇古怪的经历所致吧,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不少。
“而且,不知道姐你注意过没,与之前出现在你左手臂上的[魔之纹]类似的图案,至今为止你只在妖魔身上看到过吧,因为在这个世界,那样复杂奇异的图纹就是妖魔的标志。”
怪不得,无论是店里的装饰还是服饰上的花色,甚至是戏团的表演,都未出现过与之类似的图案。
想到戏团,忽然想起自己穿成杉本时曾看过的一场戏剧,具体的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却隐约记得一个小女孩跟自己说过什么黄海的主人是西王母来着——
“呐,说了半天的妖魔之王,可黄海的主人,不是西王母吗?”
“西王母?”少年笑了,带着嘲讽与不屑,“黄海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神,是唯一的不受天罡束缚的世外之地,身为神的西王母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的也不过是生长着受到天帝加护的舍身木的蓬山罢了,好看的小说:。”
他说着看向知言,眉眼间满是笑意,“请记住,现在,你才是黄海的主人,这妖魔之国的王。”
“……”
对哦,她身上的那个[魔之纹]已经消失,照知久的说法就是已经变成不知道跑去了身体的哪个部位的[命纹],而[命纹]也是王的象征,也就是说她变成妖魔的王了。
……
好没有现实感——
“也没个即位仪式,或是麒麟的跪拜……”
“即位仪式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就已经举行过了,至于麒麟的跪拜,黄海是不受天罡束缚的地方,无论是选择王还是成为新王的方式,都和人类的国家不一样,成为王不需要麒麟的跪拜,也不需要任何誓言。”
“这样不是很没有实感吗——对了,说到麒麟,我倒是想起来,知久你不是说过自己好歹算是麒麟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了使令这么多年我好歹知道一般麒麟是不可能在其他世界待上十八年的。”
知久撑着脑袋笑了,眼中的神色却很冷淡,“因为我不算是一般的麒麟,”他说着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般的站了起来,转身走到门边,“我看姐你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行!”见知久要走,知言立马下床想要拉住他,她总觉得要是今天没把心中的疑惑问个干净彻底,以后要想再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可结果脚刚沾到地,连知久的衣服都没碰到,她就重心不稳的以脸朝下的姿势呈“大”字型的摔在了地上。
唔,用四只脚走的久了,她都不太会用两条腿走路了。
……
“吱嘎”——
开门声响起,知言扶着椅子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桌边,抬头却只看到已经关上的房门。
房间内已经没有知久的身影。
真是没良心的小鬼,也不过来拉她一把就走了!
不就是不想说起和自己有关的话题嘛,她换个问题就是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啊!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只有靠自己。
知言趴在桌上,开始梳理分析知久对自己说的那些事。
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大概可以分为三点。
其一:她是现任的黄海,这个妖魔之国的王。
其二:她身体的某处有个和她性命攸关的叫[命纹]的东西,就拿五岁的她曾刺中前任王的[命纹]继而杀了他成为新王这一点来说,可见这个叫[命纹]的东西是多么的脆弱又多么的重要。
其三:她会频繁的遭到妖魔的袭击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妖魔们不认可弱小的她成为新王,想自己取而代之。
思考半天,知言叹了口气,开始扯开衣襟查看身上有没什么像是[命纹]的印记,其他书友正在看:。
想要保命先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的致命点,虽然她不知道[魔之纹]已经变成[命纹]的现在是不是还有妖魔想要她的命,可保险点总是好的,再说,万一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被人碰了下就莫名其妙的挂掉了那多悲催,总要有个防范。
身上似乎没有,后背和脸看不到,哪里有镜子——
扫视了下房间内的摆设,将视线定在离桌子大概五步远的梳妆台的镜子上,扶着桌子的边缘和椅子一点点的挪过去。
好不容易挪到镜子前,看到镜子里的影像时,手一松,差点又摔到地上。
镜子里的这个黑头发灰眼睛,脸色苍白,一脸柔弱易推倒的模样,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清纯少女是谁?
就算有九年没看到自己的那张脸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不是她的。
她的下巴没这么尖,模样也没这么出挑好看。
可是从右手的疤痕来看,这个身体确实是自己原来的身体没错,难道说,完全变成妖魔后连外貌都会变?
……
算了,她自己在这里纠结下去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去问问知久好了。
话说回来,她倒忘了问问知久这里是哪里,镜子也比街头卖的那种铜镜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
仔细确认过脸上和背部这些地方没有像是[命纹]的东西后,知言舒了口气,安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安心的是可以不用过那种每天只知道守着一个地方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无奈的是她大概真的要到死前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自己的[命纹]是在哪里。
转身,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米粥,摸了摸肚子,似乎真的有些饿了。
又扶着椅子,手脚并用的一点点的移过去坐到桌边,有些别扭的用手握住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脸不禁揪成一团,嘴一张,便把那口米粥吐了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米粥是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那口感和味道,真是形容不出来的诡异。
难道,真像知久说的那样受到[浑沌]的影响,变得想吃人肉了?
知言试着在脑袋里想象了下滴着血的从人身上刮下来的肉块,一时间只觉得恶心的一股酸液直往喉咙口泛。
看来,并没有变得想吃人肉。
但是,忽然间很想念奏国王宫的那片庭院里,柔软的,翠绿欲滴,鲜美多汁的青草。
……
所以说,她是变成食草动物了?
要是被人知道妖魔的王是食草动物,会被耻笑吗?
心底深处,红色的巨狼叹息着闭上了灰琉璃珠般的眼睛。
一些影像在眼前闪现,巨大的枝桠伸展开来大概将近二十公尺的,离地面高近两尺,枝头没有花也没有叶子,只有几个泛黄的饱满的果实的树木下,站着一个有着漂亮的红色长发的男人,男人的样貌知言看不清楚,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脸上那双带着悲凉笑意的,漂亮的好似透明的琉璃珠般的灰色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大部分都在里面了= =
第五十一章
因为还不习惯两条腿走路,知言在房间里扶着墙壁练习了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这两天里,她大概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位于五山之一的崇山脚下,树海中央的妖魔的王宫。
整个王宫都被奇异的术19 法包围着,哪怕是从天空中俯视也完全看不出这树海的中央竟会有这样一座奇妙的宫殿。
王宫的最外围是由传说中会将人引入迷途的食人树木,迷途树组成的树林保护圈,要是有人类运气好的没在来到这里的半路被妖魔吃掉,而是踏上了这层保护圈的边缘,无一例外的都回成为食人树木的食物,那些普通的飞禽走兽不是在迷途林里被会动的树枝缠绕致死,就是彻底迷路的几乎是原路返回的飞出去。
总的来说,这妖魔的王宫是只有纯粹的妖魔才被允许活着踏入的宫殿,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