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打死了小雨,你会不会原谅他?"
"可他没死啊!"
"安他不信!"
"哎......这孩子,太实称了!"看见卓世扬翻了个白眼,萧祺立刻正了正神色,"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你总不能放那个什么安的一个人在医院里吧,不是说病的快死了吗?没人照顾也太可怜了......"萧祺一边说一边感觉到有一束不善的视线扫上了自己的身体,"你干嘛笑的那么诡异啊?"
"所以......"上下打量着萧祺,卓世扬笑得愈发得意起来,萧祺啊萧祺,这可是你自找的!
"所以?"
"从现在开始,你去照顾安!"
"啥?我?"惊叫一声,萧祺从地上跳了起来,"我不干!"
"你确定?啊,我记得前一阵子小雨还在问他救命恩人的事呢,我想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很乐意......"
"哪家医院......"气``````
"中心医院,他住202,麻烦你了!请现在马上就去,他刚醒,我怕他晚上不舒服会叫不到人!"
敢情他是人我就不是人啊!重色轻友!看着卓世扬无良的笑容,萧祺努力压下想一拳把它打烂的念头,拿起一件外套忿忿的出了门,卓世扬!咱们走着瞧!
目送着萧祺出了门,卓世扬的表情也终于冷了下来,也许,是该好好想一想了,该怎么办,今后,他要怎么办......
我只是爱一个人而已,我只是想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而已,为什么,却是这么的难......
第二十五章
当任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略带倦容的陌生脸庞,只见那个坐在床边的人波澜不兴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即没好气的说道,"醒了?"
粗略的在脑中搜索了一下,任安确认自己曾经见过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是在那次枪击的时候......"你是......?"
"我叫萧祺,是卓世扬的朋友。"
一听到卓世扬的名字,任安的脸色还是难以自持的暗淡了下来,"你......"
"你不需要赶我走,我也不是自愿照顾你的,如果不想看见我的话,就麻烦你快点好起来,让我完成任务,懂了么?"干脆的打断了任安的说话,萧祺利落的说明了一切,在看见任安脸上松动的表情以后,又立刻乘胜追击的说道,"那么,这段时间,希望能和你相处的愉快了!"
愣愣的看着伸到眼前的那只手,任安无奈的叹了口气,象征性的和他握了握,马上看见了萧祺脸上胜利般的笑容,"好了,起来吃饭吧!"
扶着任安从床上坐了起来,萧祺走到床头柜边打开保温瓶替他乘了一碗粥递了过去,"呐,吃吧。"
接过萧祺送来的碗,任安手上的动作便停顿了下来,这个粥,他喝过,还是有名字的,叫长相思。轻轻翻搅着红色的粥面,可以看见赤黑的血糯里面伴着细细的红豆碎屑,浅尝一口,甜腻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了开来,进到任安心里,却全是苦的。当日卓世扬做这个粥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可物是人非,现如今,只落下这一个空荡荡的名字引人感慨。目光扫向房门,任安几乎可以看到门外那个人等待的模样,"我想吃,咸的。"无情的将碗递到萧祺的面前,换来的,竟然是轻轻一笑。
"好啊,那这个我倒掉好了!"爽快的接过任安手中的碗,萧祺一边无所谓的耸耸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床上的人,看见任安面色不佳的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将原来的粥倒进水槽里,萧祺走回原来的保温瓶前取出上层,从下层里乘出了一碗白粥重新递了过去,"这下行了吧。"
有点诧异的接过另外一碗粥,任安尝了一口,果然是咸的,翻腾几下,不过是一碗放了盐的白粥,平淡无奇。
看见任安露出放心的神色一口一口吃完了碗里的白粥,萧祺在收回碗的同时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么,有些东西它虽然看上去不一样了,但本质其实还是一样的。"将手中的碗放到柜子上,萧祺第一次在任安的面前摆出了严肃的神情,"眼睛看见的,有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
皱着眉头别过脸去,任安只是沉默。
收拾好餐具将它们装进一个袋子里,萧祺信步走到了门前,打开门,大剌剌的递到坐在门外椅子上等候的卓世扬面前,满脸堆笑的说道,"恭喜你猜对了!他吃了咸的!"
尴尬的看了房里的任安一眼,卓世扬接过萧祺手中的东西,逃走的有些狼狈,重新关上病房的门,萧祺注视着床上的任安,幽幽的说道,"有些东西你越是刻意回避就会越是在意,何不,顺其自然呢!"
灼灼的回望着萧祺,任安的眉宇终于缓缓的舒展了开来,顺其自然么?栖身向后靠到床架上,任安转过头望着窗外那片明亮的阳光,原本纷乱的心绪竟也慢慢的沉淀了下来。有些话总是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却是何其的困难。这世上的事,若是说不想就能不想,说放下就能放下,又何来那么多的幽怨曲折,何来那么多的爱恨纠葛,何来那么多的痛苦伤害,峰,如果你真的还在的话,就请你给我一点启示吧,我该怎么办,接下去,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是否我注定孤独,爸爸妈妈离开了我,菲离开了我,睿和峰也是一样,世扬,如果你留在我的身边,是否有一天,你也会同他们一样,染满鲜血的离我而去......?
在萧祺的照顾之下,任安逐渐好了起来,也慢慢的发现到了这个新朋友的幽默可爱之处,他本就是温顺随和的人,两人相处起来,也自是别样的融洽。这几天里,他不再去计较拿来的食物是出自谁手,也不去揭穿浅眠时那若有似无的抚触,有时偶尔会不期而遇,也只是平静的走开,想来若是心中坚定了某种意念,有些事情也确实无须太过锱珠必较了,出了医院的大门,再次相遇,可能也不知要到何时了......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萧祺默默的观察着正在整理衣服的任安,挣扎着开了口,"安,出院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找一份工作。"将病人服折叠好放到床的中间,任安回过身看着萧祺答道。
"什么工作?"
"看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找到工作之前,你住哪里?"看见任安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萧祺试探性的说道,"不如.....住我家吧?"
犹豫的看了萧祺一眼,任安不置可否的低下了头,趁此间隙萧祺立刻补充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朋友的帮忙,你总不会拒绝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任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见萧祺淡然的一笑,拉开床头的抽屉递给任安一条项链,"这个,你收好吧!"
明晃晃的安字在眼前左右摇摆,任安只觉得某个很久没有发作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起来,伸手接过萧祺手中的项链,任安直接将它戴到了脖子上,随即绝决的说道,"走吧!"
打开病房的门,卓世扬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见任安走了出来,也没有移动,只是专注的看着,仿佛是在用眼神询问着什么。
粗粗的打量了一下卓世扬,他还是瘦了,看上去有些憔悴,右手背上还红了一块,红的扎眼。沉默的别开脸,任安利落的转过身,不带任何迟疑的迈出了步子,终究还是在走出几步后被人拽住了手腕。
"安......"
听到那声轻轻的呼唤,任安不自觉的抬起手握住了颈间的吊坠。
"我们,真的只能这样么?"几近哀求的语气,卓世扬望着那个只愿意用背对着自己的人,心里一阵酸涩。
"是的。"冷冷的抛出两个字,任安挣开卓世扬抓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开去,徒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扎进卓世扬的心里,惹得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安,你真的忍心,就这样斩断我们之间的一切么?
萧祺的家不如卓世扬的房子那么大,是小房型的两室一厅,进门后右边是两间毗连的朝南房,打开门,午后的阳光洒了一地,窗户很大,前面还搭出了一个矮矮的平台,可以容纳一个半人的位置,径直走到窗台前,指尖划过平台的表面,任安只得苦笑,卓世扬,你这家伙,真是无处不在呢......
轻轻的关上房门,萧祺嗟叹着摇头,这两个人,究竟要彼此折磨到何时呢?
栖身坐到平台上,任安曲起双腿向后靠着墙,双手抱住手臂,静静的眺望着窗外,有些回忆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涌了上来。
"世扬,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搭这个平台?"
"因为我啊,一直想要抱着心爱的人坐在这上面,来,安,你过来!"
"......"
"你往下看,有没有觉得,世界尽在我们的脚下呢?"
"世扬,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很温暖......"
缓缓的闭上双眼,任安收拢双臂将自己越发的抱紧,午后的阳光明明是那样的暖人,却进不到冷却的心里,恍惚间还能感受到那人抱着自己时的温度,依稀间还能记忆起当时那种幸福的味道。
不行!霍然睁开双眼,任安甩了甩头,企图将某些东西抛出脑外,右手再一次的抚上了颈间的吊坠,不该再想他的!不能原谅啊,明明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他竟然还在自己的面前,杀死了峰,他明明知道的,明明清楚自己要经受怎样的一种悲伤,可他仍然还是那样做了,那一刻他都忍不住要去怀疑,他们之间,真的有爱存在吗?如果爱的话,怎么舍得让爱人承受这样的悲痛,世扬,你怎么下的去这个手,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异样的触感转移了任安的注意力,细细摩挲项链的背面,过于光滑的感觉让任安心生疑窦,抬起吊坠将它翻转,借着阳光可以看见项链的背面贴了很薄的一层透明薄膜,小心的把它剥下,光线透过薄膜映射出一串数字......
翻身跑到电话机旁,任安提着心拨通了那个电话,只听几声长音以后,电话的那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安,发现的很晚呢,竟然让我等了那么久......"
张大了嘴任安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低笑,"怎么,听见我的声音,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峰......"颤抖着喊出那个名字,任安几乎被内心的震动所颠覆。
"是我,安,我还活着。"
原来,是真的......紧紧的抓着话筒,任安的指节几乎都有些泛白,"你们,骗的我好苦......"
短暂的一段沉默,电话那头原本轻快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对不起,安,你受苦了,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事情很紧急,所以只能拜托世扬帮我演了这场戏尽快脱身,其实世扬一开始也不同意这样做,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任安缓缓的坐到了地上,"没关系,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
"安......等我回来以后,一定会向你说明一切的,还有......"
许若峰最后的一句说话重重的打进了任安的心里,激起阵阵的涟漪,"我知道了......"
"安,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交叠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这句话,似是有人说过,在那生死徘徊的弥留之际,在那阴阳相隔的两端之间。"恩。"
"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我,这个号码,只为你一个人而留。"
"峰,谢谢你!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
"好!"
接下去便是大段大段的沉默,举着电话的两人只是静静的提着话筒,大家都没有做声,心头好像有千言万语在汇集,可到了嘴边却又变得贫乏而苍白,于是就单纯的聆听着彼此浅浅的呼吸声,似是一种确认,又似一种沟通。
良久,许若峰终于忍耐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口吻说道,"安,你去找他吧......"
目光落到那个矮矮的平台上,任安只是微笑,"恩。"
听着电话的那头由一片安静转为一声一声的盲音,任安缓缓的将话筒移至胸前,紧紧的按着,只是微笑,解脱的微笑......
第二十六章
打开萧祺房间的门,他正坐在书桌前思考着什么,瞅见任安进来,不禁有些吃惊。"有事?"
"世扬,在哪里?"
听见任安的问话萧祺一时间竟有些反映不过来,任安是一个表情和情绪起伏都很不明显的人,所以往往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某种端倪,思量着任安可能的意图,萧祺还是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按下了某个号码,沉默了片刻,才转过头来说道,"刚才和我打了个电话确认你的情况,现在关机了。"
看见任安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萧祺不禁笑了笑,拉过桌子上的便签纸,快速的在上面写下了一些什么,然后一边起身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一并塞到了任安的手里,微笑着说道,"这是他家的地址,卡里有钱,祝你运气!"
"恩。"郑重的向萧祺点了点头,任安即刻转身出了门。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萧祺敛下眼眸眼神蓦然间变的有些深邃,缓缓的踱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萧祺扫视了一下四周,最终视线定格在了那部明显移动过的电话上,走到电话机前,萧祺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话筒,按下了重拨键......
出了门任安径直走向了楼梯,一边回转着下楼一边在脑中思考,卓世扬应该不会回家,会去哪里呢?走出大厦望着远处眺望,任安一瞬间感到某种茫然,在这偌大的天与地之间,我要如何去找你,如何去找......
拦下一辆计程车,任安先是沉默,然后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说道,"中心医院。"
绝尘而去的计程车后,拉出一道孤单落寞的身影,抬头望了一眼萧祺住的楼层,卓世扬还是拐了进去,忐忑不安的情绪折磨着他的心,连等待电梯的时间都变成了某种漫长的煎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到萧祺的门前,卓世扬抬了抬手,又迟疑,最终还是按下了门铃,打开门的萧祺一脸错愕的看着他,在他吞吞吐吐的才刚说出一个我字时就立刻将他截断,"他去找你了!"
"恩......啊?"和萧祺对视了几秒,确定他的话不含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卓世扬楞楞的吐出一句,"去了哪里?"
"大概,是你家吧......"看着拔腿就要走的卓世扬,萧祺还是硬生生的叫住了他,"世扬,我联络到许若峰了。"
脑子里闪过某种不好的感觉,卓世扬一脸凝重的转过身看着他身后的萧祺,沉声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
走回自己原来住的病房,任安坐到了卓世扬经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呆呆的望着紧闭着的房门,任安将头向后抵着墙壁,缓缓的闭上了眼。一直以来,卓世扬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坐在这里等待的呢?等待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之前在这里被自己那样无情的拒绝,一定很伤心吧,那么,每当你伤心绝望的时候,会去哪里呢?会想要去哪里......
"每当我伤心绝望的时候,都会来这里......"
是哪里?回想起来啊,究竟是哪里......
"说完以后,就会觉得轻松很多......"
是了!是那里!霍的张开眼睛,任安飞快的起身,再次没入了来往的人群里。
匆匆忙忙的赶回自己家,卓世扬盯着空落落的门口忿忿的将拳头砸向了身边的墙壁。该死!安没有来这里,那会去了哪里呢?自己要在这里等吗?还是应该去找他呢?万一要是再错过了怎么办?各种各样的想法纷乱的蹿了出来,使得卓世扬不禁有些心浮气燥,如同被困住的野兽一般在门前不断的徘徊。终于,卓世扬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萧祺的电话,"他没来我家,他还有没有说会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