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是树枝被踩裂的声音,角宿警觉回过头,却还是迟了一步被打晕,温暖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井宿,无声地动了下嘴。
“心宿!命令鬼宿住手!”井宿一手反剪着温暖的双手,一手卡住她的喉咙,“只要我一用力,你那宝贝的巫女大人就不在了。”
心宿看向井宿,蓝眸里什么波澜都没有,一副『你大可以试试』的表情。似乎对心宿来说,即便是她的性命,身为巫女的性命,也还不足以让他有皱眉的动作。对他来说,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更或者……
他完全不知道可怕为何物。
温暖低下头,心胸中泛滥着排山倒海的难受。即使早已知道没有什么会令心宿变化,可在真相面前,也是那么的难过。
尖锐的指甲划过肌肤,温暖皱了皱眉,有刺痛透过神经传递开去。
井宿是说到做到的,温暖的脖子上已经有殷红的血珠渗出,更衬得她的肌肤?0 “心宿……”她唤他的名字。
“你想怎样?”心宿终于发了话,却不是示弱者的语气,反而依然流露着王者风范。
井宿一顿,贴近温暖了些,“放我们走。”
“哦?”心宿开始变得饶有兴致,就像是对着猎物的猎人,好整以暇地等着猎物接下去会做什么,“你觉得凭你……可以?”
“我是不可以,”井宿一抬下巴,完全不被心宿的气势所压迫,而是势在必得,“但是她可以!”顺着他把温暖往前一推。
蓝眸里有了变化,却又很快地恢复平静,“你果然很能抓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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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四四方方的一间牢房,除了那个高到够不着的窗,就再没有其他敞开的地方。也只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天明黑夜,才能感知时辰。
牢房的墙壁上挂着小小的装有蜡烛的铁笼子,昏黄的光线完全不能驱散浓到化不开的黑暗,偶尔有人影从地面滑到墙壁,那也是鬼魅般的阴森。
牢房里湿气很重,薄薄的衣衫根本不能抵挡那侵入骨头的寒冷,就算是把自己缩成一团也没有用。
一束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里照进来,在那束光中有许许多多难以计数的粉尘乱舞着。光渐渐游移,从右侧移到左侧,温暖伸出手,将光拢在掌心里,不多时就抓不住。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常年经受日照雨淋,都生了锈,推开时都能听到冗长的吱嘎声。跟着是狱头谄媚的还带着无比爱慕的声音,能让他这个样子的也只有红南国那个举国无双、比女人还美的星宿了。
温暖猜得没错。当一双黑色以金线绣着朱雀图案的靴子出现在眼前,男人那磁性的声音回响在牢房,声波撞到墙壁又被弹了回来,在整间牢房里回荡。
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想要杀了你!
那是星宿从牙齿缝里蹦出的话,那么的隐忍又那么的森冷,似乎对她恨透了似的。
怎么能不恨呢?当然恨到了骨子里。
鬼宿被心宿控制,成了傀儡,假装约夕城美朱出来假装和她浓情蜜意地亲热,却在下一刻用双截棍狠狠打伤她甚至将她的手臂打残。而夕城美朱是星宿从小到大期盼的巫女大人,心中那个美好的梦和完美所在,她受了伤,他比她还要痛苦,恨不能除了所有伤害夕城美朱的人的性命,就包括身为俱东国的巫女的她——叶温暖。
盯着地面上那只正在搬运比身体要大的多的蚂蚁,温暖勾起嘴角,“我的命就在您手里,是生是死也都是您说了算,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是啊,她能有什么选择呢?早在她被选中成为青龙巫女的那一刻起,她命运的齿轮就不再如她想象的可以随意更改了,即便说她很想去改变结局,扭转许多人的命运,可是最终她所做的都是徒然,剧情还是照着原来的发展,是她太自作聪明太过自以为是了。
“你……”盯着那颗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的头颅,星宿皱眉。
你终于要和我们为敌了吗?这句本来想要问出口的话,最后还是被他压了回去。其实就算没有得到回答,那答案也是摆在那里了,红南国和俱东国,都在祈盼着来自异世的巫女,来召唤出守护神兽保护自己的国家,如今两个巫女同时出现,俱东国对红南国和其他国家又是那么的虎视眈眈,恶战是迟早的事。然而身为君主的他,当然希望自己国家强大,而不是被俱东国吞并,俱东国的那位皇帝,太过残暴,他几乎可以想象若红南国被灭,那会是怎样的悲惨景况。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俱东国那些家伙的阴谋给得逞,而最快的解决途径就是杀了俱东国的青龙巫女,如此一来,红南国的胜利才会更有把握。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的田地,这个小姑娘已经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不一样了呢?
若第一次见面,她给他感觉像是正欲破云而出的太阳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完全被阴云笼罩住,死气沉沉。
“啪——”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牢房,谁都没有意识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幕。
温暖的衣襟被人提起,脑袋歪向一边,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星宿也很震惊,他没料到狱头会突然出手打一个姑娘,虽然他也因为美朱的受伤而恨极了温暖,但若真要下手,他还是有点不舍了,因为事后他听井宿说,在井宿绑架温暖回来时,她完全没有反抗,甚至可以说是很配合。
只有傻子才不会反抗,叶温暖不是傻子,这点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知道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帮助井宿他们逃脱。
即便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甚至私心觉得如果青龙巫女不在了,对红南国是有益的,可是内心的责备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告知他,若他真这么做,将会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和自责。何况,还有他对美朱的承诺,不伤害她。
国家与个人的权衡,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的无奈和身不由己。不杀青龙巫女,对红南国就多了一分危险;杀了青龙巫女,他将面临的是许多将帅和士兵的损失,也是夕城美朱那双充满不信的眼睛。
牢房里被一片沉默笼罩,温暖垂着头,眼睛望向别处,似乎要穿透那面墙看外面的世界。
“你退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分不可抗拒的威严。
狱头一愣,反应过来才发现他那绝美的尊贵的皇帝陛下是对他说的。
“殿下,我姓罗,叫我小罗就可以。”
实话说,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相貌还平平的男人说让别人称呼他“小”罗,实在是不忍直视啊……但面对狱头那对星星眼,星宿知道无论如何他是拒绝不了了。等到小罗两个字出口,他都恶心到自己了,偏偏对方还一副很欢喜的样子,哎了声后捂脸出去了,那个娇羞,难以言喻……
果然不愧是男女老少都通吃的美人儿,只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沉默等同于对峙,星宿知道过了今天,眼前这个少女将会是他们杀而诛之的敌人。
“我已经写信给俱东国的将军了,一命换一命,我相信他知道怎么做,至于最后的结局,”星宿顿了顿,接着说,“那就听天由命吧。”
牢房的门被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温暖后退几步,由原来的倔强的挺直了背的姿势转变为背靠着墙,慢慢滑跌在冰凉的地面上。
日光逐渐挪移,照着她的身体,然而这般明媚的阳光,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第二十三章:
窗外很暗,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却衬得墙上壁炉里的火更加通亮。即便被关在牢房里也能听到外面雨点狠狠,噼里啪啦地砸在房顶上,就算想小憩一会儿都不行。
狱头早已扯开了喉咙骂骂咧咧,整个牢房都听得到他如公鸭子般的破嗓音,给这糟糕的环境又增添一丝烦躁。
靠在潮湿的阴冷的墙壁上,温暖歪着脑袋,目光直直遥望着那扇连小孩子都翻不进来的小窗,即便只能望见灰蒙蒙的天,她也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久好久。
之前还好好的晴空万里,现在却是倾盆大雨,这个天,总归会发生点什么呢……
随着钥匙叮当响,牢房的锁被转动,然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狱头一脸不爽地站在牢房前,双手环胸,凶巴巴道:“喂!青龙巫女,陛下有令让你前往前殿。”
漠然地望着那张充满嫌弃的脸,温暖觉得被他看的不是她自己那样。扶着墙壁勉力站起,还是免不了一阵头晕目眩。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脑袋里的血供应不上。狱头见状,从鼻孔里冷哼了记,转身拿屁股对着她走人了。
反正也只是个阶下囚,又有那么多官兵在,想逃也是插翅难飞。
走出监牢,温暖被一群侍女先领去了一间厢房沐浴更衣,说是陛下见不得人穿得破破烂烂、披头散发来见他,必须要穿着体面,最好身上香喷喷的。所以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没有被带到前殿,而是被一群太监捆着双手、推推搡搡地去到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而即便温暖不知道她将要被带去哪里,心里的不安也如黑洞,不断扩大。
走在长廊,雨点落在头顶的瓦片上,溅起的水花又被风吹散,雨丝飘落在头发上、肩头和衣服上,没一会儿,薄薄的衣衫有了湿意。越是往前走,心里的不安就越增加一分,偷偷环视了圈面无表情的宫人,温暖觉得这气氛比这天气还要沉闷。
后边的宫女只觉手里的绳子一紧,然后回过身,见温暖迟迟没有跟上,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快点!还愣着做啥?”
温暖应了声,小跑着跟上,无奈裙摆太长,好几次踩到裙角险些摔倒,必须得扶着两旁的柱子才不让自己跌跤。
好长的一段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等宫人们停下的时间,温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见队伍停下,她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目光穿过人群往前窥探。
心咯噔了下,只为眼里那几缕从青铜头盔里溜出来的金发。
除了角宿不在,房宿、氏宿、尾宿都在了,心宿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蒙着白布,一对眼就这么直直看了过来。即便没有任何言语,温暖也能感受到他无声无息的呼唤。
两人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在空中相遇,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几乎是刹那间,温暖都想要飞身扑过去了。若不是双手被绳子绑着……
“嗷呜——”一声狼嚎响彻云霄,吓得许多宫人都瑟瑟发抖魂不附体,纷纷抱头鼠窜,而围在星宿周围保护他的官兵,虽然没有像那些宫人一样心惊胆战,但也一个个都变了脸色,更有甚者两腿打颤的。只有几个朱雀七星士,面不改色巍然不动。
“尾宿,安静。”心宿拉紧手中的缰绳,防止他突然冲出去。
“将军不放出这头丑陋的东西来,是害怕它的鲁莽惊吓到宫人,而伤及青龙巫女吗?”星宿低醇的声音穿过雨幕四散开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温暖记得夕城美朱跳河时,星宿紧跟跳下去,即便在水底,他的声音也能穿透水流传开。
这就是所谓身为七星士的力量,更或者是为了心爱的女子而突破的力量。
星宿的目光没有波澜起伏,他以一种沉稳的语调说:“我尊贵的朱雀陛下怎么爱护朱雀巫女,我自然也就那样的爱护我们的温暖小姐。”
他用了“我们”,而不是“我”。而这话,已经带给温暖太大太多的悸动,哪怕这一刻发生意外,她都无怨无悔。
“鬼宿……”人群中传开骚动,原来是夕城美朱来了,披头散发和一袭还来不及换下的里衣,就这么光着脚跑出来。她在见到一身黑衣的鬼宿,目光就如同粘在他身上了般,痴迷而温柔,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生怕一离开,他就会离她而去。
哪怕鬼宿曾经用武器伤害过她,还差点让她残废,她也依然深爱着他。
温暖收回目光,脸上落着羡慕嫉妒,以及隐隐的几分落寞。
在他们身上,正是诠释了爱的真谛呢——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忍耐,永不止息。
“尊贵的陛下,遵照您的意思,我已经把鬼宿带来了,那么你是否也该兑现你的诺言呢?”
星宿在停留片刻后,对着宫人中为首的男人做了个手势,然后那人挟持着温暖到屋檐下,几乎是没等温暖站稳,就一把将她粗鲁地推了出去。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脚踩到裙摆,温暖尖叫一声身体笔直往前扑倒。双手还被绳子捆绑着,这样子摔倒就算不死也是半残了。
身体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却是一片柔软,就跟家里新买的毛毯那样。温暖睁开眼,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她身上,挡去了大部分的雨水。
“尾宿……”温暖张了张嘴,顿时脸上一阵湿意。原来是尾宿正亲昵地舔她,那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令人恐惧的兽性。
“啊——”人群中突然发出悲鸣,那个推搡温暖的太监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他的整条右臂变得乌焦扭曲,如同被烧过的木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糊焦味,雨点打在上面,都能听到呲呲的响声。
一条右臂被毁,这辈子算是废了!那些原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兵刃相接的士兵们见状,都变了脸色,有几个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了。只有星宿等人,面不改色、临危不惧,各个神情肃慕,如同雕塑那般,一动也不动。
雨点打湿了衣服和头发,雨水从发梢上滴落,沿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后,汇成一道细流落到地上。
那人抱着肩膀在地上打滚,尖叫不断,然而他越是滚,越不能让那股生不如死的剧痛退去,仿佛烙印,消散不了。
温暖震惊地望着房宿,能自由操控雷电的也只有她了。虽然被那人确实推得很不爽,但是那太监还不至于可恶到落得如此下场。发觉温暖看她,房宿只是快速扫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温暖自知她没有好到让房宿这么出手,何况房宿不会不知道她爱心宿,就这点而言,她们是情敌,即便有一层巫女和属下的关系在,以房宿绝对的占有欲,她也不可能为她做这些。除了……
望着马背上的男子,答案不言而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群发生巨大的骚乱,有几个官兵已经开始呕吐了。
“将军,你这么做未免也太没有人道了点。”星宿目光如炬,似两把利剑,钉入心宿身体里。在红南国都这么放肆,当他这个皇帝是眼瞎的么?
“那么我尊贵的陛下大人,您觉得我的巫女被人这么粗暴对待还差点摔倒,就有理了?”白布遮住了心宿大半张脸,而从他那讽刺的语气中听出他是不屑的。
星宿语塞,说来确实是他这边的人有错在先,而对方这么做完全就是在挑起争端而已,若他被激怒,那么就是他输了。只不过明知如此,心底的这口气还是因为无处宣泄而十分的不爽和懊恼。
“鬼宿,是我,我是美朱啊,你最爱的美朱。”夕城美朱痴迷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鬼宿,呼唤着他的名字。
偏偏这个时候,他最爱的女人眼里只有别人。
心宿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他只是个看戏的人,看看他们将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将心中的愤懑压抑回去,星宿以眼神示意心宿放人。
见到鬼宿被放了出来,美朱顾不得什么,张开双臂就往他那边飞奔,每个朱雀七星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前美朱被鬼宿伤害的历历在目。
“温暖小姐,要不要我们晚点回去,先观赏一出好戏呢?”心宿双手穿过温暖的腋下,将她抱到马背上坐在她怀里,低头凑近她耳边戏谑道。他的薄唇划过她的耳骨,就跟羽毛在脚底扫,莫名的令人心悸又害怕。
也许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了。
☆、第二十四章:
一场好戏即将展开,这对心宿来说当然是好戏,因为他可以不费一丁点的力量让朱雀七星士们受到重创,而他则只要静静观赏这出赏心悦目的好戏,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雨还在不停地下,却没有一点雨丝落到温暖的身上,因为心宿用他的气将雨水给弹开了。尾宿坐在他们所骑的马的脚边,即便雨水打湿了它的毛发,它也浑然不觉,依旧如一个士兵那般,静静地陪在温暖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