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心慌!
于是他急忙走到坐在一旁发呆的里妮那边,简单交代了几句后,顺着艾达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某条街道。
艾达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地砖的花纹和格子,越走离广场越远。
“300、301、302......”她双手背在身后,轻声数着脚下人行道上的格子数,直线形的向前走。
偶尔有车在身侧驶过,偶尔有卖冰激凌的小贩推着小车叫卖着走过。
偶尔路过芬芳的花坛,偶尔路过青青的草地。
“478、479、480.........”她认真地踩进地砖的每一格上,连地砖的边界线都不曾碰到。
她走得极其认真,背影天真得像个孩子。
密修在她身后适当的距离里,亦步亦趋,生怕她摔倒或者撞到什么。
不知不觉,艾达走了整整五百步,这时,她停了下来。
因为再往前走的话,地砖就是花纹状了,全都是波浪形,没有规律可言,没有格子可以踩。
也罢,反正心中的阻塞和压抑感也已经消减得差不多了。于是,艾达抬起头,这时候,左侧的建筑闯入她的眼角余光里,她看过去,不由得呆住——
竟是走到了这里!
想来,这一年里,她竟是从未到过这一带来。
这是一栋小楼。
暗蓝色的墙壁,水红色的三角形房顶,白色的木质门窗,以及一楼大门口的招牌,上面的“旅店”两个字,还是一如当年的模样。
这条街,是临海的街,站在这栋楼上,一眼可以看得到海平面,可以看得到落日景象。
四年前,罗杰行刑的前一天傍晚,也是这样的夕阳。当时,就在她身侧的这家旅店里,在那个一眼可以看到的房间的窗前,艾达强制性地拉过米霍克,小鸟依人地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那时候,他说:“喂。”
“嘘~~~”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对他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看落日吧。”
那时候,她还说:“有人陪着看落日,真幸福啊。”
那时候,天边有丰茂的金黄,还有漫天飘舞的云霞,和今天,一模一样。
只是那段记忆,在艾达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泛黄了。
她想起这一幕幕,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她慢慢吟咏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说着,她坐在了旅店门前的长椅上。
长椅上的油漆已经有了剥落的痕迹。
这个长椅,就是初次见到多弗的时候......他所坐的那一把。
那时候,她被路人擦肩而撞,坐在长椅上的他围观了她和路人争执的全过程,随即,发出“呋呋呋”的笑声。
这声音吸引了她,她看过去,只见他一副“隔山观虎斗”的模样、翘着二郎腿。
那时候,他说:“呋呋呋,怎么停了?”
“看见你了,所以不想吵了。”
那时候,她实话实说。
——艾达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多弗,如今想起你,竟都是些琐碎的记忆。
可是,米霍克呵...
艾达想着这个名字,缓缓收回了抚摸着长椅的手,而后,她慢慢地将双腿收上来,用双臂怀抱住小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远远看去,她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躲在转角的密修蓦然一阵心疼,他想要冲上去将她抱进怀里,可是......自己如何配得上她呢……
夕阳愈发金黄,艾达闭了眼睛,沉浸在微风中。
不自觉地,有曲调从喉咙中轻轻地飘逸而出——那是她经常哼唱的小调。
那也是在啤酒岛,是在那个特别的冬天的雪夜,她踩着他的脚背、他揽着她的腰、她披着水红色的披风、他拥着她,两人在雪地里慢慢拥抱着跳舞时...他所哼唱的那首小调。
是啊,我想你,没有一刻不想。
可是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想念,仅此而已。
艾达兀自哼唱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已有一个人影,在渐渐走近。
——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一同哼唱起来。
——她只下意识地觉得,这小调的曲调…突然变了似乎有了两个声部,多彩起来。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一曲完毕,那人已经坐在了长椅上,和她一同面对着夕阳的方向,一同静默。
而后,过了好几分钟,艾达悠悠然睁开眼,毫无悬念地看到了他。
恍然间,世界一片寂静。
“你好。”朱洛基尔.米霍克嘴角带了微微的弧度,夕阳照得他深邃的五官有了明显的光与影。
艾达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幻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出现了幻听么?
这次的幻觉,竟是从如此友好的相识...开始的剧情么?
于是,艾达也对这“幻象”回报以微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如新月。
“你好。”她说。
“我叫朱洛基尔.米霍克,你可以叫我‘小朱’,也可以叫我‘米霍克’。”他说着,低沉的声音如水一般流淌,眼中的温暖和此刻的夕阳如出一辙。
艾达将脸颊靠在膝盖上,眼中的涣散感越发浓重。
她笑得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笑着笑着,就有泪流了下来,泛着珍珠的光泽。
“我叫艾达,不是‘凯特’,只是艾达。”
这场幻梦,究竟何时才能完结呢?
自己终究是...不愿醒来...么?可是为何这梦如此真实,让她辨别不能。
艾达静静地抱着膝盖,看着眼前的人...不,在她看来,眼前的幻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你还是那般风光霁月,如山风清冷,如雪莲高洁,如湖水深沉宁静。
米霍克,原来你一直存在于我深深的脑海里,从未离开和淡去……
第154章 正文大结局
晚霞在天空中形成“火烧云”的美丽景象,与落日交相辉映。
海风轻轻吹拂着岸边的树梢,吹拂着整个罗格镇。
所有的所有,在此刻,都是如此的如诗如画。
密修立在转角处,靠着墙,出神地看着街道上方的天空。
方才那男人出现在艾达身后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无声无息,输得一败涂地。
可是,但愿这次,那人...会成为艾达最终的归宿。
艾达啊,她是他黑暗中的光芒,若不是在海王类的腹中与她邂逅,他早就被鱼腹里的胃液消化成了一滩黑水。
若不是她处处支持他和鼓励他,他早就一事无成地择一小岛,过着百无聊赖的、咸鱼般的人生。
他曾经暗自发誓,要保护她的周全直到她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虽然因为腿的残疾而半途而废,好在他又将这个誓言重新拾起,陪她好好地度过了一整年。
如今,他对她依然爱慕如初,只是...他明白自己依旧是个不够自信和坚持的人;
如今,他不愿再看她受苦,不愿看她强颜欢笑度过余生——哪怕是每天以泪洗面......也总比那样不自然地做出无谓的样子而让人好受一些;
如今,他总算陪她等来了朱洛基尔.米霍克。
好了,艾达,我彻底安心了。
我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更是一个爱你的哥哥。
思及此处,密修直起身,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他的步伐透着落寞,但更多的是坦然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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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椅这边。
米霍克靠着椅背,看着落日越来越沉入海平面以下。
他的侧脸依旧冷峻如初。
艾达也靠着椅背,仰着头,看着漫天的云霞变幻,她维持着紧抱小腿的坐姿,没有改变。
她腹诽道,有点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会儿,夕阳已经沉下去了大半,天色暗了下来。
艾达见状,从椅子上站起。
呆了几秒,她又扭过头,看着米霍克,嘴里嘟嘟囔囔了好一阵子,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米霍克一开始就觉察到了艾达精神上的不对劲,他不由得开始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得她更激动。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艾达皱着眉毛,迷惑地看着他。
本来,在爱玫屿时她假装自己有幻觉,从而去狠命地刺多弗朗明哥的心。
然而因果轮回,现在......她真的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
他思忖一会儿,回答道:“我不是。”
说着,他也站起身,向着艾达走近一步。
可是艾达突然连连后退:“不可能...”
她的脸上由迷惑转为了惊慌:“你应该在伟大航道甚至是新世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说着,她加快了后退的脚步,强装镇定。她伸出一只手,直指着他:“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
米霍克看着这样的她,金色的双眸变得浓重,他的心被提得悬了起来——没想到她被折磨成了这番模样。
他来到罗格镇已经有两个月,几乎每天,他都会路过那家名叫“超好吃”的面包店,看着她在里面笑靥如花地招徕客人,或者和那个名叫密修的男子有说有笑。
隔着干净的透明落地玻璃,他以为她过得很好,他一度想要离开,可是心中的固执无法驱使他启程出海,就像双脚下生了根一样,死死地扎进了这片她生活着的土地。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米霍克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寻觅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虽然目前,他很难准确地将之表达出来,但是他明白:自己对于艾达,已经有了深深的眷恋。
就像飞鸟眷恋港湾,无论走得再远再久,他在内心最深的、最隐秘的地方,都日复一日地希望着——
于是为了捋清楚自己内心多年来的变化,他住进了当年和艾达住的那间旅店,同时,也有意无意地耐心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她能走到这里来。
当年,她在啤酒岛等了他几个月。
现在,他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一如她当年那样,等待着她。
固执如他,就算过一段日子想通了,也会在那不久之后,重新回到这里来,继续等她。
等她给他一个答案,等她将手......重新伸向他。
好在,终于等到了今天,没有太久。
此刻,米霍克压抑着内心的暗流汹涌,他站在原地,依照艾达的警告,没有靠近。
艾达的呼吸有点急促,很显然是吓到了。
她戒备地看着他,甚至抽出腰间的“映”,将血红的刀尖毫不留情地对着他!
她背靠着墙,慢慢地向后挪动,如惊弓之鸟。
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在米霍克的注视下,艾达一溜烟地跑走了。
她边跑边时不时地扭头来看他,脸上有焦虑、有防备、也有不忍和挣扎......
夜深了。
22:00
面包店已打烊。
艾达坐在面包店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雷利在楼上的客房里看电视,里妮早早地回屋睡觉去了,密修不知为何在今天傍晚之后就对她冷淡了很多。
于是,此刻没有人陪伴的艾达就靠着玻璃窗,一个人发呆。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
她一下一下地抛接着手中巴掌大的小黑刀“夜”,无所事事地把玩着它。
看着小黑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体。忽而,又软下去,重新靠上玻璃窗。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的身影一下子挡住了窗外路灯照进来的光亮;
那人白衣黑裤长靴,身材颀长;
他背对着她,也靠在玻璃上,她看不到他的脸,不知他是何种表情。
两个人一里一外,靠着同一面透明玻璃,一个心事翻涌,一个犹豫无措......
又过了20分钟。
夜色凉如水,艾达坐在店里,感受到了门外钻进来的风的凉意。
而外面那个靠着玻璃的人,依旧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动静。
她无奈,起身,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
他似乎是被这声音打断了沉思,于是缓缓转过身来,俯下身,凝视着她。
昏暗的路灯将他的脸照得影影绰绰,但那双琥珀般的眼,依旧牢牢地攥住了她的心!
这样的幻觉,真是极温馨的。
只是,艾达在傍晚跑回家、刻意用刀割了自己的手腕、看到流出的鲜血、以及感受到疼痛后,她明白过来——
傍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抬起手,伸出食指,在玻璃上细细描摹他的样子。
脸、耳朵、鼻子、眉毛、眼睛、嘴...
他站在窗外,很配合地一动不动,眼中有星辰在闪烁,嘴角有冬日炉火一般温柔的笑意。
艾达画着画着,似乎是终于在心内的挣扎中接受了“他确实存在”的这个事实。
真的出现了奇迹,不是么?
这样想着,她收回手。
突然间,她跳下椅子!
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就那么赤着脚,如一阵风一样地跑到面包店的门口!
她“呼”地推开大门,跑下台阶!
夜晚的地砖泛着凉意。
艾达站在门口,身侧的大门上的风铃被她推得一阵“叮叮当当”地乱响。
路人来来往往,时有侧目。
她站在原地,刚才的冲劲似乎在踏出大门后的一秒内消失殆尽!
她发现,自己竟是......一步也不敢向前迈出。
米霍克站在她对面四米远的地方,正对着她,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良久。
“喂...”艾达还是开了口,却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了颤抖。
“......嗯。”他沉沉回应道,也似乎夹杂了紧张感。
“你...”艾达揪紧了衣角:“你......”
她连续“你”了半天,竟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丝毫没有了白天的气势。
因为白天是幻觉,而夜晚...已经走到现实中了。
她必须以本心面对他。
艾达只觉得浑身涌起挫败感,她倏地蹲了下去,像只鸵鸟一样,用双臂将自己的头圈了起来!
这举动又大大地出乎了米霍克的预料,把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于是,电光火石间,他抛却了脑中所有的犹豫!
他三四步赶至她面前,不由分说地也蹲了下来,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艾达挣扎两三下就软弱了下来,怎么办,又丢盔卸甲了。
“你...怎么才来抱我。”艾达将脸埋进他久违的胸膛里,闷声说着。语气中有无奈,也有责怪。
米霍克抱紧了她,一下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抱歉,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不知道她刚才的那一下让他的心纠得有多紧。
他也不知道他这一抱,已经将她的众多惊慌消灭殆尽。
路灯依然亮着,夜已经浓重得如同暗夜。
面包店门前的台阶下,那地上原本的两个影子,已经融合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慢慢的,深呼吸,
那份温度让我领悟了爱。
哪怕是身处永恒的暗夜,
也能即刻知道你的存在。
什么都看不见,没关系。
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
不管沉睡多少次,
都能一次次醒过来。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只想置身有你在的地方。
如刀刃般锋利,
伤痕累累地爱着你。
如毛毯般温柔,
小心翼翼地爱着你。
所以,亲爱的,
我们还可以——
一步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思前想后,这个故事的正文停在这里刚刚好。
当然,他们的故事在接下来的番外中,还未完待续...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文和喜爱!
熊抱你们所有人!
第155章 [番外]小夜小清晨
在阔别一年的重逢之后,艾达和米霍克终于等到了彼此。
在那之后,雷利先回了香波地群岛,米霍克又陪着艾达在罗格镇待了一个月。
期间,里妮作为艾达的妈妈、密修作为艾达的兄长,两个人联起手来无所不用其极地狠狠考验了米霍克一番,尤其是里妮,用各种脑力的、体力的难题变着法子折磨米霍克,好在这些都难不倒他。
米霍克的耐心和恒久的坚持,终于征服了艾达的家人。
一个月后,密修给了米霍克“娶妹许可证”,而里妮却只给了一半同意,原因在于一方面日久才能见人心,另一方面,其实也是艾达的意思,因为她还想再出去闯荡一番,方才不会辜负当年和雷利学了好久的“见闻”&“武装”双色霸气。
于是,又过了七天,芍琪和希萝带着一位新加入她们海贼团的、名叫做“温缇”的文静女孩,开着崭新的海贼船,来将艾达和米霍克接去伟大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