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朝一日洛阳相信了他就是风本人,会变成怎样呢?
……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都相信着?
风总觉得,洛阳平时看着傻里傻气容易受骗的模样,可经常还是靠谱的。
她容易受骗,不过是因为没有特? 馊パЧ切┞移甙嗽愕氖虑椤S谒晕ㄓ邪瞪辈攀钦怠谡庵终抵拢磺衅渌际敲挥斜匾奈锛?br /> 可一人已经活到了二十岁——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与世隔绝到这种地步,该有的常识理应还是有的。
只是她不愿意说、或者独爱装傻。
“今天培训班的老师邀请我周末出去吃饭了,”洛阳挂下电话时瞅见了门口立着的风,开口询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
刚想忽悠着她不要去的风,仔细一想——却并未发现他有这种立场。
从四方道长的老友身份上看,能将洛阳从社会反面带出、认识那些正常行走在大路上的人,确实是一件好事。就算他如今以洛小鸭的身份自居,对于尚且年轻的母亲、她能有另一段感情生活的产生,也无权拒绝。
以她等了八年的身份?
可以的话,风想把这层身份完全抹去——可惜就算抹去了,他也无力抵消自身的愧疚。
“……再看吧。”
确实,严格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都靠着洛阳一人在苦苦维持。从之前的苦守执念,到现在绑着他说是她儿子。
相反的,他从未对此说过哪怕一个字。
风回到房间里,拉开了衣橱下面的抽屉。
内里一排故事书列在了他的面前。随着书名入目,洛阳偶尔兴起给他念睡前故事的声音也在耳边萦绕。
或轻或柔,总之与白天那高亢的语气截然不同。黑夜里的声音总是隐约带着些诱惑的色彩,包括最后承受不住睡意时微微的呼气声。
他挑了本前段时间才念过的故事书,抱着它走到了床边,平放到了碧桃还要高上几分的床头柜上。
他想着他眼中的两人的关系,究竟该如何定义。
她肯定是不需要自己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肯放手。
而自己……
应该是需要她的。
变成婴儿后,那对看不见尽头的未来的绝望,实在是不想再忍受第二遍了。
在知情者眼中的同情令人难耐万分、他一点都不想跟变成婴儿前便结识的友人再次碰面。也不知道该怎么以婴儿之躯去认识新的朋友,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直到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
“嗯?这本书不是上次才念过嘛?你喜欢这个故事?”
洛阳的声音伴随着从浴室出来后那沐浴露的清香。或者说其中还是她身上那股特属于她的气味更甚吧——风的大脑在嗅到这股气味时,比起说话的腔调,更是先反应过来了她的存在。
她发梢还滴着水,用一块蓝色的毛巾盖住了大半。滴下的水渍渗入长袖的睡衣中,透出下方皮肤的颜色。
风一愣,羞赧地撇开了视线。
“不过我今天有点累,明天再给你讲故事吧?”
洛阳的语气意外地平静。
不过晚上的她似乎一直都这样——风抬头看了她一眼,胸前被头发打湿的睡衣又进入了他的眼中。他匆匆地应了声,便离开了室内。
“头发要记得吹干,不然会头痛……你先换身衣服吧,我去找吹风机。”
他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湿哒哒的衣服在眼下还未回温的空气中确实带来了几分凉意。凉意刺骨,倘若换了他人,早就开始颤抖了。
洛阳的颤抖却并非因此,甚至说,这种冷意在刚刚洗完澡的她看来不算什么。
她靠着衣橱,双手抱着又开始刺痛的腰侧,吃痛地咬着牙齿。
刺痛已经进化成了钝痛,一下下地集中了胸口一般,从皮下传来。大脑也被卡住了神经一般思维混乱,呼吸急促,甚至觉得胃中晚上的食物都在翻滚着。
她轻轻地喘着气,扶着床沿,拼尽力气撑起了身子,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之前的刺痛都只是一瞬,可钝痛却没法子消失得那么快。一阵阵地有频率的袭来,让从小就很少生病的她手足无措。
大脑的晕厥实在是令人难耐,好在已经爬上了床,想来之后应该是不会不小心倒到什么危险的地方才是。
又一阵新的痛楚直接从腰侧的皮肤内层袭来。她咬紧牙关,不由自主地扯过一旁的杯子,蜷成了一团。
只要忍着,总会过去的——对吧?
只要忍着……
——“闭嘴忍着,你没有哭闹的权利。”
——“你哥哥他——都是因为你这种小丫头!才会、才会……”
——“洛阳?可笑的名字,你根本……”
“……醒醒……”
“……你怎么了?”
“……”
洛阳睁开眼,颇为虚弱地看了眼面前的人。
过去的现在的已知的未知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她一时之间有些忘记了现在的她是谁,眼下的地点与时间。
面前的人长着一副极其眼熟的面庞。眼熟的同时还有些久违。在洛小鸭的身上只能看见一张极其年幼的脸,洛阳更为追求的,还是那个成人——
“……风?”
对方一愣,几乎没有犹豫:“是我。”
“……你怎么长得跟我儿子这么像?”
“……”
风在客厅找到了吹风机——可是始终没见到洛阳出来。
洛阳不喜欢吹头发、她似乎是嫌弃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呼呼的吹太吵了。但在天气比较凉的时候还是会在寒冷与嘈杂中选择后者的,毕竟嘈杂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风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到后者出来。
他想到方才洛阳那句“有些累”,想着会不会是她突然就睡着了——换做别人可能有些不适,可一切奇怪的事情,一旦放到洛阳身上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他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谁知道就见到了一个人蜷在床上的画面。
脸色苍白,贴紧脸颊的也不知是发梢上的水滴还是被痛楚刺激而出的冷汗。但她现在状态看着就不太好,风一愣神,扔下了手上的电吹风便跳上了床。
她很少会蜷成一只蜗牛似的睡觉,此时却已经没有再顾及其他了——他撩开洛阳散乱至额前的发丝,盯着她额头上拧起的纹路,听着耳边似乎是被梦魇压住后绝望的低吟,突然有点恐慌。
他姑且是摇了摇她:
“——洛阳,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有一天会连标题都懒得想了doge
☆、十四 害怕
“这样想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跟你面对面交流。”
医院的过道永远都特别的狭长。
忙碌的季节早已过去,此处却还是留下了不少病患。来来回回的人们带着他们消极的心态路过,给本就压抑的空气带来了更加沉重的氛围。
长安收到消息并不晚。
他本就有安插人手监视——哦不对,保护洛阳的安全。在楼下有急救车进入时他就同时收到了人手传来的短信,当即放下了忙得他团团转的工作来到了这里。
为洛阳打点好一切,正巧就在手术室外瞅见了那正被护士小姐建议去休息的小婴儿。
长安脚下一顿,上前打发走了那名护士。回身站在长椅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用他的气势压过了一个小婴儿什么的——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我每年都会带她去做身体检查——直到去年为止,她的身体还很健康,大毛病小毛病都没怎么犯过。”
“她是怎么回事?”风问道。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
“体内有异物,大概是哪次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长安回答道,紧接着顺着他方才的那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她肩上的伤是近几年来受过的最重的伤了……我总觉得自从你出现后,她的生活习惯整个都变了很多。”
“严重吗?”
“做个小手术取出来就行……喂,不要老是岔开话题。”
对于风完全不听他说话的事实,长安眉毛一跳,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此时正是夜晚——却未至深夜。是大人流连于灯红酒绿的时间,也是小婴儿早就酣然入睡的点。一旁总有护士朝长安投来不赞同的目光,却碍于其他不敢上前劝说。
“比起现在总是闹个大伤小伤的,我倒宁愿她跑回原本的郊外去生活。她对城市还是不太熟悉,相反的,野外才是她的主场。”
“……”
风抬起头望着尽头紧闭的一扇门,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是接受了长安的话还是其他的意思。
他的话题始终就没有跟对方抵达一个频道,可能是跟洛阳待久了,在这方面被稍微带跑了吧。
他有点儿无奈。
“我曾经在欧洲走动过的事情,是你告诉她的吧?”
风的表情上已经完全看不见惯常的那幅碍眼的温和神色了。他漆黑的眼中倒映着长安背后走道上的灯光,对方的影子也变成了一团漆黑映在眼底。
像是在思索着很多。
“是又如何?”长安对他没有什么好态度,“怎么?你在欧洲那儿真的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睡了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
“明明不想让她跟我太过接近,却又告诉她我的下落。长安先生你也挺复杂的……”
风低声说道。咬字清晰,没有听不懂的道理。
长安闻言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冷冷的轻呵一声,嘲讽的态度展露无遗。
“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以为这事是谁惹出来的?”
“……”
“我曾经听我师傅……哦,那个糟老头说过,蝉联三届武道大会冠军的风,交友甚广。如今看来,人际关系其实也不怎么样。”
“……”
长安看着就不像是会尊敬老辈的人,风完全能看得出来,他别的不说,眼中确确实实只有洛阳一个人。
无论是愧疚还是憎恶还是过分喜爱,都是单向的唯一的情感。这种于洛阳而言完全没必要的复杂态度,他却始终抱有。
过去肯定发生了很多,同时、现在也肯定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长安是个可怕的人。
“她现在搬到了市中心去,那里的环境稍微安全一些——可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不了多久。你当初惹上的那帮人、你曾经打趴下的那帮人,要是都开始针对照顾你的洛阳,……你想怎么办?”
“……”
当初惹上的那帮人他清楚是指什么,曾经打趴下的……这形容有些过于暴力了,可风细细琢磨一番,发现确实无力否认。
武道大会的冠军,得到这名讳后,前来挑战的人不计其数。他早就忘了那些人是谁了,只记得数量极其庞大。
数量多了,总会出现那么几个奇葩。
类似长安。
“那也没必要让她到欧洲去避一避吧?”风想了一会儿——想到远在意大利的那位算是朋友的杀手,自动带入了所有意大利男人。
要是所有意大利人都是他那性格,就糟糕了。
“你这是在她家呆久了犯婴儿痴呆了?”
长安不屑地哼了一声,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转身离去。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轻轻地落在了风的眼前,看他的态度,应该是已经交待完了所有事情,不想再跟风多说其他。
“——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会接她回来的,……她最后只能待在我身边,无论如何。”
“……”
长安的背影没多久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他的那番话描绘的一个事实,其实风先前也有所觉察——他平时出门时总能发现一些或是面相凶恶或是形迹可疑的人,不过是碍于在大众面前不好动手罢了。
洛阳实力不弱,对付那些毫无防备的目标时理应不会出事,……现在想来,应该她也成为了那些人的猎物了吧。
在工作的时候。
“……”
风谢绝了一名护士的好意建议,回头看了眼那扇门扉,暗自决定了什么似的、轻轻一跃到窗槛之上。
洛阳醒来时,周围没有一个人。
……哦不对,还有□□的护士小姐。
她亲切的微笑令刚刚才从昏睡中睁眼的洛阳清醒了许多,可四周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令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
好在她天性乐观,这事儿马上便被她扔到脑后了——她回答了几个护士小姐关切的问题,眨眨眼后开口问了问眼下的时间。
“…………怎么了吗?”
护士小姐口中报出了一串数字。
“……啊,没什么。”洛阳因为时间跨度比想象中的要大——例如一觉醒来不是隔天清晨——而愣了一会儿,旋即笑呵呵地摸着后脑勺,“我报了个外语培训班,想着落下了好几天的功课了……”
“没有问题,那个培训班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毫不留情的语气加上男性成熟后特有的低沉的嗓音,不会属于护士小姐。洛阳定睛望去,门口是及时赶到的长安。
比起低沉,更显阴沉。
他身上一向整齐的服装有些凌乱,似乎是刚刚才处理完什么事情赶过来。对方手上的事务一向繁忙,洛阳也没有一件件去琢磨的想法,只是他手上拎着的那个红色的球儿、有点眼熟。
“喂,把我儿子放下来。”
她儿子只有她才能拎。
长安哼了一声,随手一甩,把风扔了过来。后者从容地翻了个圈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动作流畅得让护士小姐目瞪口呆。
见室内还有个大活人、长安皱了皱眉头,上前跟她说了两句不知什么,后者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存有疑虑地回头望了眼洛阳,离开了这里。
“感觉如何?”长安把站在椅子上的风拎开,坐下。
“医院好臭。你也挺脏的。”
“还有呢?”
“难得看见一个漂亮的护士小姐,麻烦把她叫回来好吗。”
长安没有理会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要求。
些许是接下去还有事情,抬起手腕看了眼还在缓慢移动的表。上方的时间迫在眉睫,见面前的人语气活泼、不像是还有什么大事的模样,便轻呼了一口气。
八成是最近两头忙活,他的神色相比以往似乎有些憔悴。
“你那个培训班我去帮你退了。……顺便跟那位老师深入交流了一下。”
“……哈?”
“他告诉了我一些你的学习情况。之后我帮你找个私人老师,外面人多口杂,别瞎晃悠。”
“……”
洛阳眨了眨眼。
这一手包办的态度只是令她不满了一会儿,马上就自然地接受了——风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
正常人,……这种时候不会生气吗?
洛阳对长安似乎极其宽容——分明觉察到了对方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又什么都不说。面对对方如此霸道的行为,也没有丝毫反抗,而是……
……
兴致冲冲地询问老师是谁。
比起逆来顺受、她仿佛连对方的行为不正当都没有丝毫觉察。
“还有,这小玩意……”
长安瞄了眼一旁的风。后者从容地与他对望,那幅无辜的表情、看着就像一副等他走了就要打小报告的模样。
“……我也懒得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最近好好休息,这家医院是安全的。”
“……”
这态度的巨大转变,令洛阳眨了眨眼。这人先前不是还对她儿子喊打喊杀的嘛?
长安马上便匆忙离开了,临走前还接了个电话,忙碌到让洛阳没法开口询问。于是只能将视线收回、放到一旁的风身上。
“……”
她怀疑的小眼神儿频频投来。
“……你怎么把他哄成那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补跑医院时落下的图。
我想好好睡个觉orz。
☆、十五 失踪
医院的生活很无聊。
可碍于长安那铿锵有力的命令,洛阳还不能提前出院。
“你一天天的都去干啥呢?”洛阳看着每天正午固定会过来一趟的风,撑着下巴问他。现在跟自己这儿子聊天是她的唯一乐趣。
那妩媚动人的护士小姐不知为何被长安换走了,每天都是些糟老头子过来问她问题,好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