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神魔之间————仲心宛琴
仲心宛琴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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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可惜的,哈,含迦,你没料到吧?我想做的,已经全部做完了!"澜仰天大笑,直笑得口喷鲜血,溅在手中的冷月弓上,耀出月光般寒冷的清辉。
然而之后,澜慢慢低下头,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悲哀与失落,"在至阴蚀日受伤,即使你暂且修复了伤口,依然也伤得不轻吧?而我,也不必再徘徊犹豫......没什么可惜的了,澜的一切已可以终结了!"语毕,澜的身躯陡然一震。
"澜,不要!"幽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从澜的眼中读到了边涯临死前的那种诡异的目光,连忙脱口惊呼,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澜的胸前绽开了凄艳的流光,血汨汨涌出,染红了一切。在他闭口的一瞬,这个倔强冷静的少年,竟用手中的冷月弓贯穿了自己的心胸。
"澜!"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幽昧已抢上前,扶住倒地的澜,望着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一两岁的少年,新任智圣将军满眼惊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幽昧呵......"澜吃力地抬头,微笑着伸出手划过幽昧的脸颊,沾血的眸中闪着动人的光泽,"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师父边涯......要自绝么?呵......其实......其实他比我......优柔寡断啊......"他的手无力地搭在幽昧肩上,带着一种释然与哀伤,他的目光一点一点涣散,"认可了那......个男子,......却抛......不下责任,......死亡就......可以解脱了......结束了......"
幽昧胸中一震,忽然明白了师父自绝的原因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幽昧喃喃地问,望向那白衣的大祭司,一向跋扈冷酷的男子,目中竟是一片悲悯和不忍。
"澜,你这样做太傻了!"幽昧的泪慢慢溢出眼眶,滴落在他怀中神智已然淡漠的引导将军脸上。
这便是死亡么?澜努力睁开眼睛,然而眼前的光明仍是一分一分地黯下去,时空慢慢破碎,过往的一切在朦胧中漂移不定,但却都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疼痛在心口一点点蔓延开来,模糊的世界沉淀与心中,一点点化成星星的尘屑。死亡原来那么美,原来那么凄艳,原来那么......痛苦!
"澜呵,当有一天你面对死亡,你就会明白......一切都会因之终结......"
师父呵,澜明白......终结......已经......到来......
澜眸中的星光,随着生命一同......湮灭了......
"你想要的......就是终结么?"含迦望着幽昧怀中慢慢失去生命的少年,不知为何心却微微颤抖,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澜,一切爱与恨都在一瞬变得渺远,沾血的冷月弓掉落在地。
引导者,你所要引导的,是永爱还是永恨?g
"嗯!"含迦陡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袭上来,几乎让他支持不住,微微蹙了蹙眉,依然未掩藏住眼底流露出的痛楚。
澜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毕竟伤他也不轻,再加上"至阴蚀"的影响,这强大冷酷的白衣大祭司此刻也支撑不住,一阵阵昏眩袭来,含迦勉强站着,痛苦不堪地抬目望向悲戚的众人,现在你们会更恨我吧?
他苦笑一声,白影一扬,瞬间消失于众人面前......
勉强支撑着回到大祭司殿,含迦立刻紧闭殿门,并布下数道结界。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持不下去了,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心口,再无力动弹。
纯白的袍子滑落在地上,被殷红的细流淌过,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绳,热烈艳丽。
含迦的脸色苍白如纸,垂目凝视着淌过白袍上的血迹,盈上淡淡悲哀的笑,"星坠......真的要坠落了么?"
剧烈的痛楚,如同摧心裂骨的天雷,一下一下撕扯着含迦的身体,体内那些邪灵正蠢蠢欲动,要撕裂这具肉体,噬灭这个灵魂。
冷汗从含迦的额头滑落,他俊逸流光的琥珀色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无边的黑暗袭来,然而,然而这个孤僻冷傲的男子,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孤寂的星辰缀在天际,耀着青色的冷辉,大祭司殿中一片死寂,苍白俊美的大祭司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黑色的长发覆在血迹斑斑的白袍上,衰弱无力,连呼吸都似乎若有若无,他就这样慢慢陷入一片黑暗中......


14

"大祭司!不好了,大祭司!请开开门!"殿外传来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喊,不知是谁,对于大祭司竟无半分的畏惧,用力拍打着殿门,呼喊声透过结界传进殿中,无比焦急,无比惊惶!
昏迷于地的含迦勉强睁开眼睛,目光显得十分暗淡,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心脏,他听出殿外那个惶急的声音是出于幽昧。
怎么?身为智圣将军的幽昧竟会如此惊慌失措,这怎么配做十二守卫之首?
含迦微微苦笑,欲要起身,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
"看来的确伤得很重啊!"含迦低低叹道,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了哀伤,抬目望着虚空,静静地像要再度陷入那一望无垠的黑暗中。
"大祭司!大祭司!"幽昧仍在呼喊,然而大祭司殿中却没有任何回应。刚继任不久的智圣将军只急得满头大汗,他尚年轻,面对突然而至的危机,仍不得不依赖强大而冷静的含迦大祭司。
过了半晌,幽昧见仍无应对,知道再也不能拖下去,望着大祭司殿玄色的大门,咬咬牙,一拳击了上去,"大祭司!您听见了么?灵后,灵后被劫走了!大祭司!"
灵后......被劫走了?
昏昏沉沉的含迦蓦然一震,混乱的脑海中顿时升腾起一个强烈无比的念头,灵后被劫走了,那么止纾......那个依赖他的孩子......怎么样了?他的眸中耀起了绚烂冷厉的光辉,即使身体再怎么痛苦虚弱,硬是咬牙站了起来。
等不下去的幽昧正欲再度击向大祭司殿门,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衣的大祭司从中逸了出来,眼中冷光粼粼,瞟了一眼幽昧,冷冷问:"灵皇呢?"
"大祭司......"望见陡然出现的大祭司含迦,幽昧不禁呆了一呆,他的白袍上还渐满了血迹,脸色因为受伤的缘故十分衰弱苍白,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流露出了焦急,再怎么样也掩饰不了的焦急。"大祭司,灵后被劫走了,灵皇在凝日宫......"
幽昧的话还未说完,含迦已拂袖折向凝日宫去了,幽昧急忙跟了上去,竟见一向俊朗的大祭司步伐有些摇晃,刚想开口说什么,含迦冰冷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灵后怎么会被劫走的?守护灵后的凉沫,他人呢?"
"啊!"幽昧微微一诧,一面疾步跟着向凝日宫而去,一面答道:"正是凉沫劫走了灵后!他,他是无泪城的奸细!"
"什么?"含迦一震,步子不觉慢了,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幽昧微微有些喘息,定了定神说:"凉沫......凉沫今晨抱着灵后逃离灵神圣殿,值日的灵战士觉出了异样,阻挡时全部被杀,只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向洗容禀报了此事,我已命战神将军炎霜及追踪将军沧浪前去追缉,只怕灵皇殿下有失,便令其他守卫将灵皇殿下护在凝日宫中。"他说得很快,望着眼前的大祭司,咬了咬唇。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一向冷酷专横的大祭司必不会轻饶了吧?
"你做得很好!"出乎意料,白衣的大祭司竟毫无半分责难,反而低低赞了一句,他转过身,苍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冷笑,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异样的光彩,抬起修长的手,搭在幽昧的肩上,"很好,看来你有足够的智谋做十二守卫之首的智圣将军,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保护灵皇才是最重要的。"
幽昧的心中一沉,然而却诧异地发现,含迦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是那样的无力,他体内那种可怕的力量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这只是一个孱弱的男子。
"大祭司......"幽昧低低地唤,觉出含迦身上一种几乎是绝望的气息,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失落。
"转告灵皇,我一定把灵后带回来!"含迦慢慢开口,仍是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身上陡然迸发的那种似神似魔的气质,让幽昧一时迷眩,再望时,那袭白衣已然不见了。
"神魔一体,究竟是神还是魔?"


15

蜿蜒的古道被埋没于疯长的野草中,露出一点依稀斑驳的路面,青青的草叶露水已被阳光蒸干,然而依旧有液体一滴一滴顺着叶脉划落。
殷红的液体,带着腥味殷红的液体!
草丛中,一名青衣男子缓缓而行。那男子似乎受伤不轻,背上巨大的创伤不断涌出血来,溅到草上,使他不得不用剑支撑着地,每走一步,脸色便灰白一分,他的手中抱着一个用华丽缎子做成的襁褓,一个小小的女婴正在酣睡。
凉沫从灵神圣殿逃离不久,便遭遇上炎霜与沧浪。年轻的十二守卫临阵经验不足,在加上顾忌灵后在他手上,一番剧斗之后,战神将军和追踪将军竟然败在凉沫手下。
可是,十二守卫毕竟是十二守卫,即使身受重创,在眼看着凉沫将灵后再次劫走时,追踪将军沧浪强提一口气,趁其不备,给予凉沫几乎致命的一刀。
"可恶的十二守卫,若不是带着这丫头,我才不至于受此一刀!"凉沫低声咒骂着,苍白的脸上一片乖戾之气,低头望了望怀中睡得正香的女婴,冷哼"你到睡得好!"
缓缓行了一程,已到了古道的尽头,转过一小片树林,凉沫本以脱离了追缉,正欲停下休息一阵,然而刚转出树林,他心中一沉,顿时呆住了。
淡金的日光下,一袭白衣翩翩而立,微风拂过,衣袂飞扬,竟是有神话般脱俗的气质,黑发没有束起来,一直垂到腰际,琥珀色的眸子冷冷望着凉沫,几乎已经凝结成冰,那竟是......
"含迦大祭司!"凉沫的心在那一刻沉入了湖底,拦在面前的男子竟然是那个神鬼莫测的大祭司!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行动计划得分毫无差,怎么大祭司会......
凉沫微微抬起剑,护住心胸,望着含迦,心已经开始震颤。
含迦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根本不把眼前浑身欲血的青衣男子放在眼里,漠然开口:"放下灵后!"
"含迦大祭司!"凉沫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呆了一呆,把怀中的女婴抱得更紧了,望着含迦,他目中的戾气更甚。
"放下灵后,别逼我动手!"含迦再度喝道,语音中已带了些许怒意,微微抬手,无形的迫力立刻充满了天地间,而那双琥珀色眼眸里,冰冷的目光已转化成了杀气。
"哼!不可能!"强大的迫力已令凉沫窒息,他明白眼前那个白衣大祭司的可怕,但依然嚣张,勉力抬起头,冷笑:"含迦,不必在我面前假装,我知道昨日澜伤你得不轻!"
"哦?"含迦的眼中蓦然闪过一道冷光,带着奇异媚惑的色彩,掠过凉沫脸庞的一瞬,他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打碎了。
含迦的指尖慢慢聚起小股旋风,向着凉沫,冷声问:"你认为我无力收拾你么?凉沫!"
凉沫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后背已靠上了一株巨树,竟再无路可退。
该死!
凉沫啐了一口,无可奈何地再度抬目直视那个可怕的大祭司,咬了咬嘴唇,开口道:"至阴蚀还未过去,而你又受了重伤,若妄用灵力,必死无疑,我想你含迦大祭司不至于傻到这地步吧?"
"哼!"含迦扬眉冷笑,浑身笼起了强烈的魔性,"不愧是能潜伏数年的高手,你打探得到是清楚。可惜,你高估了自己,要杀你,何须我动用那种灵力!"
"废话!看剑"凉沫陡然大喝,身影如同一只青色的大鹏,高高跃起,闪电般一剑刺向傲然而立的大祭司的眉心。
硬碰硬行不通,不如先下手为强,来个出其不意。
"不自量力!"含迦冷笑一声,白色的身影微微扬起,指尖激越的灵力如流水般倾泻,直要去凉沫的性命。
"叮"一声,凉沫毕竟是剑道高手,挥剑挡住了含迦的灵力。然而一挡之下,凉沫急速往后退去,手中青锋剧颤不已,令他把握不住。
可怕!
惊恐一下子向凉沫的心袭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青衣剑客,对面前那个男子充满了畏惧,即使身受重伤,他亦有这般随手一击便可撼动天地的力量,更不必说因为顾忌灵后的安危了,那一击已是留了七分力。
凉沫只那么一呆,含迦便已悄无声息地欺压上来,他的脸色依旧有病态的苍白,但眼中的光辉却不亚于星辰。
他伸出手,仿佛凉沫根本不存在,直要去抱凉沫怀中的女婴。
"可恶!"陡然醒神的凉沫厉喝,然而却已无隙避开,咬了咬牙,凉沫立时便有了决定。他疾速望了一眼含迦,目中闪过一丝邪恶的冷笑,反手一剑,缚住灵后襁褓的四条锦缎即被齐齐斩断!
凉沫一手托住襁褓,一手执剑,向着含迦冷笑道:"含迦,你看!"忽然手一扬,竟将灵后的襁褓抛了出去。


16

襁褓中的女婴犹自安睡,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但襁褓落地,这可怜的女婴只怕要立刻殉命!含迦心中一沉,在不顾凉沫,左足一点,折身逸向襁褓。
"哼!"凉沫冷哼一声,一见含迦弃他分神,即刻提剑,用尽毕生之力,一剑刺向含迦后背。凉沫手中之剑在那一瞬,迸发出的力量与光辉,恐怕连星辰也要为之失色。
然而,含迦竟然不惧!
连神色也不曾改变,他猛然止步,黑发与白衫因为凉沫的剑气而飞扬,渺远如天神一般。他抬手在半空一划,立刻张开一道小小的结界,托住了灵后的襁褓,带着她慢慢落在草丛中。
而在同一时刻,含迦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也不见他抬头,人已移开,"嗤"的一声,凉沫的惊世一剑,只仅仅划破了含迦的衣袖。
凉沫微一诧,疾收剑回防,却终是不及,含迦的力量已反攻过来,透过他三尺的青锋,直击向他的心口。
"啊!"凉沫低呼一声,身体如同秋天的残叶,无法控制地飞了出去,"嘭"的一声,跌落在草丛中。
血将凉沫的青衣完全染红,刚才剑收得快,抵住了些许灵力,让他还不至于丧命。然而,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仿佛都断了,钻心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让坚毅的剑客几乎昏厥。
失败了,凉沫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显露一丝无奈,用尽了所有的智慧与力量,甚至于无限的忍耐与天赐的良机,孤注一掷,却依然败在那个可怕的含迦大祭司手中。
不!虽然失败了,但最后的计还没有出,如果成功的话,那么即使牺牲了性命,也值得,不枉潜伏了这么多年。凉沫的目中流露出邪恶的诡笑,挣扎着起身,他望见白衣的大祭司傲然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等待着我死去吗?凉沫心问。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倏而望向不远草丛中的襁褓。
那个孩子或者你,有一个必须死去。
凉沫几乎是用上浑身的力量,再次提剑狂奔向草丛中的襁褓,一剑刺向襁褓中熟睡的女婴。
"住手!"含迦微微一诧,震怒厉喝,白色的身影急掠向那个襁褓而去。
含迦身法虽快,却因站得太远,眼看着凉沫的剑锋一快触及襁褓,他的眸中一瞬时划过了一丝惊诧。
真的是在怎样也躲不过么?c
"......星坠......"含迦低叹,苍白的脸上带着苦笑,抬起双手,凌空飞划,在虚空中结下封印,疾上下翻飞,封闭封印之阵,然而长袖一拂,大喝:"去!"
虚空中那泛着暗红的封印震了震,向着凉沫疾驰而去。凉沫冷然一笑,剑势却丝毫不变,依然分毫无差地刺向那襁褓。
那暗红的封印结结实实地印在凉沫胸口!
"啊"凉沫惨呼一声,再次飞退出去,手中的剑再也把握不住,直上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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