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半晌,只见白子画扬起右手一挥,除了躲闪及时的杀阡陌之外,适才为花千骨求情的人皆被白子画给出手打了一掌,纷纷吐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不由得大惊失色,愣怔地抬眼看向了白子画,却见白子画已从墟鼎里取出了一把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长剑握在手里,阴寒森冷的目光注视着适才为花千骨求情的人,仿佛是一副要伺机杀人来以血饲剑的架势。
白子画持着长剑步步走近,双眸如霜雪凌冽,气势强大而骇人,一字一顿地冷冷道:“谁再求情,我便杀谁!”
看着性情大变的白子画,纵使是最为亲近的摩严与夏紫薰等人都觉得有些瘆人了,更何况是原本就对白子画心存着几分敬畏的其他人了,他们简直是快要被这样的白子画给吓得魂不附体了。
仙界太子胥凌微微低垂眉眼,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一声,蓦然想起了云舒尘的佩剑乃是回雪剑,目光又落在了白子画握在手里的那把泛着淡淡金光的长剑上。
那把长剑,名唤流风。
相传流风剑乃是由上古风神所铸造,是史书上颇为著名的上古宝剑之一。
后来,此剑不晓得是怎么落入了长留开山祖师之手,成为了绝情殿里剑阁的其中一把收藏品。
传闻长留开山祖师遍识天下名剑,可谓是一名爱剑成痴之人。
有一本极其古老的史书曾记载,上古风神与上古雪神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二人亲手铸造了一把宝剑送给对方以示情深,也就是如今流传于世的流风剑与回雪剑。
只不过,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对于长留开山祖师而言可谓是毫无趣味,他在乎的仅是流风剑与回雪剑之间究竟孰强孰弱,便常常拿这两把剑齐名并称而论之,后世爱剑之人在论及六界名剑的时候,也往往都是拿这两把剑齐名并称而论之。
久而久之,但凡在剑谱上见到‘流风回雪’,后人自然明白此处所指便是流风剑与回雪剑了,也有一些人为添情致而在话本小说里称之为‘鸳鸯剑’。
在尚未成为长留掌门之前,白子画就是以流风剑作为自己的佩剑,一如他的徒弟那般,在尚未成为长留掌门之前,云舒尘就是以回雪剑作为自己的佩剑。
犹记得昔年孤冷出尘的白子画手持流风剑纵横六界的意气风发,再到如今依旧孤冷出尘的白子画手持流风剑遍布全身的阴冷狠戾……
如今流风再出,再也不见回雪。
这情之一字着实害人不浅啊!
最后的最后……
为了安抚白子画的情绪,笙箫默亲自带着花千骨与蓝羽风回到长留去,并亲自将她们给分别押入仙牢里。
眼见一场好戏散场了,在场的众人也各怀心思地纷纷离去,唯独白子画依旧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处,任凭众人怎么好言相劝、好话说尽也不肯回到长留去,说什么都要待在这里陪伴云舒尘。
“师祖,您……之前您在塔室里闭关之际,师父在庭院里亲手为您栽种了好几棵您最喜爱的雪松,您可想要回去绝情殿里看一看,顺便给它们浇浇水?”
全赖云芙蕖忍着眼泪所说出口的这番话,这才让白子画终于肯同意离开此处了。
……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花千骨不由得微微扬唇,仰起头来无声一笑,满目尽是悲楚而凄苦。
她似乎又再次毁了白子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是把第一篇番外给码出来了_(:з」∠)_
我先码花千骨的番外_(:з」∠)_
☆、1.2 诛仙柱前,亲自行刑。
三日后,艳阳天。
长留殿外,诛仙柱前,三尊会审。
花千骨与蓝羽风跪在广场中央,面向端坐于长留殿前的儒尊笙箫默、白子画、世尊摩严以及新任长留掌门云芙蕖,他们的左右两侧坐满了仙界众仙,身后站着无数名以长留首徒落十一与掌门首徒楚霄为首的长留弟子,还有隐匿在暗处的东方彧卿……整个场面尽是一片肃穆而压抑的静默。
戒律阁长老罗绪之站在花千骨与蓝羽风的面前,一副严肃而威严的样子,他环顾了四周一眼,而后按照云芙蕖的意思,先行处决鲛人蓝羽风。
“蓝羽风,你为救仙界罪人斗阑干,不惜盗偷神器,又利用花千骨释放妖神出世,还害得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云舒尘以妖神之身自戕于世人的面前,你实在是千死万死亦难辞其咎!”
“经由本派三尊与九阁长老这几天的商议,最后一致决定,判你在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
闻言,众人大惊。
消魂钉是长留最残酷的刑罚之一,每一根消魂钉入骨,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自开派至今,就有无数仙人被活生生地钉死在诛仙柱上,以至于诛仙柱透着的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怎么也散不去。
一身狼狈的斗阑干站在仙界太子胥凌的身后,一听见蓝羽风要生生承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不禁脸色发白,正要冲上前去为蓝羽风求情,这才想起他已被仙界太子胥凌的侍卫给封印了灵力、还被其侍卫用仙索牢牢地困住了他的手脚,根本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犹如受伤的野兽般奋力地嘶吼着让长留放过蓝羽风,自己甘愿代她承受一切刑罚。
仙界太子胥凌面色微冷,要不是为了让斗阑干痛不欲生来慰藉自己痛失未来得力助手的心情,他是绝对不会带着斗阑干来长留这里丢人现眼的。
“阿一。”仙界太子胥凌目不斜视地仅是这般轻声一唤,名为阿一的侍卫随即明白过来其心中所想,便轻轻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点了斗阑干的哑穴。
嗯,耳边顿时恢复一片清静,仙界太子胥凌满意一笑。
对于长留三尊与九阁长老所作出的裁决,仙界众仙倒是没什么意见,也没有人为蓝羽风开口求情,毕竟蓝羽风是妖魔界的妖魔,再加上她又是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仙界众仙并没在此时落井下石已算是不错的了,更别奢想他们会对她心生可笑的怜悯之情了。
眼看着蓝羽风已被仙索牢牢地缚绑于诛仙柱上,就在戒律阁长老罗绪之取出了消魂钉意欲行刑之际,一身素衣的云芙蕖倏地站起身来,冷声道:“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面容清丽秀雅的云芙蕖一脸冷若寒霜,她徐徐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微启红唇,冷然的语气是透着几分不容违逆的强硬,说:“罗长老,且由本座来行刑。”
云芙蕖这才当了第三天的长留掌门,兴许是云舒尘之死给她带来的太大的打击,这几日以来,云芙蕖一改昔日温和沉稳的性情,不仅整个人变得冷淡寡言了不少,更在待人处事方面不自觉地向云舒尘渐渐靠拢,隐隐承袭了几分云舒尘的杀伐果决与高深莫测。
——好比此时此刻的云芙蕖,那一身凛然的威仪倒是愈发的肖似云舒尘了,直看得众人忍不住一阵恍惚,更遑论是对云舒尘用情至深的白子画了。
“舒尘……”白子画怔怔地凝视着云芙蕖的背影,无意识地轻启薄唇,一声又一声近似呢喃自语的轻唤流连萦回于唇齿间,听得身旁的摩严与笙箫默俱是一阵难以言表的心酸。
对于云舒尘这位长留史上在位最短的掌门,九阁长老无疑是既遗憾又惋惜的。
在云舒尘之前的两代掌门——衍道与白子画一心清修,皆是不甚喜爱处理门派中事之人,所幸这两代掌门的修为也皆是不俗,尚可震慑仙界众仙与妖魔的气焰一二。
当他们终于等到了云舒尘这么一个有雄才大略又肯励精图治的掌门出现,他们均以为只要在她的带领之下,长留的声望与地位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却没料想到天妒英才,竟会让这等注定非是等闲之辈的红颜就此香消玉殒,还是以这种被天雷连劈而死甚至是魂飞魄散的惨烈方式……
在九阁长老中,礼乐阁长老桃翁可谓是最为痛心的,为的是云舒尘曾来安慰因徒弟轻水不再返回长留山一事而失落的他,也为的是云舒尘在十方神器被集齐之前的一番郑重嘱托……
因此,九阁长老可说是格外的疼惜云舒尘的徒弟——云芙蕖,不仅按照云舒尘生前托付的遗愿,让云芙蕖顺顺当当地当上了这长留掌门,时而还会在明里暗里或是给予帮衬或是稍加提点,让云芙蕖安安?4 男牡刈日獬ち粽泼胖弧?br /> 对于云芙蕖提出想要亲自行刑的要求,九阁长老自然是十分明白云芙蕖的心情与动机,彼此下意识地纷纷相视了一眼,似是在透过眼神交换意见。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戒律阁长老罗绪之朝着云芙蕖点了点头,而后不疾不徐地退到了一旁去,吩咐身旁的一名戒律阁弟子给云芙蕖送去消魂钉。
云芙蕖接过了消魂钉,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然后在花千骨的面前站定,抬眸冷冷地望向诛仙柱上面色红润的蓝羽风,然而她的神情却平静得令人实在捉摸不透她的心绪,更让现场的气氛平添几许压抑。
原本的蓝羽风早已被云舒尘在灰飞烟灭之前折磨得快要死了,但是白子画与云芙蕖为了不让蓝羽风这么简单地死去,二人极其默契地利用许多丹药给蓝羽风续命,前者更是不惜利用卜元鼎来炼制出数量与种类繁多的极品丹药来让蓝羽风吃下去,为的也不过是要让蓝羽风能够好好地活着,并好好地承受她所应得的惩罚。
须臾,云芙蕖缓缓地抬起手来,白色袖袍也因此轻轻舞动,在阳光映照之下,袖袍上的银竹暗纹依稀有一抹流光莹然浮现,好似一名九天神女正欲翩翩起舞。
就在下一刻,云芙蕖微微眯起明眸,纤细而浓密的长睫掩映着凌厉的眼神,体内运转着灵力并施了个法术,使得手里的六根消魂钉一根一根地自行朝着蓝羽风的方向飞去,分别钉入了蓝羽风的双手手腕、双腿膝盖与双脚脚踝。
蓝羽风的惊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顺着诛仙柱流下来的鲜血也一次比一次多,诛仙柱下尽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与腥气……
在场不少人纷纷别开眼去,不忍心看蓝羽风的模样,而斗阑干的神色又悲又怒,一颗心痛得几乎要窒息,然而就算是如此,如今也不过是一只困兽的他根本无法去做些什么来阻止云芙蕖继续对着蓝羽风行刑。
一旁的无垢眼见默默红了眼眶的云芙蕖毫不留情地对着蓝羽风行刑的模样,他便已清楚地知道云舒尘之死终究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又想起至交白子画如今的情形,不由微垂眉眼,暗自在内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云芙蕖业已将二十根消魂钉一根一根地钉入蓝羽风的体内,而满身血污的蓝羽风已然是奄奄一息了,魂魄更是散去了几缕,在她数度即将要昏死过去之际,却总是被戒律阁长老罗绪之的座下大弟子游瑞庭用法力强制唤醒,还按照云芙蕖的吩咐给蓝羽风喂下白子画利用卜元鼎炼制出来的各种极品丹药来吊住蓝羽风的性命。
在云芙蕖准备将第二十一根消魂钉入蓝羽风的体内之前,她赫然垂下手来,双眸不自觉地盈满点点泪光,只听得她缓缓地说道:
“先师曾言道:‘善恶从来就不是天性,而是选择’,本座至今才明白先师为什么会有此一言……”
“为了天下苍生,先师选择自我牺牲,是为善;为了给先师报仇,本座选择如此凌迟你,是为恶。”
“不过,本座甘愿担此恶名,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语罢,云芙蕖又将消魂钉一根一根地钉入蓝羽风的体内,前前后后总共钉了三十根消魂钉,因为蓝羽风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云芙蕖并没有丝毫动容,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楚霄,将蓝羽风带回绝情殿去,关押在后山听竹洞里,再给她服药、上药,务必要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余下的五十一根消魂钉,本座日后自会要她慢慢偿还——”
楚霄漠然地点点头,恭敬地应答道:“徒儿遵命。”
看着楚霄带着蓝羽风远去的身影,花千骨闭了闭眼,内心没忍住涌起一抹绝望的情绪,她再抬眼看了面无表情的白子画一眼,心里又不由得升起一丝期望,希冀白子画能够顾念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抬眸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便已足矣,然而这世间的一切却再也入不了白子画的眼里了……
哪怕前世曾经相爱互伤一场,哪怕今世曾经师慈徒孝一场——
因为云舒尘之死,一切已悉数成空,花千骨亦难幸免。
白子画的心到底是随着云舒尘一起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表示番外简直就是卡成翔了_(:з」∠)_
☆、1.3 代为受刑,互不相欠。
处罚了蓝羽风之后,接下来理当受罚之人,便只剩下花千骨了。
云芙蕖重新落座,神情漠然,再不见面上起伏。
戒律阁长老罗绪之再次走了出来,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的声音传遍整个长留广场。
“长留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花千骨,你勾结妖魔、罔顾同门,非但轻信妖魔蓝羽风的言语,助妖魔蓝羽风集齐十方神器,又牺牲了同门朔风的性命,释放妖神出世,还害得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云舒尘以妖神之身自戕于世人面前,你更使得本派千年声名扫地,原本应处以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之刑——”
话语稍微停顿,心系花千骨的东方彧卿等人不禁提气屏息,戒律阁罗绪之垂眸瞥了花千骨一眼,接着道:
“只不过,念在你乃是为救身中卜元鼎之毒的师父白子画才会与蓝羽风一起合谋集齐十方神器的份上,又念在前任掌门云舒尘在临终前曾留书为你求情的份上……”
闻言,除了已然知情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余的人纷纷惊讶于原来白子画曾身中卜元鼎之毒,心道原来当初的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而花千骨的身躯微微颤抖,为云舒尘替她求情一事而内心大受震动。
她全然没想过云舒尘居然会在临终前曾留书为她求情?
云舒尘因她而成为妖神,不应该是恨她入骨的吗?
何以会是如此?
戒律阁长老罗绪之微垂眼帘,定定地看着神情略显怔忪的花千骨,道:“花千骨,经由本派三尊与九阁长老的一番商议,最后一致决定,即刻判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
不等花千骨细细思量云舒尘为她求情的用意,戒律阁长老罗绪之的判决让她面色一白,好似是对于逐出师门这一条判决的震惊与难过,又好似是忆起了前世被消魂钉一根一根钉入体内的剧烈疼痛。
花千骨抬头望向白子画,双眸渐渐浮现点点水雾,对于将要接受消魂钉之刑的判决,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觉悟,只是逐出师门……
白子画终究是恨透了她吧,所以他不要她这个徒弟了……
尽管花千骨将要受到的刑罚不及蓝羽风业已受到的刑罚的半数,然而消魂钉之刑的残酷足以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无法不让人心惊胆寒,心系花千骨的东方彧卿与糖宝等人自然是百般惶恐、千般忧虑。
在这些人之中,糖宝无疑是最为担心花千骨的,她甚至是非常希望杀阡陌或是孟玄朗能够率领手下的兵将攻入长留,从白子画的手中营救花千骨,然而她看了端坐在一旁的夏紫薰、无垢与檀凡一眼,又转而看了座上的白子画一眼……
糖宝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绝望压得她几度喘不过气来,纵使杀阡陌与孟玄朗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在仙界四位上仙坐镇于此的情势之下救走花千骨,更别说白子画为了避免杀阡陌与孟玄朗前来营救花千骨,便早早利用了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谪仙伞设下了结界。
除非白子画撤走了那把此刻正悬于绝情殿上空的谪仙伞,否则以谪仙伞为媒介而设下的结界非但可以阻拦来自外界的一切进攻,甚至还可以将所有的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
由此可见,白子画想要惩处花千骨的心思是有多么的坚定,可怜了花千骨为了救白子画所作出的牺牲,却还要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
眼看着三名戒律阁弟子将要押着花千骨走到诛仙柱的面前去,糖宝赫然挣脱了落十一的怀抱,一边高喊着‘住手’,一边跑到花千骨的身边,紧抱着花千骨,扬声道:
“子画上仙,骨头是为了要替你解卜元鼎之毒才会去盗取神器的!”
“若说骨头有错,你又何尝没错?如今骨头要受罚,你是否也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