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压住其中一个来掀我斗笠的手,我解释道:"各位姑娘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也没关系,我们都可以帮忙啊。"没想到她们非但没有失望地离去,反而来了更多的女子。我只好尴尬地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戴银面具的人。
"银面具?好象没有啊......"
"的确没有......"
"现在戴银面具的人都很少了。"
听到她们肯定的答复让我有点失望,莫非是我的错觉,其实碧落根本没有追来?
那麽这里散发的浓浓的媚香又是怎麽回事?
难道这里还有人使用媚香......
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推开旁边挂在身上穿粉黄色纱衣的女人,急忙翻开身侧的包袱,果然一股摄人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想起今天上午某人把玩的瓶子,一股火气就止也止不住地窜了上来。
这个麻烦的三少爷,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麽?
难怪我闻到这麽熟悉的香味了,原来是这个瓶子里发出的味道。
我有点自嘲地苦笑,就算别人碧落南下也未必是来寻我的。而且对付我,他的那些就手下绰绰有余。
那我抱的那些期望又是什麽?
"哎呀,大爷,你是做香料生意的吗?这都是些什麽啊,这麽香。"
就在心绪烦乱的我手忙脚乱地将打开的瓶子盖上时,粉黄色的女子顺手拿出其中一个印花瓶子随口问道。
我回头一看,心中不由一窒,那是──梨花春雨!
手在大脑反映过来之前就已经伸出去抢夺那个瓶子。我自己也认为有点失态,但梨花春雨是只要闻一闻都能让人失控的春药,再加上我带的是原香,如果在这围满女人的地方打开,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可能被我扭曲的脸吓到,就在我触到瓶子时,吃惊的女子手一松,瓶子就"啪"的一声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屏住呼吸,维持著抢夺瓶子的姿势,缓缓抬起头。看著还没有什麽客人的大厅和我周围的十来个豔丽女子,我有股想就此昏厥过去的冲动。
这下......真的麻烦了......
几乎是立刻,厅堂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仿佛一瞬间周围的所有杂音都离我远去,留下的,就只有渐渐沈重的呼吸声。
十几个呼吸交杂在一起,显得分外淫糜。与此同时,皮肤也变得敏感起来,就连由呼吸所带动的微风也能轻易感受到。
天哪,一个人就算了,这里十几个人我可消受不起。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
我没银子啊!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目前只有我知道将会发生什麽。所以趁大家发愣的当儿,我还是赶快逃走为好。
打定注意,我抓住包裹就往外冲,可能是被梨花春雨太过浓郁的香味熏瞢了,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逃跑。
很好,只要离开这里,所有後果都不关我的事了。
我想我还是明天就离开徐州的好。
就在快要成功时,忽然一只如铁爪般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向前冲的身体。我压抑著体内翻腾而上的情欲,拼了命的想挣脱身後的桎梏,却不能让手得到丝毫的放松。
是谁啊?
就在我无比疑惑时,我听到了那个三个月来我日思夜寐冷酷到可以将世界冻结的声音。
"零......"
我瞬间停止了挣扎,努力控制住喘息,慢慢转过身来看著那张精致美丽到令人窒息的脸,缓缓吐出两个字:"碧落......"
为什麽......
他......没有戴面具......
六
我认为这是我设想中最糟糕的重逢,本来想就算再见面都可以死不认帐的。但是刚才慌乱下喊出的名字就这麽轻易地暴露了自己。
怎麽办?
我头脑早被迅速上升的体温冲成一团糨糊。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麽了,所以只好呆呆地透过纱巾盯著那张豔丽到及至的脸。
这次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了吧......
算了,这应当就是我人生的终点。虽然还有很多遗憾,但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再不知足就该天打雷霹了。
内心平静地等待著死亡的来临,可是那尊阎王却迟迟不肯下手,只是盯著我看,然後说出一句让我摸不著头脑的话。
"你......居然又来找女人。"碧落声音越发地冷。
而我却是反射性地反驳他:"我来找女人又关你什麽事?"
立刻,他抓住我胳膊的手加重了力道。我觉得我的胳膊快要被他捏碎了。
可是疼痛却压盖不了从下腹窜上来的欲念。
不行,我快忍不住了......
我顾不上其他,探过头去用力咬住了他的肩膀。碧落吃痛地一甩手,我就被他甩出了忘忧楼,重重地撞在了街对面的柱子上。只听"啪"的一声,假肢就这麽折断了。
这次摔得够狠,我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专心的疼痛。
我心中发冷:他下手还是这麽狠......
虽然知道他一贯如此,可是心为什麽还是那麽的痛,那麽的不甘心?
在能抬起头之前,碧落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能很清楚地听到他压抑著怒火地喘息,他在我面前蹲下来质问。
"你敢咬我......"
就在我想嘴硬地回驳他时,他却一下吃惊地倒抽了口气,"......零,你的脸怎麽了?"
说完他一把抓下我脸上的薄膜,然後愣在了那里。
"............"
我已经说不出什麽话了。趁他还没有反应,我用我仅剩的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脖子,然後找准目标就狠狠地──吻上去。
"唔............"
碧落出乎预料地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任我吻著,我已顾不上其他,用牙齿反复地磨蹭著他暗色的薄唇,他的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趁著这个空隙,将舌探了进去。我细细地舔舐著他口腔的每一寸,忘我地享受著他嘴唇的甘美。他的眼底渐渐湿润,眼睛眯成了一条逢。
如果我还清醒,那麽我一定不会做出这麽大胆的举动。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算是失去理智,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碧落绝对不正常的反应。
我们就在大街上这麽忘我地吻著,完全不理会四周人的窃窃私语。
好想要他,想要他,就是现在,想要他......
头脑中一个声音这麽叫嚣著,手也顺从地向下滑去......
突然我们四周被情欲渲染得沈闷的空气传来了划破声。碧落一把推开我,反手一抓,手中就出现一条火红色的鞭子。
只见那鞭子一抖,碧落顺势地放手,然後它就像有生命般地缩回了持有者的手里。
"你这家夥,居然敢勾引别人的相公,不想活了吗?拿命来!"炎怒视著碧落,又操起鞭子暴风般地挥了下去......
碧落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抽出身侧的翠蜂就迎了上去。
而空气中残留著优美声线的隐隐余音。
"你居然......敢成亲......"
他什麽意思?
我看著立刻打做一堆的两个人,说实话,有点摸不清楚状况,所以只好用手按著自己的前胸努力想把紊乱的呼吸调整回去。
可那却是徒劳,我十分清楚梨花春雨的药性。如果不把体内的火散出去,我会一直这个样子下去......
如果有解药的话就好了。
该死,我怎麽就把怎麽重要的东西忘了呢?
现在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怨自艾状态。
碧落和炎缠斗到一起,果然两人势均力敌。可能嫌这里太窄不好发挥,炎冲碧落喊到,有本事和本姑娘(?)到宽敞的地方打一场!
碧落没有理会他,只是冷静地一剑刺过去。炎惊慌地一闪,才没有被翠蜂蛰到。
然後碧落飘回我身边瞪著我警告:"我先把她解决了就回来收拾你,如果你再敢跑,我就杀了你爹。"
我爹!
我正要发问,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的心一下就凉了。
七
我不知道碧落是不是真的将我爹抓住了,毕竟昨天我还收到爹让麻带给我的书信。可是那个人神通广大,我也说不准他有没有说谎。
正猜疑著,忘忧楼就冲出来一群带著大刀的彪形大汉,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打手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然後那群打手向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从中走出一个身著锦衣罗缎的美男子。
是的,他很美丽,如果不算他空荡荡的袖口的话,应该是个绝色佳人。
美男子看著我平静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在我的楼里下梨花春雨?"
"......呼......那是...唔...是个误会......"我依旧喘息著,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美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後问:"你也中药了?"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真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的药自己却解不了。
"......"
美男子没说什麽,只是想了一会儿,然後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两个大汉向我走来,也不问我的意思,架住我的胳膊就向他走去。
来到他的面前,他让人拂开我眼前的乱发。
我下意识地想遮住脸上的疤,没想到的是他看到我的脸并没有失望地叫旁边的人把我拖出去埋了,而是吃惊地呼出我的名字。
"你是零?"
"............"
我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也没有想出这人是谁,所以不敢贸然回答他。万一他是我的哪个仇家,那我岂不是自己往虎口上撞?
见我一直沈默不语,他叹了口气,让人为碧落和炎的破坏给周围人赔了银子後,向後点点头,两边的人就立刻跟著他返回了忘忧楼。
美男子把我带到了一间装潢华丽的卧房,让人把我领到樟木桌子边坐下。对他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我真有点莫名其妙,所以我只能等他开口说话。
"你果然记不得我了啊,零......难道你也不记得这双手了吗?"美男子看我依然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所以干脆地提醒我。
注意到他垂到身侧的空荡荡的袖子,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路遥?"我恍然大悟地指著他问。
他微笑著点点头,回答:"对大夫您的救命之恩,我至今也不能忘记。"
"你真的是路遥?"
我惊喜地叫到。
没错,他就是两年多前我救出的那个男孩。
为了救他,我违反了碧泱宫宫主的命令,结果被赶出了碧泱宫。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和碧落有了如此珍贵的回忆。
虽然也可以说是因为他才让我落到了这步田地,但是我却想感谢他。
不然我到现在都只能在远处默默地仰慕著碧落。
碧落依然是我远远无法触及的向往,而不是曾在我身下开出耀眼莲花的活生生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时还是熟人好说话。
所以我大喜所望地问他:"那你是这家妓院的老板对吧?"
从刚才的阵势我多少可以猜到。
路遥又点点头。
"太好了,那不知道路遥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零说的哪里话,只要是你的请求,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他干脆地回答,"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到他这麽说,我大喜所望地要求:"那麽请你给我个经得起折腾的姑娘,我身上的梨花春雨已经......"
听到我这麽说,他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
然後向身边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小厮吩咐,"叫绿娥到翡翠厢伺候。"
"还是等你完事後我们再好好叙叙,毕竟那个等不得人。"
他在我迫不及待地离开前这麽笑著说道。
消完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後了,当我再次被领入路遥的卧房,他早换上一套衣服坐在桌边等了我许久,而且周围也没了伺候的仆从,想必都被要求退下了。
我坐过去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茶面的缕缕白烟慢慢地品著。
"绿娥的感觉这麽样?"路遥先开口,立刻让我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说...说什麽啊?"
"就是说绿娥啊,她可是我忘忧楼所有姑娘里和他最像的。"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终於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我放下手中的茶杯。
"既然你我都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他,又何苦这麽做......"
"没什麽,自己的臆想而已,人总要活得有点盼头。宫主给了我希望,是我自己没有资格将他变为现实而已。"
没有想到他在这两年里真的变了许多。想当年他也因为碧落的决绝而心灰意冷过,但是现在似乎已经看开了。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我却害了你......"他抱歉地看著我说。
"没什麽,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不是因为你先去揭了他的面具,说不定被斩手的就是我了......"
这我可没有说假话,我确实在路遥之前犯过和他一样的错,不过我的运气好,碧落并没有怎麽责罚我。
"可是我到现在依然不知道他长什麽样子,真是遗憾。"他说,然後又叹了口气。
"............"
其实他刚才已经了了夙愿了,可惜自己却不知道。
因为路遥不可能想到碧落会以素颜示人吧?说实话当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碧落的脸时我还真吓了一跳。是这个原因才让我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也可能是我身上的媚香让我失去了判断能力吧......
"对了,路遥,我记得当初我是把你送到洛阳去的,你现在怎麽又在徐州开了个忘忧楼?"
在好不容易将路遥的命保住後,我曾为了让他逃离碧落的杀害将他送到了洛阳的一户好心高姓人家里。
我在十三岁时救过那家里染上痨病的儿子,他们很感谢我,所以很爽快地答应我照顾路遥。
"......说起来,还真是要对不起你的好意了。"路遥苦涩地笑笑,先向我道歉说。
原来刚到洛阳,路遥并没有从碧落狠心的杀害中恢复过来。他根本承受不了一夜之间失去梦想和双手的打击,所以那段时间很是消沈。
然而高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过了半年他也想通了,打算将那段痛苦的记忆抛到脑後。
可是正当他准备重新开始时,老天却不尽人意,将他刚刚开始的生活剥夺。
"知道洛阳是在哪儿吗?白云山庄的大本营。我不清楚究竟他们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总之有一天当我出去散步时,陈青焰就带了几个人来到高家,说是要清除碧泱宫的妖孽。谁都知道如果他要杀我,我根本抵抗不了。所以高家人拖住了陈青焰,托人送我离开洛阳。然後我就来到这里......"说著,他便沈默不语,我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想提起。
"是我疏忽了......"如果我没有把他送往洛阳,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哪里,如果不是零的冒死相救,我早已是冢中的一堆枯骨,哪里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享受生活?"
"............"
"只是我有点放不下高家......"他遗憾地说,"我是不能回到洛阳了,却是一直放不下待我如亲人般的高家人,也不知道陈青焰有没有为难他们。"
"白云山庄只惩恶贼不欺压百姓,这你可以放心。"我安慰他。
"那到是......不过如果我能再回去看看他们就好了......"他突然转向我问:"零,你能不能......"
我知道他要说什麽,急忙拒绝:"我现在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失望地垂下眼帘,叹气般地说:"也对......听说碧泱宫发布了清水追缉令,那是在指你吧。"
"............"
"碧落难道真的不放过你?"
"......是我自找的。"这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当初没有胆大包天地拥抱了碧落,现今也不会被追地东奔西跑。
"你还真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