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磊落惯了,在亲近信赖的人跟前配合阿朱演戏,颇有点不自在,眼见阿朱已经走远了,忙说:“你小心点,大哥就在这里。”
林聪没回身,只挥了挥手,走到段延庆身边,观看棋局。段延庆走入困境,丁春秋在旁边捣鬼,段延庆要自杀时,林聪已经把棋局研究透彻,她随手一指凌厉的剑气逼退丁春秋,再下了白子帮段延庆摆脱困境,之后,一步步越来越顺,最终赢了聪辩先生。
聪辩先生又惊又喜,满脸欣慰和如释重负,盯着林聪看了好一会儿,才示意她跟他走。周围所有之前试图破解棋局惨败的人也都大是惊奇,纷纷好奇的盯着阿朱看,想知道这少年公子是哪家的才俊。
说到棋艺,林聪还是在倚天时,跟杨逍学的,杨逍是个爱好风雅的小资情怀,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两人闲来无事总会厮杀几盘,虽然林聪赢的机会很少,但棋艺也算中高手。
想到这里,林聪回身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萧峰就在她身后五六步的距离,两人对视,均会心一笑,林聪心里惆怅,不知道这辈子走到头时,他是不是能恢复上一世的记忆。
回身时,林聪终于首次见到阿朱曾经的主人慕容公子,还有他的那几个死忠下属,以及王语嫣。
慕容复容色极为出色,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虽已亡国好几代,但眉宇间依然流露着淡淡的王孙贵气。此刻林聪易容改变了相貌,慕容复只觉得她看着面熟,却没认出这所谓的才俊就是自家的丫鬟阿朱。
慕容复为复国时刻处于求贤若渴的状态,眼见阿朱破了差点害自己自杀的珍珑棋局,眼见阿朱视线扫向他,俊脸上立时微微一笑,笑容的度把握在既有自持身份的矜持,又有礼贤下士的热忱,眼中更是流露出真诚的结交之意,只不过阿朱的视线只在他脸上扫了下就移开了,他便也止步,没有上前。
段誉恰在此刻看见了王语嫣,立即撇下萧峰,颠颠的上前找王语嫣说话,萧峰便走上前挡在林聪身后,虎目极有威严的盯住一脸不怀好意的丁春秋,丁春秋刚才吃了林聪的暗亏,此刻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的害了这厉害的年轻后辈,但见萧峰魁伟的身躯威风凛凛的往林聪身前一挡,顿时心里忌惮起来,不敢轻易下手。
人群中还有个灰衣番僧鸠摩智在偷偷观察阿朱,刚才林聪悄无声息的用六脉神剑逼退丁春秋,别人没发觉,段延庆和鸠摩智可是发现了。段延庆因为被林聪救了性命,只是好奇这少年怎么会大理的六脉神剑,鸠摩智则是在天龙寺吃了暗亏,被栽赃偷了剑谱,和天龙寺的僧人扯皮了好久才脱身,一见林聪使六脉神剑,就怀疑这小子就是当日陷害他的人。
众人各怀心思中,聪辩先生咳了一声,提醒林聪跟他走,林聪便跟在他身后到不远处的石屋中见他的师父无涯子。阿朱的易容术十分高超,举止言谈都是男儿形态,聪辩先生和她没有肢体接触,并没有怀疑她是女扮男装。
将林聪送进石屋后,聪辩先生就站在门口守着,林聪一进屋,就见到无涯子,两人互相打量着,不得不说,逍遥派在驻颜上十分成功,无涯子按说也该一百来岁的年纪,可他黑发黑须,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皮肤光滑白皙,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
无涯子看着看着眉头皱起,摇了摇头叹了声:“星河越来越糊涂了,我说找个少年郎来,他怎么给我送了个女娃娃?”
“女娃又怎么了?只要能帮你诛杀丁春秋这个叛徒不就行了。”林聪见被拆穿了,索性擦掉易容,露出本来的面目,她望着无涯子,面带微笑盈盈下拜,恭敬道:“段家阿朱拜见逍遥派掌门。”
无涯子眼一眯,双手一托,两人之间相距了好几步的距离,林聪便被他凭空给托的站直了身子,就听他问:“你这女娃从哪里习得逍遥派的武功?”
林聪便把大理无量山的遭遇给他说了一遍,无涯子听后,沉思片刻叹道:“罢了,这也算是缘分,我也没日子可等了,你跪下磕头,我正式收你为关门弟子。”
林聪欣喜跪下磕了九个头,她习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本就是逍遥派中属于无涯子的,拜师磕头也理所应当。
拜完师后,无涯子将自己和丁春秋的恩怨详细说了一遍,就将一身功力传给林聪,散功后,无涯子须发皆白,随即掉落一地,满脸满身的鸡皮鹤发,苍老的不成样子。
将掌门指环和李秋水的画像交给林聪,无涯子就要咽气,林聪忙扶着他,又给他渡了一部分内功,说道:“师父,你且坚持一下,徒儿这就让你亲眼看到丁春秋的恶果。”
无涯子本已奄奄一息,听闻此言,又勉强打起精神,林聪扶着无涯子出了石屋。
屋外此刻苏星河和丁春秋已经斗到白热化的地步,萧峰担心林聪,也跟着护在石屋前,但他不知道林聪的情况,摸不准苏星河算敌算友,只是观战。
其余人各怀心思,也都在观望,慕容复带着他的家臣们拦在下山的路上,想等丁春秋落败痛打落水狗博个好名声。段延庆和他的四大恶人帮则盯着段誉,很想找他的麻烦,不过碍于萧峰在旁,他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鸠摩智是等着阿朱出来,确定她是不是偷走六脉神剑的人。
林聪扶着无涯子一走出石屋,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林聪此刻已经恢复容貌,慕容复自然认出她了,隔得老远忍不住欢喜的叫了一声,其他家臣也都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林聪此刻没心理会他们,她手掌抵在苏星河的背心,输送内力助他逼退丁春秋,然后将无涯子交给苏星河,又对萧峰说:“大哥,我已拜了逍遥派无涯子前辈为师父,现在要去替师父清理门户,有劳你照顾我师父和师兄,千万小心丁老贼施毒暗算。”
第四十六章 苏爽大英雄16
丁春秋绝没想到无崖子还活着,一看到师父出来,心先怯了三分,再被阿朱那犹如看死人的目光一盯,顿时心中一颤,他之前就吃了阿朱的亏,心知这女子不好对付,跟她一起的那个北乔峰更是虎视眈眈,只怕今日讨不了好处,不如先撤,改日再分散开一一将他们毒死。
存了退意,他便冷哼一声,长袖一甩,一副老仙不跟你们这些小虾米计较的倨傲样子,转身走入众门徒中,在门人们此起彼伏的阿谀奉承中稍微挽回了点面子,正要飘然离去,就听身后呼呼风响,一道人影极快的从身边窜了过去,兔起鹘落间,挟起人群中的阿紫用力一抛,阿紫便落入一个青年人的怀里。
那青年就是易了容的游坦之,游坦之一抱住阿紫,立即远远退开。林聪救了阿紫,就又回到萧峰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号角,轻轻一吹,那号角居然发出十分响亮的冲锋号的声音,散在人群中的燕云三十六骑听到号角声音,虽分散在各个角落,但三十六人整齐划一的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面罩蒙在头上,然后便以环形向内收缩,渐渐将丁春秋和他的弟子们团团围住。
丁春秋早就发觉不对,当即先下手为强,随手抓住一名弟子,向着离他最近的面罩人扔去,那弟子早被他施了腐尸毒,碰着即死,但令他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那浑身是毒的弟子尸体尚在半空,就见那面罩人手持一物对着腐尸毒尸体一射,那尸体立即被大火包围,落到地上兀自燃烧,直到整个尸体油脂被烧完,成了焦炭火势才息。
那什么东西?这下子不止丁春秋满目惊骇,在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瞪大了眼,心中纷纷在想:那会起火的东西可不止会烧尸体,要是朝着活人射,任你武功再高,也难以逃脱被火活活烧死的下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发令的阿朱看去,特别是慕容复,简直欣喜若狂,激动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好像那厉害的东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丁春秋心知今日要倒霉,一惊之后,又连续抓起七八名弟子向着其中一个面罩人连珠抛去,他刚才看见那面罩人手持的东西在发射完后,又立即装填,得知那厉害的东西一次只能伤一个人后,顿时心中一松,他一下子抛过去七.八个腐尸,那火烧不透,总会有腐尸碰到那面罩人,只要挨着,那面罩人就死定了。
只是让丁春秋意想不到的一幕又出现了,果然那东西能烧的范围有限,四五个腐尸着火后,其余的三四个腐尸全砸在那面罩人身上,被那面罩人连踢带打的挡开后,那面罩人依然好好的站着,丝毫没受腐尸毒侵袭。
这面罩人的抗毒能力让丁春秋大吃一惊,他心知不妙,袖袍翻飞,将衣袖里藏的三笑逍遥散以内力送往那面罩人,然而片刻后,那面罩人依然若无其事的站着,并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这下子,可把丁春秋吓坏了。
他纵身跃起,一掌拍向那面罩人,林聪纵身上前,远远的发出一掌,她体内有无崖子七十年的内力,这一掌用足了十成的内力,还没到丁春秋跟前,就逼的他呼吸一滞,不得不撤掌回护,情知今日要遭,他无心恋战,猛地拍出一掌逼的林聪止步后,纵身后跃,也顾不上徒子徒孙,只想尽快逃走。
可那燕云三十六骑为防他逃走,早就站定了方位,不管他往那个方向逃窜,都有面罩人向他发射那易燃的特制硝粉,他内功深湛,那东西不及沾身就散到地上,遇到枯枝就燃起熊熊大火,没多久,丁春秋就被包围在火圈内,林聪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丁春秋,只要他往火圈外逃,就一掌将他逼进去。
林聪看着差不多控制住局面,就又拿出一个特制的哨子,吹响后,发出尖锐的鸣笛声,燕云三十六骑听到哨音,便又整齐划一的取下面罩和身上穿的外衣,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小铲子,速度极快的在地上掘了隔离带,防止火势无止境的蔓延,只把丁春秋和他的门徒们圈在火圈中。
群雄这才看到他们里面居然穿着色彩斑斓的蟒蛇皮缝制的特制软甲,脖子和手的部分则用比较软的鹿皮缝制,之前的头罩恐怕也是鹿皮类的软皮,就连眼睛的部位也用透明的水晶片挡住防毒。
大家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们抗毒靠的是装备,纷纷称奇,互相打听着指挥他们的女子是何方神圣。
于是,临近慕容复的群雄得知原来这女子是慕容家的丫鬟,纷纷对慕容复刮目相看,均想:这慕容家深不可测啊,一个丫鬟就如此厉害,那主人的能力岂不是要上天?
萧峰这边已经跟段誉讲明白阿朱的身世,两人之间的关系顿时从义兄弟变成了妹夫和大舅子,这称呼就混乱了,两人哈哈笑着,段誉也不好意思让萧峰喊他哥哥,就说各自喊各自的,阿朱见了他自然要叫哥哥,他见了萧峰自然还是如以往叫大哥。
有了阿朱这一层关系,段誉自觉跟王语嫣也算攀亲带故,就拉着萧峰去跟慕容复攀交情,北乔峰,南慕容齐名已久,但从未见过,一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因为阿朱的关系,萧峰对慕容复很是礼让,慕容复得知萧峰在辽国的势力后,有心拉拢,言语间各种不着痕迹的恭维,两人畅谈家国大事,虽见解颇有不同,但好在都有分寸,倒也相谈甚欢。
慕容复被萧峰绊住了,段誉则围着王语嫣各种献殷勤,原本王语嫣和慕容复的家臣们对他都不大理睬,但此刻得知他是大理王子,又是阿朱的亲哥哥,再不高兴也不好讽刺驱赶,只能由着他缠着王语嫣。
段延庆带着其他三个恶人本想掳走段誉,但看段誉和萧峰慕容复在一起,知道今天不好下手,心中悻悻的,本要离开,但见下山的道路被火所阻,丁春秋狼狈逃窜,却死活逃不出火圈,看着也颇有意思,便停在一边,等着逍遥派诛灭丁春秋。
躲在人群中的鸠摩智则始终在观察林聪,越看越怀疑她就是当日抢走六脉神剑栽赃给他的人,虽然那日阿朱易容身段也有变化,但是她逃走时用的凌波微步,此刻奔跑起来,那身形就藏不住,让鸠摩智给瞧著了端倪。
林聪是存了要让丁春秋慢慢品尝恐惧滋味的心思,三十六骑不得她其他的命令,就保持原样继续围着丁春秋,丁春秋就像是猫爪子下的老鼠一样,四处逃窜,却始终在阿朱的控制中,他已经快疯了。
如果只是单打独斗,阿朱虽然内功高深,但是拳脚中的功夫实在一般,未必是他的对手,但阿朱显然并没有和他单打独斗的打算,只是想将他慢慢玩死。
丁春秋气急大骂:“小贱.人,你这算什么?有本事跟你爷爷单打独斗,靠这些卑劣手段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你胜之不武?”
“哈哈哈……”林聪大笑,“星宿老怪,你以□□害别人性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别人耻笑?”
满山的群雄听到一贯卑劣无耻的星宿老怪居然嫌别人卑劣,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各种讥讽嘲弄的话语层出不穷,饶是丁春秋脸皮十分厚,也不禁老脸微红,有些讪讪的。
星宿派门下弟子都是见风使舵之辈,眼看丁春秋被困住,纷纷大骂他连累自己,骂完之后,又开始对着阿朱菩萨奶奶的磕头求饶命。
林聪挥挥手,对这些虾米们毫无兴趣,随他们逃命去。
火势一直在蔓延,中间留给人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小,星宿派的弟子们纷纷不顾脸面肢体被火烧逃出火圈,丁春秋心中大怒,连施毒手将后面没来的及逃出火圈的几名弟子全部打死,他自己的须发被飞溅的火星点燃,眼看火势蔓延到脚下,此刻就算阿朱肯放过他,他要逃出也势必要被烧掉一层皮,但蝼蚁尚且贪生,真到了绝境,丁春秋只有舍下脸皮,跪在地上用足内力大叫:“师父,徒儿知道错了,求师父饶命。”
林聪看向山顶的无崖子,他苍老的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舒展开来,显然心情十分愉悦,被困了几十年的闷气一扫而光,他已经没有内力,身体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有力气大声回答,就对扶着他的苏星河说了句话。
苏星河便大声说道:“丁春秋,师父说只要你肯自废武功,便饶你一条狗命。”
丁春秋忙大声说:“谢师父不杀之恩。”
林聪这才又吹了一声哨子,三十六骑挥动小铲子,片刻间,就挖土灭火,给丁春秋填了一条出来的路。
丁春秋扫了眼三十六骑,情知他们想要再围住自己十分容易,也不敢捣鬼,乖乖的自废武功,逍遥派散功时十分痛苦,他满地打滚滚到林聪脚边,央求林聪用北冥神功化掉自己的内功。
林聪谅他不敢捣鬼,但小心起见,还是先用重掌力将他打成重伤,这才吸走他一身内功。没了内功护体,丁春秋也如无崖子一般,瞬间苍老起来,但他本身年纪不大,也就五十来岁。
等到内力尽去之后,丁春秋已经萎顿在地,站也站不起来。他面露恳求,对阿朱说:“师妹,劳烦你扶我到师父跟前,让我再对他老人家磕个头,谢谢他不杀之恩。”
林聪望了16 眼无崖子,见他微微点头,便只能去扶丁春秋,但她知道丁春秋人品十分卑鄙狡诈,一路上都提着真气护身,让他突施暗算。
丁春秋倒老实,一路到无崖子跟前,他什么手脚都没做,见到无崖子后,更是跪在地上痛悔哭泣。
苏星河和无崖子没什么心机,见他哭的满脸眼泪,便以为他真心悔改,苏星河忙弯腰去扶他,丁春秋顺势挺直腰准备站起来,就在这时,他的手中突然一闪,一蓬极细的银针以天女散花之势射向他的身前身侧,在他面前的苏星河和无崖子各自啊的一声中招。
在他身侧的林聪一直没放松戒备,几乎是丁春秋的胳膊一抬,她本能的觉得不对,立即拍掌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将射向她的银针反震了回去。
丁春秋啊的一声惨叫,反弹回来的银针尽数没入他的体内,他最恨阿朱,也最忌惮她,手中扣着的银针一大半是射向林聪的,所以此刻他中的银针最多,顷刻间,脸色已经是乌黑发绿,他勉强手抖着要到衣服兜里取解药,但却怎么也抬不动手臂。
林聪忙从他衣兜里掏出所有的药丸药粉,丁春秋目光盯住其中红色的袋子,林聪将里面的黑色药丸掏出来送到丁春秋的嘴边,丁春秋眼露喜色,刚张开嘴,她就撤回手,将药丸喂给无崖子和苏星河。
片刻后,无崖子和苏星河脸色恢复正常,但无崖子本就是油尽灯枯,又中了毒,即使解了毒,依然扛不住,眼看着要咽气,就拉着林聪的胳膊,急促的说:“好徒儿,师父有生之年能有你这么个聪慧伶俐的关门弟子也算不枉此生,你内力足够了,拳脚上不行,等此间事了,可去缥缈峰灵鹫宫本门的密地研习本门的其他精妙武功,灵鹫宫由我师姐把守,她脾气暴躁乖戾,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