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前·军人应该做的。
“那家伙不会理解我的。他没上过战场,我是说……人和人打的战场。”猎鹰晃着啤酒杯,残存的啤酒唰唰地冒着泡泡:“如果他真的经历过,他就不会说出这些话。你知道吗?他没有经历过失去战友的感觉,而这比让自己去死难受多了。我因为我的兄弟,我因为他的牺牲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自己的自责和内疚,而现在得知了我的国家对驻外士兵的安全并不那么关心之后,在得知了只要他们在国内多认真一点他或许就可以不会死之后,他竟然用那些狗屁的荣誉来指责我说多了话?狗屁的荣誉!”
他有点喝多了,一拳砸在吧台上,整个吧台上的酒杯都跳了起来。
“而且他大概以为我一点都不难过。”
猎鹰打了个嗝:“我怎么会不难过呢。”
格润不知道对这个醉酒的家伙说什么好——反正无论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基于这一点,格润附和着他的话。
“我理解你的感受。”
这话也不是瞎掰的,同样穿制服吃国家饭,格润不是不能明白被自己豁出性命所保护的对象的背叛。但实际上,一腔热血能换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起码……
在历史上是这样。
格润不想举太多例子来证实自己的观点,因为举出来的例子越多就越证明她对这个世界的悲观和人性的没有下限。
不过什么时候人性是有下限的呢?
人本来也是动物啊。
是为了生存和进化剥夺了其他生物的生命而延续下来的种族。
“Green?”
队长出现的时候,格润正拍着猎鹰的肩膀让他别太难受。金发的大块头看到格润跟哄小孩儿一样哄着自己的战友,第一时间有点想笑,之后才开始问起战友的事情来。
“他还好吗?”
队长把他扛起来,低着头在一群人中找空走了出去。格润跟在他身后,被挤得一脸不痛快。
“怎么了?”
“刚刚有人趁机摸我。”
“?!”
“被我踹了一脚。”格润继续说:“髌骨应该碎了。”
“……”
队长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你确定你踹的那个就是想……对你不轨的家伙吗?”
“你在质疑我的第六感。”格润端着肩膀:“是这个意思吗?”
她身上稍微带了点酒气,神态也和平时有稍许的不同——相比较之前,格润其实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即便再激烈都是克制有礼的——她身上那股被宠大的骄傲劲儿另说,光论态度还是很平和稳重的。
可现在她倒是很像之前肚子疼也要喝冰可乐的小家伙了,而且比那时候还要不乖巧。
队长随便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总不可能期待我说你踹得好吧?”
“有什么不能说的,那种不尊重女性的家伙去死就好了。”她将头发向后捋,吹着迎面的夜风:“天气变凉了。”
“是啊,秋天了。”队长一边扛着猎鹰一边说:“今天一个人来的这儿?皮特罗怎么办?”
“我扔给寇森了。”格润伸了个懒腰:“我邻居家的现场工作还没做完,他大概还要在那里待一周。真可怜,噗。”
她毫无同情心地说:“哦对了,队长。那个逃掉的心理医生在俄亥俄被抓了,你猜原因是什么?”
“?”
“误入gay吧,被一群基佬调戏脱身不成,一群人打到外面正好被巡逻的车队发现了。”格润笑嘻嘻地说:“十六个高大的汉子就押着他一个,半小时之后BAU的人把他带走的。我本来以为会很精彩呢。”
“什么精彩?你是说抓捕过程吗?”
“Bingo!”格润打了个响指:“比如什么疯狂追逃啊、雌雄大盗啊、抢银行啊、抓人质啊、警察围堵用大喇叭吼‘你已经被警察包围了!’之类之类的啊……谁想到是这种结尾收场呢,这有可能是你国建国以来最大的连环杀人食人案了耶。”
队长这句话听得有点不太舒服,但挑不出毛病来。突然格润看看拖着猎鹰的他,很关心地问了一句。
“队长,你会不会有点左右不平衡?”
警长有点警惕:“还好。”
“需要平衡一下吗?”
“……?”队长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怎么平衡?”
格润立刻向他空着的那条手臂扑了过去。
“所以你只是不想走路了,对吗。”
队长右肩上搭着喝醉了的伙伴,左肩像扛麻袋一样扛着时不时动一下的黑发姑娘。他觉得内心苍老,叹了口气。
“你累了吗队长?”格润晃了晃腿:“我可以自己走~”
“不累。”
能举起比格润重一千倍的重物的男人很没辙:“你去哪里?回家吗?”
“嗯?”
格润愣了一下:“我家?”
“那有点远。”队长接话:“要不要我去找旺……”
“我早就没有家了。”
格润没头脑地说了这句话,接着陷入了一种死寂的状态。感觉不对的美利坚之光先将猎鹰放好,接着把格润放了下来。
而格润没有哭,只是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队长用手贴着她的脸,轻轻拍了两下。
“Green?”
格润的眼睛动了动,刚刚没有神采的瞳孔里渐渐有了光。
“队长?怎么了?”
她好像跳过了那段沉默,眼神开始变得有点呆萌:“?”
“……我是想问,你今天晚上住哪里。”队长把自己想问的话咽了回去:“神盾局的宿舍应该……”
他话说到一半,格润已经开始往他怀里倒,然后脑袋一歪地睡了过去。
“……”
史蒂夫·罗杰斯同志思考了一路有关青少年饮酒的问题,最后还是把格润扛回了自己家。
他把小姑娘放到了床上,自己在地板上铺了被单,一个人在黑夜中看着天花板。
床上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而队长他很不幸的失眠了。
为什么我要失眠。
队长觉得可能是自己下午那杯咖啡起了作用,又觉得自己把格润放到家里不太合适——但他转念想到格润也曾经寄宿在斯塔克家,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他甚至还因为这个有点堵心。
夜晚的纽约其实也很繁忙,时不时就有车辆穿过街道。队长将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归结于它们,而又有一辆哈雷摩托即将由远及近地冲过来。
队长做好了天降噪音的准备,但格润忽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哥!”
作者有话要说: hhhhhhh只要替换完我这个月就全勤了!!!
全勤达成hhhhhhh
以及毛子党你们在哪儿?
心碎的时刻要来了
Gewurztramin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30 04:45:50
感谢小金珠~
第六十四章 064
格润一头的冷汗。
她闭着眼睛,两只手死死地攥住被子。在拼了命地大口呼吸几次之后,她才从一种被人死死扼住的窒息感中回过神来。
同时发现自己伸出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还有一个活物在轻轻拍着她的背。
“……队长?”
格润看了看四周,很茫然地抬起头:“这是你家?”
没等队长回答,格润又一个问题丢了出去:“我没打你吧?”
“……”
刚刚拍着她试图进行一点点安抚的金发男人不知如何应对:“……我以为你会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之前在跟猎鹰喝酒,然后起来就是这里了,最后的回忆是猎鹰在说胡话。”她指指自己的脑子:“嗯……你知道我不想住神盾局的地方,估计这时候斯塔克也不在家,所以把一个危险性很大的姑娘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我的思路有错吗?”
没错,但是诡异地和队长的想法截然相反,达到了殊途同归的效果。
“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挺出乎我意料的。”队长站起来走向厨房那边:“要喝点水吗?”
“嗯,不要自来水。如果冰箱里有冷的更好。”
格润揉了揉太阳穴,听到队长的问话。
“你看起来做了个噩梦。”
“算是吧,有时候我不做梦也会想到。”格润伸了个懒腰,然后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我真的没打人吗?”
“没有。”队长根本没有把那个被踹了的家伙算进去:“不做梦也会想到——你的家人?”
虽然没有学习过中文,但队长也算是知道几个比较日常的中文词汇,比如刚刚格润喊的那个字。
她的哥哥。
“嗯。”格润承认了:“前两天叶栗给我打了个电话。”
队长将水递给格润,看着她冰了冰自己的脸。
“我家的事经历过两次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重启,算上出事那次,总共三次侦查。”格润抬起头,看着队长:“每一次都是一无所获,所有的专家都认为那是起事故,是意外。”
“但你不这么想,是吗。”队长问:“一定有什么原因。”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原因的话,只能是我的直觉。”格润闭上眼,细心感觉着水杯冰冷的杯壁,希望这种温度让自己也凉下来:“我觉得不对。”
“那天是我哥过生日,再过两星期他学校就开学了。那一年里,除了春节,恐怕我们家人都在家的日子只有这个了。我那天本来想说亲亲他混过去,结果我妈让我拿出自己的零花钱去给我哥买生日礼物顺便祝贺他考到自己喜欢的学校,我才临时跟司机一起出的家门。我记得很清楚,从我家到市中心,来回一个小时。当时我爸还接了副手的电话说今天中午应酬不去,给儿子庆祝生日。我哥在我临出门前跟我说,晚回来蛋糕就没了。”
结果她在路上想买什么,去了地方抓一套她哥说过的兵人往回跑,总共不到50分钟。她在车上还在想着今天怎么回去的路上车这么多,万一蛋糕上那朵奶油花没了怎么办。
结果回到家,什么都没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格润说:“就那一天,就那么凑巧,不可能。”
她不是没有27 怀疑过真的可能是天命,但每次她站在墓碑前的时候都会立刻抹杀掉这种可能。
“经办过的警官曾经很直白地说,我只是承受不了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打击而已。但是队长,我觉得不对。”
“当年国内才引进天然气这个技术不长时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装上这东西的。就算是在我们家的小区,当时也是第一个。我爸是行家,他知道这个有多危险,在家里装这个的时候,我爸亲自上阵监督,带着自己带起来的技术骨干铺的线路。他和我妈都不常在家,但绝不可能因为这个让我哥和我有哪怕一丁点丧命的危险。他给叶栗他们家装天然气线路,尽心尽力的程度也不过如此,为什么叶栗她家从来没事儿,我家却爆炸了呢。”
她说话听起来含义很不好,但队长知道她不可能希望她朋友家出什么事。
她只是在质疑这件事而已。
“叶栗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后来也跟她爸说这件事。”格润叹了口气:“要不然不可能重启两次的。”
“就没有一丁点的疑点吗?”
“能有什么疑点。”格润有些丧气:“就算有现场也被炸干净烧干净了,何况在现场,痕迹检验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当时齐志国还背后跟人说他捡了一条命,因为他原本打算去我家把我爸劝出来喝酒。”
队长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但他并不觉得高兴:“那个人?”
他连具体的事情都不愿意提,口气难得带了点鄙夷。
“一个小人。”格润哼笑一声:“不过往往是小人,才混得更好。”
齐志国因为那句话被人传了出来,结果被业界排挤了出去。后来他怎么样格润也不在意了,连带着从小学开始同班的齐雪。
“那个丫头喜欢抢我男朋友。”
格润喝了口水润嗓子:“结果因为吃相难看,备好多人说他爹当二把手,当姑娘的也跟在别人后面捡落。”
“你不难过吗?”
队长搬了个椅子在床边:“你曾经说过,但没说得这么详细。”
“他们又不是我人生中什么重要的人,时时刻刻把他们挂在嘴边我觉得有点抬举他们。”格润托着下巴说:“当时她还挺喜欢王伦的,每次他来看我,她一定要跟在旁边。结果有一次王伦和他战友带我们两个去游乐场玩,趁她不注意拽着我就撤。”
格润笑了笑:“因为我要玩的过山车齐雪非不让我去,一定要跟王伦坐摩天轮。”
其实摩天轮比较像一个正常女孩子想去玩的项目。
队长腹诽,然后又觉得格润果然从小就不是个一般的小丫头。
“你知道的,摩天轮这个东西在少女的心中比较浪漫。结果她才上去,王伦把门一关抱着我就跑了。”
格润想到这一段还挺开心的:“我觉得没准她后来总挖墙脚,也可能是因为这件事。”
队长摸摸格润的脑袋,也能明白她现在为什么对她重要人的死去这么耿耿于怀。
因为曾经得到的一切太过美好,以至于之后失去时面对的世界是那么迥然不同。
残酷、冰冷。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被人从藤蔓上撕扯而下,丢到了泥土之上。
队长长长地出了口气,格润一歪脑袋,问他。
“你有什么值得如此痛惜的吗?”
“事实上我觉得,你能喝叶栗一起长大真的很幸运。我的意思是,她的家庭对你来说,肯定很温暖,让你可以不再那么难过。”
格润伏在膝盖上的样子像只小猫,明知道她锋利的爪子随时隐藏在柔软的外表之下,但依旧会有人受不了蛊惑伸出贼手撸一下。
队长觉得自己有可能变成猫奴,因为他已经不知多少次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前提下,下意识地摸着格润的头发。
“其实也没有特别幸运,有时候我还会想起我家里的人。队长,如果他们活着,会不会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她伸出手:“我不会有这些超能力,成为一个变种人。每天吃吃喝喝买买买,继续学我的小提琴,在你复苏之后睁着眼睛张着嘴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笑了一下:“反正很多人,我知道的是这种情况。”
“别把话说到我身上,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队长想到钢铁侠:“别告诉我,也有人在盆里印上我的脸卖出去给别人泡脚。”
“噗。”格润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重新把脸埋了起来,肩膀不停地抖,笑声闷闷地:“哈哈哈……”
队长苍老地抹了把脸。
听起来是没跑了。
“但这也说明你们在……噗哈哈哈……”
格润笑了好久,后来直接用被子把自己圈起来打滚:“我之前有一个那样的盆哈哈哈……”
队长麻木地看着格润笑到虚脱,整个人无力地维持着一个虾子的状态。
“你用它做什么了?”
“洗菜而已。”格润挥挥手:“在云南,洗了菌子,可好吃了。”
不过这并没有安慰到队长多少:“你确定之后没人拿它做奇怪的事吗?”
“不会啦!那是我专门用来洗菜的盆!”格润翻身,对着队长:“不过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队长依旧一脸复杂,而造成他这种心理状态的罪魁祸首笑嘻嘻的。
“美国队长也会为这种事情而烦忧吗?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吧?”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队长终于知道斯塔克那句“我觉得我脸上有脚臭味儿!”的咆哮是哪里来的了,因为他现在感同身受。
“这说明你们在共产主义国家的群众基础很高嘛!开心一点!”
格润强忍着说完这句话,接着又开始抖抖抖地笑起来。她捶了两下床,床垫“嘭嘭”地响了两声。队长被笑得受不了,伸手去捏格润的脸。灵敏的亚洲姑娘打个滚躲了过去,还伸手拉了自己的下眼睑做鬼脸。
队长于是很干脆地把她摁住捏了一下。
然后愣住了。
苍白的肌肤触感异常柔软,仿若滑腻却有温度的黄油。略低的低温带着中诡异的触电感,微弱地从他指尖传了进来,融进了他的身体和血液之中。
“队长,你再对我使用暴力,我对你很失望啊这位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