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都快歪到邻座的头扳正，坐在红叶旁边的可怜少年已经手足无措，浑身上下僵硬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努力撑起脑袋，迷迷糊糊地往场地里面瞄了眼。
现在已经打到了第三节，比分完全呈一边倒的趋势，对手被打得完全失去了士气，更没什么看头了。她打着哈欠，决定去外面醒个盹，好回来之后神清气爽地慰问一下首发队员们……再加上并没有上场的赤司征十郎。
于是红叶跑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咖啡，坐在楼梯上，吹着风慢慢地啜饮起来。
现在还未入夏，太阳并不毒辣，微风吹过十分的凉爽，正是适合睡回笼觉的好天气。红叶一边喝着罐装咖啡，一边望向吠舞罗的方向，心里猜测着这个时间哥哥有没有起床。
周防尊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呆在吠舞罗里，经常就随便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地窝着，谁喊都不起。休息日的时候，红叶也学着他这副模样，跟他窝在一起，头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怀里，享受着被哥哥的气息环绕的感觉。
兄妹二人一呆就是一整天，就像是两只霸占着领地的猫咪，慵懒而又任性。
想到这，她又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更困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红叶揉了揉眼睛，抹去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睡眼朦胧地向前方看去。一个身材异常高挑的少年，正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上长长的楼梯，从门口走进来。
若有若无的对话传进红叶的耳朵里。
“今天是小赤司的比赛吧？自从国中毕业以后，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小赤司了呢，正好今天去京都工作，顺道去看看他的比赛。”
“也没什么特别的啦，反正是以后会遇到的对手，恩恩，先这样，我到体育场了。”
他打着电话，经过红叶身边，红叶这才发现他简直高得惊人，她仰断了脖子，才能看到他那金灿灿的脑袋顶。
然后她被那张格外精致的脸蛋晃了一下神，忍不住盯着看了几秒钟，精神为之一震。
超好看！和赤司征十郎同等级的好看！
看着那张帅气逼人的脸蛋，又听了两句对话内容，她决定做一件好事。
“赤司君今天不上场呢。”
“……耶？”他转过头。
红叶友好地说道：“因为对手并不强，所以赤司君今天不会上场，所以如果为了他来看比赛的话，那就太遗憾了呢。”
“诶？！真的吗！我难得有空过来一次啊！”金发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睁大了一双璀璨的金眸。
她拍拍裙子，站了起来，踮起脚尖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第四节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她连忙把喝空的咖啡罐子扔到垃圾箱里，撒腿就往里面跑。
说好的去应援，再摸鱼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跑到一半，她又好意地提醒了一句：“而且比赛也快结束了，你进去估计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洛山高校今天只有这一场比赛。”
“……这样哦，好可惜啊。”
少年那失落的表情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让红叶心里头忍不住有点发痒。
第十六章
然而在美色之前，周防红叶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
她没再管陷入了失落的美少年，偷偷摸摸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探头瞅了瞅场地我的位置，看下面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这边，松了一口气。
比赛结束以后，她和应援的队伍一起，慰问并夸奖了一番球员的表现。红叶什么都不懂，也分不清谁对谁，甚至连谁是主力都搞不清楚，只能混在里面胡乱地说了几句，但听的人却很激动，对着红叶连声发誓会更加努力。
他是谁来着……
总之还是微笑吧。
“好了，回去了。”
当她笑得脸部肌肉都要僵硬之时，站在人群外的赤司征十郎开口道。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加安静下来。
赤发少年如同帝王一般，双手环胸，在场内扫视了一周。披在肩头的外套随风飘扬，赤司征十郎提步，在众人的视线焦点中央，率领篮球部走了出去。
****
“我发现我认识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生赢家。”
回到家里，红叶对着一张披萨的面饼底感慨人生。
一头浅栗色头发的青年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面切食材，闻言笑着说道：“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是红叶酱的同学吗？”
十束多多良最近喜欢上了料理，没事就在厨房里鼓捣食物，让酒吧里常年闲置的厨房难得传出了饭菜的香气。红叶回来之后，见他在烤披萨，便也穿上围裙进来一起。
“是呀。”她把芝士铺到饼底上，又在上面撒上各种水果作为配料，五彩缤纷的格外好看。她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又说道，“真好呀，什么都能做到的感觉。”
真教人羡慕。
对于红叶的感叹，青年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想要什么都能做到，在看不到的地方必然要付出极大的努力，这样的辛苦肯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呢。”
“就像哥哥一样吗？”
“恩，是啊。”十束多多良把披萨饼放进烤箱，调好时间，回过身看着同样望过来的红叶，“这一点king也同样。”
“但是不需要努力，毫不费力就能做到的事也是存在的。”红叶说道。
就像她能够轻易地得到别人的喜欢一样。
——瞧，现在就连那么厉害的人，赤司征十郎都喜欢上她啦，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
多么的简单呀。
十束多多良怔了怔，少女就像是说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脸上是再平常不过的表情，带着几分毫不在意的漠然。他看了红叶几秒，摇了摇头：“不对呢，红叶酱。”
“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没有完全不需要付出的好事。”他捻起两块切好的水果，将一块塞进嘴里，另一块则送到了红叶的嘴边，“来，这个是给红叶酱的。”
她鼓起嘴嚼着吃到的水果，抬眼看了看面前神情温柔的十束多多良。
青年用毛巾擦了擦沾上水果汁液的手指，倚在料理台前，对着她笑了起来：“能力对应着相应的责任，所以强大的人总是承担得格外多一点，不管在哪个方面。像红叶酱说的那样厉害的人的话，需要付出的觉悟肯定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即使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觉悟。”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没有约束的能力总有一天会带来不好的事情。”
十束多多良问道：“光是这点，我就觉得我做不到，红叶酱呢？”
“……好吧。”她舔舔嘴唇，设想了一下那种场景，老老实实地说，“我也做不到。”
“那我们就不需要羡慕他啦。”十束多多良轻松地说道，“我也不会羡慕king呢。”
这样说也对。
周防红叶隐约感觉到，他的话中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没有约束的能力，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这样的说法使她一下子想起了上一次的经历，爱意变为了恶意，最后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感到有点可怕，不愿意再往下深想下去了。
经过和十束多多良的交谈，红叶倒是有点同情赤司征十郎了，觉得这个看起来吊爆了的少年一定没有童年。
不过按这样说来，她如果为之不停地努力，一定会有一天，被哥哥所承认，加入他的同伴队伍之中的吧。
她对自己的光辉未来充满了莫名的自信。
……不过要做到这点，首先还得跟某个格外难相处的家伙搞好关系才行。
烤箱发出了“叮咚”的声响，披萨已经烤好了。十束多多良把红叶做好的那份塞进烤箱，继续分出接下来所需要的水果和芝士，过了一会儿，红叶突然听到他叫了一声。
“哎呀，剩下的食材好像不太够了。”
红叶眨眨眼睛，解下围裙主动请缨；“那我去买吧，缺什么？”
“恩~那就麻烦红叶酱啦，我看看啊……”
最后周防红叶拎着购物袋出门，身边还附赠了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哦。”她盯着身边的少年。
伏见猿比古抓了抓头发，脸上也是一副不大乐意的表情，对出门买食材这件事感到麻烦透顶：“啧，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啊。”
想也是。
“你好像有好多抱怨要说？”
“没什么可说的。”
两个人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红叶后退一步，首先做出了妥协。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你回去就好了。”
“我得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啊。”他嗤笑，“省的又被什么人吓到。”
为了世界和平，还是换个人比较好吧……
“啊，怎么，想跟哥哥告状让别人和你一起？”伏见猿比古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用没所谓的口吻说道，“我倒没有关系，倒不如说求之不得呢，我也懒得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跟这种人搞好关系简直就是不可能嘛！
周防红叶一遇到他就觉得自己心塞得要命，还想打人。
她当然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跑回去撒娇，只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假装自己对这个办法不屑一顾。
要不是他是哥哥的同伴的话……
红叶想了一百种吊打他的方法，最终全都作罢。她一言不发地跑到超市里买了需要的东西，两手拎着沉重的袋子，怒气冲冲地往吠舞罗走。
伏见猿比古就散漫地跟在她身后，双手插着口袋，就像没睡醒一样地半垂着眼睛，时而出神地看着一个方向。
红叶对他在想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奢望过他能替自己提袋子这件事。她宛如大力士附体一般，一手一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手腕上还挂着一个，走了两步就觉得小臂生疼发酸，全靠一口不服输的气支撑住她的脚步。
这时候，当听到伏见猿比古的声音的时候，她心里生着闷气，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干嘛？”
半天没听到声音，红叶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疑惑地扭过头。
她看见伏见猿比古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
“……怎么了？”
红叶又转回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伏见猿比古的表现实在是太古怪了，她瞅着他的脸，狐疑地问道。
少年张了张嘴，表情似乎都已经僵硬住，只有蓝灰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到红叶身上，这还是红叶头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慌。
“你没事吧？”她拧了拧眉毛，上前一步，想要看看他的情况。
但没等红叶接近，他就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没什么。”
伏见猿比古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推了推眼镜，简略地应付道。
快步走到红叶身边，他扯过她手里的袋子，提在了自己的手上，同时抓住红叶的手腕，拉着她飞快地向前走去。
“走了。”
第十七章
手腕被抓得很紧，却小心拿捏了力道，没有让红叶感到疼痛。
她莫名其妙地小跑跟着伏见猿比古的脚步，时不时地抬起眼瞅他，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
“喂？你看到什么了？”
走在前方的人急促地说，就像着急掩饰什么一般：“什么都没有。”过了几秒，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低声说道，“别再问了。”
之后伏见猿比古一如往常，带着有些阴沉的表情回到了吠舞罗。
周防红叶也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最终只能作罢。
她和十束多多良两个人将做好的披萨端出厨房，她端着盘子，忍不住向伏见猿比古的方向瞟了一眼。
少年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专注地看着一个地方，周身流露出些许沉郁的感觉。红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棕红色短发的少年神采飞扬地跟同伴说着话，说到兴起，一下子站了起来，做出挥舞球棒的姿势，又摸着脑袋在喝彩声里笑了起来。
八田美咲和伏见猿比古，他们一个处于众人环绕的明光中，一个人却孤零零的呆在暗处，光与暗的对比格外明显。
她记得，这两个人好像原本关系不错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红叶和伏见猿比古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问这些问题，八田美咲现在也只是刚刚能在红叶在场的场合说话，却还是不敢和红叶直接交谈。在这种条件下，纵使红叶有莫大的疑问，也只能埋在心里，问不出口。
最后还是跑去问了草薙出云。
“他们啊……”草薙出云放下擦拭完毕的玻璃杯，轻轻敲了一下红叶的头，“不好说呢，那两个小子让红叶酱担心啦。”
红叶微微皱了下眉，又舒展开，问道：“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呀？感觉你们出门的次数变多了，回来的时候也都很累的样子。”
“啊，这个嘛……有一点小问题，不过没什么大事。”
“我想知道你们的事情呀，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也能帮忙！”
草薙出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红叶酱只要在这里，相信着我们就好了，况且还有尊在，肯定没问题的。比起这个，红叶要不要喝点什么？牛奶还是橙汁？”
又是这样。
周防红叶抿起嘴，有些失落。
面前被摆了一杯牛奶，她抬起头，草薙出云有些无奈地笑着：“红叶酱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过一段时间，等你长大一点，好吗？”
红叶打起精神，露出了一个笑容：“恩。”
她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着想，但有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强大一点，足以让他们放心就好了。
这点隐秘的心思，却在赤司征十郎面前暴露无遗。
“红叶，你现在太弱小了，所以只能依靠着其他人，现在的你想变得强大是不可能的。”少年用陈述的口吻，对她说了一件谁都知道，对红叶来说却格外刺耳的事情。
他站在体育馆的门口，侧过一半身体，那只金色的眼眸中映照着红叶呆立住的身影。
被这么直白地指出来，红叶觉得难堪极了，又有点恼羞成怒。她双手交错搅在一起，右脚脚尖不住摩擦着地面，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反正我以后不会再拜托你了，有什么事我会自己解决的。”红叶扁了扁嘴，恼怒地回道，“不管怎么样也不需要这么说吧。”
“你误会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赤司征十郎转身走下篮球馆的台阶，朝她稳步走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垂下头，看着红叶，露出了一个笑容。由于背着光的缘故，他的面容隐没于阴影中，只有两只异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像是没看见红叶气恼的神色，接着微笑着说了下去。
“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失败者只有依附胜者才能生存下去，这是正确的。”
“你做的是正确的，红叶，只不过，你的身上还有其他的价值。”
周防红叶睁大眼睛，看着那张俊秀的脸庞，不安地动了下脑袋，别开了视线。
过了过，她又重整旗鼓：“你说这些做什么？行了，不用再说了。”顿了顿，她烦躁地说道，“反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正想离开，却再度被叫住。
“红叶，我很喜欢你。”
“哈？”
清澈的声线，带着令人着魔的诱惑感，传到她的耳中。赤司征十郎显得异常的耐心，先将她的心情打入低谷，再抬起，慢慢地将选择与好处都一样样陈述给她，等待着她做决定。
“我很喜欢你，红叶，所以我会教导你如何找到自己的价值，并从弱者蜕变成强者。”
“如果是你自己的话，永远无法做到这点，也无法让别人认同你的。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才对，什么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即便她生气极了，但在他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之后，红叶依旧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所以说，这大概就是……告白？
只不过说的方式很糟糕，再加上用词也非常不留情面，在红叶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戳了一刀，从而让被告白的红叶都感到不舒服起来。
听到这里，红叶的第一反应是狠狠拒绝，但毕竟刚刚承蒙他的帮助，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委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