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无意识地唑着安娜的那杯饮料，终于找到了熟悉感，原本无意识紧张的心情也变得放松了下来。
感知类的异能向栉名安娜事无巨细地传达了这一变化。
银发少女松了口气，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我也很想你，红叶。”
栉名安娜慢慢地说道，眼神温柔。
“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镰本力夫他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夏天的镰本力夫又变成了一个苗条的帅哥，一头微长的金发垂到肩膀，肤色偏黑却显得很健康，也增添了成熟与稳重。
除了当他看到红叶时，大惊小怪的样子太毁形象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草薙出云又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十年穿梭的设定，一群老大不小快到三十的男人们围着红叶，捏捏她的脸颊，摸摸她的头发，七嘴八舌地感叹着她的年轻。
即便过了十年的时间，这群人依旧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对着一张张成熟了不少的脸蛋，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红叶，在被当做什么观赏生物一般的存在时，也忍不住感到不自在了起来。最后还是栉名安娜看不下去，握住红叶的手，将她拖出了人群。
“你们，三米距离。”
公主殿下的声音轻轻软软，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一群大老爷们齐刷刷地后撤了两步。
镰本力夫挠着头，朝红叶讨饶，“抱歉啊，我们吓到你了吧。”
“……还好。”红叶一个个将他们看过来，最终抿了抿嘴唇，笑了一下。
从侧后方换来了几声清脆的拍掌声，草薙出云双手合十，扬声宣布：“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么就遵循吠舞罗的传统——”
说到一半，他故意一顿，营造出了吊人胃口的感觉，冲着红叶眨了眨眼睛。
“来开庆祝会吧！今天刚让快递神明先生送来了食材，晚上吃火锅！”
“哦！”
欢呼声虽然很响亮，但是却能明显地听出只有寥寥数人，红叶的目光一个个划过他们的脸庞，和照片上的数目一模一样。
自从她见到草薙出云和栉名安娜以后，两个人都没有和她提起过这十年来吠舞罗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涉及到死亡与分离，而是做出了一副与红叶认知中相差无几的、其乐融融的样子。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吠舞罗也没有从酒吧搬迁到这个狭窄偏僻的房子里，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红叶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却在热情下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打破这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
所有的畏惧都是出自在意，所有的退却也是源于此。
晚上顺利地开展了火锅宴会，沸水的蒸汽熏开了所有人的眉眼，大家正好围成一桌，往里面涮着切好的食材。
晚宴过得很开心，在那之后，大家坐在了小沙发上围着聊天，红叶悄悄地走进了厨房。
草薙出云围着洁白的围裙，站在水池旁刷碗，墨镜摘下挂在领口处，衬衫的袖子折到肘间。水龙头拧开，水流哗啦啦地冲洗着水池里的碗筷，男人背对着红叶，肩膀宽厚，背影已经和红叶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比起十年前要更加结实。
他刷着碗筷，红叶走到水池边，给他帮忙。
“不用忙活啦，这种活男人来干就行了，红叶酱去外面和大家一起聊天吧。”
红叶没听他的，仍旧站在原地，拿布把洗好的碗碟都擦拭干净。
草薙出云见状，眼眸闪了闪，叹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过得说不上坏，就是出门的时候比较麻烦罢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些吠舞罗的现状，又反过来笑着安慰红叶，“而且和蓝衣服那边关系也不差，有什么问题青之王也会帮忙的。”
说着说着，就转移了话题。
“不过红叶酱你过来的事情，宗像礼司居然捂得这么严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呢，明明是盟友，回来得跟他好好抱怨一下才行。”
“抱歉，草薙。”红叶低低地说道，“十年后的我……是不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我，吠舞罗才会变成这样的？”
第六十五章
在十年后的这段日子，红叶听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几乎都不是什么好事，在他们或含糊或敷衍的说辞中，红叶也渐渐地觉得，十年后的自己大概是个罪大恶极的家伙。
尤其在调查过吠舞罗之后，就连红叶自己，也对那样的一个人感到迟疑了起来。
红叶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问出的那句话呢？她自己心里也不太清楚，做好了听到各种糟糕答案的心理准备，甚至草薙他们抱怨也没有关系，只是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做了些什么，请亲口告诉她吧。
“……是不是我的错？”红叶轻声问道。
水流从水龙头中沾满了泡沫冲出，草薙出云听到红叶突如其来的问题之后，停顿了一下，又像平常一样地笑了笑。手掌上沾满了泡沫，男人将其冲洗干净，抬手摸了摸红叶的头发，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别乱想，不是你的错。”草薙出云说道，“况且……这是属于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问题，你不用背负这些的。”
“已经不再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了。”红叶没有这样简单地被他安慰道，而是抬起眼睛，直视着草薙出云的眸子，“既然我现在站在这里，身处这个世界，那么即便不是属于我的时空，吠舞罗的一切都和我有关……置身事外这样轻松的做法是不可以的。”
“有保护好同伴本身就是我的错，尤其现在这样子……如果真的是因为十年后的我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话，那即使是我也不可原谅。”
牙齿咬了咬下唇，少女说道：“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话无所谓，草薙，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逃避。十年后的那个人，也是将来的我会变成的样子吧？这是属于哥哥、吠舞罗的大家，还有我的未来吧？”
三十几的男人眼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沧桑感，他怔忪地看了红叶几秒，转过身，靠在水池边上，掏出了香烟点燃。
“这样可是很辛苦的啊，红叶酱。……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一缕灰白的烟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草薙出云又捏了捏她的脸：“没有保护好同伴是你的错，这种自大得不得了的话，是谁教给你的？我可不知道，十年前的红叶酱是会说出这样霸气的话语的小姑娘哦。”
现在还是五月份，而红叶原本所在的时空已经是深秋了，这样算来，正好是她刚从梦境中苏醒没多久的样子。
众人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水流声在草薙出云按下水龙头之后也戛然而止，草薙出云回想着自从十束多多良和周防尊相继离开后的种种，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洁地讲给了红叶。
“十年后的现在，很多人都不在了。”草薙出云吐出一口烟雾，目光沉沉，又觉得自己作为开头的这句话说的没什么意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过既然都到了这里，红叶酱肯定也明白了吧……还真是，说了一句废话呢。”
在数年以前，十束多多良与周防尊相继死去，吠舞罗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绿之氏族趁虚而入，处于悲痛与绝望中的周防红叶轻易被“复活”这两个字诱惑，追求着渺茫的可能性，从而让已经失去了两名同伴的吠舞罗再次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说起来只有短短数句，字里行间却沉重无比，沉浸在美梦中的少女安眠的象牙塔终于破碎，在同伴的鲜血中，不到十八岁的周防红叶被迫成长了起来。
听着草薙出云的叙述，红叶总感觉到有股违和感，又不知从何而来。尤其在极具冲击力的事实面前，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咬紧牙关，被动地任由庞大的信息灌入耳中。
草薙出云一边说着，过去好几年却依然清晰的记忆，完全无法遏制，争前恐后地浮上了心头。
那是继十束多多良胸口的枪伤与贯穿周防尊的刀刃以外，最让他不想回想起的场面。
——红发的少女站在血泊之中，裙摆被染得湿哒哒的，头发凌乱地蒙住半边脸。她弯下腰，合上了少年的眼睛。
率先突入的吠舞罗突击队队长，再也不会充满活力地大吵大闹了。
迟迟赶到的青之氏族和草薙出云他们在废弃的工厂外面停下了脚步，伏见猿比古脸上的表情也陷入了空白之中，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少女微微偏过头，一头长发顺从重力垂落下来，露出了她的脸庞。
她没有任何表情，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地睁着，鲜红的血液在她眼角划出一道弧线，宛如泪珠一样的痕迹。
随后，比血液更加鲜红，比枪炮更加热烈的火焰从她身上冲天而起，将整座仓库连同死去的人一起化作灰烬。
总结下来，实际上能说的就只有一句话——周防红叶在这次事件中，成为了新一任的赤之王，并觉醒了操纵人心的异能。
“然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突然获得的能力也不好控制，红叶酱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做到收放自如……啊，不过赤王这边适应时间还要更长一点呢，毕竟是这样暴虐的力量嘛。”草薙出云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红叶酱变得不太爱笑了，我们知道她一直想要赎罪，不过能做的就只有站在她的身后了吧。”
“白兰·杰索那个人……你应该见过了？”男人突然问道。
红叶还沉浸在过去与未来中，没有回过神，过了几秒才回答道：“见过了，是个抖m变态。”
“哈哈哈，这倒是很恰当的称呼啊，这家伙很不得了的，不过性格上给他拉了一半以上的分数。”
草薙出云打了一句岔，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不过并不成功。
“提起他做什么呢？”
红叶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便重新拿起布，擦起了碗碟。
“总之我们从那边得到了有关圣杯的资料，魔道那边称其为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可能还是怀抱着一点希望吧，红叶告别了我们，独自一人去到冬木市那边，参加了那个圣杯战争……然后你就来了。”
草薙出云中间略去了很多关键的事情，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后来吠舞罗与周防红叶的发展，便闭口不谈了。
至此，有关十年后的空缺逐渐填补了大概，慢慢地勾勒出了一个与美好幸福之类的词汇完全沾不上边的未来。
“不过我们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毕竟还在蓝衣服的屋檐下嘛，有这群吃公粮的公务员在，其他家伙也不敢乱来。”
香烟燃烧到了尽头，草薙随意地在手上按灭，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又揉了一下红叶的头。
“其实真不想和你说这些的啊。”
红叶把所有碟子都整整齐齐地摞好，草薙出云再它们收进碗橱，拧开水清洗剩下的部分。少女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低低的，混在嘈杂的声音中，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掉。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草薙。”
“恩？”
“我的异能力……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的话，明明在刚来到吠舞罗没多久，我就获得了啊。”
那个曾给她带来许多麻烦，让她在过去不停地死来死去的罪魁祸首——超高无比的魅力值。
第六十六章
“什么？”
红叶双手手指交错搅在一起，向草薙出云求证道：“在刚到吠舞罗之后没多久，不是发生了跟踪事件吗？然后草薙你们把那些人教训了一顿，这件事就是因为……因为我的异能呀？它明明很早就出现了才对。”
看草薙出云脸色有些茫然，红叶掰着手指头，挑出了记忆中最为深刻的那件事。
“那雨生龙之介，那个杀人狂……”
那是红叶第一次陷入完全的崩溃，利用自己的力量让雨生龙之介自杀，然后绝望地想要自杀，后来被赶到的周防尊阻止，并从崩溃中清醒了过来，重新找到了勇气与目标。
她的改变也是从此开始的。
红叶想要草薙出云回忆起这些事，然而却发现男人显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完全没有和红叶的话语产生共鸣。
“……草薙？”最后红叶也不再说了，而是不安地看着他。
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方的青年，在停顿了几秒之后说道：“红叶酱，你说的这些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如说，在我的记忆中，它们从来没发生过。”
“无论是吠舞罗还是这个世界的红叶酱，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这些。”
“看来，有一个从根本上就搞错了的问题啊。”草薙出云拧着眉头，自言自语地问道，“我们这两边的时空，真的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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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没有再回r4，而是就在吠舞罗他们那边住下。
正如草薙出云所说，现在吠舞罗和r4那边的关系并不坏，不过也没有好到能把藏身地点告知的地步。宗像礼司那边没什么反应，草薙出云和红叶说着不用担心，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那头传来了女性冷冰冰的声线。
听着有点耳熟的声线，红叶狐疑地望着他，在脑海中思索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是淡岛r4的副长——淡岛世里，别名冰山美人，不过是出云擅自起的绰号。”银发的少女走到红叶身边，挨着她坐下，自然地握住了红叶的手，轻声对她说明道。
“诶诶诶诶！”红叶吃惊极了。
“没关系的，信号有好好的加密过，而且会在被解析之前挂断的，不用担心。”
“……不，不是指这个问题。”红叶说道，她挠了挠脸颊，小声咬耳朵，“草薙和蓝衣服的副长之间，是不是……”
“恩，在交往。”栉名安娜很自然的回答道。
“……”红叶目瞪口呆，就连嘴里的橘子都掉了出来。
银发少女默默地把地上的橘子扔到垃圾桶，歪了歪头，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解。
“怎么了，红叶？不能相信？”
“我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和蓝衣服的关系变好了……”红叶吐槽了一句，觉得草薙出云似乎变成为了和亲的公主一样，为了维持吠舞罗的生存，远嫁r4，被迫听从超严厉的副长的命令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总感觉她的罪恶感越来越大了。
额头突然微微一痛，红叶小声叫了一下，捂着额头抬起眼睛，栉名安娜还保持着弹额头的姿势，颇为严厉地注视着她。
“这是对胡思乱想的惩罚。”
微凉的手掌拍在红叶的脸颊，少女捧着她的脸，水红色的眼眸望如她的眼底。
她严肃地澄清道：“出云和淡岛是真心相爱的，除了红豆泥以外的部分。”
那头草薙出云交代完了事情，挂断了电话，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喂！”
“是正经的恋爱哦，红叶。”
“恩……”红叶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无奈的草薙，点了下头。
“都已经三十多岁了，也该谈一次恋爱了哦。”
草薙更加哭笑不得，手掌按在两个人的脑袋上揉搓一番，申明男人三十岁还是壮年，便转去了别的地方。
转天红叶和栉名安娜一起出门，购买生活必需品，顺便再买一把新的洋伞。
安娜的洋伞柄被草薙出云大力捏断，已经完全不能使用了，昨天云雀刚好把跟踪者清理得一干二净，省去了吠舞罗这边不少的功夫，今天出门要安全得多。
少女一手握着红叶的手掌，一手捏着透明的红玻璃珠，凑近眼睛，从玻璃珠里面看着这个彩色世界。
栉名安娜无法看到红色以外的颜色，因此她对红□□有独钟，也格外依恋身上有着漂亮红色的周防尊，直到十年后依旧如此。
少女身上洋装的配色永远都是深深浅浅的红，与银白的发丝搭配到一起，显得格外的漂亮。再加上有外挂加成的周防红叶，两个人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过在过来之前，就被红叶赶走了。
“红叶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啊。”栉名安娜说道，表情显露出些许暖意，“而且十分的温柔，让我感到很高兴。”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这样的红叶我也很喜欢，你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太好了。”
“这个样子？”
“恩，那个‘我’一定也很幸福的。”
红叶本来因为她的话语而觉得很奇怪，但是在想到两个世界的差别之后，又觉得并没有那么难以想象了。
如果没有早早的因为魅力值吃了无数苦头的话，红叶一定还是像原来那样，再加上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只对着周防尊倾注了几乎全部的感情，在心理上过于强烈地依赖着他，绝对没法接受另一个女孩子出现在哥哥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