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th----暗夜行路[下]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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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龙易走进去,助理Rona正站在他们旁边,他问Rona
"这两位是?"
其中一个男人站出来说"我是来看一下这个公司的状况的,顺便也请崔总给予一定的介绍。我公司的老板昨天刚刚与贵公司的大股东签署了协议,他已经买下他的所有股份。我是代表他来先了解一下。"
"什么?Vencent把他股份卖了?他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崔龙易一脸惊讶。
"这个也是昨天谈妥的,我想他会很快知会你。"
"那你们公司的背景是?"
"我老板以前没有涉及过网络这个领域,他一直做房地产开发......"
听了这句话,崔龙易和于耐都呆住,那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眼于耐,然后转向崔龙易说:"想必你也听过他的名字,就是霍西佟霍老板。"

 

听到那句话,崔龙易明显感到于耐似乎发了一下抖。他拉住于耐的手,重重地攥了一下。
崔龙易像正常程序一样给霍西佟的‘特使',叫张致远的人介绍公司的情况和业绩,Rona不时地拿一些报表进去。
于耐有些呆滞地坐在电脑屏幕前,杜恩不时地看他,不时地发出冷笑。
"别笑了!"于耐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
杜恩更加变本加厉地笑起来。
于耐吼了一句"你他妈的别笑了!"
杜恩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赶鸭子游戏还挺好玩。"
于耐蹭地站起来,走到杜恩面前,拿起他桌上的咖啡就冲他泼过去,然后,直接走了出去。崔龙易从玻璃房子里看见于耐走了,赶紧追了出来,在楼梯间,他叫住于耐。
"去哪儿?"
于耐眼神有点飘忽"不知道。"
"你不是要去找那个变态吧?不许去!"
于耐笑"我没打算去找他,我只是不想待在这儿......"
"你先回去......"
"哦,我出去走走,我只来了一天,别把我当你公司员工。"
"你不是。"
于耐笑,"我先走啦,晚上见,我给你做饭,呵......"刚要转身,张致远走了出来,他喊于耐的名字。
于耐扭头看他,张致远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说
"霍总让我给你带个话。"
"没兴趣听。"于耐按电梯。
"他说他SAY YES的时候,不希望你SAY No。"
于耐瞅着文质彬彬的张致远"哟,还是外国话哪,你告诉他老人家,我没听懂!"说着,电梯来了,于耐上了电梯,转过身,却一直看着崔龙易,崔龙易问"晚上做什么?"
于耐对着他笑,没有出声,却摆出一个嘴型,那个嘴型,崔龙易看明白了,是一个字,爱!

于耐下了楼,站在阳光里,仰视着这个昨天还充满梦幻的大楼,原来,和这里,只有一天缘分。
和张致远一起来的那个人居然跑了过来,对着于耐说,"霍老板电话",然后手机伸了过来。于耐几乎是恶狠狠地说:"给我拿一边儿去!"他扭头走,那人追上来,电话又伸了过来,这次,是扬声器发出声音,里面是霍西佟听上去很浑厚的声音
"于耐,陪我半年,那公司,就立码儿归你小情人!"
于耐盯着那电话,突然抓过来,对着它说:"霍西佟,想买我是么?"
霍西佟轻笑传来:"对阿,这不难看出来吧。"
"好哇,谈价钱。"
"你开。"他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你全部家底儿!"
"放屁!"
"那他妈的给我滚蛋!"于耐把那手机摔在地上,转身走了,留下了那个瞅着自己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欲哭无泪的人。

崔龙易很早回到家里,在楼门口碰到买了一堆菜的于耐,他帮他拿了些东西,和他走上楼去,两个人叮叮当当地在厨房里面忙活,于耐挥舞着菜刀对着按在案板上的活鲤鱼砸下去,鱼哧溜一下就跑了,于是他开始满厨房地抓鱼,可是鱼滑不溜手的几度逃窜,好不容易被于耐抓住按在地上,崔龙易瞅着他笑"你要做什么鱼啊?这么费力气?"
"嗯?"于耐似是没想过这件事似的"我不会做鱼。"
"啥?"崔龙易指他"我也不会。"
"那清蒸了吧。"
"清蒸?"
"对阿,放点葱,姜,盐,酱油,蒸熟就可以吃了。就这么定了。"于耐按着鱼"快拿蒸锅,快,烧水,然后直接把它扔上去,撒葱姜。快啊,楞着干吗?"
崔龙易刚要拿蒸锅,突然想起什么"这鱼还没收拾呢。"
"已经被我收拾啦,快点啊。"
"我说,它心肝脾肺肾还在那!"
"噢......"于耐一郁闷,松了手,鱼又扭动着蹿了出去。最后,它的命运是被崔龙易抓到直接放进了冰箱冷冻层。

饭桌上,还是咖喱鸡。于耐冲着崔龙易笑。崔龙易吃了一口,忽然说:"公司的股权我准备卖出去。"
于耐抬头看他。
"其实,我一直想单干,这次也算就让我下了决心吧。这半年,积累些经验和客户,自己出来干,不是问题。"
"其实是丢了玉米捡芝麻吧?"于耐插嘴。
"谁是玉米谁是芝麻,没到最后,谁知道!"
"可目前,谁是玉米,谁是芝麻,很清楚。因为我,你没了半个玉米,不得不捡个芝麻,还跟我说,芝麻早晚比玉米大。"于耐像是无所谓地说着。"还有哪,你哥,丢了大玉米,只能吃烂栗子了!"
"于耐!"崔龙易用勺子敲他碗"别这么说话,你一这么说话,我心里就不踏实!"
"我得说句实话,有钱真好!真他妈得好!小虫,我这个人,还是挺能给你找麻烦的,上学那阵就是,还害你挂了彩,谁都料不到崔龙易小朋友能在学校被砍啊,你还被你哥打,呵呵......我是你的克星!你是害虫,我就是敌杀死啊!哎,那广告你还记得么,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快乐的来福什么来着......哈哈哈......小虫,你还是别搭理我得了。"
崔龙易盯着他"你再给我说一遍!"
"别搭理我了。"于耐说。
"再说!"
"别搭理我啦!"
"再他妈的给我说!"
"别他妈的搭理我啦!我狗屁不是,还弄你一身骚!"
"我警告你于耐!再让我听到你说类似的狗屁话,我就把你放锅上蒸了!甭管你是什么人,我把你弄回来了,就不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扔掉你,听懂了吗?嗯?"
"没怎么懂,你到底喜欢我啥?"
"喜欢你是你!"
"去!"
"于耐,你他妈的就是个小娘们儿!唧唧歪歪的!"
"崔龙易你真让我害怕,以后我可怎么踢开你!"
"怕就不要想了。"崔龙易伸出勺子,把饭递到于耐嘴边"我想好了,我们去上海,那儿有我同学,也有几个客户,咱们到了外地,一切都是崭新的。"
于耐眼睛有了些光,崔龙易盯着他眼睛问:"O 不O ?"
于耐想了想,咧开嘴"O 啦。"

崔龙易真的着手开始安排去上海的事,于耐说,我过两天把那个房子退了,然后到上海再学学计算机网络什么的。崔龙易十分赞成,说要跟于耐开个夫妻店。
崔龙易失踪了半天,于耐一直没有联系上他,直到他接到崔龙易的电话,他的声音很兴奋,他对于耐说:"小混蛋,换好衣服,一会儿我接你去医院。"
"干吗?"于耐一滞。
"刘畅他爸,同意你看刘畅了。"
于耐一时没说出话,半晌才说"你去求他了?"
"没怎么求,就是告诉他,咱们要离开北京,医药费会定期打过来。然后他就说,你让于耐来吧。你快换衣服,车马上到了,外面雨大,我到楼下哈......"

虽然大雨,但是于耐依稀已经看到一道彩虹。坐车直奔医院,匆匆奔上三楼,到了病房外,崔龙易推开门,却看到里面没有一个人。
"唉?找错地方了?"出来看了一眼"310,没错啊。"歪了下头,突然看见了个人,冲他招呼"杨治!"
那人正匆匆往里面走,听见崔龙易的声音,看过来,然后怔了一下,又看见了崔龙易旁边的于耐,脸色又灰了一下,但还是跑过来,崔龙易问:"刘畅呢?换病房了?"
杨治瞅着他们"刘欣刚给我打电话,说他哥好像......"他又瞅了一眼于耐"有事儿!"他这么说着,于耐感觉自己像那条被扔进冷冻室的鱼。
跟着杨治往里走,刚到手术室门口,就看到那里坐着颓败的几个人,是刘畅的父母,和刘欣。杨治轻轻地叫刘欣,刘欣抬起灰败的脸,见到杨治‘哇'的一下就哭了
"我哥......他死啦!!!!!!"
杨治赶紧拍她"怎么会突然......"
"是并发症......啊......啊......啊......"

崔龙易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看于耐,于耐只是楞楞地看着手术室和手术室门口的人,然后,他慢慢地向后退,眼神慢慢地没有了焦点,当一辆担架车推出来,刘欣和刘畅父母都围上去的时候,于耐清晰地看到躺在上面的人的那张脸,他继续向后退,知道碰到了一个护士推着的车子,然后,他猛地拔腿向外跑去......崔龙易追上去,不住地喊着于耐,于耐最终冲进大雨里,在那里玩命地狂奔,大雨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顺着头发滑满一脸,崔龙易也发疯似的追着于耐,在后面大叫于耐,站着于耐!
最后,终于把他拉住,他却不顾一切地挣扎,他在雨里大叫"我到底干了什么!这5年,我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什么都不能补偿!我做的事有什么意义!!!!!"
崔龙易双手捧着他发狂的脸不住说"于耐,没事了,于耐,没事了!"
于耐嘶叫了一阵,脸上看不到泪水,因为被大雨淹没了。崔龙易把他搂在怀里,想要融化他的颤抖。

最终,于耐安静了下来。崔龙易揽着他想带他回家,于耐却要喝酒。两个人湿漉漉地坐在一间餐厅。这次是于耐叫了一箱啤酒,让服务员把启子放心,于耐启了两瓶酒,对着嘴灌下去,崔龙易担心地看着他。于耐湿漉漉地对着他笑"看什么看,干了呀!"
崔龙易也仰头喝酒,他感觉于耐看着他,手支在桌子上,崔龙易松开酒瓶盯着他"有些事,我们确实不能控制,都过去了,好么?"
于耐冲他点点头,一手抓着自己前胸,一边说:"这里,憋得要死。"
崔龙易看着他难受,见他把什么塞进了嘴里,塞了一个,又一个,然后从桌子上抓起一个,又要塞进嘴里,看着他费了地咽下去,崔龙易猛然惊厥:"你在吃什么?!"扒开他的手,居然看到一个,酒瓶盖!

 

崔龙易过去抓着于耐,于耐看着他,满脸痛苦,崔龙易觉得心都被绞得变形了,把从他手里抠出来的酒瓶盖扔到一边,他低吼:"于耐!你要死啊?!"
于耐摇头,再摇头,他想说话,却猛地吐出一口血,猩红,刺目。
崔龙易急了,猛地把他抱起来,奔到门口,却被强势的大雨阻住去路,慢慢跪坐在地上,搂着于耐,掏出手机,拨打着急救电话,口不择言,熟悉的地方几乎都不能一下说出地址。他不住地看着于耐,于耐抓着他的胳膊,泪流满面。
餐厅里虽然人不多,还是围了几个在他们身边,窃窃私语。崔龙易几乎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只是盯着于耐,于耐一直攥着他的胳膊,身体不时有些抽搐,他捂着自己的腹部,脸不时地疼得扭曲。崔龙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叫:"别吓我,别吓我!"
于耐看到他无助地样子和眼睛里噙着的泪,虽然腹部疼痛难忍,还是猛地搂住他,用力地克服着咽喉部的撕裂感:"小虫......没......事......死......不......了....."
声音是嘶哑的,崔龙易感觉到脖子里的火热液体,扒开于耐搂着他的手,更多的血色涌入眼帘......

救护车呼啸地进入急诊室,崔龙易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T恤上还有于耐的血迹,他直直地站立在那里,他从来没有想到,他那打不死的小强,会吞下两个酒瓶盖。要难受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4年多的牢狱,吸毒,半年的性虐,他都还会无所谓地笑,还会出言不逊,可是,简单的几秒得知的刘畅的死讯,就让他几乎崩溃,没有见他流过那么多眼泪,没有见过他那么惨淡的脸,那么多血,都不能增加任何色彩。崔龙易觉得,自己突然是那么无能为力,要怎么让他坚持下去?

抓住一个出来的医生,崔龙易问:"他怎么样?"
看着眼前这个焦躁并明摆着痛苦的年轻英俊的男人,想了想里面那个惨白清秀的男人,医生说:"食道被划破,胃穿孔,需要手术。"
崔龙易呆怔地点点头。
医生看了他一眼,又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这句本来可以给病人家属最大安慰的话却丝毫不能让崔龙易喜悦起来。

手术时间并没有预料的那么久,这个过程中,崔龙易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于耐被推到单人病房里,麻醉药力还未过,于耐还在昏睡中。腹部包着纱布,被崔龙易和医护人员合力抬到床上,仰面躺着。医护人员给了嘱咐,然后推车出去,接着又有医护人员进来检查了一下,病房里才安静了下来。
崔龙易看着于耐苍白的脸,鼻子猛然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那个痛哭的人,是自己么?
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坐回于耐身边的椅子上,抓起他的手,崔龙易问:"于耐,都过去了,行么?"
于耐的眉头一直有些微微皱着,崔龙易想把它捋开,抚着于耐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不由得俯下身,亲着他的嘴唇,那里没有太多温度,凉凉的。

于耐是在第二天早上醒的,还输着营养液和消炎的药水。手背上被针头刺的地方很疼,随着液体的输入,一跳一跳的。睁开眼,就看见了崔龙易,清靓白净的一张脸,正看着他笑,他说:"醒啦?小混蛋!"
于耐笑了一下,崔龙易赶紧说:"先别说话,过两天再说,划伤了。"
于耐咽了口吐沫,果然很疼。
崔龙易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以后别这样了。"
于耐忽闪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了。
"疼得厉害么?"
于耐伸出手来,摇了摇,又用手指指了下自己的嘴。
崔龙易问:"干吗?"
于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指了指崔龙易的嘴,接着噘起嘴巴,闭上眼睛,崔龙易立刻把嘴巴贴了上来,轻柔地亲了一阵。
"亲亲就不疼了是吧?"崔龙易抬起头问,却猛然发现有眼泪顺着于耐的眼角滑了下去。
崔龙易替他抹掉了,又再说"都过去了,于耐。"
于耐突然间哭出了声,崔龙易想抱他,可是发现他脖子向后仰,人又晕了过去。
崔龙易猛地跑出门口叫医生,医生进来一阵检查,松了口气说:"没事,他太激动了,不要刺激他!"
崔龙易点头,看着于耐,脑袋似乎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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