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序曲
我置身在天堂里，因为你，所以我快乐、我开心。
我活著是因为你，呼吸也是因为你。
爱你太深，想要逃，却没有後退的馀地。
我在每一个眼神里爱你。
我在每一个亲吻里爱你。
就连一个小小的呼吸，都有我的思念我的爱。
太爱你，所以，我放纵、我疯狂，我任性、我痴傻。
因为你，我被爱焚烧至尽，从此成灰。
你却狠心抛下我，绝了一切音信。
使我，从天堂坠下。
曾经相信幸福可以到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我太傻，人的生命本就有尽头，
既然如此，所谓永远，只是笑谈。
越爱，便越恨，爱越深，恨也越深。
当漫无止境的等待化成永无结果的愤恨，
我将在烈焰中重生。
我爱你？不！我不愿爱你！
对你的爱如利剑锥我心刺我骨。
将我抛在地狱後又来寻我？
笑话一个！
......我又何必爱你......
爱你，已是往事、如烟。

第一章
◎如果太爱一个人，会有什麽後果？◎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此，我失去快乐。◎那是多年前，他们都还年少的时候。
「豫书，我爱你。」凤舞窝在豫书怀里，如是说著：「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当然好，凤舞，我们永远不分开。」豫书拥著凤舞，满是柔情。
他们都还年轻，都还充满少年的活力，同样沉沦在爱的海洋。
眼里只有彼此。
「说好了，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凤舞笑了，朝豫书伸出小指。
「一定。」豫书毫不犹豫地反勾上凤舞的小指，那是他们的誓约。
──永不分离。
「豫书，爸爸听说了......」项铭佑严肃地召来他最宝贝的儿子，沉稳的态度将他身为项氏企业当家的风范表露无遗，「你跟朱氏的小公子有所牵绊？」
「父亲，书儿跟凤舞已互许终身。」面对商场上众人敬若阎罗的项铭佑，豫书态度没有丝毫退让，「无论您认可与否，书儿都不会退让。」
项铭佑深幽的目光看不出在想些什麽。对他这个尽管年少却已拥有非凡气度的孩子，他个人十分满意。豫书这麽年轻就懂得自己想要什麽了，很好，非常好。
不愧是他的孩子。
可是，这还不够。项铭佑拿出一份文件，摊在豫书面前，沉声道：「签下它，完成条件，我就答应让你们在一起。」
豫书接过文件，虽然结果叫他心动，却不想就此妥协，「父亲......」
尽管诱人，但......
「难道你认为短短五年，你们的感情就会变质？」项铭佑目光转为阴沉，整个人充满难言的压迫。
他要他的书儿出国深造，以他的资质五年拿到硕士和博士学位不是问题，让书儿却步的原因只有一个。
「父亲，为什麽我不能跟凤舞联络？」豫书不被项铭佑的气势所折，冷静如常，这也是项铭佑之所以特别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无论何时都冷静非常，态度雍容。
「我要你全心全意的专注课业。」项铭佑知道只要他能说出让豫书心服口服的理由，这孩子就不会反抗。
「况且五年还只是保守估计，以你的实力五年还嫌太长。」
──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豫书不语，他在挣扎。他知道父亲希望自己接掌项氏大权，又不愿让其他企业注意有他这个小儿子存在，才要自己秘密出国深造。不能让任何人，包括凤舞知道自己的行踪。
想到凤舞发现自己失踪後的反应，豫书只有苦笑。
凤舞一定会抓狂的，可是，条件又是这麽诱人......
父亲向来说到做到，自己只要完成他的条件就可以跟凤舞在一起。就算结婚，父亲也不会反对，该怎麽办？
想到跟凤舞约定的永远，豫书心动了。
「考虑清楚了吗？」项铭佑知道豫书动心了，他勾起微笑，他向来了解他的儿子。
豫书抬头，看进他父亲的眼，深吸一口气後，「我答应你，父亲。」
只是，这个决定，造就日後两人更深的分离。
项铭佑怎麽想得到，他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竟情缠至此。
豫书又怎麽会知道，这个错误决定，会为两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豫书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突然从凤舞生命中消失。
无论怎麽打也打不通的手机，怎麽问怎麽找都找不到豫书。
豫书去哪了？发生了什麽事？
凤舞将手里的抱枕狠很摔向墙壁，这样还不够，他又抓起花瓶往地上摔，接著把手机往墙上丢。只要是能拿起来的东西，他发狠地摔，用力地摔。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凤舞已经没东西可摔了。
他无助地坐倒在地，抱著膝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脸，埋进了膝盖间。
已经十天了！豫书消失十天了！
什麽也没留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从他的生活里消失，离开了他。
「浑蛋！」凤舞恨恨的叫了一声，满是鼻音。
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项豫书，你到底去哪了？」
他知道豫书肯定没事，因为项氏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可是，豫书手机停机，公寓人去楼空，他甚至还去项家询问，得到的结果却都一样──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每个人都只会重复那三个字，不知道！
难道先前要永远在一起的话都是说假的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否则，怎麽会如此轻易离开？
因为你离开而疯癫至极的我，又算什麽呢？
「我不知道，不知道......」看著窗子映出自己泪流满面的身影，凤舞悲惨的笑了。这是他吗？我居然会为一个男人软弱成这副德行？
他怎麽会这麽软弱？不过是一个男人，一个叫项豫书的男人罢了。
从云端下跌落的感觉，凤舞完全体会到了。
切身体会了。
「既然你选择抛下我，就休怪我无情了，项豫书。」凤舞拾起一块碎片，狠狠攒紧，碎片陷入肉里，流下了鲜血。
次年二月，朱氏企业因经营不善负债千万倒闭，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凤舞，也同豫书般从社会上消失，没人知道那美丽的男孩到哪去了。
同年三月，『红尘』俱乐部，出现了一位风情万种的男子。
舞。

第二章
◎其实爱一个人很简单，恨也一样。◎
◎我亲爱的你......我说的对吗？◎
红尘正如其名，是一个滚滚红尘中供你栖身的一个所在。充满迷乱、堕落，沉伦以及疯狂，最美的、最俊的、顶尖的、富有的，尽皆集中於此。
怎麽能说浮生不若梦？
这就是浮生，这便是红尘，包含著人世最幻化无常的一切。
红尘一角，一个柔媚万分的男人正跟舞说著话。
「舞，你累了？」男人唤作飞，有著一双细长妩媚的眼，还有张挂著淡笑的脸，略显苍白的肌肤显示他鲜少暴露在阳光下，举手投足间都有难言的优雅，恍若贵族。也许，更似童话中的精灵也说不定。
「怎麽会呢？」凤舞笑了笑，啜了口血色天使，从没閒著的桃花眼在客人中来回找寻著猎物。
血色天使是调酒师特地为凤舞调的酒，浓烈而狂热的酒精每晚都在他体内燃烧，就像最奔放的火焰般，把万物焚烧至尽。
飞将凤舞手中的调酒拿了过来，「不行喔，喝这麽烈的酒伤身呢。」
「飞......」凤舞微微瞪了他一眼，半埋怨半哀求地咕哝道：「你就让我喝完嘛，又没关系。」
飞修长漂亮的手嚣张地举起酒杯在凤舞前面晃著，就在凤舞以为飞要把酒还给他的时候，飞仰起头，咕噜一声，剩下的酒消失无踪。
「飞！」凤舞不满的叫了一声，桃花眼里满是怒意，就是爱作弄他。
飞妩媚的眼在俱乐部内搜寻一圈，笑道：「舞，李先生来了，不过去吗？」
凤舞小声的叨念了些什麽後，才站起身，「去去，当然去。」
凤舞带有孩子气的应答使飞的心情更加好了，他挟起一根菸，朝凤舞离去的方向道：「愿你在红尘中有个美丽的夜晚。」
还记得四年前在街头捡到凤舞时，凤舞那失意潦倒的样子。彷佛还只是昨天......思及此，飞温柔的笑了。
「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
「一个让你暂时栖身的地方。」
「暂时？」
「是的，只是暂时......只要你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跟你走。」
然而这一个暂时，持续到了现在。隔著高脚杯里的液体，飞望著凤舞，他知道，凤舞不快乐。
即便凤舞在舞池笑得有多开心，即便凤舞在客人谈笑时笑容有多灿烂，那都是『舞』的笑容。真正的凤舞是不快乐的，为此，飞相当心疼。
不过他知道，凤舞很快就会重展笑容，一个真正属於凤舞的笑容。
因为，红尘在凤舞的生命中，只是一个『暂时』的所在。
总有一天，凤舞会离开的。
「舞，你今晚也一样迷人。」李若凡朝凤舞递去一枝玫瑰。
凤舞接过玫瑰，眉头微微拧著，「难道说我之前不迷人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的。」李若凡叹了口气，这个懂得诱惑人的妖精。
凤舞将玫瑰随手交给经过的waiter，手勾上李若凡的颈项，与之共舞。
「舞，你们老板真是个特别的人呢。」在凤舞脖子上印下一吻，李若凡看著站在舞台一角的飞。
「我就不特别？」
「你当然特别，不过你们老板也是个奇人，不是吗？」纵然知道凤舞纯粹只是想跟他抬杠，李若凡还是面不改色的安抚著，这是他跟凤舞的游戏规则。
谁也不曾交付真心。
凤舞不再说话，他只是笑著，整晚笑著。
「经理。」莱特走上前，恭敬的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您要属下查的。」
豫书满是疲惫地接了过来，却没有什麽动力打开......
自他回国已经三个月了，父亲的事业、长辈的期许以及社会的眼光通通压在他身上，那都不算什麽，唯一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是那消失已久的人。
那有著一双桃花眼，漂亮非常的骄傲人儿。
手握成拳头头重重敲在桌上，发出砰的声响。听起来很痛，豫书脸上却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
如果知道他走後朱氏会发生那样的事就好了。如果早点知道，朱氏就不会一厥不振，搞到如今这种境地了。
他的凤舞，失踪了......从这世界失踪了，「可恶！」
莱特忧心的看著豫书，他的经理年纪虽轻，却有独挑大梁的实力在，可是......只要经理一想到年少时的恋人，就会露出现在这个模样。
这充满破绽的样子。
当初朱氏垮得那麽快，一丝预警也没有，就算是项氏大老项铭佑，想帮也无从帮起。最後为了不影响自己，项铭佑索性闭起嘴巴，不告诉自己任何事，任何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事。
父亲是疼爱孩子的人，但这次他的决定，让豫书久久无法释怀......他怎麽能怨父亲呢？父亲只是为自己著想罢了。
当初决定要走的自己，就没有错了吗？
──是他，是他害了他的凤舞。
──是他，都是他。
「凤舞，你究竟在哪？」拿起装著文件的资料夹，豫书喃喃自语著。
尽管希望渺茫，豫书还是打开资料夹，企图能从中得到一点线索。
「啊！」豫书看到照片後，惊呼出声，欣喜的眼泪落下。
莱特静静站在一旁，素来冷静自侍的他，嘴角，勾起了笑。
看来，经理找到那个人了。

第三章
◎你又出现了，这次是为了什麽呢？◎
◎别再说爱，那只是笑话......笑话！◎
豫书踏进了红尘，这个凤舞待了许久的地方。
看到红尘的装饰摆设，他愣住了。向来厌恶迷乱处所的凤舞，竟选择在此栖身......凤舞是过著何种生活？
他好吗？
有没有人欺负他？
有没有生病？
光这些念头，就压得让豫书几乎喘不过气。
撕心裂肺。
「少爷。」莱特担心地唤了一声。他是老爷特别派遣的私人特助，上班时唤豫书经理，下班後就改称少爷，「您还好吗？」
「没事，你在这等著。」豫书微微闭了闭眼，随手招来一位waiter，「你们负责人是哪位？」
被招来的男孩有一张乾净秀气的面孔，不亢不卑的态度拿捏得非常好。他请豫书在此等候，随即入内。
不过片刻，男孩便带了一位男人出现。
随男孩一同来到的男人有张十分精致的容颜，见到豫书小小惊讶了一下後，随即划开一个绝丽笑容，「欢迎光临，项经理。」
被男人轻易认出身分，著实让豫书吓了一跳。鲜少在公众场合出现的自己，理应没什麽人认识才对，对眼前男人的疑惑与惊佩又上了一层，「先生是这里的负责人？」
「项经理客套了，请唤我飞吧。」飞这次优雅地弯腰，柔声道：「请项经理先到里头稍待。」
被飞请到里头的豫书，再度将目光停在男孩身上，「你多大了？」
「十六。」男孩眨了眨眼，飞快答道。
「这麽小？」豫书皱了下眉头，俊挺的眉打了个结，「你怎麽来到这里的？」
对於红尘，豫书充满好奇，充满了对过去四年空白的好奇与惊惶。
「我？我是被飞先生捡回来的。」男孩笑容灿烂，像太阳一样，明朗和煦。
豫书正欲问下去，飞偏恰好在此时推门进来。见状，飞打趣的一问，「我打扰了？」
「怎麽会？」豫书摇头，瞥见飞手上的酒杯，「那是？」
「请酒保调的，项经理应该能喝酒吧？」不让豫书有拒绝的机会，飞强行将酒杯放到豫书手里，微笑。
豫书苦笑了一下，仰面喝下。
被入口的烈性呛了一下，酒如烈火般在喉间燃烧、滚烫，这是什麽酒？
──或是，什麽样的人才喝这种酒？
「血色天使。」飞好心提供解答，「这是酒保特别为一个人调的。」
彷佛察觉飞口中指的人是凤舞，豫书著急地开口，「你说的人是......」
「凤舞。」印证豫书心中所想，飞的口气坚定到令豫书心惊。
凤舞从不爱喝这样烈性的酒......不，就连稍微含有酒精成分的料理也不愿吃。
不过四年，他的凤舞就变了如此之多吗？
不过四年啊......
「凤舞是我四年前从街上捡回来的。」飞柔声道：「别讶异我为何知道你的身分，更别讶异我为何知道你跟凤舞的事情。」
豫书抬头，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男人绝非易与之辈。
「凤舞是我很心疼的孩子。」飞的眼神声音依然温柔，「我不知道你是来做什麽，但我希望你是他的救赎。」
──凤舞，并不属於这里。
如同豫书所想，飞同样认为凤舞不适合这个地方。
飞打开房门，「去吧。」
──找到他，然後带他离开。
空无一人的房间如此空寂，飞仰头将另一杯酒喝下。
微微一笑。
血色天使依然是天使。
这点，飞比谁都还要明白。
只是天使，是否也被血蒙蔽了双眼呢？

第四章
◎爱会蒙蔽双眼，恨也一样。◎
◎直到所有的梦已破碎，才看见你的眼泪和後悔。◎此时，凤舞正靠在一个男人怀中，肆意笑著。
或许豫书对两人的再度相见曾有过期待，可当他看到这情景时，一切尽皆成了幻影。
他骄傲非常的凤舞，竟在别人怀里笑得如斯灿烂。
豫书脚步踉跄了一下，往後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他无力地坐倒在地，揪住领口喘著气。
凤舞，他朝思暮想的凤舞，从未有一刻忘记的凤舞。
承诺永远的凤舞。
记忆中的凤舞那样可爱，那样骄傲，眼前的......
是凤舞。
不！
凤舞不会变，一定不会的。
就是变了......又如何？当初离开的人是他。
让凤舞落入这种处境的也是他。
一切都是他，是他项豫书所造成。
一切的一切，都该由他来背负。
既然，他们约定永远，他就不会轻言放弃。
凤舞，让你等了四年，是我不好......
以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没人会将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