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无,无妨咳咳……”吕布接过姜维的手绢擦拭了一下嘴角,起身告辞道:“布想起还有一些事未处理,今日先告辞了。”
姜维立马起来,送道:“维送将军。”
“你要走啦,我送送你呀。”关银屏说着起身,手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实木的矮桌在她的手下被拍得断成了两半。断裂处毛毛刺刺,看着就像是用手掰断的一样。坐在银屏身边的朱然已经不忍直视的扭开了脸,看风景般的盯着房梁看。
大将军吕布看了看报废的桌子,又抬头看看关银屏。
“呃……”关银屏面色尴尬,立马将手拿开,哈哈笑道:“哈哈哈,这也太不经打了些。”
“告辞。”吕布作揖转身就走,那逃一般的速度姜维都追不上。
托关银屏的福气,吕布走了。
我跟孙姐姐立马就从屏风后走出来,关银屏看见我俩,立马上前问道:“主公主公,银屏有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每一个来求娶银屏的人,最后都落荒而逃了?”她认真的看着我,一脸不理解的表情。
我好奇的问道:“银屏,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吕布是来求娶你的?”
关银屏歪歪脑袋,反问我道:“不是来求娶我的吗?可明明都喊了我小字了啊。”
“你小名,小字叫千金?”
“是啊。”
我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点头回答的关银屏,默默的抬起手来捂住了心脏。银屏又追问了一遍道:“主公,你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逃跑吗?”
我抬起头来,看着房梁答道:“因为他们心不诚,所以才回落荒而逃。如果你爹想让你找个能入赘的,你可以考虑看看你旁边那只。”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啊,站在银屏身后的朱然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没有反驳我的话。关银屏闻声转头,朱然吓得连忙捂住脸后退。关银屏疑惑,追着躲着她的朱然,关切的问道:“怎么脸红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之前朱然说起的入赘的事情,感情他早就瞄准了银屏!
“我要不要去跟二爷打小报告?”我看着被银屏咚在墙壁上的朱然,他那点力气根本反抗不了能徒手碎实木桌的关银屏,双手被银屏压在墙上,正在听银屏说教。
孙姐姐悄悄对我道:“这件事情阿香选择站朱然这边。朱然生前就很喜欢银屏,但是碍于吴蜀立场不同,他未能娶到银屏,亲眼看着她嫁入了刘姓人家,自己则终生未娶。所以,主公就当作没看见行吗?”
东汉专一的男人太少了,朱然能做到这一点真不容易。
“突然就想给他点助攻。”我说到做到,立马就朝银屏喊道:“银屏,朱然生病了一定要压在床榻上好好休息,我把他交给你了。”
“好来!”银屏答应下,直接扛起朱然就走。
我目送他们离去,对捂着脸的麻袋朱然挥手喊道:“加油哟。要是不成功的话,别出现在我眼前。”
银屏还以为我跟她说,答应道:“好来~。”
“主公!”朱然拿开挡住脸的手,哭唧唧的看着我消失在了拐角处。
我放下手,对旁边的孙姐姐发问道:“他是不是太高兴了?”
“我想,他应该正在痛苦要怎么解决银屏的大力。”
我和孙姐姐相视一笑,不打算去教教朱然怎么拿下小银屏。女子是贵重的,想没有坎坷就娶到手,门也没有,我和孙姐姐第一个不让。
“要是太顺利了,就给他使点绊子吧。”我说道。
“好主意。”
可怜的朱然完全不知道,我与孙尚香为了小银屏,随时准备坑他。
自从小银屏闹了一场后,吕布有一段时间没上门,只托人送了些东西,并指名道姓要交给张谨。赵云知道后,偷偷的将那些东西给扔掉了,要不是我有一次瞥见了,他还给我装傻。我身边的吕布也跟我抱怨,让我想点办法邀请出那只吕布来,也好让他回去再看看玲绮。
上次吕布回去的太快,我身边这只吕布连抱抱女儿都没做到。
“别着急,这不又快过年了吗?”
190年很快到来,皇宫内再一次请百官来年宴。因为现在府内大部分人的另一个自己都有官职,实在是不宜再露面,跟我来宴会的人就变成了姜维、陆逊和朱然他们三个。
一入宫内,我就看见了吕布,他身边还站着个极美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不管怎么对他嘘寒问暖,温和对待,吕布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有些兴致缺缺的环视四周,看见姜维时眼睛一亮。
吕布立马丢掉了身边的女子走来,对姜维道:“张兄你来啦。”
他跟姜维寒暄完,转过头来,好似才发现我也在,笑着对我道:“原来谨儿你也来啦!”
谨儿是个什么鬼?
吕布上前来时,我往后退了一步,与他重新拉开距离,作揖道:“今日见吕将军,河内相遇仿若昨日,将军依旧英勇威风。”我话语中绝口不提邺城的事情,可惜吕布没打算把那夜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
他听后皱皱眉,说道:“谨儿你何须与布如此生分,在邺城那时不是叫布奉先了?”
好个鬼!叫了我要担心自己的节操,还不如一开始跟你划清界限呢。
我忙低下头来,再次作揖答道:“谨无官职,不敢冒犯吕将军。”
“你。”吕布被我堵得难受,却没有当场生气,他走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就松了手推开了。
他看着我道:“谨郎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转身离开。
陆逊见吕布走了,担忧上前问我道:“主……吕布刚才说了什么?”
我叹息一声,答道:“他问我,可知董卓手下士兵四处劫掠?除了百官外,凡事富足人家均未逃开,连买卖侯爵的家族也是,可张府却平安无事,是何道理?”
陆逊听后,皱眉道:“主……无需管吕布所说。”
吕布说的很明白,是他帮了张府才让富足的府内躲过了这一劫。
“谨郎走吧,一会宴会要开始了。”姜维出声提醒我时间不早了,我看了看逐渐向大殿方向走去的百官,叹息一声,答道:“走吧。”
我没敢跟他们说,吕布邀我三日后洛阳城最大的酒楼见面。
☆、第55章 吕布篇(二)
年宴,加上今年这一次,我已经参加了两回。可每一回都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我亲眼看到灵帝被杀,他死去的样子至今还会让我做噩梦,每晚必须有人陪着才敢入睡。
而这一次——
我看着被董卓揽在怀中的汉献帝,他年纪不大,个头只到董卓腰带处。他对董卓厚颜无耻站在旁边,和他一起接受百官朝拜不敢怒言一句。甚至在宴会上,董卓都敢坐在汉献帝旁边的位置上,虽没有大胆的直接坐了帝位,但那也是主座之一。而汉献帝,则被董卓以年幼困乏派遣小黄门带走了。
文武百官敢怒,却被董卓下垂首的吕布扫了一眼后,不敢言语。
董卓很开心,手拍在臃肿的身体上,挥手道:“年关过,众位无需多礼。”他一副主人嘴脸,比当初的弥勒佛何进还要让人觉得恶心。
最起码人家何进心没有大到窥探帝位,人家只是想让妹妹生的孩子上位,自己做个大将军看顾着皇帝。董卓倒好,跟汉室半天关系没有却想要做皇帝,真敢想。
看着他,摆在面前的是美味佳肴也味同嚼蜡,再美的侍女在大殿内抛袖舞动,看见董卓那副垂涎的嘴脸,也能变成柳下惠坐怀不乱。
董卓不管百官如何,他只要自己舒坦了就好,低头看了眼下垂首喝闷酒的吕布时,突然问道:“不知那位是张府的郎儿,张谨啊。”
我是代替张布来的,被安排的位置是在吕布斜对面,隔了几位文官大臣大殿内的末座,抬头就能看清吕布一脸愕然的看向董卓的样子。他皱眉,猛地扭过头来担忧的看向我。
我起身,作揖道:“鄙人便是张谨。”
“哦~你便是拜入卢尚书门下的张谨啊。”
董卓不知道想做什么,喝了口酒,抬手朝我招了招道:“你且上前来,让老夫一观。”
我乖巧的走出去,大大方方来到董卓面前让他看个够。
董卓扶着胡须眯着眼,赞道:“小郎君风流倜傥,不知郎儿庚齿多少?可有婚配?”他这话说完,我仿佛看到了曾经这般问过我的何进,整个人都不好了。
吕布听后立马起身,作揖道:“董大人,谨郎志学(15)之年,过于年幼,不宜参政。”
吕布帮我开脱,可董卓的意思明显不是想让我入朝堂做他的助力,他跟何进一样!是想要跟张家结亲!真是醉了!为什么人人都想招我做女婿?穿男装怪我咯?长得白就是好看怪我咯!回城我就把自己晒黑了!
董卓被拒绝很不爽,看着吕布微微皱眉,他道:“怎么,老夫想为孙女招个女婿也不成?”
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吕布低头一声声道:“谨郎太过年幼,还望董大人三思。”
董卓看着吕布,吕布看着地,我看着他俩僵持着。
突然,董卓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是老夫太过心急了些,董白还年幼,不着急,不着急。张谨拜入卢尚书门下,虽未过孝廉,却有大才,以后便跟在奉先你身边,为你分忧如何?”
吕布一听,抬起头来感激的看着董卓,忙答:“多谢董大人。”
“你我二人何须这般生分。”
“是,义父。”
他们俩是开心了,可苦了我这个当事人。董卓没给我一点儿拒绝的机会,就这么把我强塞进给了吕布!
分个鬼忧啊!你确定不是把我送去给他暖床的!
“怎么,张谨可是觉得老夫安排的不好。”董卓见我半天不答话,视线扫向我。
吕布立马出来将我脑袋按下去,帮我答道:“谨郎只是太过高兴了些,才忘记感激义父再造之恩。”
啧。
我低头看看吕布桌上的酒杯,计上心来,我道:“谨心中愉快,求董相赐酒一杯。”
“可,赏。”
董卓挥手,立马就有侍女端着酒,恭敬的送到我面前。我取酒,一步步走向董卓,将就恭敬送上道:“谓座末者得酒,献此酒。”
董卓见我又将酒送了回去,怒问道:“张谨啊,你竟敢将老夫送出去的酒又送回来,这是何意?”
我答道:“谨一无官职二学识,只有借物奉上,以表心意。”
董卓沉默一会,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好,老夫喝了你这杯酒了。”
“董相且慢,谨借酒,先敬董相一杯。”我直接取了吕布的酒杯,转了个方向避开了他喝过的那面,以长袖遮挡,先干为敬。但实际上我根本就没喝,只是做了个喝的样子。酒液完全没碰在我唇上,放杯时,我用手掌挡住杯口,那杯酒怎么拿来的,怎么回去的。吕布发现,也当没看见。
董卓喝下了我呈上的酒,完全不知道我那句“谓座末者得酒”是在讽刺他。这句话在《苏氏演义》中,是用来说人贪得无厌的。董卓先将贪婪(酒)赐予我,然后,我又将贪婪双手奉还给他。他将酒喝下,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贪婪了吗?
可惜在座的人无人知晓苏鹗著的演义,毕竟他是个唐朝人。
嘲讽了董卓的快乐,无人能和我一同分享。
董卓喝完拍掌道:“来人啊,给张谨赐坐,就……在奉先身边吧。”
我看着侍从拿来酒菜放在桌上,取了软垫放于吕布身旁。暗地嘲讽董卓结果换来了与吕布同座,我的内心跟哗了狗一般。
这顿饭吃得太心塞了!
“谨郎来,试试这个。”
吕布频频向我献殷勤,不是加菜给我,就是夹肉给我,没一会我眼前就堆满了食物。我看着还不打算停手的吕布,低声问道:“吕将军你看中谨哪儿?谨改还不成吗?”
吕布维持着兄友弟恭的画面给外人看,低声答道:“谨儿聪慧,布不愿欺瞒你。布身边欠缺贤内助,布若能得你,必是一大助力。谨儿想要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是疼爱你的夫君?或者……如董卓这般的权利。”
吕布双眼注视着董卓,或者该说他屁股下的那个位置,他想要,他想往上爬的心让我抖了一下。
权利眯了他的眼,他这般性格的人会中连环计,不正是看到了能推翻董卓,拥立汉献帝的机会吗?!他精明,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人心,王允身死,貂蝉一心坑他,再加上董卓部下的内乱,他才兵败,不得不离开长安,最终命损白门楼。
“只要你在布身边,卢尚书……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了。”吕布低声自言自语,酒一杯杯不停的喝下去,说的话也越来越大胆了起来,“卢尚书在,汉献帝不就……”
“你醉了。”我连忙打断吕布的话,生怕这家伙醉酒后口无遮拦。万幸大殿歌舞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只有我一人能听见他的嘀咕。
吕布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对我耳语道:“三日后,布再细细讲来。”说完,他晃悠悠站起来,睁着眼说瞎话道:“义父谨郎醉了,布送他。”
董卓眼睛全在舞动着腰身的女子身上,敷衍的挥挥手道:“去吧。”
吕布将我拽出大殿,怕我挣扎,对我耳语道:“乖点,布带你去见一个人,绝不会再行那事了。”
“你发誓。”
“布发誓,若是骗你,死于乱军之中。”
古代人很迷信,听他这么说,我终于放心了一些,跟着他出了大殿,被他一路带往一处偏僻的院落。一进去,我便看见早已等在院中的人。小男孩穿着华丽的服饰坐在阶梯上,他将地上的石头捡起扔进池塘里,石子掉落入水中,发出一声声扑通扑通的响声,在这偏僻的毫无人气的小院落里显得有些诡异。
吕布放开我的手腕,快步上前单膝跪在那孩子面前道:“布来迟,让君上久等。”
“吕布!”小男孩见吕布面露高兴,直接从阶梯上蹦下来扑向吕布,他双手抱着吕布的脖子蹭了蹭,俩人关系看上去很亲密。
“君上,布带来了个人。”吕布说着,半蹲在地上扶着那小男孩,回头看着我,介绍道:“谨郎这是君上汉献帝刘协,君上这位便是拜入卢尚书门下的张谨,您不是说想卢尚书了吗?卢尚书布无法带来,但他门下弟子布为君上请来了。”
年幼的汉献帝抱着吕布的脖子看着我,问道:“你便是张谨?”
我作揖答道:“君上,鄙人便是张谨。”
“卢尚书可能回来?”
我看着眼中带着些期望的小刘协,想起今日董卓所作所为。我摇摇头,怕隔墙有耳并不敢直接答他的话。吕布见此情况才发觉自己大意,小声问道:“君上你可甩了那些小黄门?”
刘协点点头,一副快来夸奖我的表情,他道:“我跟他们说想玩捉迷藏,趁着他们捂着眼的时候,跑出大殿来这里的。”
吕布听后点点头,对我道:“谨儿有话但说无妨。”
我看着这两一大一小期望的视线,竟然心软了。
“董卓其心可诛,可他位居高位手掌大权,而君上身边空虚,硬与他对上,实在是……太过危险。谨知君上心中苦闷,但不可贸然行动,请君上蛰伏。忍一时之快,方能筑成万里长城。”
刘协虽然年幼,却好似听懂了我的话,对我问道:“张谨你是我这边的吗?”
“……”我不敢回答刘协,只能沉默以对,看着他闪耀着希望的双眼渐渐沉入死一般的寂静。
“谨……会尽力。”我终究还是无法看着一个孩子想个傀儡般活着。
刘协上位的时间太过仓促了,他母族不显赫,自身又太过弱小。灵帝若能再活一段时间,让刘协羽翼丰满些,也不至于让他被个董卓死死制住。
刘协听后露出笑脸来,放开吕布扑进了我的怀里,抱着我的腰开心道:“有张谨你在,我便安心了。”
我仿佛被大锤打中了脑袋,脑袋中发出嗡声,整个人僵硬住。
我总是跟赵云说这句话,却从未想过这句话的魅力这么大……
我轻轻抚摸着刘协的脑袋。如果我不是有着自己的目地,将小刘协带回山中城有谁能拦得住。他只有跟我走,才能躲开董卓躲开汉室,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成长起来。等他羽翼丰满,可携我城中的兵打回来,取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然而……我却无法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