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侍月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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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狠,果然是路西弗的作风。"
心没来由地一紧。狠?一个曾经给予天地万物无数恩惠润泽的天使长,已经自我放逐而蜕变。我忽又感到悲哀。路西弗,原来你还是找到了自我啊。虽然这并不是神或者别人期待的结果,可你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可以诠释独一无二的你的词语,是这样吗?那么当初堕天的你,也许是正确的。
身体靠着本能左躲右闪,意识模模糊糊的,竟是不肯回来。我一惊,却发现早已迟了。
"米迦勒?"拉斐尔察觉到了我的不寻常,他定定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但却只能看着,说不出话来,身体也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就在原地呆立。
"你的心,原来这么脆弱啊,"说话的是凯莱尔,此时的他眼中只有轻蔑,"懦弱的家伙,就连人类,都有比你强得多的存在。"
西利亚拽着我的衣角,我的手却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把推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爱尔麦蒂接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
"很简单,他被我们操纵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塞提尔斯开口,"我在风里混杂了药物,凯莱尔再借药力潜入他的精神,强迫其与身体分离。所以他现在看得到也听得到,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是最残忍的折磨方式。"
"只是我没想到,进入的过程异常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凯莱尔挥挥手,我的身体就老老实实地走向他,"你啊,还真是个没有自我没有执念的家伙......"

 

 

无力
自我?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此刻露出的一定是一个自嘲的笑容。
我停在路西弗面前。他伸出手,轻拂去一片落在我肩上的黑羽,动作轻柔得像在碰触一件易碎品。他把玩着那支羽毛,不时抬眼看我,目光却如数九寒冬的刺骨冷风,冰凉地直刺进胸口。
"你......"拉斐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紧接着便是翅膀扇动的风声,和塞提尔斯毫无感情的声音同时传入我的耳中:"对不起,我不会让你过去。"
可恶,只能听到风与打斗的声音,没办法转身去看。
凯莱尔耸耸肩,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算了,我也别闲着。这位小姐,我们也活动活动吧!"说罢,他纵身飞向了爱尔麦蒂所在的位置。
"......"我听到了她的抽气声,显然她有些措手不及,但仍不忘记吩咐西利亚,"快去找加百列!"
"哼......"凯莱尔似乎很不屑,整个天界,还能与他们勉力一战的只剩下拉斐尔和加百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别人吗?"温柔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唤回了我的注意力,"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他挥了挥手中的黑羽,那原本柔软的羽毛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黑色的刃此时已抵在我的咽喉。
"本打算一刀结果你的,可转念一想,这么容易要你死,岂不是很无趣。"
匕首于是又向前移了些,稍一用力,温热的血液顺着微凉的皮肤淌下。
我闭上眼睛,衷心祈祷着他能够再刺得深一点点,这样死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触感又远离了,然后路西弗低沉的声音凑到了我的耳边:"你就这么想死?"
无奈,睁开眼,却发现他的眼中蕴含着的是愤怒,没错,他生气了。
我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笔直的盯着路西弗漆黑的双眸,修长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下颌。
呵,不像你哦,路西弗,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啊,我在心底如是说。
他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在乎的回视着他。
路西弗忽然笑了,但笑的只是唇,那眼中满是冰冷。
他的另一只手落在了我颈上的伤口,轻抚着,然后狠狠按下去......钻心的痛楚从伤口蔓延开来,但更痛的,是心。不知不觉间,我听到了心底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伤口传来的阵阵痛楚让痛觉一度麻痹。大概已经血肉模糊了,我心想,只感觉鲜血不停地涌出来,涌出来,沾湿了胸前的衣服,被风吹得冰冷。
"路西弗,你......"过了许久,身后加百列的声音把我的意识强行拉回现实。
在控制下被迫转身,然后便对上了加百列惊讶至极的视线。
"米迦勒?!"我的样子大概很恐怖,不然怎么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在我身上,胸口沾满了鲜血却还无动于衷,我是不是很像僵尸?
身体缓缓走向发呆的加百列,我吃了一惊。凯莱尔!他想干什么?!
"加百列!"拉斐尔趁着对峙的塞提尔斯还没回过神的空档,向她发出警告,"米迦勒的身体被控制了,小心!"
拉斐尔看起来也很狼狈,头发凌乱,衣服缺一角少一块的。塞提尔斯也差不多,他们两个基本上势均力敌。但不远处的爱尔麦蒂完全不是凯莱尔的对手,在对手密集的攻势下她险象环生,拉斐尔几次想冲过去援手,却都被塞提尔斯扯住。
我正盘算着对策,身体突然迅速移动起来,直冲向加百列。
我们同时一惊,还好她及时跳起,敏捷地避开了正面撞击。
翅膀伸展开,身体飘起,再次冲向刚刚落回地面的加百列,几乎是同时,我和她手中各自出现一柄长剑,我的是金色的细长光剑,而她手中则是小巧的浅蓝色水剑。
清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两剑交锋随即分离,然后再相触......住手!我无声地大吼,却没有任何一个部位回应。
身体无视漂浮的意识,只一味地执行着入侵者的命令。
"啊......"加百列终究是女孩子,又并不擅长近身战斗,怎么可能在剑术上胜过我?光剑在她身上留下越来越多的伤口,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
神啊,求你听到我的祈祷。我从来没有这样懊恼过,不只是身体如此简单就被占据,还连累了朋友,加百列身上错综的伤口,已经完完全全复制了一份印在我心上。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轻呼,她左腿上中了一剑,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爱尔麦蒂也被凯莱尔逼入绝境。
"天界,果然已经没人了吗?"路西弗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加百列的视线停在了他身上,眼中是满满的悲伤。
此刻,她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毫不在乎地伸展开身后黑色的翅膀,毫不在乎地用最简单的语言将她的心刺穿。
手中的光剑消失了,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一团光芒在胸前渐渐成形,左手抓住了它,而加百列......早已放弃般地闭上了双眼。
住手!
我拼尽了全力想挣脱束缚,但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忠实地遵从着入侵者的命令。
"--光之矢!"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温热的血溅到身上。
那一刻,我以为时间静止了,因为我看到的画面,像是被定在那里。
加百列被刺穿的胸口飞溅出的鲜血,在空中开出了鲜艳已极的花。
我闭上眼睛,酸涩的眼角隐隐有湿润滑过,温热的液体,不知是她的血,还是我的泪。
是我亲手杀了她,无论是不是被操纵,这双手上沾染的鲜血都是她的。
不久前,还在为缺少存在感而彷徨着,然而现在......脑海中满是真实的悔恨,真实地让我喘不过气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弱小很无力,在命运面前,或者说,在路西弗面前。
"这......不是真的吧......"拉斐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塞提尔斯也怔住了。
"加百列......"被凯莱尔反手扣住的爱尔麦蒂呆呆看着这一亩,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停砸向地面。
"过来。"凯莱尔摆摆手,身体就向他走过去,头一阵眩晕。
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有我的血,也有她的。
在走到他身边之前,这个身体终于违反了他的命令,因为眼前一片黑暗,我感觉到了冰冷的地面。

 

 

血红
有轻柔的触感在脸颊上滑过,凉凉的很舒服。那细致的抚触慢慢往下移,按上了右颈,突然用力。
伤口处尖锐的刺痛让我瞬间清醒,睁开眼便见到一张帅气的放大了的脸。漆黑的双眸里满是嘲讽的笑意,冷冰冰的。
"终于醒了,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很温柔,但我知道,那里面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冰冷,"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天使长的洒脱?反倒像落魄的人类,真是......算了,这样玩起来也更有意思。"
我别过头,脑中不断浮现出那血花飞溅的画面。定格、前进、后退,像一道诅咒,牢牢缠住了意识。最后刺穿好友胸口的光芒,是自己手中放出的。
"在想什么?"沾了鲜血的手指在我的面颊逡巡。
我不语。
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气,我冲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掺杂了嘲讽的冷笑。
路西弗用近乎粗暴的动作硬扳过我的头,下颌几乎被他捏碎。
"你在试图激怒我,那么想死?"他冷笑,起身,"我偏不让你如愿,而且,还要让你更痛苦,这就是反抗我的代价。"
闭上眼,倾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感觉上,这里是人界吧。周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一片寂静。
后来怎样?我被从天界带出来,其他人怎样?
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占领了意识。
还酸软无力的手攥紧了身下的布料,对不起,加百列,既然已经对你犯下了无法饶恕的过错,我就要尽力偿还,即使代价是我所有的一切。

夜晚很长,周围一片漆黑,静得出奇。
外面的走廊--事实上这只是我的感觉,屋子外面到底是走廊或大厅还是别的什么我也不清楚--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从气息判断,是凯莱尔。
门吱呀一声开了。
"找我什么事?"他会读心,装睡也没用,我干脆地问。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短短的发丝被风扬起。
"你想死吗?"凯莱尔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很不舒服。
送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你说呢?"
我丝毫没有掩饰对于报复的打算,就让念头直接在意识中浮现。
似是低头沉思了一会,他缓缓说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一阵微风扑上面颊,那一刻,我闭上眼睛,忽然有种即将解脱的庆幸。这个有着太多回忆的世界,离开之后会去往何方?化作一缕青烟么?还是重新融进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嘭"的一声闷响,在不远处。
带着几分茫然睁开眼,却见凯莱尔坐在墙角,像是被什么重重打飞了一般。
"那是......结界?"他艰难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另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在身边出现。
"凯莱尔,你又违反了我的规定。"冰冷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耳畔响起,转头,见到的是路西弗满是怒气的脸。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凯莱尔,为什么?"
凯莱尔回望着他,惨然一笑:"为什么?"闪着苍白光芒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
"因为......"他双手握住刀柄,就这么毫不犹豫地送进自己的胸口,"......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只是四个字,却像一颗炸弹,粉碎了路西弗面上的平静。
他呆愣了片刻,显然没有想到一直是他左右手的堕天使,竟是处于这种理由才追随他。
"只是想在你身边啊,凯莱尔。"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缥缈虚无。
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在寂静的夜里,我们都没有再说话,血一点点凝固了,凯莱尔的身体亦早已冰冷,然而那句"我喜欢你"依然在耳边回荡着。谈不上荡气回肠,却掷地有声,激起平静心湖上的层层涟漪。
最后路西弗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只让塞提尔斯来收拾凌乱的房间,顺便将凯莱尔的尸体也处理掉。
我仰天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塞提尔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离开时正是黎明时分,太阳刚刚升起。
没来由地想起了那片被我收起的黑羽,美丽却没有生命,一如血泊中的凯莱尔,又或者,加百列。
死亡,确实是美的极致,尤其是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
在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在脸上时,我的手指沾上了光芒的碎片,曲起指尖,默诵着从来不曾用过的咒文。
这一切,都在今天结束吧。
塞提尔斯走进来,对坐在床上发呆的我说:"起来吧,我们到天界去。"

 

 

封印
全身都在发软,使不上力气,离开结界前,塞提尔斯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现在的样子,还真称得上狼狈。
"怎么,不喜欢被我抱着么?"
视野范围内除了精雕细琢的俊脸,就是苍茫的天空。大地被冰雪覆盖着,与积聚了层层叠叠的云的天空相互映衬着,平添了几分凄凉。
天界,虽然还看不到,但却是越来越近了。
"在想什么?"路西弗突然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刻意往旁边移了移,避开他过分亲近的薄唇,"只是在想,不知道大家都怎样了。"
"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空闲担心其他人?"
我抬眼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回答我,你有没有对他们动手?"
他露出一个笑容,让我从中感觉到刺骨的阴冷:"放心吧,除了那个小不点,其他人握一根寒毛都没碰。"
"除了小不点?你什么意思?"我一惊,"你把西利亚怎么样了?"
路西弗又看了我一眼,敛起笑容:"你就这么关心那小家伙?"
"我问你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吼出来,双手紧紧扎着他的衣襟。
他轻蔑似的看了我好一会,才开口道:"我杀了他--确切地说,是他自己送死。"
两天之内,三个生命就这么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
"怎么,不生气?"路西弗似乎很惊讶我的冷静。
"你说呢......?"从那对漆黑闪亮的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想报仇,自己的和母亲的。"
"猜到了。"
我轻轻动了动,想从他怀中挣出来。
"你干什么,掉下去就死定了。"路西弗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夹着我腰身的手臂加了几分力气。
我抬头,送了他一个自信的笑容:"是吗?"
猛地用力,狠狠一拳打在他腹部,顺势从失去了反应力的臂膀间挣开,身体急坠而下。
"米迦勒!"他在空中急速转向,试图抓住我。
我轻轻展开双翅,呼的一声飞离,他扑了个空。
"这,怎么可能?"塞提尔斯满脸惊异,"我的药,效力至少到日落。"
"日落?你没发现么?现在根本就没有阳光。"我停在空中,远远的,冷冷看着他们。
"你......吸收了光?"路西弗讶异地抬头看着头顶天空,昏暗得异常。
"这里接近北极吧,而且从今天起就会进入极昼,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吸收结界附近的阳光,对人界的生物应该造不成太大的影响才对。"
"你疯了?"他明显的愤怒语调从一字一句的话语中飘散出来,"强行吸收元素的力量,后果会怎样?"
我继续用没有温度的声音回答:"知道,身体会涨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他怒极反笑,冷冰冰的,"你会死。"
"我不在乎。既然珍惜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留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意义。"我摸上自己心口所在,"这里面已经空了,活着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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