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逸若辰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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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小余就缠着我要去买蛐蛐。我也觉得好玩,于是两人跑到西街的秋虫摊,挑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选定了两只蛐蛐,我一只他一只。
回秦府的路上,小余陛下抱着个虫罐子,兴奋得要死,直嚷着要给他的虫儿起名字。
"叫什么好呢?"小脸儿皱起来了。
我晃晃悠悠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谁叫你平时不用功念书......"
说话间,已到秦府。
小余陛下急呼呼地去找徐光旭,要给他的宝贝虫子取个好名字。
我抱着个虫罐子,心想着也不小了,怎么就突发童心买了蟋蟀呢,真是真是,以后再也不能被小余带着跑。
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名字。一抬头,正对上秦钟淮亮亮的眼睛。我被他一吓,反射性地后退,将虫罐子藏在身后。
他笑笑,问:"什么宝贝,我不能看么?"
养虫子本不是坏事,我却不知为何理亏起来,支支吾吾不晓得如何回答。
秦钟淮突然迅速绕至我身后,钳制住我行动,一把夺走虫罐。
我双手被反剪,动弹不得,又看不见秦钟淮行动,不由惊慌,失声尖叫起来。

逢君17

还未等我收声呢,就传来一声更恐怖的尖叫。
我闻声,头痛不已,道:"小余,闭嘴。"
小余陛下委屈地站在我和秦钟淮面前,道:"我也没想到才从徐光旭那里出来就看见你们两个纠缠不清。你又尖叫,我还以为秦公子对你来强的......"
我听得冷汗涟涟,赶紧叫道"陛下受惊了,臣罪该万死",止住他话头。
小余摆摆手,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道:"你那只蟋蟀是朕的后备军,一定要好好儿伺候着,可不许薄待了它。否则......哼哼,君无戏言哟!"
我一脸恭敬,答:"遵旨。"又在小余陛下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撇撇嘴,什么"君无戏言",有本事你到徐光旭面前吼上这么一句去呀。
待小余走远,秦钟淮把手中的虫罐递给我,道:"斗蟋蟀除了虫子本身斗性足,饲养者的养功也很重要的。我倒是有些巧法子,不知小锦有兴趣听么?"

晚上,秦钟淮带了侍童到我房中,教我如何给蟋蟀去火气。甘草水与绿豆汤都准备得好好的,倒是分外省心,临走时还说明天会让人送蚂蚁粉和芹菜粉来。
送走秦钟淮,小银哇哇乱叫:"秦公子好体贴!主子,不如您就从了他吧!"
我瞪他一眼,什么叫"从了",现在的小孩子呀,真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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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来到小余陛下房间,也不请安,拉了椅子就在他面前坐下。小余陛下正在忙他的宝贝虫子,头也不抬。
我叹口气,道:"唯有安心静养,蟋蟀才会长得强壮,哪有像你这样每天不停地打开罐子看的呢?"
小余一愣,然后赶紧道:"爱卿所言极是。"言罢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把罐子端端正正地放好,表情还无比严肃,大气都不敢出。
我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把秦钟淮送来的绿豆汤和蚂蚁粉分给他一半。
小余陛下十分开心,抱着我叫道:"还是小锦对朕好!"
我点点他鼻子,正经道:"玩归玩,书还是要好好念的。否则徐大人问起来,咱们两个都得遭殃。"
小余陛下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逢君18

某日,风和日丽得很。
我和小余陛下来到咏雁馆。咏雁馆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摆起相当规模的秋虫打斗的场子,以供小倌和客人们消遣。
正巧面前走过两个咏雁馆的侍童,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讨论什么。
小余喊住二人,问道:"怎么没瞧见香积?"
"香积公子都好几天没到大堂来啦,一直在后面陪客人们斗蟋蟀呢。说来也奇了,多少公子哥的好虫儿,居然都没斗过咱香积公子的!"
小余陛下听得兴起,赶紧让那两个侍童带路去香积那儿。

掀开珠帘,便看见香积绝美的脸来。
不愧是咏雁馆的红牌,即使疲惫,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脸色不见憔悴,只有想让人疼爱的慵懒;衣服凌乱而有度,衣领有被撕扯的痕迹,恰到好处地露出光滑雪白的肌肤,锁骨若隐若现,撩人情欲;衣服下摆撩开,露出双腿,身体如纤细的柳条,随着软塌摆出好看的幅度,不让人觉得是无意,反而像是故意要勾人似的。那些来斗蟋蟀的公子哥儿别说输几锭银子,只怕倾家荡产也觉得值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
小余陛下大大地挥挥手,叫道:"香积!"
香积闻言抬起头来,笑道:"小余宝宝呀。"
小余陛下嘟起嘴来,大概不喜欢别人叫他"宝宝"。
我道:"小余也买了蟋蟀,伺候了几天,巴巴地等着要和你斗呢。"
香积拉了小余坐到塌上,道:"这不急,总得让我的虫儿休息休息吧。来来来,先让我摸摸......"
只是,可怜小余陛下竟被香积抱在怀里又掐又捏了整整一个下午......
其间--
"不要啊--"这句是小余陛下叫的。
"小锦,你看他脸好软!"这句是香积叫的。
"爱卿,救驾--"
"哈哈,好好玩!"
"轻一点啦,呜呜......"
"哎呀,要哭的表情也好可爱,我再捏--"
......
门外的侍童数次紧张兮兮地冲进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看小余陛下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又看看香积一脸玩儿得高兴的表情,对那侍童道:"没什么,一切正常......"

逢君19

蹂躏过程完毕。
香积的蟋蟀终于在小余陛下好奇的目光下登场。
"什么嘛,我还以为很强呢......"小余咂咂嘴。
的确,香积的蟋蟀长势并不好。如果是摆到场子上,恐怕在外表筛选的过程中就会被淘汰掉。
香积唤来门外的侍童,替自己和小余的蟋蟀称了体重,并用黄纸写明贴在虫罐上。因为是熟人,彩钱、边壶也都省了,只简单做了局。
整个蟋蟀打斗的过程中,小余陛下一直手舞足蹈哇哇乱叫,我真是恨不得立即与此人划清界线。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小余陛下眼泪汪汪地拉着我,道:"香积的蟋蟀看起来不强呀,怎么那么能斗呢,呜呜呜......"
你问我,你叫我问谁。小余陛下,您放过我吧。
小余不肯松手,用他万年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我掰住他的脑袋,把那种眼神对准香积。
香积立即败下阵来,摆摆手道:"好啦,告诉你们也无所谓。"
他来到摆放蟋蟀罐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木箱子,小余陛下立即凑过去看。木箱子里对方了许多手指一般长短的竹筒,每只竹筒里住着一只雌蟋蟀。箱子中间放着几只削过皮的苹果和一只盛着水的小盘子。香积解释道:"这些雌蟋蟀不能上场的。不过,如果在蟋蟀出斗前小半个时辰让它和雌蟋蟀同房,蟋蟀就会变得特别能斗。"
小余陛下惊奇地瞪大眼睛,问:"真的假的呀?"
不要看我,我哪晓得。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小余陛下终于累了,不过他还是死缠着香积,非要拿几只雌蟋蟀才肯走。
香积也被他磨得够呛,给了他几个罐子只求他快快上路。
可怜的香积,摸摸。

逢君20

我很怀疑那些雌蟋蟀曾经受了香积的调教,也如他那般勾人,以致雄蟋蟀个个神勇无比,百战不败。总之,自从小余用了香积的绝招后,几乎没有在其他场子上输过,这几日可谓名利双得,春风得意。
唉,要是他做皇帝也有这么成功,我也不至于坐在秦府大门台阶上长吁短叹,欲哭无泪。
徐光旭已经快要忙完手头的事,小余陛下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姑且就由着他再乐几日吧。
我整天在寝室里喝喝茶看看书,没什么要人伺候的,小金小银正好逮着了机会出去疯,一回来就叽哩哇啦地八卦。什么张家的小儿子看上了李家少主,但是迟迟不敢表白啦;徐家的大少爷新养了个清秀可人的小书童,听话非常啦;王家的二少爷在咏雁馆住了一个晚上,结果第二天杨家大少爷带了一群人把他拖走啦之类之类的。
我很奇怪明明是人家的事情,那两个人怎么激动得跟自己的事情似的,难道我已经跟时代脱节了?!
盐案到尾声的时候,严清亮出了免死金牌,本来要执行的死刑就这么生生被拦了下来。据说徐光旭当时十分火大,整个下午脸都是黑的。我有些心虚,所以徐光旭回秦府的时候我都尽量呆在寝室里不出去。
严清也晓得这个人情欠得太大,今天上午找到我,说他愿意同我回京,终生在宫中为仆。我怎么可能答应他,但严清铁了心,根本不听我的。我只好先答应带他回京,以后的事让以后来挡。

逢君21

上午才把严清送走,下午小余就出事了。我因为怕与徐光旭见面,这几天都没有去小余那里。今天上午徐光旭去找小余陛下,问他功课进行得怎么样了,该背的书有没有背。要知道这些天可爱的小余宝宝都在忙他的可爱的蟋蟀宝宝哟,简直要命,估计已经连《论语》《诗经》都忘得差不多了,哪还背得出来徐大人指定的篇目哟。上午我又不在场,以前还有我帮他撑着......
等我赶到小余陛下寝室的时候,连小金小银都能感觉到那里气氛不对了。我看看被摔了一地的书,又看看徐光旭发黑的脸。他本来因为盐案的事就气得不轻,小余又顶撞他......
我从角落里靠近小余,悄声道:"还不赶快向徐大人赔罪,愣着作甚!"小余明显是在赌气,不理我,也不肯赔罪。
徐光旭也不管他,走到放蟋蟀的架子前,一伸手就把小余陛下的蟋蟀罐取了下来,道:"就是这东西害了你!你知道历朝历代多少皇帝为了斗虫荒废了朝政么,你知道多少人深陷蟋蟀赌场甚至拿出房子财产老婆女儿做抵押,最后家破人亡么?!你这些天在做什么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言罢将蟋蟀罐狠狠摔到地上,沉闷的声响砸在在场众人的心头。
我叹口气,从角落里走出来,跪在徐光旭面前道:"徐大人息怒,这玩虫的事情是臣教皇上的,该受罚的是臣,只求徐大人能给皇上一个改过的机会。他还是小孩子心性,难免爱玩,我却引着他纵着他。"
小余本来心里就委屈,又看着我受牵连,结果一抽一抽,哭得满脸是泪。小银想上去帮他擦眼泪的,可是手帕还没有碰到小余陛下脸上就被他一把推开,然后一个人跑走了。小银当然马上跑去追,却被徐光旭硬拦下来。
"你就让他去,别纵着他,我看他能怎么样,还天翻地覆了不成?!"
结果,小余竟然整整一晚上都没有回秦府。

逢君22

直到第二天中午,小余陛下还是没有回秦府。
我已经急得要死。他根本没有独自一人过,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着的,在宫里头那还不是千呵万护啊,谁敢不顺着他,谁不替他把一切打点得妥妥贴贴的?
小金小银往外头跑了不晓得多少次,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真是不晓得怎么说这两个人才好,看你们以后还有什么脸去八卦。
徐光旭自己也是,骂完小余没多久就后悔了,现在已经联络了知府,实在不行就出动军队找。你早干什么去了?!你骂小余的时候考虑过这些没?!现在晓得着急了,简直气死人。
中午我吃了几口饭就去咏雁馆找香积,才进门就被香积劈头盖脸一顿骂。大意是说你们一个个想死啊这么可爱这么会迷路的宝宝就被丢在马路边没人管江南治安再好也是危险的要不是被我发现小余估计就要被人贩子卖到象姑馆现在已经开始调教了悲剧性的人生即将拉开序幕......
我听得冷汗涟涟,赶紧进屋看小余陛下。他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已经睡着了,气息绵长,像一只安详的茧。
我稍微安下心来,向香积道了谢。
香积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晚我都快休息了,从窗口看见他一个人在街上乱撞。我就让他进来,他也没吃晚饭,身上都是灰,眼睛也肿的。"
我叹口气,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香积喝了口茶,戏谑道:"感情这皇帝也不好当,还得挨臣子的骂。"
我心内一惊,道:"你如何知道小余是皇帝?"
"前一阵秦钟淮来包馆的时候就觉得你们来头不小,几日前我欺负小余,他又尖叫‘救驾'。我从十二岁就被卖到咏雁馆学着察言观色,学着如何伺候人,这点子事还看不出来么?"

逢君23

第二天的晚上,小余陛下终于睡醒了。
起来以后又饿,香积便吩咐厨房送几样清淡的小菜过来。
我扶他坐起来,道:"再怎么气也别就这么跑了呀,真遇到危险怎么办?这次幸好有香积......"
小余还是生气,坐在床上不肯再动,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脏兮兮,皱巴巴的。
我替他梳开头发,"等吃了晚饭就去洗个澡吧。你先在这儿住着,徐光旭那儿我替你说去。"
"不要提他!"小余一把推开我,"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可是先皇......"
小余索性把头朝墙一扭,连话也不说了。
恰巧此时热腾腾的粥和小菜已经送到,香积柔声劝小余喝点粥,才打破尴尬的沉默。
我让小金小银先回秦府说明情况,自己则留在咏雁馆照顾小余。
等到好不容易洗完澡已经夜深了。
我忙了一天,累得不行,倒在香积的床上就睡。小余陛下可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晚上精神来了,加上香积话儿顺耳,软言软语哄得他开心,现在他睡意全无,抱着香积一个劲儿说话。
香积倒还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陪他也无妨。两个人扯着扯着就谈到读书的问题上了,香积自然往好了劝,书还是要用功读的,哪能贪玩一辈子。
"不过是斗斗蟋蟀而已呀,搞得那么严重,还骂我,真是。"
"不严重么?你可知我如何被卖到咏雁馆?我十二岁那年,爹爹痴迷斗虫,去的还都是大场子,几乎没有出过小注。每天他一回家,声都不吭,拿了钱就走。后来又上了高利贷的当,借债去赌,还不起只好拿我做抵押,高利贷的人就把我卖到咏雁馆。我吃了那些苦,挨了那些打,好容易才爬到红牌的位子上来,只为着将来能少受些罪,落得个好死......"
"别这么说",小余抱着香积,嘴还是嘟着的,却隐隐露出些难过。

逢君24

徐光旭接到了消息,终于稍稍安下心,可是没过多久又担心起来。
小余陛下生病了。
劳累,洗澡的时候又受了凉,加上一直在生徐光旭的气。
大夫已经来看过,小金小银正准备去抓药呢。
小余陛下盖着薄被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冷。
"小锦,我难受......"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难受......"
我很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害怕听到"难受",这是最不易抓住的感觉。每当说出这个词,只觉得深深的无力,痛苦被卡在咽喉中,变成隐忍的呻吟,扭曲的面孔。
我也曾经那样难受过,在苏家的每一个漫长的夜,都成为混沌不清的折磨,卡在我前行道路的咽喉中,带着无处排遣的悲伤。无法疼痛,无法嘶吼,只有如藤蔓般纠结的难受,一滴一滴汲取鲜活的血液,直到迎来发白的指尖和晕厥的黑暗。

小金小银忙活了半天,好容易才熬好药,巴巴地端到小余陛下面前,结果小余不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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