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丫鬟完本[bg同人]—— by:唯珎
唯珎  发于:2016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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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菡连忙放下茶碗,打开包袱,一套是自己的棉衣,一件是秦隽的棉袍,俱是水红绸里,大红哆罗呢的面子,夹层里絮着均匀的棉花,针脚绵密,几近无痕,比身上穿的还要好些,袖口、领口和襟前俱是玄绸绣折枝红梅滚边,镶以白色风毛儿。
琳琅虽有几件大毛衣裳,但俱是穿过的,不能拆将开来再给他们做衣裳,自己又没有皮子,哆罗呢还是去年北静王妃赏的那匹,保存得很好,故只能做呢绒面的棉袍。
饶是如此,也是十分精致的衣裳。
另外,包袱里一个锦匣里放着一卷绢画,一副对联,蒋玉菡展开时,微感诧异,原来这绢画上既非人物,亦非草虫,却是极淡的墨色勾勒出几笔山水,一阵风过,飘落着几枚红叶,地上厚厚一层如秋泣血,仿佛带着一股悲凉之意。
蒋玉菡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这是绣出来的?乍一看,竟像是画出来的!”
琳琅笑道:“不过绣出来顽的。”
蒋玉菡看罢,道:“虽是绣出来的,瞧着倒和师兄房里挂的书画不差什么。姐姐送的这画儿师兄必定极喜欢!师兄也送了好些东西给姐姐呢!”
琳琅闻言一怔,连忙忙打开秦隽所送之包袱,果见其中一个包着两件鹤氅,连着雪帽,贵重华美,绚丽夺目。时至今日,琳琅颇有些眼力,秦隽一下子送出两件,单看面料皮里,价值已不可估计,竟不逊水清所赏的天马皮大氅,不免吃了一惊。
只听蒋玉菡说道:“师兄说,这一件乌云豹的氅衣是东平郡王今年赏的,那一件猞猁狲是南安郡王前儿给的,未曾上过身,面料艳丽,男女都穿得,故此送姐姐冬日穿着以御寒。”
琳琅道:“太贵重了些,我可不能收,回头你代我还给秦相公。”
蒋玉菡却摇头道:“这样的氅衣师兄有十来件,还未穿遍,若不是嫌我小,穿不得,早就给我了!姐姐只管收下,不然拿回去师兄也不要。”
琳琅苦笑。
不过一面之缘,秦隽便送如此贵重的衣物,确实有些我行我素的味道。
头一个包袱里已是如此,不知道另外一个包袱里装的是什么,琳琅心内一动,陆续打开,蒋玉菡指着包袱里的东西,道:“这两大包是上等官燕,师兄说给姐姐每天早上拿冰糖熬粥吃,我现今跟着师兄天天吃呢!那一大包里是茯苓霜,怪白的霜儿,粤东今年进上的,不知是哪个王府里给了师兄一篓,师兄吃不完,分一些给姐姐。”
琳琅疑惑道:“秦相公到底是何人?这样金贵的东西竟随手拈来?”
蒋玉菡被问得摇头,道:“我跟了师兄不过两个月,只知师兄常去诸王府中走动,寻常人家轻易请不动他,东西好多着呢,前儿是南安郡王生日,师兄去唱了一出戏,我跟着服侍,除了这件猞猁狲大氅,另有许多金银锞子绫罗绸缎点心吃食,别人也赏了好些东西。”
琳琅隐隐觉得秦隽身份不止于此,不禁长叹一声,道:“玉菡,秦相公所赠我确实不能收,无功不受禄,何况本是秦相公的血汗钱?”
这些东西在琳琅眼里,件件都是秦隽的血泪所化,纵是名角,亦逃不脱被人侮辱谩骂的命运,人人只道他们得财甚多,焉知他们粉墨重彩下的悲怆和凄凉?
如今年华正好,风姿婀娜,然而因化妆导致容颜早衰时又有几人还如此待他们?
大多戏子都是趁着颜色未衰之际积攒财物,好让晚年不致为贫困所缚。
因此琳琅执意不肯收下。
蒋玉菡瞧了一眼,道:“这些东西师兄从不在意,师兄屋里只怕能收拾好几箱子出来,昨儿个给我一大包金银锞子让我留作打点,说以后不必姐姐拿钱给我使。”
琳琅叹道:“固然是秦相公大方,可我们岂能心安理得地生受?”
蒋玉菡却笑道:“师兄现今不看重这个,若姐姐过意不去,将来我长大了再还回去便是!”
琳琅闻言倒笑了,一面重新包好东西,一面说道:“我如今在大户人家当差做丫头,最忌讳私相授受,你叫我如何带回去?没的受了东西,反多了罪名儿!”
蒋玉菡扮个鬼脸,道:“姐姐你就哄我罢,只需过了明路,算什么私相授受?”
正顽笑间,忽然马车一顿,两人险些撞到一处,好容易坐稳了,琳琅隐隐听到车外前头一阵嘈杂,不禁隔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忙答道:“有人打架挡住去路了,车子过不去。”
琳琅想了想,问道:“能绕道么?”
琳琅是初次逛街,故此打算带蒋玉菡到闹市走一趟,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风光,偏生这条巷子极窄,仅容一车行过,故此车夫说道:“若要绕道,须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到集市。”
蒋玉菡面露不耐之色,正要发话,却被琳琅拦住,道:“略等一会,若仍未了结,再行绕道不迟。”
一时嘈杂声止,脚步声渐渐远离,只余下一人哀哀呼痛。
车夫道:“姑娘,相公,请坐好了,那些人已经走了,这就赶路。”
马车行过那人身侧,可巧琳琅透过窗帘看了个正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粗衣麻布,贫穷落魄,躺在雪地上动弹不得,便说道:“罢了,瞧着怪可怜的,你扶他坐在帘外,去集市时顺便送他去医馆,寻个大夫瞧瞧伤。”
第17章 017章:
车夫听了,道:“姑娘仁慈。”去扶那少年,细细打量,生得剑眉星目,倒颇英挺壮硕。
及至送到医馆,请了大夫来瞧,却是肋骨折了两根,身上还有些伤,偏那少年落魄无金,大夫面色不虞,琳琅在车上没下来,掀开帘子一角,递出一吊钱,道:“先付了诊金、药钱,下剩给那位哥儿留着。”既做了一回好人,便好人做到底罢。
旁人未见她的形容,只见帘内伸出一段皓腕如玉,纤指如葱,竟与空中飞雪颜色无异。
蒋玉菡却从车内钻了出来,拿过琳琅手里的钱串子抛给车夫,道:“付了钱便走罢,已经耽误许久了,眼瞅着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再晚些怕都行不得了。”
车夫取下百文钱付了诊金和药钱,下剩的钱交给那少年,道:“姑娘和相公给你的,付了诊金和药钱,还有九百个钱,拿着养伤罢,好好儿的哥儿偏跟人打架!”
那少年忍痛道:“还没请教恩人贵姓?”
琳琅听得好笑,隔着帘子淡淡地道:“不必了,好生养伤才是正经。走罢!”
蒋玉菡坐回车内,车夫挥鞭赶车,渐行渐远,留下那少年拿着钱望着马车怔怔出神。
雪随风舞,愈发紧密,车夫说道:“姑娘,相公,已到了集市。”
琳琅听了,含笑道:“先去用些饭食,我不知哪里饭铺更好些,你看着办罢!”
蒋玉菡不等车夫回答,便说道:“姐姐,我们去喝羊肉汤罢!我跟着原来的戏班子走南闯北时,下雪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喝一碗热热的羊肉汤。”
琳琅道:“你如今不用避讳么?”羊肉易上火,一般唱戏的人是不能常吃的。
蒋玉菡笑道:“又不是天天吃,我好几个月都没尝过羊肉的味儿了。”
车夫对集市十分熟悉,将车停在一家极有名的羊肉铺子门口,远远就闻到一股肉香,琳琅不放心车里的诸多东西,兼之铺子里鱼龙混杂,幸亏车内原就备有一张桌子,便点了几样汤菜送到车上,又让车夫去打酒喝汤吃肉驱寒。
跑堂的先送了热水来给两人洗手,蒋玉菡因要养嗓子,又道:“不许放辣子!”
那跑堂的连声答应,一盏茶时分,方托着一个托盘送菜,琳琅半卷车帘,一一接过布在桌上,却是一盘素炒白菜心,一盘白切羊肉,一盘馍馍,和两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那汤又白又清,飘着芫荽,十分青翠。
琳琅放下帘子,蒋玉菡看着菜色食指大动,道:“好香!在府里头跟着师兄吃得虽精致,味儿却不及一碗羊肉汤来得自在。”
琳琅笑道:“雕琢太过,终究失了原汁原味。慌什么?仔细烫着!”说着端过蒋玉菡就要端起来喝汤的碗,细细吹着,约莫觉得差不多了,又挟了些白切羊肉在碗里,才递给他,道:“慢些吃。”
蒋玉菡拿汤泡馍,吃得十分香甜。
正当苦寒,坐在车里虽有手炉仍旧不免有些薄凉,热热地喝几口汤,顿时暖将起来。
姐弟两个胃口都不大,吃了十之二三便吃不下了,铺子里车夫还没用完,蒋玉菡拨开窗帘往外开,突然回头道:“姐姐,我们吃不完的东西,散给他们吃可好?”手往窗外一指,琳琅看去,却是两个贫苦家的孩子正对着羊肉铺子咬手指流口水。
看罢,琳琅笑道:“去罢!”
蒋玉菡挑起帘子,对那两个孩子招手道:“过来,给你们肉吃!”
两个孩子听了眼前一亮,随即摇摇头,极力吞了口馋涎,眼睛却没放过车里的肉菜。
琳琅见状笑道:“他们怕你不安好心呢!倒谨慎。”
一时叫了跑堂的来收碗筷,顺便给那两个孩子要了两碗羊肉汤,一盘馍馍,统共加起来不过花了小二百个钱,喜得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过来道谢,然后心急火燎地跑进去吃肉喝汤。
蒋玉菡道:“从前我也和他们一样,除了逢年过节就盼着有口肉吃。”
琳琅拉着他的手,道:“会好起来的。”
蒋玉菡笑道:“现今已经极好了,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琳琅微微一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虽是衣食周全,却没有自由之身,然而百姓虽苦,良籍难得,终究各有各的烦恼。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去,看着雪中路人,相顾无言。
等车夫用完,方赶车进了集市。马车只能在西城转悠,俗话说,清代京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虽说如今并非大清,但许多风俗人物和清朝很有几分仿佛,因此下雪天集市仍然人流如潮,路边的酒楼商铺十分气派,琳琅满目,因下着雪,故摆摊极少。
蒋玉菡跟着戏班子走动,倒不甚稀奇,琳琅却从来没逛过街,趁着难得的机会看得全神贯注,从车夫口里也了解到一些物价,正值盛世太平,一升白米七八文钱,一斤白菜不过一二文,一斤油十文,鸡蛋三文钱两个,普通绫罗绸缎绢纱罗,每匹不过一两二三钱,贵者二两五六钱。车夫一家五口,一日吃饭用度三四十文,已算丰衣足食了。
车夫说完笑道:“姑娘大约不出门不知事,给那哥儿治伤,出手委实多了些。”
琳琅此时方知,为什么自己打点婆子丫头时她们无不喜悦非常,原来还是自己出手太大方了些,怪道刘姥姥说二十多两银子够他们一年的嚼用了。
有此可见荣国府丫头的富足以及秦隽的赏钱之多,无不胜过一般六七品官员的俸禄。
琳琅心中暗暗警醒,此后得赏须得闷声发大财,除了出门,好衣裳好首饰最好不穿戴出来,平时穿得半新不旧就行了,虽说自己得赏的次数不及别人,她们年年都能得好几次衣裳首饰赏钱,但耐不住自己得的都是大头,早就有几个眼红了。
蒋玉菡道:“姐姐,你看,有卖年画的!”
琳琅一看旁边铺子里摆着的可不就是桃花坞木刻年画,色彩绚丽,喜气澎湃,她前生幼时亦是常见,不禁生出一抹思乡之情,下车买了一些回去贴在屋里。
府里小姐都爱那些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好轻巧玩意儿,琳琅顺着闹市逛了几处大廊小庙,竹根雕的笔筒、核桃镂刻的花篮、泥捏的十二生肖、草编的果盒、竹编的屏风和竹帘画、麦秆画、松脂浮雕等都捡着精巧新奇的买了好些。
逛了一个多时辰,不过花了二三百钱,包了好大两个包袱。
冬日天短,蒋玉菡年幼体弱,顽得累了,琳琅方送蒋玉菡回到四皇子府后门,挥泪作别后,趁着天色未晚,便回了荣国府,两个粗使婆子帮她拎着包袱送到房里,堆笑道:“姑娘带来回来的是什么东西,怪沉的。”
琳琅笑道:“好容易出门一趟,买了些小玩意,拿几件去哄孩子!”
晚间复又去回王夫人,只说是兄弟长辈送的一些衣裳首饰金银食物等,恐落下私相授受之名,故来回禀,并没提秦隽的身份。王夫人原就宅心仁厚,听了便笑道:“你忒小心了些,横竖是人情往来,又回了我,算不得私相授受。”心里却对琳琅更加满意。
琳琅大为放心,跟着笑了。
看着柜子里挂着四件光彩夺目的氅衣,琳琅有些苦恼,按着元春和水清的尺寸,前两件自己还能穿四五年,后面两件却是成人的尺寸,保养得当,一二十年都完好无损,不过自己要过好些年才能上身,免得下摆拖到地上倒成了笑话。
燕窝和茯苓霜琳琅看得很稀奇,前生的自己没吃过这样顶级的燕窝,虽然跟了王夫人几年,见过好东西,但不是自己的,她又不爱吃王夫人剩下的,都散给别人了。
次日一早,琳琅用滚滚的牛奶冲了一碗茯苓霜,方用毕,忽见鸳鸯捧着一盆重瓣水仙进来,点着宣石,放在案上,拉着琳琅悄悄地道:“好姐姐,我才得了一个要紧消息,特来告诉姐姐一声儿,好叫心里有个底。”
琳琅赏玩了一番,笑道:“什么消息?”
鸳鸯道:“昨儿个晚上我在老太太屋里伺候,听老太太跟大姑娘说话,年后就给大姑娘请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规矩,后年开春送进宫里待选女史,到时须得选一个贴身丫头跟着,容貌不能太好,手却要极巧,要在抱琴、踏雪、鸣凤和姐姐四人中选呢!”
琳琅大吃一惊,忙拉着她的手问道:“消息可真?”
鸳鸯道:“怎么不真?老太太说姐姐针线好,在宫里能帮衬大姑娘做活孝敬主子们,还说等过了年就让姐姐去服侍大姑娘,一处跟嬷嬷学规矩,一年后就跟进宫去。”
一如侯门深似海,何况宫门乎?
琳琅没料到自己针线好竟成入选的理由了,虽然原著中说是抱琴随着元春进宫,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变故?可是却有一点是不能入选的,故此她想了半日,轻声道:“好妹妹,多谢你来告诉我,只这件事千万不可让人知道了。”
鸳鸯忧虑地看着她道:“我知道,姐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琳琅胸有成竹地道:“放心罢,我自有主意,横竖还早着,未必就有我。我昨儿个买了好些轻巧玩意儿,正说送过去,可巧你来了,挑些好的叫婆子拿过去孝敬老太太、姑娘们,自己也挑两个顽!”又将茯苓霜包了一包与她回去吃。
第18章 018章:
送走鸳鸯,琳琅存了一段心事,转瞬间已有了打算,距离进宫还有一年多,规矩是要跟宫里嬷嬷学的,艺多不压身,长些见识避些忌讳,但皇宫是不进的,按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思,必定不会只有一个丫头跟元春学规矩,势必要三四个一起,最后挑选一个最好的,先别提自己身份不明,到时候或装病或受伤或表现略差些,也会落选。
想通后,琳琅暂且放下,专心做起那条尚未做完的石榴裙来。
午后下面送上份例菜,一荤二素一汤,并一碗白米饭,倒精致,琳琅正在洗手,见鸳鸯过来,不禁笑道:“才去了,怎么又来了?”
鸳鸯回身从婆子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两道热菜来,一道是风腌果子狸,一道是五彩鹿肉丝,另外还有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胭脂米饭,一一布在炕桌上,笑道:“姐姐孝敬老太太和大姑娘的玩意,都爱得很,宝玉极爱那松脂上雕的美人,老太太特赏两道菜给姐姐吃。”
一时打发婆子下去,鸳鸯悄悄道:“我瞧着呢,都没动过的。”
琳琅笑道:“偏你精明得跟什么似的!快坐下一起吃,回去又太晚了些,别饿着!”
鸳鸯应了一声,方坐在她对面,拿碗盛了饭,眼睛往桌上一瞥,蹙眉道:“姐姐太老实了些,厨房里又太可恶,连汤都是素的,我还不如姐姐呢,吃的都比姐姐好。”
琳琅听了,又是笑,又是叹,上房的大小丫头多仗着体面在厨房点菜,往往厨娘为了奉承上头还会多做些,从原著中芳官吃饭就知道了,不过是个三等小丫头,吃得却越过了一等大丫头的例,遂笑道:“你休怪厨房里的,原是我叫他们按例送上来,不可逾越,常日家鸡鸭鱼肉吃得太腻味了些,倒是清清淡淡的香醋白菜心吃了开胃。”
鸳鸯想了想,道:“也是,太太原最爱守规矩的姐姐们!”
琳琅又是一笑,荣国府确实奢侈,一等大丫头的份例菜已经极好了,即使是前世,她跟祖母平时吃饭也不过是一荤一素一汤一饭罢了,似果子狸、鹿肉这些野味根本吃不到,不想今日的一荤两素一汤倒成了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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