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惑----兰绡[下]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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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
"錾月......"
宿雅咬着下唇,刚才的声音很低,但他不确定煜是否有听到。若非眼前的人给自己的冲击太大,他不至于在这个当口失态。但现在即使后悔也无计可施,宿雅再度低下头,细思如今的状况。
煜眯起眼,愈发后悔自己解除了他背后那个封印。性格大变就算了,反正符合他的胃口,忘记前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模式也算了,反正他迟早会帮他记起来,并且让他习惯。可是现在居然对着一个陌生人露出这种沉醉而又脆弱的神情--
最最重要的是,居然忘记他的存在!
煜冷笑,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菊魄道:"你来干什么?"
菊魄颔首,"一是为手下的无礼冲撞以及所作所为道歉;二是想请景伦王入宫。"
"道歉不必。至于入宫......"煜看了看宿雅,"我没时间。"
菊魄哪里会不了解当前的状况,站在一边的想必就是天帝所说的景伦家第四代的宿命伴侣,而他刚才那低低的一声"錾月"分明是对着他的。还不了解是为什么,但景伦煜这边,是明显的吃醋了。他欠身行礼,"菊魄此行是专程来请景伦殿下,单独回宫实在难以复命。若景伦殿下一时抽不出时间,请允许菊魄在此等候。"
"哼哼......"煜挑眉冷笑道,"就不怕你的陛下另寻新欢?"
这分明是羞辱!他堂堂天界战将,司管一方兵将,在他嘴里却是只会争风吃醋的男宠。菊魄的脸上青白交错,勉强道:"景伦殿下说笑了。菊魄只是小小战将,哪管得了陛下的喜好。"
"他还就讨厌你这点,战将?哼哼。"景伦煜语带讽刺,"菊魄菊魄......嘿!这名字是他跟你取的吧?"煜见他还欠身低头,笑道,"你这一礼我可受不起,免了吧。这锦棽界要说也是他的,你想怎么样景伦煜也没资格说什么。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宿雅见菊魄的脸都涨紫了也不敢说什么,觉得煜有些过分,但咬咬唇,现在还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菊魄深呼吸道:"菊魄此行是诚心道歉,景伦陛下若然有气尽可诉与菊魄......"他缓缓跪下,抬头直视景伦煜道,"但求天宫一行!陛下素来宽厚,待锦棽界尤其如此,景伦殿下莫要为了些无知小卒而心存芥蒂,坏了这百年来的和睦才好。"
"这礼我就更受不起了。"景伦煜优雅的起身走到宿雅身边,揽过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漫不经心的道,"无知小卒都知道我锦棽界上下卑贱,你堂堂战将何苦做此姿态?宿雅你说说,此行岂不是多余?"
矛头居然转到自己身上。宿雅抬头笑道,"我哪有资格谈论这些?一切自然由煜来决定。"忍不住用余光看跪在地上的人,见他一脸乞求的看着自己。宿雅心里一跳,咬唇不语。
煜转过他的头,盯着他柔声道:"我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这事还要由你决定才好。"
就算不看都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宿雅舔了舔唇,道:"煜不是正忙么......"从来没有感觉到开口竟然是这么困难的事,宿雅连笑容都扯不出来了,他闭了闭眼,"但是,既然人家盛情邀请,煜就抽些时间去吧。"总算心里轻松了些。
那乞求的模样自己见过不少,但有这样强烈的影响力的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突然上涌的意念。反正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求,多这一次总是没差。
但看到煜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这安慰自己的想法就进行不下去了。
煜眼神阴鸷,冷笑道:"天界第一美人就是不同,走到哪里都有人怜香惜玉。去等着吧,本王手上的事忙完了就跟你去。"
"谢殿下。"菊魄对着宿雅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他那通身的风情云鬟雾绕一般,这一笑更是月华朗照一般的动人,传说中的月中仙子怕也不过如此。宿雅却在见了他那一笑后心里更苦,我帮了你,你这不是害我吗?果然再回头偷看煜的时候,就见他一副"现在你欠我的人情大了你准备怎么办吧"的表情,还配上他的冷眉冷眼,宿雅只觉得头都大了。
......
菊魄一走,宿雅更是感觉到强大的压力。想退开又不敢,宿雅低头勉强叫道:"煜......"
"不叫殿下了?"煜冷哼,却并不放开他,捏着他的下巴道,"我看你这回来不过一夜,倒做了不少事情啊。素怨的粥好喝么?"
宿雅点头,点下去了就没抬起来"不错,什么时候煜去尝尝。"
"我们一起去?"煜坚持看着他的脸,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宿雅垂下眼睑,"好。"
"只是我们去了,一杯羹,你尝还是我尝?"煜拉拉他已经有些脱线的领口,露出宿雅胸前淡红色的掐痕,刚恢复了三分正常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宿雅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素怨这家伙不会老实......居然还给他弄了个痕迹......
煜冷笑,刚给他清除了錾月那个女人给他弄的伤疤,这里又来了个新月一般的掐痕。"你女人缘不错嘛!"他咬牙切齿的笑,"如何?妖魔的滋味和普通人类比,谁更销魂蚀骨?"
"我根本没有......"宿雅深呼吸,跟他解释根本没用。连他清楚底细的錾月都扯进来,分明吃饱了撑的。宿雅抬眼看着他道,"宿雅无足轻重,不要为了我耽误你的时间才好。关于......"
"你记住!"煜手指用力,直捏得宿雅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恶狠狠的道,"我不允许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东西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包括你自己,也要给我注意!"
说得倒像他自虐了。宿雅忍耐的滑开眼神,"我记住了。"
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是真乖还是敷衍,煜低下头在那掐痕上细心的吸吮。宿雅攥住身侧的风衣,全身僵硬的看着斜下方的地板。心知这样不对,但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丝绸一般细腻白皙的肌肤,敏感得唇刚贴上去就会发红,抬眼看他不自然的神色、脸色酡红、不自觉的轻咬着下唇的模样......真是很能激发他的嗜虐心理啊。煜抬起头,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怎么今天这么乖?因为你那些侍从再不会闯进来么?"
宿雅脸更红了,咬牙赌气道:"既然如此,煜何必浪费时间......"说到一半发现这话无异于邀请,索性头一偏连眼睛都闭上了。额角青筋暴跳,身侧的拳握得更紧,脸上红似血滴,似是又想到卡在一半更加不妥,宿雅呐呐的吐出后半句,"在这无聊的争论上。"后半句说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宿雅郁闷。声音越来越小,"不如多批些......"
煜直接用唇封住他越说越远的嘴。
唇舌纠缠的生涩依旧,煜以舌尖描绘他的唇形,诱惑他张嘴回应。宿雅微微有些颤抖的张开嘴,支撑不住似以手的抓住煜腰侧的衣服,小心的探出舌尖......
煜猛地睁开眼,见他紧皱的眉和一脸的忍耐,心里一凉,推开了宿雅,咬牙道:"你诱惑我?!"
宿雅哼笑,扭头道:"难道煜比较喜欢霸王硬上弓么?"
"你......"煜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眼中怒火蒸腾,"算计到我头上来,别以为我真不会拿你怎么样!"
"宿雅本就是......殿下的囊中物......怎......么样自然......由殿下决定......"硬是咽下一声声示弱的咳嗽,宿雅困难的吞咽许久才将这句话说完。
就知道他帝王性格人手不了他这样阶下囚的算计,还真给他猜中了......
煜见他不肯示弱,眼中怒火更盛,一挥手将他甩到一边。
但刚出手就后悔了。
他愠怒出手不知轻重,宿雅被他摔出去后连连撞翻了虚设的桌椅小几书柜,最后遇到一张荒废好久的办公桌才止住去势--那办公桌是五大长老活动的地方,自然比普通桌椅更为结实。
而且宿雅背后的疤痕封印刚刚消除,身体状况或许比之前更糟--当然比被素怨重伤而只治疗了伤口的那段时间好很多,但是人类的身体本身就太过脆弱,何况是他如今的状况......

妖魔本色
就在煜在愧疚和面子中间徘徊,犹豫是否要上前的时候,宿雅却以左手撑地、右手扶住桌脚,慢慢的爬了起来。
煜眯起眼,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做的?
宿雅靠着身后的办公桌桌脚坐了起来,皱眉理了理衣服。他脊背挺直,看着煜笑得有几分不自然,"宿雅......受教......"
煜不想见他那要死不活强撑死赖的模样,皱着眉头往门外走,"滚回去休息!这笔帐我记下了,日后定然加倍要回。"见他仍旧耐心的等着自己所想内容,煜翻了个白眼道,"就算此刻他们身死魂散,我也一定还一模一样的人给你。我以--景伦煜的名义答应你。"
宿雅放松肩背,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然后就再听不到什么响动了。
你是定生死一念间的君王,而我什么也不是;你无法忍受丝毫的忤逆,但我却如误入渔网的泥沙可任人轻贱--藤原宿雅从前的自负狂傲不输你半分!
我敬你有真正君王的架势,不论这锦棽界是否当真只是困住了你。但你又如何能让我心服,就这样放弃一切臣服在你脚下?而我若当真就视如此明显的实力差距为天堑,那不也辜负了你的苦心安排?
煜,或许你当这是游戏,但我不能。
若输了这一局,宿雅将无颜立足天地......
双眼早以疲惫酸涩得支撑不住,宿雅挣扎着想站起来。他靠着桌脚跪坐,躬着身子,感觉刚才死死压住的那口腥气涌到喉口,吞吐几次还是"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再也支撑不住的跌趴到地上,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想真有雄心壮志在煜眼里也不值一提吧,而若煜见到了他这满身脏污姿态不雅的样子,不定又要多烦闷了。
......
淡橘色的光温软柔和,双眼无力,但适应了黑暗再睁开居然也没有不适感。
"雅少爷醒了?"
清亮的声音很是熟悉,在尾音处上扬的语调,是明显的讽刺。宿雅转过视线,就见到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的敷桔,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算是招呼。实际上是被痛醒的宿雅现在根本无暇顾及敷桔出现在此的含义,只觉得情况再糟也不过如此,那么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景伦煜不愧是景伦煜,随手一甩就能让他即使是如骨头错位一样的疼痛不已也无法昏厥或者死亡,力道控制得真好。特别是再度醒来,这身体痛得无法动弹、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不能说话了么?"敷桔在床沿坐下,纯粹询问的语气,不带丝毫的关心。他抬起宿雅的下巴看了看道,"虽然有淤痕但并没有什么伤啊?你不能说话的话我很苦恼呢。"
宿雅痛得全身紧绷,闻言只摇了摇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能......的......"
"那就好,"敷桔点了点头,不见半分怜悯,站起身道,"虽然王说你是客人,但并没有允许你来雪域。所以雪域里,你不算客人。而这很不幸的就是雪域的范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宿雅,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问什么你要回答什么,知道吗?"
"嗯......"宿雅试着放松,疼痛铺天盖地,但既然清醒着,他就不会完全处于被动。敷桔不是傻瓜,应该明白不能伤他,而这是煜亲口说的。宿雅放松面部,虽然放弃疼痛的本能反应有些不好受,但这样他能更顺利的说话,"呃......孤壑、呢?"
敷桔眼中怒火迅速上窜,"关你什么事!"
牙齿有些发抖,宿雅轻轻的呼吸,减小震动,再放松面部,轻声说,"他上次说......我的、玉带......他想、要,呃......"
"你......"敷桔身侧的拳握得死紧,就算这样了他还记着给孤壑的话?!说句话都已经困难成这样了还不忘一条小小的玉带?!孤壑他是了解的,这样的小玩意如果特别想要就肯定会马上拿到手,但他这么久都没有去拿就肯定只是随口说说--难道藤原宿雅不肯接受王的理由是孤壑?!
敷桔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我警告你!藤原宿雅,最好别太靠近孤壑!"
宿雅再吸一口气,竟然还微微笑了,"是孤、壑要......跟、我一起......玩......"声音越说越小,他缓缓换气,又说,"你不过是......"截住话头,宿雅似是叹了口气道,"这话你、跟孤壑,呃,啊......说,比较好......"忍不住想喘气还要把喘气的幅度调到最小的感觉真烂,但即使伴随着痛叫,说话也不完整,他还是把话说完了。
并且他想要的效果--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敷桔的磨牙声连他都听得清清楚楚,颤抖得比宿雅这个重病人还要厉害。
握得死紧的拳放开又捏紧,最后终于冷哼一声,走开了。
宿雅凝神听了半天都没听到屋内有什么响动,正舒了口气想稍微放松一下,却听到另一个柔软娇媚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笑意,噩梦一般的传来。
"雅少爷真是好福气......"
宿雅苦笑,若真是好福气他就该一辈子都不到这完全颠覆他过往认知的地方来。
"......这可是孤壑长老垂涎很久的床哦。"
连头都不想转过去,痛得没有力气了,宿雅对着眼前微微扬了扬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既然雅少爷现在不想理我,那我也不多说了。我是来送这只小狗崽子到它主人这里的,我把它放在这里了。宿雅少爷请查收。"
说完便再没有声音了。
宿雅暗叹一声,感觉身边的小畜牲在他身上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小爪子搭在他身上抓了抓,然后窝到他脚边不动了。
真是让人绝望的宠物......
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主人......
宿雅咬牙勉强动动脚,踢了踢脚边的物体,谁知他居然挪了挪,又没动静了。宿雅轻轻的换口气,"冰......念你、过来......"
冰念的尾巴不情愿的扫了扫,本来就是睡眠不足被拉去绸菊楼,先在他累得要死能不能先让他补充下体力啊?但主人的命令不可违抗,即使这个主人还没他厉害。在妖魔崇尚力量的这一本能里,冰念对宿雅是很不屑的,只是王令不可违......所以最后冰念还是站到宿雅的枕边,问他,"有什么事?"
"帮、我......治伤......"这样疼着疼着竟然也有些习惯了,宿雅咬牙,试着活动了一下手,但只刚刚抬起来,就开始颤抖,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冰念摇头,"我不会治愈术。"
宿雅皱了皱眉,"那你......如果、自己受伤......"
"妖魔对本身的伤痛有修复能力,但如果不是修习治愈术就不能帮他人治疗。"冰念平板的说,"如果我们订立生命共享契约,那也可以,但我们生命没有联系,我无法帮你治疗。"
好像也听过暮涟说锦棽界对妖魔习治愈术有严格的规定......可是这样是为什么?宿雅没再说话,冰念躺回他的脚边,室内安静下来,偶尔有宿雅轻声呼痛的声音。但慢慢的,这样一边调整一边胡思乱想,宿雅竟也渐渐入梦。


百无聊赖的捻花而立,煜看着眼前半敞的木门,为什么要答应还他一群无聊没用的废物呢?
最郁闷的是这些废物还是他亲自找进来的......真是自做孽不可活。看了看正渐渐爬上中天的太阳,煜随手弹出手里的花瓣,布了个简单的结界。
过不多久,小木屋里就出来一个绿色头发探头探脑的家伙。试探着往前走,走了两步之后就满头大汗的退了回去。
哼,白痴。感觉不对也不要这么快出来吧?什么时候被人宰了都不知道,不自量力。煜满心的不痛快,懊恼自己大脑里不断出现的宿雅扶着桌脚闭眼跪坐在原地的模样,更郁闷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这是诅咒的力量还是当真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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