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告白
《BROKEBACK MOUNTAIN》上映的时候，弗兰克离开我已经五年多了。
那年的秋天，我为了调查几件涉及到美国银行的商业罪案前往纽约，抵达的当天便按照惯例通知了我在五角大楼的好友弗兰克，弗兰克立刻高兴地说他会尽快从华盛顿赶来与我会合，我笑着说要他不要着急，因为我这次在美国恐怕要停留上一段时间，但弗兰克还是在当天下午便乘飞机赶到了纽约。
我和弗兰克约在我们从前常去的一家中式餐厅见面，风尘仆仆的弗兰克一进入单间便给了我一个典型的熊式拥抱，我忍俊不禁地笑道："弗兰克，我们认识已经有十年了吧？可我对你们这种美国式的热情还是无法适应，你就不能把我们的见面礼改成握手就好么？"
弗兰克笑着纠正道："英，我们认识已经十年零两个月了。"
我们分别坐下，我见到他依旧是一身笔挺漂亮的少校军装，有些奇怪地问道："弗兰克，你怎么连军装都没有换下？"
弗兰克道："我接到你的电话就马上向航空公司预订机票，正巧下午就有飞往纽约的班机，我匆忙处理好手边的工作就直接赶去机场，所以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我一边看表一边道："我已经说过我这次停留的时间会长些，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弗兰克道："我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面了，我当然想早点见到你了。英，你还没有点菜，是要等什么人么？"
我抬头微笑道："是啊。弗兰克，今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哦，她来了。"我说着举起右手招呼道："卿，我们在这里。"
弗兰克回过头去，一个黑发披肩艳若桃李的东方女子刚刚走进餐厅，微笑着走了过来。
我起身道："弗兰克，卿是我的女朋友，她是记者，因为有采访任务，比我早一个星期就来了。卿，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弗兰克少校，是我在特种部队时结识的好朋友。"
弗兰克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起身微笑着伸出手道："你好。"
卿也跟他握了一下手，用流利的英语道："认识你很高兴，我早就不止一次在英的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了。"
我们各自坐下，卿自然是坐在我的身边，一边拿过菜单，一边笑着用中文低声道："英，你的这位美国朋友简直比汤姆•克鲁斯还要帅，我真怀疑你交朋友时是不是都在以貌取人啊？"
我不由笑道："卿，弗兰克能听懂中文。"
卿抬起美眸惊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弗兰克，微觉尴尬地道："对不起。"
弗兰克笑道："美丽的小姐是在夸奖我，我荣幸都来不及呢。不过我当年之所以跟英交上朋友大概就是因为他竟然比我还要帅吧。对了，卿，你和英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他的性子那么冷，我真想不出你怎么会愿意接受他？"
卿瞄了我一眼，轻笑道："你错了，问题不是我怎么会愿意接受他，而是他怎么会愿意接受我。我可是追了他整整一年他才勉强接受我的，而且有九成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我的苦缠了。"
我笑着道："卿，你在我最好的朋友面前这样说我，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弗兰克笑道："有美丽的小姐主动追你还嫌没面子，你是不是骄傲得有些太过份了？"
卿笑道："反正他一向都是被人追的，根本就不稀罕。倘若不是因为我是记者，早练就了一身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水磨功夫，还不一定能追到他呢。"
弗兰克顿时大笑出来："卿，你真的好可爱。"
我们一边用餐一边说说笑笑地聊天--当然这种情景只能在中餐厅见到--向来豪爽的我，加上直率风趣的弗兰克，还有落落大方的卿，俊男美女的画面顿时吸引了不知多少客人的眼光。
从餐厅出来，我们又去了一家酒吧，弗兰克和我都习惯地点了威士忌，卿则只要了果汁。
正闲聊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道："喂--史考特......你查到兴仔的线索了......你说吧......什么......消息可靠么......不，不管他是谁，我现在的手上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起诉他......是的，我会再仔细核查一遍......"
我这个电话足足说了有十几分钟，收起手机之后抬头道："弗兰克，纽约警方刚刚查出我所追查的那几笔数额巨大的洗钱案竟然已经涉及到了一位议员。"
弗兰克皱眉道："那你这回可遇上麻烦了。"
我轻叹道："是挺麻烦的，我本来还以为可以早点结案给自己放个假呢。"我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威士忌一口喝下，瞥见旁边坐在高脚椅上的卿正靠在吧台边上以手支颐陷入沉思，便问道："卿，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卿略显疲倦的一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的采访任务太忙，有些累了。"
我放下酒杯道："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弗兰克，如果你还没尽兴的话，回家我们再接着喝。"
弗兰克犹豫了一下才道："英，我还是不跟你回去了。"
我奇怪地道："那你打算住哪里？"
弗兰克也喝下他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道："我可以去住酒店。"
我不以为然地道："那又何必？不管我在不在这里，你每次来纽约不都是到我家里去住么？反正它大半时间总是空着，我每次去华盛顿也都是住在你家里，不会是你想跟什么女朋友出去约会吧？"
弗兰克苦笑道："当然不是。好吧，既然卿累了，我们就早点走吧。"
我们结帐出了酒吧，我道："弗兰克，你先回去吧，你知道钥匙在哪里。我陪卿到她住的酒店去退房，顺便把行李拿过来。"
弗兰克没再多说，跟卿道了"再见"便拦了一部计程车先行离去。
我走向自己的车子，随口道："弗兰克怎么有点怪怪的？"
卿收回望着弗兰克远去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沉默地上了车。我并未留意到卿的神情，也随后上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道："卿，你在这里的工作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卿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d
我转头瞥了她一眼，问道："卿，你怎么也好像有些怪怪的？"
卿淡淡的一笑："也许就是太累了吧。对不起，英，我想先休息一下。"说着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睛。
我莫名奇妙地看了看她，以为她的确是被繁忙的工作累坏了，心疼之余也不忍再打扰她了。
到了卿先前所住的酒店，我陪着卿上楼到她住的房间收拾东西。卿收拾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正坐在桌前用她的手提电脑抓紧时间工作的我，迟疑着道："英，我还是不要去了。"
我的目光仍然流连在电脑屏幕上，问道："为什么？"
卿低头看看箱中收拾了一半的衣服，道："你的工作很忙，还有......还有弗兰克......"
我不大在意地道："你不用顾虑那么多，弗兰克和我已经是多年的挚友了，我们是不分彼此的好兄弟，你不必担心有什么不方便。"
卿看着我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踌躇，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叹了口气，动手继续收拾行李。
我们回到我位于第五大道的小别墅，进了客厅却没见到弗兰克。
我先帮卿把她的行李拿到楼上放到我的房间，刚要转身出去，卿忽然叫住了我："英，你说弗兰克他......他会不会......"
我疑问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完，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只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这里有些不方便？"
我不禁笑了，回身过来伸手揽过她，道："我看还是你总在担心不方便吧？弗兰克是很直爽的人，他不会在乎这些小节的，你就别再想这些没用的事了......"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轻笑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补偿我吧，我已经是一个工作狂了，你竟然也跟我一样的忙。你这次到美国出差已有一个星期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
卿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柔情似水的美眸含笑看着我，我心中柔情顿生，紧紧搂住她的纤腰，低头便在她的樱唇上吻了下去，卿也张开双手抱住我的后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她甜美的舌尖在我口中辗转用力地吮吸着，我的手情不自禁就轻轻滑进了她的衣服里边......我们俩正唇舌交缠地吻在一起，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弗兰克进来叫道："英......"随即就愣在了门口。
卿立刻尴尬地推开我，一时手足无措的简直抬不起头来，我无奈地道："弗兰克，你是不是忘了现在家里并不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
弗兰克急忙道："对不起。"伸手拉上了房门。
我摇头一笑，道："卿，你如果累了就先洗澡休息，弗兰克大概是想找我陪他喝酒吧。"我说着转身便要出去，又瞥见了卿柳眉轻颦的表情，便又轻拥住她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道："卿，别太在意了，他只是粗心惯了。"我微微侧头在她的耳边轻笑道："等着我，我们有整个晚上的时间来讨论谁想谁更多的问题。"
卿美眸流盼，娇嗔地斜睨了我一眼，似喜似恼地将我推开，我笑着放开她转身出了房间。
房门在我的身后轻轻合上，我并没有听到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在弗兰克的房间里，我们依旧像从前那样背靠着背坐在酒柜前的地毯上喝着陈年的红酒，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我们两人都爱酒，酒量也是一样的好，每次聚在一起时当然是无酒不欢了。
我将自己手中酒瓶里所剩的酒都倒进杯子里，道："弗兰克，你今天怎么不大爱说话？"
弗兰克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可能我最近也太累了吧。"
我喝了一口酒，道："那就别再喝了，早点休息吧。"
弗兰克略一沉默，似乎苦笑了一下，道："卿大概还在等你，你还是快上去吧，不去陪女朋友难道要留下来陪我么？"
我笑道："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么？"
弗兰克笑叹道："反正你今晚是不可能陪我聊通宵了，就算你愿意，卿恐怕也会在心里骂我的。"
我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笑道："好朋友就是用来取笑的么？那你也赶快找个女朋友吧，否则只能由你来取笑我，岂不是太不公平？"我边说边站起身来。
弗兰克并没有起身，懒洋洋地道："英，晚安。"
我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头也没回地道："晚安，弗兰克。衣橱里有我的衣服，你先换着穿吧。"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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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卿要赶回酒店和同事一起继续工作，我们便早早起来在厨房弄了些简单的中式早餐。我有些奇怪一向早起的弗兰克却一直都没动静，但只以为他是太累的关系，也没有太在意。
吃早餐时我又接到了史考特的电话，我一边忙着吃粥一边忙着跟史考特讨论关于证据的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卿好几次欲言又止的表情。
吃完早餐，卿要收拾餐桌，我阻止了她："卿，你的时间很紧，别让同事们等你，我会找钟点工过来整理的，我还是早点送你去酒店吧。"
卿和我走出了餐厅，笑道："英，你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做完呢，就别浪费时间送我了。别忘了我是现代女性，不需要你太过呵护，你只要帮我打电话叫一部计程车来就够了。"
我只好笑道："是，我的时尚女郎，我这就去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
卿上楼回房梳妆换衣，当她整理收拾好东西下来时，我打电话要的计程车也恰好来到了，卿在门口和我吻别时仍没忘了像往常一样地叮嘱道："英，你的工作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随口答应着送走了卿，看了看表，我的时间也不太多了，便匆匆赶回书房继续整理那些繁杂的资料。
当我总算忙完那一大堆关于黑帮勾结政客洗钱的资料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我和史考特约了十点去警局，还有一段时间。
我奇怪着怎么直到现在弗兰克仍没有任何动静，便关了电脑起身回房，穿上西装拿了车钥匙出来，决定在出门前先去看看弗兰克到底怎么了。
我下楼来到弗兰克的房间，跟从前一样毫不避讳的便推门进去叫道："弗兰克，你不会是还在睡懒觉吧？"
"嗨，英。"正倚在窗前向外呆望的弗兰克回过身来，无精打彩的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呆了一下，他身上依旧是昨天所穿的军装，床铺上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而弗兰克那掩饰不住的疲倦也更加表明他很可能一整夜都不曾合过眼。
我皱了皱眉，问道："弗兰克，你昨晚一夜都没睡么？"
弗兰克靠在窗前，沉默地看着我。
我随手将车钥匙放在身边的桌上，走过去道："弗兰克，你怎么了？"
弗兰克只是摇了一下头，叹了口气。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从所未有的憔悴表情，微微蹙了蹙眉，道："弗兰克，我还没听说你有女朋友，所以你应该不是失恋了吧？"
弗兰克抬头看了看我，苦笑道："严格说来，其实也差不多。"
我好奇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弗兰克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挺身面对着我，轻轻地道："英，我爱你。"
我怔了怔，随即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道："弗兰克，我真受不了你们美国人总把‘爱'字挂在嘴边上的习惯。我们不仅是好朋友，更是可以生死与共的刎颈之交，我当然也很爱你了。"
弗兰克蔚蓝的星眸凝视着我，一字一字清楚地道："不，英，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友情，在我们十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这十年来我对你付出的感情全部都是爱情，我很遗憾你对此竟始终毫无察觉。"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所听到的这一切，呆了好半天才震惊地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弗兰克伤感地看着我，轻轻地道："英，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久久地看着他，忽然愤怒地道："为什么？我一直把你当成可以信任甚至是可以托付生命的挚友，你为什么却要跟我说这些话？"
弗兰克黯然道："英......"m
我怒叱道："从我们在特种部队认识开始，曾经并肩战斗过多少回？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是生死之交的战友，是在枪林弹雨中结下的深厚友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弗兰克微微合上了蓝眸，痛苦地道："英，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每日每夜我都好像在炼狱里煎熬，有时候疯狂得简直恨不得能立刻结束生命。英，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相信我，我真的试过了，可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忘记你......"
我愤怒地叫道："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我不想听我曾经那么信任的好朋友现在却告诉我那长达十年的友谊竟然全都是我在一厢情愿，而你心里却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你让我情何以堪？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了么？"
弗兰克痛苦地道："对不起......"
我深吸口气，努力压下狂怒的情绪，好半天才缓缓地道："如果你还顾念我们十年来的友谊，从今以后就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永远都不要提。"
我说完转身就要走，弗兰克叫道："英，你等等......"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我，却几乎是在同时小腹上已挨了我重重的一记钩拳，痛得他一声闷哼，捧着肚子弯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