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柳湘莲对贾迎春上心,还是那一次,自己的朋友遇到了困难,急需五百两银子周转,贾迎春的嫁妆几何柳湘莲不知道,可家里的资产他还是清楚的,满打满算,将房子卖了也不过一二百两。
柳湘莲曾想过找别人开口,但当时时间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向贾迎春开口借钱,他原以为贾迎春定会追问自己这笔钱的用处,毕竟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可贾迎春一句话都没说,只开了箱子,拿了几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柳湘莲,且说道:“这里有六百两银票,多的那一百两大爷自己收着,以防不时之需。大爷是个男儿家,出门在外的,手里必须得有些银子,以前是妾身疏忽了。没想起这个来。以后给大爷补上。”
柳湘莲不傻,家里有多少银子他心里有数,加起来不过七八十两,这肯定是贾迎春自己的嫁妆。柳湘莲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着贾迎春,成亲以来,自己虽也往家里拿过几回银子,不过他也知道,那些银子勉强可以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这个时候,柳湘莲才意识到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
“日后我赚了银子就还你。”柳湘莲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贾迎春却笑了,“大爷说的哪里的话,妾身既嫁给了大爷,妾身的自然就是大爷的。大爷志在四方,妾身帮不了大爷什么,只能操持家务,让大爷不必为银钱费心。”
柳湘莲心中惭愧,将五百两银子交给朋友后,从家里翻出一件旧物来,当了死契,加上贾迎春给的一百两,总共一千两,疏通关系,谋了个五品的龙禁尉之职,虽算不了什么,但也算是个正经差事了,再加上他素日里为人阔朗,仗义疏财,不多时日,竟又往上升了半级,手下也管着几十号人,慢慢的,每月也能往家里交些银两了。
贾迎春自嫁进门来,就是以夫为天的性子,之前柳湘莲没往家里交银子时她也不曾说过什么,如今交了银子,贾迎春更是欢喜无限,哪里管他交的多少。看的柳湘莲心中滚烫,又爱重了贾迎春几分。
后来,贾迎春又有了身孕,柳湘莲更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都说男人一旦成长起来,那速度是相当惊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柳湘莲不但习惯了当一个合格的夫君,也在慢慢尝试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不,看着贾迎春为了凉糕茶饭不思,却又不肯对自己说,柳湘莲好笑之余也为贾迎春的善解人意而感动。干脆自己上街来找了。偏一时忘了那家摊子的具体位置了。
“什么?你就给我女儿吃路边摊啊?”贾赦一听瞪大了双眼,怒道。
柳湘莲有些尴尬,毕竟人家之前是国公府的千金,如今嫁给了自己,却吃起了路边摊,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贾菀却拉了拉贾赦的衣角,示意他别太过分,毕竟迎春如今可是柳家的人,管太多会惹人嫌的,对迎春和柳湘莲的夫妻关系也不大好。“老爷,其实我也想吃路边摊来着,只是你不让。”
贾赦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瞪了贾菀一眼,转头对柳湘莲说道:“好好照顾二丫头,你说的凉糕是不是那家有名的江计凉糕?搬到那头去了,你去那边看看。这东西味道虽好,但也不能多吃!二丫头如今有孕在身,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外头找不到,?9 腿ジ镎椅遥缆穑俊?br /> 柳湘莲有些诧异的看着贾赦,这大老爷不说是个混不吝吗?也没听说他对迎儿有多在乎啊,这算怎么回事?更何况,他柳湘莲再不济,也不会去岳家要东西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柳湘莲还是应了,“是,我知道了。岳父大人请放心。”
贾赦也知道以柳湘莲的脾气是绝不肯去贾家要东西的,这才是世家子弟的傲骨,有心使人送些东西过去,偏邢夫人是个雁过拔毛的,这事交给她也不放心,琏儿媳妇又不在。只能想法子交给潘又安家的了,让她想法子去。
“好了,你快去吧!别让二丫头久等了。我们再逛逛去。”贾赦说道。
柳湘莲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看了贾菀一眼,对贾赦说道:“岳父大人,最近京里来了不少外地人,瞧着不大妥当。岳父大人还是早些带侄儿们回去才好。”
贾赦白了他一眼,心道爷用的着你交待?没看我带着人吗?但是也不好太不给女婿面子,便敷衍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柳湘莲这才放心的离去。
贾赦嘟囔了一句,“话忒多了。”
贾菀却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起,冷面二郎柳湘莲成了这幅模样!“老爷,你是怎么想起将二姑姑许给柳姑父的啊?”
贾赦白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见贾菀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他不耐烦的说道:“是你爹爹的意思,要不然我怎么会将二丫头许给他,除了家世,一无所有!好在现在还算能干了些。二丫头跟了他倒也不亏。”
贾菀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迎春的婚事是贾琏的意思,只是她是知道贾琏的性子的,等闲如何能想起迎春来?除非这是王熙凤的意思?贾菀早就感觉自家便宜娘亲好像不是原装的了,从她的一系列动作能看出一二来,只是好像也不是穿越的,估计是重生的吧!要不然她不会把柳湘莲配给迎春了。看样子,这王熙凤是真的恨死了尤氏姐妹啊!
“老爷,我有些饿了,你要带我们去吃什么啊?”贾菀决定不去想这些了,横竖便宜娘亲又不在,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她走的时候对自己的转变也没什么异常表现,贾菀就想当然的以为自己没有露出破绽了。事实上,就算露出破绽又如何?如今懊恼这些也无济于事啊!人啊,还是向前看比较好。
“怎么就记着吃啊?”贾赦嘀咕道,忽的想起什么似的,“是不是有人亏待你的伙食了?谁?告诉老爷,老爷替你出气!你父母虽不在跟前,还有老爷我呢!我可不是吃素的!”说着贾赦还卷起了袖子,大有你说出是谁我立马去揍他的样子。
贾兰目瞪口呆的看着贾赦,直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幻听了?大老爷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
贾菀听了直乐,“老爷你别开玩笑了,如今谁敢慢待我啊!不怕大老爷的拳头吗?只是老爷我如今可真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下午这会子都会加一餐点心的,今天又逛了这么长时间,肚子早就饿了。不信你问兰哥哥,他是不是也饿了?”
贾赦的目光看向贾兰,贾兰有些尴尬,其实他早就饿了,只是他不敢说,想着之前大老爷说过待会去吃东西的话,忍一忍就好了。偏遇上了柳姑父,说话间大老爷就给忘了这事,他虽饿极了,但也不说话,大不了回去后再吃吧!如今被贾菀说破,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走。本老爷带你们去太和楼吃都大餐去!”贾赦看了她们一眼,转头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这老实的也太老实了,这刁钻的也太刁钻了些,匀一匀就好了。”
贾菀在其身后偷笑,贾兰则有些不安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菀妹妹,这样不好吧?古语有云……”
贾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掉书袋了。果真是贾政的孙子,一脉相承!“好了,兰哥哥,大老爷已经走了,咱们也跟上吧!”
贾赦带着贾菀、贾兰在太和楼点了八荤八素十六碟菜,又点了七八份点心,两份甜汤,说道:“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千万别给本老爷省。”
贾菀无语了,这不早不晚的,点这么些做什么啊!“老爷,这还不到申时,点这么多菜做什么啊!点心甜汤倒也罢了,只是也太多了吧!咱们就这几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贾兰也在心里默念,太过奢靡了。
贾赦瞪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小的!你反倒来说我!真是狗牙吕洞宾!”
贾菀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老爷这是说谁是狗呢?”
贾赦立着眼睛就要发火,她老子贾琏在自己跟前也不敢这样放肆啊!贾菀却不害怕,走到贾赦跟前,言笑晏晏,“老爷待孙儿们好,孙儿是知道的,只是到底太奢靡了些。咱们家如今不比以前,偏生规矩繁冗,架子摆的挺大。比如吃饭时,不过一个主子,偏七大碟八大碗摆了满满一桌子,真正动筷子的能有几样,剩下的,不是倒了就是赏了丫头小厮们,丫头小厮们也有自己的份例菜,吃了这个,哪还吃的下去旁的,到最后还是浪费了。我粗粗算来,别的不说,光吃食上,咱们家一日就要浪费几十两银子,贫苦百姓家二十两银子就够过一年的了。若将这些银子拿去救济平民百姓,或者灾年时拿出来赈济灾民,也算是功德一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我如今年纪小,说的话也没人听,只能从自己做起吧!我自从搬到小院里,自己置了个小厨房,吃饭时只要三菜一汤,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别的就不浪费了。每个月我的月例银子可是省下不少呢!”
贾赦虽不可否认贾菀的话有那么些道理,但他自幼就是这么过来的,从来不将这些小节放在心上,因而不屑的说道:“就你一个人,能省下多少?哪个高门大户家不是如此过日子的,偏你这里闹出这么些幺蛾子来,没的让人说你小家子气。”然后想起家里对贾菀的期许,苦口婆心的劝道,“虽说你的本意是好的,可大家子行事,向来讲究一个规矩,太过俭省反而失了身份。这样吧,今儿个这菜,你们拣爱吃的留下吃,剩下的我让人拿出去给那些乞丐吃好不好?”
贾菀长长的叹了口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贾赦瞪着眼睛看着她,贾兰则一脸懵逼的看着这祖孙二人。
隔壁包厢内,赵铭澜和杨振轩竖着耳朵细听着这边的动静,末了听到贾菀那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话后,杨振轩忍不住笑了,“还是这么古灵精怪!”
赵铭澜听后,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看了杨振轩一眼,“哦,听这话音,你和她很熟?”
杨振轩笑了,“倒不是很熟,见过几面。王爷知道的,我和贾家的表姑娘订了亲的。”提起未婚妻子,杨振轩脸上多了几分柔情。
赵铭澜见了,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林家倒是不错,乃是清贵之家,在文人中名声也很好。只是,若那林如海在世,恐怕更胜一筹。”
杨振轩笑了笑,“娶妻在其人,不在其家世。”
赵铭澜见状,便知道杨振轩十分中意他的未婚妻子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那边杨振轩还在笑说:“这孩子,古灵精怪的很,没想到也是个心里清明的,贾家的状况想来她才猜到几分了,偏人微言薄,说话也没人在意。说也奇怪,贾家的姑娘家个个钟灵毓秀,灵气逼人,而贾家的爷们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竟阴盛阳衰至此!”说罢还摇了摇头。
赵铭澜微微一笑,却不接话,杨振轩见状,便知道赵铭澜是不想再继续讨论贾家了,又听得那头没什么声音,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和赵铭澜讨论起正事来了。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到底在他们心中,外头的大事才真正要紧!
贾赦带着贾菀贾兰一直逛到月上枝头才回府,二门外,翡翠带着花儿月儿焦急的等待着,眼看着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听着像是姑娘的声音,翡翠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总算回来了!”
贾菀也看见了翡翠几个,吐了吐舌头,“糟了,好像回来的迟了!老爷,待会老太太要是怪罪起来了,您可得替我们担着啊!”
贾赦白了她一眼,明明是她闹着要看什么花灯,结果才迟了,如今还敢让自己给她背锅,这丫头,脸皮真厚!
贾兰觉得这样不妥,拉了拉贾菀的衣袖,“菀妹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咱们老实承认错误,老祖宗想必不会怪罪我们的。”
贾菀笑了,“兰哥哥这话错了,谁是怕老祖宗怪罪来着。老祖宗又何尝舍怪罪我们。”
贾兰不解,“菀妹妹不怕老祖宗怪罪,为何要大老爷替我们那啥,背锅来着?”贾兰想了想,才想起背锅这一词来。
贾菀笑盈盈的看着贾赦,“都说家有熊孩子常做坏事,长辈们则要硬着头皮替晚辈们善后,虽然无奈,但更多时候也是个乐趣。我想着我爹爹应该没有让老爷有这个乐趣的机会,便替我爹找补回来了。也让老爷知道,替熊孩子善后是什么滋味,日后若怀念起这滋味来了,还可以一试啊!”
一句话没说完,贾赦先乐了,“就你最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要老爷我为你背锅,偏说出有的没的一大堆话来!得了,放心,待会老太太若怪罪,我担着便是。”
一时到了荣庆堂,贾母果然面色不悦,贾赦不等贾母说话,主动承认错误,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自己想着许久没看花灯了,今儿恰好西边集市上有花灯,便带着孩子们去看了。
一语未了,贾母撑不住先笑了出来。方才她们在二门上的话早已有人传到了贾母跟前,贾母起先绷着脸,只是想看看贾赦究竟会不会替孩子们背锅,如今见了,果真如此,哪还有什么怒气啊,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巧丫头过来,老祖宗要打你了。”贾母笑着示意贾菀到自己跟前来,“可见熊孩子一词就是形容你的,明明自己调皮,拉着老爷和你兰哥哥跟你胡闹,偏还让你老爷替你担着。你老爷从小到大,干过多少混账事,每次一问都是推三扯四,何曾这样爽快过!没曾想为了孙女倒是干脆利落的认了!”
这话说的,满屋子老小都笑了,贾赦想起儿时干过的那些混账事,自觉老脸上过不去,尴尬的站在那里。
贾母笑着看着他,“好了,知道你是无辜的,年纪也不小了,还跟着孙子孙女们胡闹,回去好生歇着吧!只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啊!”然后又对邢夫人说道,“你也一起回去吧,也担了这半天的心了。”
邢夫人笑着和贾赦去了,只贾赦还有些惊疑不定,“老太太这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邢夫人赔笑道:“老太太方才是生气的,偏听了老爷和巧丫头在二门上说的话,老太太忽又不生气了,只说看老爷你认是不认!偏老爷你一进来,不等老太太说话,便认了。老太太当然不生气了。”
贾赦这才心中稍安。
那边,贾母搂着贾菀笑着说道:“你个坏丫头,做错了事却让你老爷替你担着,难为大老爷了,竟替你担着了,你老子都没这等待遇,大老爷每每见了他,不是打便是骂?偏生竟拿你没法子,可见一物降一物是有的。”
贾菀得意的昂着头,“没法子,我知道自己就是这么招人待见,从老祖宗起,哪一个不喜欢我!”
贾母啐了她一口,“瞧把你给美的,这一次就算了,若再有下一次,不许你再出去了。”
王夫人笑道:“我看啊,还是别让她再出去了。到底也一日日的大了,偏生又是个爱闹的性子,大老爷又管不住她,若是下次再胡闹,若出了什么事,后悔可就迟了。”
贾母沉吟了片刻,“二太太说的有理。兰哥儿倒也罢了,男孩子家家的,也该让他出去看看,别老闷在家里,不知世事就不好了。至于巧儿吗?”贾菀担心贾母说出不让她再出去的话,立刻眼巴巴的看着贾母。
贾母忍笑,“罢了,再让她玩几次吧!过了年,可就不许再出去了!”
贾菀立刻喜笑颜开,钻到贾母怀里撒娇。王夫人见了,无奈的摇摇头。
贾菀转头看到林黛玉,想起了什么,拍手道:“今天难为几位姑姑们等我等到现在了,我给姑姑们都带了好些东西呢,花儿,把我给姑姑们带的东西拿来。对了,兰哥哥也买了不少东西呢,还不快拿出来。那匣子里的是给老祖宗和太太们的,盒子里的东西是给大奶奶的。别的东西,姑姑们尽管挑,喜欢什么拿什么!”
林黛玉等人都笑了,贾探春笑着点了点她的头,“说的好像我们是为了你的东西才等到现在呢!”但仍旧笑嘻嘻的去看东西了。薛宝钗和薛宝琴本端坐在一旁,也被惜春拉了过去。
贾兰也悄悄的将自己买的东西拿了出来,先将老太太和太太们的东西一一送上去了,邢夫人的那份和贾菀的一起让人送去了东小院。然后又亲捧着一支桃木簪子给了李纨,李纨接过簪子,虽然只是木头的,但在李纨眼里却比什么金钗、银钗更喜欢,当即就欢喜的插在了头上。又有贾菀在一旁凑趣,李纨心中更是欢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