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惜春倚在窗前,赏了半天的梅花,方才在探春的呼喊声中回过头来,“这几株梅花极好,都能入画了。回头家去我就给画出来。”
薛宝钗满面春风的走过来,给贾惜春添了点桂花酿,“你若喜欢,走的时候给你折几支带上。三妹妹和巧儿也有,大家都有。”
贾菀笑了,“薛姑姑还是省省吧,别为了我们高兴,将梅花都折了,回头梅花树上光秃秃的,也不好看啊!”
薛宝钗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到底记得以前的教训,不敢使劲,只轻轻一点,“你啊,就是个促狭的。”
贾菀笑着看着薛宝钗,“促狭吗?我这还有更促狭的话呢,薛姑姑要听吗?旁人倒也罢了,可宝叔那里,薛姑姑还是真的要带些什么才好啊!”
众人一听这个,都笑开了,纷纷围过来打趣薛宝钗,只羞的薛宝钗脸都红了,那边王夫人和薛姨妈见了,只想着说道:“珍哥儿媳妇也是,都当婆婆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们一起玩闹。”
薛姨妈虽然心疼宝钗,但也知道她们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只想着说道:“姐姐别管她们,随她们闹去。如今搬到了这里,宝钗越发安静了,不像往日在园子里姐妹们还能一处玩笑。如今啊,只想着蟠儿娶了媳妇后,家里能热闹些了。”
邢夫人一听,来了兴趣,“哦,蟠哥儿要去媳妇了?谁家姑娘?”
王夫人也抬起头来,看着薛姨妈,薛姨妈笑了,“嗨,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也是皇商家的,家里是种桂花的,人称桂花夏家。她们家姑娘我见了,花容月貌自是不必说了,性格也利落,我看着啊,颇有些凤丫头的性子。我如今啊,就指望着她能替我管着蟠儿些。”
和凤丫头性格相似,还能管着薛蟠那个呆霸王,邢夫人和王夫人心里大概有数了,看向薛姨妈的眼神不免有些同情,这夏家到底哪里好,竟让薛姨妈这般放不下。不过想也知道,皇商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邢夫人心中不屑,哼,什么丰年好大雪,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很快便到了新年,贾家依旧是热闹非凡,等过了正月,薛家便传来了和桂花夏家定亲的事,婚期就定在了三月初八。消息传到贾家,贾母乐呵呵的笑了,“这好了,咱们吃过二丫头的喜酒,回头就要吃薛家的喜酒了。很好,很好。”
王夫人脸上有些尴尬,这薛姨妈怎么回事啊,哪个大户人家结亲这样急切的啊,这才定亲啊,这样迫不及待!“想必是薛姨妈急着抱孙子吧!毕竟薛家哥儿年纪也不小了。”邢夫人笑着说道。之前薛家就是以薛蟠未成亲,所以宝钗不能越过薛蟠为理由一直不给宝钗说亲的。如今宝钗既然已经订了亲,当然要尽快给薛蟠成亲啊!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只是微笑不语。
『迷诩痔酱汉芸炀驮谕醴蛉说难凵袷疽庀拢屏嘶疤猓崞鹆烁禾碜钡氖拢帜敢怖趾呛堑母抛屏嘶疤猓辉偬崞鹧业氖铝恕?br />☆、第54章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贾府二姑娘出阁的日子。这一日,贾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贾赦更是难得的在花轿出门的时候落了几滴泪,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贾琏这个嫡亲的哥哥,因为还在任上,回不来,因此只堪堪赶在婚期前送了一车的东西,当做给迎春的添妆。
贾迎春的婚事过后,没多久就是薛蟠成亲的日子。那一日,夏家的嫁妆蜿蜒了大半条街,闪瞎了多少人的眼。不少人私底下议论,这皇商家的嫁妆比人国公府小姐的嫁妆还要丰厚啊!薛家这次可是赚大发了。不知道来年薛家姑娘出阁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这夏家姑娘一样丰厚啊!
薛姨妈这一整天都笑的合不拢嘴,王夫人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毕竟薛家可是她的亲戚,薛家的面子,自然也是她的面子。更何况,前几日进宫,元春悄悄告诉她,太医给她把脉,说她肚子里这一胎可是个男胎啊!元春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还有三个月小皇子就要出世了,王夫人这些日子是春风满意,志得意满啊。
贾母因为身子不适,这一日就没去薛家喝喜酒,林黛玉说要照顾贾母也没去。晚间,王夫人等人喝的微醺回来了,贾宝玉兴奋的手舞足蹈,“老祖宗,您今天没去真是可惜了。别的不说了,那薛家嫂嫂的嫁妆真让人大开眼界啊,真正算是十里红妆了,听说夏家将大半的家财都当做嫁妆给薛家嫂嫂带来了,可真是一片爱女之心啊!”
王夫人脸上有着淡淡的骄傲,显然也颇有些自得。
邢夫人却不屑的笑了笑,“是啊,皇商家就是皇商家,财大气粗的。不知道宝姑娘赶明儿嫁进来的时候,会带多少嫁妆呢?二太太你说是不是啊?”
王夫人面色有些难看,贾母却视而不见,只对贾宝玉笑道:“你个小人家儿,知道什么叫十里红妆吗?远的不说,近的就说你林姑妈吧,当初她出阁那会子,那才叫十里红妆呢!嫁妆铺展开来,能绕大半个京城呢!那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呢!如今是比不得从前了。你二姐姐出阁,就简陋了不少。”
贾探春笑着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老祖宗,我今儿个仔细看了,那薛家嫂子的嫁妆虽然丰厚,不过多是些金银器皿之类的玩物,或是田庄商铺,可二姐姐的嫁妆,田庄商铺都有了,更多的却是古玩字画,这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啊!这份底蕴,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老祖宗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贾母赞许的看了贾探春一眼,“三丫头果真是个不错的,我还以为你们小人儿家不懂得这些了,只一味的被表面的富贵迷了眼,谁知道你竟是个明白的。”
贾探春低头笑了,“都是老太太和太太素日里教导的好。”
贾母笑着拍了拍林黛玉的手,“你瞧,她竟是个不居功的。”
王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忽的坐直了身子,“老太太,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子有些上头了,跟老太太告个假,先回去歇会子。”
贾母笑了,“如今不过是娶外甥媳妇,你就高兴成这样,赶明儿若是娶儿媳妇,你岂不是要醉倒在前头了?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就算高兴也该有个分寸。”
贾母这话意有所指,王夫人心中冷笑,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笑着答应了。忽然外头传来贾珍的声音,“老太太,不好了,老太太!”
贾珍今日也去了薛家喝酒,喝的醉醺醺的才回府,结果刚一回府就听闻家里来了个小太监,是往常常来的那个,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贾珍一听便知道是戴权手底下的小太监,还以为是银子不够了,来借银子周转的,乐呵呵的过去了。谁知道那小太监一看到贾珍,便急匆匆的过来,在贾珍耳边说道:“戴爷爷让奴才告诉你,贤德妃娘娘不好了。”
贾珍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抓着小太监的手问道:“什么意思?”然后在小太监惊惧的眼神里醒悟过来,将小太监抓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贤德妃娘娘不是有孕在身吗?怎么就不好了?”贾珍话刚说完,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该不会是娘娘小产了吧?”
小太监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此次贤德妃娘娘小产,大概和八公主有关,不过,八公主至今昏迷未醒,圣上很是震怒,戴爷爷说怕娘娘就算小产了,也讨不了好,让您家里赶紧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
说完,小太监拱了拱手,“奴才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贾珍苍白着脸,好歹没有方寸大乱,随手从贾蓉手里接过一个早准备好的荷包,塞到那太监的手里,“多谢您跑这一趟,戴爷爷那我另有重谢。多谢!”
送走了小太监,贾珍立刻感到了荣府,路上遇到了贾赦贾政,也不敢多说,只说了句,“快去找老太太,出事了!”
王夫人听了贾珍的话,本能的不悦起来,蹙眉道:“珍哥儿也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不谨慎些,什么叫老太太不好了!”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珍哥儿是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吗?他这样急切,那就肯定是出事了。珠儿媳妇,你带着宝玉和姑娘们先下去吧!”
李纨应了一声,便带着宝玉等人出去了,林黛玉便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屋里坐坐了。
李纨等刚走,贾珍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贾赦、贾政紧随其后,贾珍气都没喘匀,便说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方才宫里的戴权戴太监,让小太监给我送信,说咱们家娘娘小产了!”
“你说什么?”贾母的话音刚落,那边通的一声,王夫人晕倒了在了椅子上,彩云和玉钏儿一边一个,扶着王夫人,彩云想了想,咬牙掐在了王夫人人中上,狠狠掐了几下,王夫人方才悠悠醒转。
王夫人捂着胸口,泪流满面,“怎么可能!娘娘都有孕七个月了,小皇子活泼的很,太医也说健壮的很,怎么好端端的会小产!到底是谁要害娘娘!”说道最后,王夫人已经是在嘶吼了。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原谅了王夫人的失态,毕竟元春已经三十多了,这一胎很可能是她唯一的一胎了,如今七个月居然都小产了,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了。这一胎不仅是元春的希望,也是贾府上下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破灭了,所有人的心情都和王夫人一样。
贾母到底年长些,经历的事情也多,片刻的伤心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只说了这个吗?有没有说娘娘是如何小产的?圣上的态度如何?”
贾珍见贾母这样,也心定了些,要不人家是老祖宗呢,几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看来这贾府,一时半会还真离不开老祖宗啊,若是换做那边坐的那位,遇到这种事只会伤心愤怒,有什么用啊!老祖宗见多识广,必有法子能度过此关。阿弥陀佛,老祖宗长命百岁才好呢!
“那小太监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娘娘此次小产,似乎和八公主有关。只是八公主至今仍昏迷不醒,圣上大怒。戴权说就算娘娘小产了,怕也不能善终!”贾珍终于喘匀了气,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八公主?她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啊!只是,她怎么会和娘娘小产扯上关系?莫非是和贵人的意思?”王夫人的理智稍稍回炉,问道。
“和贵人是八公主的生母,八公主出生的日子巧,和圣上是同一日,偏长相也肖似圣上,圣上甚为喜爱,要不然,以和贵人骄矜、跋扈的性子,早就被圣上打入冷宫了。最重要的一点,和贵人可是齐贤妃的姨表妹,向来以齐贤妃马首是瞻。齐贤妃膝下虽只有一子,却是皇子中第一个被封为亲王的人。只是,就算娘娘这一胎是个男胎,到底年纪尚小,前头还有那么多哥哥在,齐贤妃为何要对娘娘下手!”贾母边说边怀疑的看着王夫人,最后眯着眼睛问道,“你到底和娘娘说了些什么?”
王夫人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躲闪,贾政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喝道:“老太太问话,你为何不实话实说!老头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早和你说过多少遍,有什么事多和老太太商量,你为何就是不听!鼠目寸光!你害苦娘娘了!”
王夫人被贾政这么一训斥,想起怀胎七个月活生生小产的女儿,悲从中来,“我也没说什么,只和娘娘说,宫里的皇子公主那么多,若不让小皇子特殊一点,恐怕就要泯然众人了。所以我想着,让娘娘放出点风声来,比如说怀着小皇子时曾梦日入怀之类的话,这样圣上会认为小皇子生来不凡,自然会高看几眼。可娘娘当时并没有答应啊,我也不敢出去说,只进宫时随口和接我的小宫女说了几句。”
贾母一听这话,大怒,“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可怜的娘娘啊,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呢!”见王夫人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贾母一行哭一行说,“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四面透风的墙,你说话之前也不知道仔细想一想吗?梦日入怀,你也真敢想!可见你野心不小啊!自古以来,梦日入怀生有异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圣上就是帝王,你这样说,岂不是陷娘娘于不义吗?娘娘在宫里本就艰难,还要被你这个蠢货连累!如今,如今连孩子都没了!你真是该死!”
王夫人哭的涕泪交加,“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啊!娘娘青春已逝,日后的指望就是小皇子!”
邢夫人不屑的说道:“二太太自己生的孩子个个生来不凡,深得国公爷和老太太的疼爱,就想着如法炮制,让娘娘也来上这么一出。呵呵,果然好计谋啊!只可惜啊,宫里不必府里,圣上也不是老太太,这样轻易就会被蒙蔽!”邢夫人早就对贾母偏心二房心有不满,如今不落井下石才怪。
“你给我少说几句!”贾赦不比邢夫人,他是知道内情的,当初自己行差踏错,好容易才保住了祖宗留下来的爵位,因此,母亲才处处抬举二房,倒不全是因为宝玉生来带玉的缘故。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固然,野心谁都有,可就算有,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自古以来,那些圣人帝王们出生每每带有异兆,可这都是怎么传出来的,都是在他们快要功成名就之时传出来的,好为他们的成功添砖加瓦的。如今小皇子还没出世,你就刚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还是为了娘娘好?”贾母哭累了,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夫人沉默不语,只拿帕子捂着脸哭。
贾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母亲,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贾母疲惫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明儿一早,替我递请安折子,想来,太后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吧!对了,明儿,将巧儿也带上,太后喜欢巧儿,有巧儿在,说不定更好说话些。不管如何,先弄清楚情况再说,看看娘娘如今到底怎样了!”
贾政愧疚的说道,“老太太身子不适,还要劳动老太太,儿子们实在是愧对老太太啊!”
贾母挥挥手,“罢了,先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有什么事等明儿我进宫回来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贾赦贾政忐忑不安的将贾母的请安折子递了上去,好在太后给了贾母这个面子,很快便准了贾母的请安折子,又念及贾母的心情,事权从宜,巳时二刻,贾母便带着贾菀进了宫。
先去了宁寿宫,太后和贾母寒暄了几句,便说道:“知道老太君此时心急如焚,惦记着令孙女,哀家也不耽搁你了,老太君速去凤藻宫探视贾妃吧!老太君还不知道吧,圣上今个下旨,褫夺了贾氏的封号。”
贾母心惊胆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小产不说,还褫夺了封号,但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只诚惶诚恐的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又说道:“菀丫头就不必过去了,血腥气重,别吓着了孩子,你就待在我这儿,老太君出宫的时候,再接了菀丫头一起吧!”
贾母还能说什么,只给贾菀递了个眼神,希望她能好好奉承太后,如果能从太后口中得知点内情就好了。
贾母走后,贾菀如坐针毡,她低眉顺目的站在那儿,只感觉到太后的视线不停的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动弹半分。
“好了,到哀家身边来吧!看把你急的。”太后笑着说道,贾菀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乖顺的坐在太后身边的脚踏上,将头放在了太后膝上。
太后笑了笑,看着贾菀的一头秀发,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每次哀家见了你啊,都想摸摸你这头发,到底是如何保养的,竟养的这样好!”
贾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太后见了,笑道:“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菀摇摇头,“嬷嬷说了,有些事,说不得,也听不得。”
太后点点头,“你能知道这点很好,宫闱里的事,有些的确是说不得也听不得。你要记着这一点,在宫里也好,在别的地方也好,千万不要有好奇心。”
贾菀乖顺的点点头,同时心里却有些疑惑,看样子,元春小产一时牵扯颇多啊!唉,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还是不要打听的太清楚比较好。毕竟在宫里,是非对错并不是那么重要的,皇家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太平不是吗?
贾母匆匆去了凤藻宫,抱琴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贾母先看了看抱琴,两眼红肿,表情悲切,先是心中一惊,再又细看周围,见一应待遇和以前无疑,心中又稍微安心了些。不管怎么样,只要圣上没有真正厌弃了娘娘,那么娘娘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