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又名:别跟我较劲)————千本樱明
千本樱明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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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那么傻呀...怎么那么傻呀...怎么那么傻呀...
杨潇在心里反复叨念着,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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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程峰恢复点意识微微张开眼睛时,眼前的是一脸担忧的杨潇妈,正坐在程峰病床头里紧紧攥着程峰没扎针管的一只手,像在祈求什么似的。
程峰只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胳膊腿不是自己的似的却又是疼的厉害,使了自己最大的劲儿握了握杨潇妈的手,这下可给杨潇妈惊着了。
"哎呦!你说你们俩个可叫人怎么省心啊..."杨潇妈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要放开程峰的手去叫医生,又被程峰拉住。
"妈..."刚开口,程峰就知道说话有多困难了,一口干涩哽在嗓子眼,一说话就扯着疼,"杨潇呢?"
"他..."杨潇妈脸色不太好看,"没事儿,我给你叫医生去。"
程峰觉得不对,使了吃奶的力气拉住杨潇妈,"杨潇呢?杨潇呢?"
杨潇妈皱着眉头抹眼泪,正在犹豫着,门口进来一个小护士,奔着杨潇妈就来了。
"您是杨先生的母亲吧?"
"啊...我是..."
"手术正在进行,不过很困难,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程峰不顾嗓子的干疼,一气之下就坐直了身子,抻动浑身的伤口,给程峰疼出一身汗来,"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护士被程峰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您...您别这样..."
杨潇妈挡在小护士身前,把程峰的身子按回床上,"小峰你好好躺着,没事...没事..."
"什么没事儿?"程峰拉住杨潇妈的手,紧紧拽着,生怕杨潇妈跑了,"您跟我说,杨潇怎么了?怎么了?您说呀!"程峰慌了,就没这么慌过。
"病犯了,正抢救呢,你好好休息,啊,听话。"
"什么叫做好心理准备?杨潇没事吧?不会有事吧?"程峰瞥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小护士,明显感觉小护士的神色不对,程峰心里有着最不好的感觉。
正说着,姚隽也从外面进来了,见杨潇妈这一通混乱,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了?程峰又怎么了?"
"隽哥...隽哥!杨潇呢?他怎么样了?"
"嗯..."姚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正抢救呢,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程峰冷笑一声,指着那个小护士,"她都说了让做心理准备了,你让我怎么不着急?"
姚隽看了看杨潇妈,杨潇妈的眼神是一片的平静,似乎是发觉了姚隽的目光,杨潇妈回头看了看姚隽,然后极轻地点了点头,就从病房出去了。
当姚隽接到医院的电话急速赶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杨潇妈,姚隽和杨潇妈见过几次面,彼此印象都还成,姚隽本以为杨潇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会禁不住扛不过去,谁知道杨潇妈出人意料的坚强,程峰醒来之前,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让姚隽在心里大大称赞了一把。
"情况不好,陈筱盈她爸找了两个心脏,但是不能用。"姚隽没顾程峰渐渐发白的脸色,一咬牙就全说了。"如果电击不成功,心脏不跳的话,就完了。"
程峰愣了半晌,什么话都没说,抑或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姚隽看程峰这样也不忍心了,刚上前伸出手想拍拍程峰,程峰却像疯了似的大叫。
"妈!妈!妈!"
程峰掀了被子就要下地,俩腿全上了石膏,本来就不能动,一下地得全碎了,姚隽死命拦着,赶紧让护士把杨潇妈叫进来,杨潇妈本就在病房门口没走远,听见程峰大叫,就赶紧跑了进来,看到程峰的样子,杨潇妈也慌了。
"你这孩子!要干嘛呀!"
程峰死死拉着杨潇妈的胳膊,插了针管的手由于攥拳用劲都已经渗出血了,"把我的心给杨潇吧。"
"你..."杨潇妈伸手捂住程峰流血的那只手,"别说傻话..."
"我没说傻话!"程峰俩眼睛直勾勾的,"我求求您了..."
此时,病房里又走进俩人,"峰啊,你怎么了?怎么会被撞了?"
程峰转头一看,是很久都没见到的自己的亲生父母,又转头看了杨潇妈,这个被自己叫做"妈"的女人,心中的滋味不好受,不明就里的不好受。
"峰,撞到哪了?"程峰的亲妈跑到程峰身边来,扶着程峰肩膀左看右看。
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程峰渐渐拉不住杨潇妈的胳膊,插着的针管弄得手背隐隐作痛,终于还是放开了,杨潇妈就这么一个轻轻的转身,将视线从程峰的身上移开。
"妈!"程峰一把拨开自己的生母,一个翻身从病床上滚了下来,手上的胳膊上的针管也被抻的脱落,不顾身上的疼痛,就在杨潇妈听到动静转身的一刻,程峰匍匐着一把抱住杨潇妈的腿。"您别走!"
程峰的父母和姚隽都惊了,一时间都忘了去搀程峰。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杨潇妈赶紧把程峰从地上扶起来,顿时眼泪就洒了下来,"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程峰死活就要跪在杨潇妈面前,"把我的心给杨潇吧,我求求您了,没了他我也不活了..."程峰说着眼泪也流了满面,"杨潇才刚考大学啊,他不能就这样死了,他没了我还有您能撑着他,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杨潇妈紧紧咬着嘴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眼角的泪水缓缓缓缓的一直都没停,连搀着程峰的手上都渐渐失了力气。
"我求求您了..."程峰哭的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慢慢瘫坐在杨潇妈的面前,那只手却一直都没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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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变迁,物是人非。
姚隽打通关系,以宇多田光的歌曲flavor of life为名,开了一家酒吧,据说红火的不行,杨潇自然得去捧场,只是一直找不着时间,这周末,杨潇把工作提前赶完了,就去了。挑了一个清静的角落座位,杨潇透过人群瞧着曾经的隽哥现在的姚老板左右招呼生意,这酒吧开的颇像饭馆,杨潇失笑,也不错呢,以后娶个老板娘回来,就算圆满了。
"一个人喝闷酒?怎么没叫同事来?"姚隽坐在杨潇的对面,看这气喘吁吁的样儿,刚才是没少忙叨。
"我来还不够面?还要叫人?"
"没那意思,"姚隽笑笑,"老日子没见了,现在还成么?"
"挺好的呀,就是有点忙。"
"我也认识一个干广告的,怎么人家一点都不忙?都快把我这当第二个家了。"
"呦~给你送钱来还不好?"
"送什么钱呀,我不倒贴就不错了。"姚隽仰天长叹,"人家是帮我那贵人的公子,他说先赊着,我能不让赊呀?"
"哈哈~隽哥的血性早晚也得给磨没喽。"
"哪还有什么血性啊?"姚隽点了根烟,又递给杨潇一根,"好歹也老三张儿的人了,还能闹?拿什么跟十七八的生牛犊子闹啊?我这就开始养家过日子了。"
"刚我还想呢,什么时候这店出来一老板娘,也就算圆满了。"
"净瞎扯..."姚隽瞥了杨潇一眼,半晌没说话,四下踅摸了一下,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抻的杨潇往门口看,"哎你看那人,是陈筱盈么?我看怎么跟她那么像啊?"
"我看不清楚。"
"我操..."姚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真他妈不是冤家不聚头儿,"姚隽指了一下陈筱盈边上一个鲜紫色头发的小伙子,"看那紫毛儿了么?那就是我们祖宗。"
"嗯嗯..."杨潇推了姚隽一把,"去招呼客人去吧,我看出来了,来这的全是你熟人。"
"你等着,我把陈筱盈给你弄过来陪你说会儿话。"姚隽过去叨咕两句,陈筱盈就带着伙伴过来了,杨潇抬眼一看,陈筱盈是又漂亮了,以前那是漂亮在少女,现在是漂亮在女人。
"这是谁呀?我可老没见你了,上了大学就断了联系,够狠心的呀~"陈筱盈笑的眼睛眯成了俩月牙,拽过同来的仨帅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都是我同事,"陈筱盈指着一高大却很瘦的,"赵飞,我干弟弟。"又指了指姚隽刚刚说的紫毛祖宗,"这是我们老总林千明。"
"呦~"杨潇一愣,这紫毛小子大概也就二十五、六的,"年轻有为啊~"
"哪啊?他除了会扣工资屁嘛都不会。"陈筱盈丝毫没有员工对老板应有的态度,又指了指最后一个发色偏蓝的,"这东西叫祁寒,你别理他,你给他粒儿芝麻他都能给你挤一大庆油田出来。"
杨潇没听懂,疑问的眼神看向祁寒,祁寒单眼一眨,桃花眼秋波一送,杨潇瞬间感觉无数花瓣从那人眼睛里飞出来,不禁打了一哆嗦。
"杨潇,"陈筱盈对伙伴介绍杨潇,"伤我最深的两个男人之一。"
仨人立马扑到杨潇跟前争先恐后的和杨潇握手,"幸会幸会""久仰久仰""荣幸荣幸"之声络绎不绝。
又聊了一会家常,祁寒蹭到吧台和一个戴单片眼镜的小帅哥说话去了,那眼睛里花瓣飞的,绝了。林千明拉着赵飞钻舞池里面去了,林千明一扬手就是一片尖叫,都给杨潇看傻了。
"他是这的舞王,"陈筱盈下巴指了指林千明,"隽哥街舞牛逼吧?跟他比不算什么~"
"那你刚刚还说人家屁嘛都不会?"
"我说那是在公司!"c
杨潇笑,酒吧的灯光把杨潇的脸映成七种色彩,迷幻。这就是陈筱盈第一次的迷恋,然而,当陈筱盈寻找那片许久未见的闪亮湖泊时,却发现它们早已不在,抑或是,干涸了。
手指轻碰杨潇的眼皮,杨潇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怎么了?有东西?"
"不是有东西,是没有东西了。"陈筱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忧伤,"你的眼睛都没神了。"
"嗯..."杨潇抿了下嘴唇,"视力很差了,以前还戴隐形眼镜,后来眼角膜出血了,就不戴了,工作的时候戴戴框镜,这没事儿时候,我就一睁眼瞎。"
陈筱盈鼻子一酸,她大概能够想到杨潇的视力下降是什么原因。"你..."陈筱盈试探的开口,"还想他么?"
"我妈有时候会念叨他,一想就流眼泪,弄得我还得哄她,有时候想想也挺烦的,什么事儿啊?"杨潇说的有点心烦,点了根烟。
"你没事儿就好,"陈筱盈拍拍杨潇的肩膀,"我还真怕你这偏激的天蝎座做傻事呢。"
"什么傻事啊~"杨潇低头浅笑了一下,"我才没那么傻呢...我才没那么傻呢..."
陈筱盈一听杨潇说话的音调有变,就赶忙摆摆手,"行了行了行了,咱不说这个了,"陈筱盈站起身来,"我去要杯酒,你先坐会儿啊。"
杨潇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右手捂着胸口,十年了,本来以为伤口已经愈合了,却仍会一阵一阵的抽痛,有时候只是轻轻疼一下就过去了,有时候却会整天整宿的疼,疼的杨潇真恨不能死了算了。但是不行!这个心脏是他的,除非他自己选择不再跳动,否则杨潇就要一直将它保存好,保存的如同他交给他时一样。他还活着呢,一直在杨潇的身体里面,还活着呢,强有力的跳动着,虽然会很疼很疼。
杨潇的视线模糊,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媳妇儿...
...媳妇儿...
真熟悉,可能在哪听过。
泪水湿了眼角,心脏鼓动,伸手却是空白一片。
喧闹的环境,此时此景却是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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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早,杨潇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与陈筱盈分别之后出了酒吧的门,酒精作用,杨潇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好在第二天,确切的说是今天早上不用上班,回到家可以闷头睡一个好觉,或许今天可以尽快睡着也说不定。
打车到了家那边的小区,杨潇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自己走回去,顺便散散酒气。
"我礼拜三预订了一个四米五的大沙发,横着躺俩人都富裕,反正客厅挺大的,正好配那电视。对了,上个礼拜我说让妈去挑一个柜式的空调放在客厅,一个小空调没什么用处,妈说太浪费,不愿意买,我也就随她了。"
杨潇已经习惯了这样对着空气说话,每天说说话,就像聊天一样,比写日记要节省时间。
"还说呢,那个台式的电脑好像中毒了,这两天开机都特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潇突然笑了,"你大爷,你丫才傻呢,我又不是学计算机的,当然不会了..."
杨潇忽然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转过身,却是空旷的路,月色把树影投放在地上,显得有些单薄。
"不是我疑神疑鬼,我是真感觉有人跟着我。"杨潇摇摇头,"你爱信不信,天蝎座的人第六感很准的。"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自家楼下,"回家喽,上楼可别贫了,妈肯定睡了,别吵醒了她。"
杨潇回了家,蹑手蹑脚的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趴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酒醒了点,脑袋不晕了,浑身却跟散了架似的,衣服还没顾得脱,在床上趴了一会就着了。

...媳妇儿...
...媳妇儿...
呢喃着,缥缈如幻,似很远又很近。待抓住那人手臂,回过头来,却是一脸模糊,似乎是在苦笑,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轻轻巧巧的就脱离了抓着他的那只手。

杨潇醒过来,发现满脸都是泪水,梦中,竟然不知不觉的哭了。
整整十年了。杨潇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居然就这样不着痕迹的渐渐忘记了他的模样,他有两颗虎牙,笑起来很不正经,而且每次笑之前都会蹙鼻子,把两条眉毛都皱得紧紧的,很是怪异,嗯...挺丑的。
伸手拿过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十点多了。杨潇起来洗了个澡,然后在客厅看见妈妈把早点都摆在餐桌上,估计是又出门和街坊大妈们聊天去了。杨潇边吃早点边看电视,思绪有点恍惚。吃完早点,把碗筷收了收,穿了件短袖就出门了,楼门口正碰上自己妈。
"出去啊?"杨潇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早点回来啊。"
杨潇点点头,就走了。
杨潇妈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儿子又瘦了,玩了命的工作,又是饮食不规律,这样下去,身子不垮了才怪。又想起来从邻居张大妈她闺女那听来的一首歌,似乎是叫王菲的女人唱的,"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杨潇妈惆怅的唱着。

一路走过,那条街,那些店,有些已经消失不见,曾路经的角落,曾燃尽的烟灰,也随着黄昏的一阵晚风,吹拂至面目全非。
"我记得你在那抽烟被你们班主任瞅见了,还说了你一顿来着。"
那时我们还都是孩子。
"你倒是毕业了,不管不顾的,每次都抽着烟蹲在门口等我,害我被说了好几回知不知道?"
那时你离开了名为高中的牢狱,我还在受刑。
"这边好多大排挡都不是原来的了,味儿都变了,我觉得你肯定不喜欢。"
那时逍遥。
"好像四号楼那是以前咱那老房,妈去看过,我没去,看了肯定挺难受的。"
此时高楼林立,那小破平房早就不见了,现在建得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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