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大敌----困倚危楼
  发于:2008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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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痛。
宋玉声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茫然的睁大眼睛,望了望四周的乱石和岩壁,一时有些恍惚。
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陌生的山洞里?
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那天路遇强敌,身上被刺了几个窟窿之后,又不慎跌落山崖,就此失去了知觉。
呵,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宋玉声扯动嘴角,低头察看伤势,却惊讶的发现,肩膀和腹部的伤口都已经仔细包扎过了。他微微愣了愣,正疑惑间,忽见眼前光线一暗,某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进山洞中来。
"哎呀,你总算醒了。"来人面容模糊,听声音却甚是年轻,"你从山崖上跌下来,把右腿给摔断了,我刚去外边拾了几块木板,正要帮你接骨。嘿嘿,我虽然不是大夫,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却常常帮野猫野兔接续断骨,对这个可拿手得很。不过到时会有些疼,你得稍微忍一忍。"
宋玉声皱了皱眉,不耐烦听他说话,只万分吃力的吐出一个字来:"水......"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昏迷这么久,肯定已经口渴了。对了,你饿不饿?我刚在溪里抓了两条鱼,一会儿烤给你吃吧。"那人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方才从腰间取下水壶,小心翼翼的递到宋玉声嘴边。
宋玉声张嘴喝了几口,感觉神智又清明了许多,抬头一望,直到这时才瞧清楚那人的容貌--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动人。
唔,这长相似乎有些眼熟。
宋玉声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呆了片刻,便记起眼前之人是谁了。当下运起劲力,一掌拍向那人的胸口,喝道:"原来是你!你为什么救我?你师父在哪里?"
那人无端端挨了一掌,心中甚是诧异,也跟着问道:"这位大哥,你是我师父的朋友?"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哎?我应该认识你吗?抱歉,我这人记性差得很,可能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宋玉声听了这话,禁不住又是一怔,心中惊疑不定。
他跟眼前这人确实算不上熟,但自己曾下毒害过他,又同他的师弟是冤家对头,他没道理认不出自己来。
正想着,忽然有一阵风从洞外吹进来,面上微微发凉。
他心绪一动,抬手摸了摸脸颊,倏然变色,冷声问:"我的面具呢?"
"咦?你原本是戴着面具的?你的脸生得这么好看,何必戴那种玩意?"那年轻男子仍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笑了几下之后,却蓦地顿住了,失声叫道,"宋、宋教主?!原来......你还这么年轻......"
"哼,总算认出我了?"宋玉声冷哼一下,不理会他的傻样,只继续问道,"我的面具在哪里?"
"我在山脚捡着你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样子了,从来没瞧见过什么面具。"顿了顿,小声嘀咕道,"我若早些见了那面具,知道你就是那个大魔头,才不会出手相救呢。"
闻言,宋玉声慢慢眯起眼来,眸底杀意涌现。他猛提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手掌翻转,飞快地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那人没有防备,待回过神来时,已把药丸咽了下去,只得使劲咳嗽几声,问:"什么东西?"
"这是我教密制的七情腐骨丹。七日之内若得不到解药,就会全身腐烂而死。"
"宋教主,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这样害我?"
"怕什么?我若当真要取你性命,就该用见血封喉的毒药才是。"宋玉声真气涣散,重新倒回了地上,哈哈笑道,"我现在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所以要麻烦你替我办一件事情,待此事一成,自会给你解药。"
他嘴里虽说得好听,心中却暗暗想道:无冤无仇?哼,你师弟早已被我害死了,我身上的伤也全是拜你师父所赐,哪里会无仇?
但他此时因为还要利用对方,所以不好把真相说出来,只得信口胡言,随便哄骗一番。
那年轻男子性情老实,果然信了宋玉声的鬼话,摸一摸鼻子,自认倒霉。"好吧,宋教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吧。"
"你替我将面具寻回来。"
"啊?只是一张面具罢了,何必这样麻烦?况且你是从山崖跌下来的,那面具兴许早已毁了......"
"你懂什么?"宋玉声瞪了瞪眼睛,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恐怖无比,扬手撒出一把毒针,恶狠狠的说,"快去给我找!"
那人险险避开毒针,心中很是气闷,喃喃低语道:"凶什么凶?没见过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人。"
但他嘴里虽然抱怨,却还是转了个身,大步朝外头走去。
刚走了几步路,就听见宋玉声在背后叫了一声:"喂!"
"又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怔了怔,哑然失笑:"宋教主认得出我,却不知道我的名字?"
"废话。"宋玉声冷冷一笑,理所当然的答,"我可没功夫记路人的姓名。"
那年轻男子见了他这蛮不讲理的模样,当真是哭笑不得,只好摇头叹气,慢吞吞的念出了自己的名字:"陆铁音。"


第二章
话落,摆了摆手,大步往前。
待陆铁音走得远了,宋玉声才又挣扎着爬起来,盘膝而坐,专心致志的练功疗伤。他练的乃是邪派的内功,一不留神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因而进境极慢,迟迟无法消去胸口的烦闷之感。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
夕阳西沉的时候,陆铁音终于转回了洞中,但他手中除了几枚野果之外,并无他物。
宋玉声抬眸扫他一眼,冷冷的问:"面具呢?"
"找不到。"
"没用的东西。"轻轻哼了哼,语气霸道,"明天再接着找。"
"......"陆铁音微微一窒,默然无语。他好心好意的出手救人,结果却反而又是中毒又是挨骂的,心中好不委屈。但他素来不是跟人吵架的料,拳头握了又松,到底还是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动手生起火来。
不多时,火光就照亮了那小小的山洞。
宋玉声闭了闭眼睛,继续运功行气。陆铁音则在他身旁坐下了,一边低头挑拣地上的木棍,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宋教主,我先帮你把腿骨接上吧?可能会有些疼,你稍微忍着点。"
宋玉声全不理会,只阖上眼眸,唰的扭开头去。
陆铁音又讨了个没趣,只得尴尬的咳嗽几声,双手摸索着按上宋玉声的右腿,找准位置之后,"喀哒"一声,轻轻巧巧的将断骨给接上了。紧接着,他又往伤处抹了一些草药,再取过木棍固定断腿。
从头到尾,宋玉声都只面无表情的靠坐在墙边,一言不发。
陆铁音却嫌太闷了些,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唠叨起来:"这个草药是止痛的,那个草药是续骨的,虽然外表不怎么起眼,功效却好得很,你的腿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对啦,宋教主你忍痛的功夫可真是厉害,我师弟从前只擦破了点皮,就疼得哇哇大叫呢。"
说到这里,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禁不住低笑出声。
宋玉声听得心浮气燥,终于睁开眼睛,狠狠瞪了过去,喝道:"吵死了!闭嘴!"
陆铁音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果然乖乖的拿手掌捂住了嘴,再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取出自己从溪里抓来的两尾鱼,就着火堆烘烤起来。
原来他非但治伤接骨的手法极为纯熟,煮饭做菜的本领更是过人,普普通通的两条鱼,也能烤得滋滋作响、浓香四溢。
宋玉声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了,此刻闻了这香味,自是觉得腹中饥饿。但他不肯直接开口说话,只沉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瞪住那两条烤鱼看。
陆铁音一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即微笑起来,将手中的一条鱼递了过去,特意叮嘱道:"还烫得很,慢慢吃。"
宋玉声冷冷的哼了一下,也不道谢,张嘴就啃了起来。但他虽然态度恶劣,神色却放软许多,再不似先前那般凶恶恐怖了。
陆铁音见状,又是微微一笑,喃喃的问:"好吃么?"
"......马马虎虎。"
"我的手艺虽算不上顶好,不过应该还能入得了口。从前在山里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由我负责的。师父和师弟每次都只会捣乱,二师弟虽然能帮上点忙,煮出来的东西却像毒药。"
"你很吵。"
"啊,抱歉,抱歉。我这多嘴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陆铁音嘿嘿笑两声,表情半是羞涩半是懊恼,"我就是太笨了,所以才老是惹得师弟心烦。对了,宋教主你跟我师弟也挺熟的,不知最近有没有见过他?我就是为了找他才跑来这鬼地方的,结果反而迷了路,怎么也转不出去......"
笨蛋,那臭小子早已死在我的剑下了!
宋玉声对陆铁音的师弟恨之入骨,因而眯了眯眼睛,甚是不悦。他心中暗骂几句,薄唇却缓缓往上勾起,似笑非笑的说:"你说出口的话,怎么好似句句都离不开那个师弟?呵,你当真这样喜欢他?"
这原本只是几句戏言,却不料陆铁音听了之后,脸上立刻就泛起了红晕。
"宋教主,你别乱说!我、我......"他死死低着头,面孔红得似要烧起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跟师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比较要好,其他......可什么也没有了......"
宋玉声见自己一语说中陆铁音的心事,亦是有些惊讶。他素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这会儿却忽然来了兴致,故意调侃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陆铁音涨红了脸,呆呆的答不出话来。片刻后,忽然拾起地上一个野果,猛得塞进了宋玉声的手里,大声嚷道:"你吃。"
宋玉声怔了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你就拿这个堵住我的嘴?"
陆铁音不答话,只抬起头来瞅着他看,黑眸圆睁、面红耳赤,一副困窘至极的模样。
宋玉声见了,竟是心头一跳,果然不再追问下去了,只慢条斯理的把那野果给吃了,不冷不热的说一句:"我倦得很,先睡了。你记得明日天一亮就出去找面具。"
陆铁音如蒙大赦,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连声应是。他这回可不敢再乱说废话了,待面上的热意一褪,便即转身走到山洞的入口处,盘膝坐了下去。
宋玉声一眼瞥见他这举动,倒是有些疑惑,瞪住那背影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喂,你干嘛坐在那种地方?"
陆铁音回过头去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毫不犹豫的答:"夜里凉得很,我坐在这儿替你挡风啊。"


第三章
宋玉声听见这话,当下就怔住了,吃惊不小。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陆铁音的背影,心中疑惑难解,只好再次开口问了一句:"喂,你这家伙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啊?!"
"别忘了,我可是天魔教的教主,你们这些正派人士的死对头。不但作恶多端、杀人如麻,而且......"勾了勾嘴角,连声冷笑,"还喂你吃下了穿肠腐骨的毒药。"
陆铁音轻轻笑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道:"宋教主,你说得全都没错,只不过......还漏了一点。"
"什么?"
陆铁音仍是微笑,头也不回的答:"你如今身上有伤,该要好好照顾才是。"
说罢,自顾自的闭了眼睛,专心做起吐纳功夫来。
宋玉声却是呆坐原处,半晌回不过神。他从来也没谢过陆铁音的救命之恩,反而又打又骂的,随意将他使唤,为什么他还要这般护着自己?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一会儿冷笑一会儿皱眉,却怎么也猜不透陆铁音的心思。最后只得阖上双眸,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来:"笨蛋。"
但宋玉声虽然心怀疑虑,这一夜却睡得出奇的安稳,第二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了。
陆铁音听话得很,不待他吩咐,便先站起了身,乖乖去外边找寻面具。
宋玉声想起他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不觉暗暗发笑,又在心底骂了几声,才开始打坐运功,继续疗伤。他这一日气血畅通了许多,没过多久,胸口的烦闷之感便渐渐散去,真气亦是运行无阻了。
可惜等到了晚上,陆铁音依旧空手而回。
宋玉声心中气恼,却不再似昨日那般蛮横霸道,只随口吩咐他明天接着去找。陆铁音自是毫无异议的应下了,一边唠唠叨叨的说些废话,一边将刚抓到的野兔烤给他吃。
不知不觉间,几天的光景就这么过去了。
陆铁音一直任劳任怨,使唤起来极为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实在是太过罗嗦了。只要一得空闲,就会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从小时候拜师学艺的经过讲到坊间流传的奇闻逸事,没完没了,滔滔不绝。
某天夜里,当他不厌其烦的提起自家小师弟多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之时,宋玉声终于忍无可忍的射出两枚毒针,冷冷喝道:"闭嘴!"
"宋、宋教主?"
"半夜三更的,你究竟睡不睡觉?既然精神这么好,就给我滚出去接着找面具!"
"外头漆黑一片,怎么找?"
"蠢死了!你不能拿着火把去吗?"
陆铁音呆了呆,抬眼朝宋玉声望了几眼,忽道:"宋教主,你为什么如此看重一张面具?难道......"
话还没说完,宋玉声就已沉下脸来,眸中杀意凛然,咬牙切齿的问:"你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不要性命了吗?"
说话间,手掌重重拍在一旁的石壁上,霎时间石屑纷飞。
陆铁音吓得倒退几步,哪里还敢再出言顶撞?当下摇头叹气,认命的拾起地上的火把,快步走出山洞。
宋玉声一个人静静坐着,面上的表情依然僵硬恐怖,周身也尽是凌厉的杀气。他伤势好转得极快,功力早已恢复了六、七成,但不知怎地,心绪却是越来越乱。
是因为失落了那张面具的关系?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每天忍受某个傻小子的穿脑魔音......
宋玉声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颊,正恍惚间,突然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一个黑衣男子走进洞中,漫不经心的把眼一扫,张嘴就问:"喂,你有没有瞧见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身材跟你差不多,这会大概受了伤。"
宋玉声心中一动,却并不开口答话,只勾起唇来笑了笑。
黑衣人又朝他望了几眼,蓦地的面色大变,失声叫道:"你、你......"
"怎么?"宋玉声挑眉而笑,问,"本座的相貌这么可怕?"
黑衣人摇了摇头,满脸震惊之色,一个劲的盯住他瞧。隔了好一会儿,才急急跪下身去,颤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起来吧。"宋玉声将手一摆,笑说,"本座这会儿行动不便,你过来扶我一把。"
那黑衣人目光一闪,低着头走至宋玉声身边,伸出右手扶人的同时,左手暗藏的匕首也趁势挥出,直刺宋玉声的咽喉。
宋玉声早料到有此一招,因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避开了攻击。再反手一扬,将两枚毒针扎进那黑衣人的肋下,轻轻巧巧的把人给制服了。
"连本座也敢行刺,你胆子可真大得很哪。"
"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宋玉声一把扭转那人的胳膊,厉声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痛得哇哇大叫,断断续续的答:"是、是右护法。他说您老人家失踪了这么多天,想必是遇上了强敌,受伤不轻。所以命我等四处搜查,若是见着了您的面,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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