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并不想吃掉我,但是它想把我融合进去,让我成为它的儿女甚至是它的一部分。就像婴儿是母亲的一部分那样,它想要勾引我,亲近我,让我永远带着它的印迹。它告诉我哥哥就在那里,只要你进来,哥哥就永远和你在一起。突然无边的浓厚里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一种好听但是却让人听后伤心断肠的声音,好像是一种告别,又好像是一种留恋,然而又更像是催促着我离开的哭声。那种哭声既是男的还是女的,既是老人还是孩子,有一刹那间我以为是我自己的声音,每次当我所珍爱的东西永远地失去时,我的灵魂就会有这种忘乎自己的痛哭声。但我确信现在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但那声音和我源血一样的相似,却可以肯定那是我魂灵灰飞烟灭的绝望之声。
突然所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压迫一起消失,眼前是一片片的美丽往事。
"哥哥,看风筝放上去了,我的比你的先上,你真笨。"三月春光无阻,无边的绿荫上,两个小人儿正在嬉戏,奔跑。
"哥哥,桂花南瓜糕可香了,我已经吃了六块了,只有两块给你,好哥哥,不生气,不生气。要不这两块,我也吃了,叫厨子再给你做?"凤鸣笑咪咪地看着小馋猫一样的弟弟,好象弟弟吃比自己吃更甜蜜。
"哥哥,我不想当泽主,我想出去玩,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不要看那些折子了,一块儿去玩。"
"弟弟,别皮了,这样不行,爷爷把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不能让爷爷伤心。乖,听哥哥话,把这些折子都拿去看了,看不懂,可以让长老们教。"
"弟弟,这些给爹娘的东西,你看看,满意不,添些么?"
"弟弟,中泽在拼杀,不要太狠了,咱们总要和江湖群伦们一块儿处的。"
"弟弟,别怪我,我们需要钱,我只能用这种法子,除了那儿,哪里能这样快的来钱呢?"
"弟弟,打不是法子,那七州的土地要牺牲多少士兵的生命呢?"
"弟弟,麒哥哥会爱上你的,只要你用心。"
"弟弟,你是爹娘的小儿子,他们终究是疼爱你的。"
"弟弟,攸儿好可爱,你再生下一对双胞胎来就更好了。"
"弟弟,记住,我要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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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飞风掠,那是凤舞苑,碧梧亭里,龙涵湖边,那一阵阵的山风,吹得那白衣此起彼伏,对着那一幅长卷挥毫自如,留下心中最美好的山水的不是哥哥么?抚着冠凤琴,让那大珠小珠从琴弦上直滚下来的,不是哥哥么?
琴声箫音,在天边,在山际,在耳侧一阵阵的围绕,突然,一阵猛烈的狂风刮过,所有的声音一起消失了。在风中听得琴弦断裂,玉箫折却之声,从此山高水长,知音已经绝,这人世间,再也没有一个知心知底的人了。
玉龙吟睁开眼,只见司马越真举剑想要自刎。玉龙吟苦笑道:"越,把剑放下,你是懦夫么?这天下最难的不是死,而是明明想死,却偏还要活下去。本泽主命令你,除非是鸿雁杀你,否则,不准自寻死。男儿大丈夫,一点挫折都受不起么?"
司马越看了看两位泽主,把剑横扔进了沧江之中,我要活下去,不管怎样,都不能在中泽主之前死去。
风净尘一点都不高兴,龙泽这次出动了三十五人,死了十六个,逃了六个,活捉了十三人,朝廷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可是这一战付出的代价真是难以想象,三十五个人,令鸿雁的朝廷和武林损失如此巨大。为了阻击玉凤鸣,这四千多个武林高手死了近一半,各大门派元气大丧。这还不是最沮丧的,最可恨的是,玉凤鸣居然死了,自己本来想抓住他们兄弟俩来消磨的,想不到玉国公竟然把他射死了。
晚上面对着玉凤鸣的尸体,虽然被百箭穿身,可是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走形,他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含着令人费解的笑容。在那一刹间,风净尘觉得不能呼吸,觉得自己的胸膛被一股无形的重力紧紧地压着,压得自己无法思考,他仓惶地退了出来,低声道:"把尸体交给青山玉家处理,玉国公想怎样,就怎样?"
二十八,莫听声声催去歌
风净尘回到皇宫,侍卫禀报,刚才行刑手来说了,那个人妖有话跟陛下说,他说想跟陛下谈条件。风净尘冷冷道:"告诉他,朕已经胜券在握,没有什么条件可谈的,他想让我放过那十三个助纣为虐的东西,想都别想。"
侍卫出去了,一会儿却又回来了,侍卫道:"陛下,那人妖说了,他可以告诉陛下天下江山总揽图在哪里,还可以告诉陛下龙泽在外仅余两处宝藏。条件是放那十三个人一条生路,将他们流放的北边的荒凉之地,陛下想要加在那十三个人身上的十三种酷刑由人妖来承担,因为这十三个人这些年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所有的过错都是人妖的。那人妖说,如果陛下不答应,一定要杀那十三个人,那么陛下的所有理想也就完不成了,统一天下,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已。"
风净尘气恼的把手一挥,他已经领教过那人妖的骨头,全都碎了,嘴还是不张,要叫他把东西如实招出来看来是不可能的。但要实现先征苦栎,再收南拓、秋呈和昊轩的愿望,进而成为天下共主的远大蓝图,非要江山总揽图不可。如今江山总揽图可以得到,可是却要放过那十三个恶魔,心有不甘。想到自己事到如今还不得不接受人妖的条件,就恨得牙骨生疼。
好,你不是说愿意承受那十三种酷刑么,朕就在你的下属面前施刑,让他们看看,这也算是对这十三个恶魔的惩处。他咬着牙对侍卫道:"朕答应,但是他要敢骗朕,朕不饶那十三个狗杂碎。"
但是人妖却反提了条件,要风净尘当从宣布特赦那十三个人,只对他们处以流放,如果不这样,他就宁愿让那十三个人死,也不说。风净尘气得死去活来,却不得不中彀。这人妖愣是利用他称霸天下的野心,又玩了他一把。心里在想着怎样恶毒的处置人妖,不知不觉又往玉凤鸣停尸的地方走,再去恶毒他几句,明儿就交给青山玉家了,见不到了。
进了大理寺停尸所在,风净尘却突然没有了再掀开布儿看一看的勇气,胸口又是重压层层,痛不可挡,一阵绞痛,忍不住要喷出血来。他脸色极难看的退出去,回到宫中对前来贺喜的皇后勉支应了几声,便径直去了上书房,拟了放那十三个人的旨,把原来打算对那十三个人处以十三种酷刑的旨改了,那人妖既既然愿意承受,就让他承受吧,受了那十三种酷刑还不死,活着就全是堆垃圾了。就当是还玉凤鸣那时对自己好的一份人情吧,把那十三个都放了,也不算是受人妖的胁迫。他用完了印,叫发上谕。
出了上书房,那本来是十五的天偏是一片昏暗,连星星都找不见一粒,风吹得很怪异,呜呜地像是在哭。风净尘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不知怎地,就全是凤鸣的样子,或远或近,或喜或悲,或怒或嗔,凤鸣穿着最爱的白衣,像日出雪原那样,一点点叫鲜红给染了。那种刺目,搅得心全乱了。他口中喃喃自语,我不想杀凤鸣,真的不想,我只想把凤鸣关起来,在凤鸣面前折磨人妖,看凤鸣痛苦而已,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玉国公你为什么要射死他呢,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人妖对你不孝,可是凤鸣他对你们很孝顺,连我都很感动呀,要知道你会射死他,我就不把弓和箭交给你了,我还以为你总会放唯一的儿子一条生路。难道为国尽忠,你就可以把唯一的儿子也杀了么?就算你有两个孙子,可终究是隔了一代啊,如此不慈的人,怎么可以大用。
他的心在抽痛,不,这是一种幻觉,是龙泽的幻术,玉凤鸣虽然死了,幻术还在,一定是玉凤鸣打的幌子。这都是人妖的错,为什么叫玉凤鸣来救他,这都是玉凤鸣的错,为什么要来救人妖,都是你们的错,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他走过神凤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种悲怆入骨的哭声,那哭声恰如一口口泉水,直渗入口渴欲死的人的身子一样,往自己体内渗进去,他刚想把那声音掏出来,耳边却传来一声哀伤入肺腑的叫声:"麒哥哥,你好狠的心。"他再也忍心不住,向那声音传来扔方向直追过去,尖声道:"玉凤鸣,不是,不是我要杀你。你不可以怪我。"
猛然间黑暗包围了他,风净尘觉得天上的乌云全在转动,狂风把自己全都卷了进去,不能呼吸,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听声,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地听凭这风的摆布,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胸口巨痛,正在一口口地往外喷血,然后他就在黑暗当中躺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从容哭得眼全肿了,母后在床边上也是担心不己。风净尘牵了一下嘴角,微笑道:"让母后操心,儿子委实该死。"
太后好一阵地抚慰,风净尘的心就平静下来,自己是怎么了,为了一个玉凤鸣伤什么心,自己心就当全在母后和从容身上才对。他拉着皇后的手,对从容劝慰了许多,直到累了,太后才对从容道:"好啦,别哭了,皇帝累了,你也听上母后两句劝,皇帝现在没事了,你就得兴高采烈的。不许再哭。"
太后临回宫去,对风净尘道:"皇帝,你中了龙泽的邪毒,昏迷了一个月,我就按你旨上的意思把那班人和人妖都处置了。你放心,你舅舅说了,他已经知会了北夏的盟友,那帮人,武功全废了,流放到北边,自有北夏收拾他们,过几天消息就会传来的。"
风净尘有心想问问青山玉家是不是把玉凤鸣给葬了,那人妖受了十三种酷刑死了没有。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如此关心做什么,眼下还是休息要紧。
太后走了,从容还是不停地抹眼泪,风净尘息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究竟伤心什么?"
"陛下,曾经答应从容,为从容的两个哥哥报仇,可陛下却下旨把那十三个杀我哥哥的凶手全放了,陛下从容很委屈。"
"梓童,不必如此伤心,不是狠狠处置了人妖了么?玉凤鸣也死了,以后朕荡平龙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等些日子再替你报仇罢!朕不会食言的。"
过了几天,林从容睡了,风净尘却总是睡不着,自己还在养病,朝务一直没有过问,由舅舅他们一班老臣掌着,对舅舅自己当然不疑心,可是大权旁落却不是好事,所以要快些好起来,用个委宛的法子将大权收回来。
他静静地在御花园漫步,没有惊动任何侍卫。在花园里有两个当值的卫士正在交谈,全不防着树后风净尘正在听。
"喂哟,那玉国公可真够大公无私的。陛下把玉凤鸣交给他自己处置,他就真的把玉凤鸣大卸八块,放在刑台上人妖的面前示众七日。"
"哎,说真邪了,那么热的天,砍成了八块,我听说,过了七天,一点儿不烂呢?人家都说是妖物呢?"
"可不是,玉国公叫了清城派、倾霜教、明虎教等八个教派作法,用法器把那八块尸身镇到八个地方啦,这下就作不了怪了。"
风净尘的心中一个翻转,几乎想吐。自己把玉凤鸣交给玉国公是一片好意,想让玉凤鸣有个全尸。没想到,这玉国公忠字当头,又加上对这两个儿子恨得极了,全然没有一点儿父子之情。把他分成了八块,凤鸣那么个温静人儿,被分成了八块。风净尘用力抓住了树枝,差点儿又想吐血了。
"怪的,还不止这些呢?那人妖死了孪生哥哥,别人以为他一定呼天抢地呢,恨他的人都来看他伤心断肠。可人妖却拼命地唱歌,哑着嗓子,几乎不停地唱了七天七夜,最后连声音都分辨不出来了,还在唱,他唱什么呀?孪生哥哥死了,哭死还来不及呢?还有兴致唱歌?"
"不知道,那人妖可也真熬得住,那十三种酷刑,一天一样就愣是熬下来了。最可怜的是他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说是孽种,打了三次,最后用钩子活活钩下来的。听说皇上说,龙泽散布瘟疫,所以要拿孽种来抵命。我听说,还是活的那,小脚小手就拼命地颠,叫扔到咱们到天鸿城背后烈焰山那做火山的口里了。"
"那人妖死了没有?"
"没有,我听人说,都十来次没气了,又叫几个医谷的大夫给弄活了,听说皇上怕六月的太阳把他晒死,押在地牢里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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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净尘一步步退回宫去,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他要这样做的,孩子是无辜的,罪不致死,母后怎么可以假传圣旨到这个地步,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这也有些过份了。
第二天,他召集了二品以上的大臣到上书房,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除了然明娘娘的两次大祭外,就将人妖交给十二大门派和鸿雁二十四家显贵去处置,别把人妖弄死了就行。他实在是不想再见人妖了,不想再见人妖那双空洞的眼睛。人妖一直在唱歌,他在唱什么?他不伤心么?凤鸣为了他死了,他一点都不伤心么?
回到宫中,北夏传来一个令他失望的消息,那十三个人,北夏的杀手刚想动手,结果被二股无名的力量劫走了,可以肯定一股是来自苦栎,但另一股来自何方却不得而知。而且那十三个人,如同平地蒸发一样不见了。如此看来,龙泽在江湖上的力量还是很大。不过现在龙泽已经不足虑了,玉凤鸣已死,人妖已经彻底成了一堆垃圾,龙泽还有什么实力和鸿雁作对。
要想想未来的鸿雁了,他打开那一张张江山全览图的分图,只觉得喜从天降,把人妖扔到一边,从现在开始自己要将皇权和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亲自抓军队的训练。还有要好好教导畅儿,上次让畅儿处置了那个小东西,畅儿好象变了很多,看起来,是能够独挡一面了。如今畅儿已经是天竺院青年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了,假以时日畅儿一定大有作为。畅儿才十岁多就显露如此才华,然明,你可以安息了。
二十九,桃花流水窅然去
对于十三个被流放的俘虏突然消失的恶劣案件,风净尘还是不掉于轻心的,可是查了半年,那十三个人比空气还要失踪得干净,一阵风刮过还有个痕迹,他们却连味都闻不到了。动用了北夏、前秦、鸿雁、东遥四国的力量来追捕,所有著名的捕快都用上了,还是没有能将那十三个心腹大患追回来。虽然那十三个人被砍去了一臂,废了武功,但是风净尘却始终忘不了他们的眼睛,虽然那一个月他没有去看人妖受刑,但是可以想见那十三个人,看到主子为他们一次次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他们那种表情的可怕,士可杀不可辱,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放了,在他们面前如此对待他们的主人,这十三条忠心耿耿的狗,当然恨得要活活扒他风净尘一千次的皮,他们不死,风净尘连觉都睡不着。
一年过去了,没有声响,风也就平静下来,忙于训练军队扩张战备的风净尘已经把他们忘记了。如果他要是知道这十三人一年来正躲他信任的爱将柳熙阳的军中养伤,恐怕要气得吐血了。
司马越在恶梦中醒来,梦里始终中主子惨受折磨的残酷情形,主子一次次死过去的眼睛里的空洞是此生此世都难以丢掉的,那已经深深刻在心里,用对鸿雁的仇恨和对主子的忠爱刻下的。他对面坐着的是西帝凡,帝凡是成功逃跑后找到了柳熙阳来救他们的。当时柳熙阳的军队正驻扎于苦栎和北夏的边境,听到他们失手被俘,下泽主被残忍的分尸以后,痛不欲生的柳熙阳冷静地判断出泽主一定会承担一切来保全兄弟,所以他提前找了苦栎金怀柔,让苦栎出面救人,救了以后向北夏的银河教方向去,半路却又折回到他柳熙阳的军中。追踪的人跟着苦栎人和银河教的人,就是没有怀疑到柳熙阳的头上。逃跑的五人回不到龙泽,也来前后来到了柳熙阳军中,弟兄们相见,抱头痛哭:下泽主乱箭穿身,死后还受分尸之辱,尸骨不全;中泽主在刑台受尽非人折磨,面目全非,活着被死还要痛苦万倍。深受主人之恩,在危难之际,主人多次舍身相救,若不能为主报此血海深仇,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