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起江湖----黑雏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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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拔出了身旁的小刀,每当痛苦难耐时,她每晚都要在自己的手上划刀子,一刀一刀,血液绽放,让自己记得那个段凛攸抛弃自己的晚上,那个让自己悔恨的晚上,让她记得报仇,于是痛苦慢慢就湮灭了。她看着这把小刀忽然就笑了,哈哈大笑,一刀就向段凛攸刺去,刺上了他的大腿,鲜血带着小刀而出,又是一刀,朝胸口而去,但这一次,段荀如使出了寒铁银链,圈住了风荆叶的小刀,黑暗中的小刀折射出火焰的金黄,落在了角落。
女子转身望去,段荀如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不该来。"沈亦衫看着他。
"但你却该知道,他这辈子虽对不起很多人;对我到底是尽了父亲的责任。"
沈亦衫听着,"她呢?"
段荀如忽然就笑了。
"她是我的母亲不是?"段荀如笑着说:"一直恨不得杀死我的人竟然是我的生身之母,你不觉得这让人觉得很可笑吗?"
风荆叶看着段荀如,这些年,她虽一直念着他,却一直想他死;她虽一直想害他,却多年未见。她知道只有用段荀如的死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也只有用段荀如的死才能让自己获得救赎。风荆叶看着眼前的段荀如,一直笑着的男子忽然皱眉,一瞬间,寒铁银链已经出手了。
然而致命小剑业已出手,挡去了寒铁银链的攻势。小剑掉在了地上,落在了段荀如的脚边,智者蹲下身,捡起来,那正是玄铁小剑。
段荀如忽然就笑了,他看着沈亦衫。纵然他如何聪明,他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沈亦衫的计谋。
若没有龙窟之事,他段荀如怎么会帮助沈亦衫;若然没有段荀如,沈亦衫如何找到沈闻得绝世武功;如果没有文李山庄之事,他段荀如如何相信沈亦衫与风荆叶绝无干系;然而烟云阁一役,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到底,沈亦衫要得不是至尊之位,他只不过利用段荀如,如此他现在就有了本钱,不是么?段荀如决不会杀他,因此决杀不了风荆叶。所以最后是他沈亦衫赢了。
智者笑着说:"沈亦衫,你以为我很好用么?"
沈亦衫看着他,默不作声。
看着,段荀如握着寒铁银链的右手忽然紧握,眉头微蹙,他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是,我不会杀你。"段荀如忽然道,他放下了寒铁银链,右手握着一把剑,轻巧之剑,愈薄愈寒,"这把剑虽自小跟着我,却从未开鞘。"段荀如摸了摸剑身,他说:"我一直等着今日,沈亦衫,它就等着你的血开鞘。"
沈亦衫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说:"你恨我。"
"我能不恨你么?"段荀如看着他,话音却很淡。
沈亦衫笑了笑,淡淡地,然后就轻轻地走过了段荀如,他朝地面上走去,脚步很缓。段荀如忽然愣住了,沈亦衫说:"你不相信我喜欢你么?"
段荀如仔细地看着他的背影。喜欢这个词太轻了,沈亦衫你知道吗?
黑暗中想起移动的声音,一步一步,不响也不沉重。

段凛攸看着离去的两人,他忽然笑了,他的晚辈,却比他更有勇气。
段凛攸抬起头,他说:"风荆叶,你到底要什么?"
女子看着他,坚定不移:"复仇!"
段凛攸摇了摇头:"你的仇只对我一人,不是吗?"
"或许是我太自私了,只要我死了,你的一切都会结束,对吧。"
段凛攸看着她:"我不死,因为我怕死,因为我这辈子有得不到东西。"
"名,还是利?"风荆叶一阵冷笑。
"不是。"段凛攸的的笑容仿佛带着自嘲:"那些太简单,我要的,永远是我计算不到的。"
段凛攸忽然看了一眼沈岳鳞,然后鲜血便从口中吐了出来。
"我太累了,看着荀如,我才明白。什么智者,我们都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
风荆叶看着段凛攸,她想起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段氏当家,段凛攸在烟云阁的潇洒,他的计他的谋,没有一个女子会抗拒这样的男人,她自傲,她以为那么一个男子就爱她。但不是的,他心中有人,段凛攸心中有人,但这人不是她,那一晚后,她终于打破了迷信,段凛攸不爱她,甚至一丁点都没有。
风荆叶在吼:"为什么!你既然不爱我,那一晚为什么!"
为什么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又那么轻易的打破。
看着愤怒的女子,段凛攸笑了,他的笑容一直很好看,但这一次却一点也不。他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然后站了起来,慢慢的走过沈岳鳞,拾起了地上的玄铁小剑。
沈岳鳞看着他,他皱着眉头:"你为什么永远这样。"
段凛攸看着对方,多年的好友?哼!段凛攸摸了摸玄铁小剑,剑锋很利,他轻轻地摸着,忽然往胸口猛然一次,那一处,正是心口。
风荆叶惊了,沈岳鳞惊了,他们看着他,段凛攸却在笑。
沈岳鳞忽然想起那一晚,被刺客截去的前一晚。段凛攸在他的房里,他说,我们的计策或许成功不了?段凛攸就笑了,他说,你放心,风荆叶死不了,她一定不会死的。
段凛攸的嘴角还带着笑,这笑容里看不出苦涩,他看着沈岳鳞,他慢慢地说:"你知道,荀如的剑很快,他的剑不比你的差,但这一次他还是会输。"
沈岳鳞看着他,段凛攸继续说:"他不会杀沈亦衫,但他要报复。所以他选择了死亡,他要用鲜血偿还沈亦衫踩碎他自尊的债,让沈亦衫永远逃离不了这个恶梦,永远记得他。"
说着,段凛攸鲜血已经吐了满地。沈岳鳞看着,有些不可置信,他抬起头,说:"段凛攸,你在报复我?"
那一刻,段凛攸就笑了。
他拔出了胸口的玄铁小剑,鲜血涌出。段凛攸闭上了眼睛,他抓住沈岳鳞的衣角,他说:"我要你永远记得那一次我说的话。"
沈岳鳞看着,他看着段凛攸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忽然胸口紧绞着疼,风荆叶,他抬起头看着已然无魂的女子,沈岳鳞忽然笑了,笑得猖狂,从来没有一次,他可以笑得如此放肆。

天色很好,没有云,这片平地上很安静。段荀如忽然想起了沈闻死得时候天气也是这般好。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段荀如的头发。
"这么好的天气却总要死人。"段荀如带着浅笑。
沈亦衫看着他,过了许久,他说"到底,我们仍旧是互不相信。"
段荀如笑道:"你放不下野心,我输不起,沈亦衫,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学会过信任。"
所以,这把剑是一定要出的,这场战也是一个要打的。
话尾,段荀如没有说出口,但他们两人却都明了。两个男人的恋情何其难,更何况是自小站在刀刃上的他们,学会信任,太难了。
沈亦衫看着段荀如的剑,薄剑白寒,这把剑无名,却即将成名。
他的青光冷剑业已出手,快,这一招快过迅雷,数道白光自天而骤下,段荀如没有看,右手却一出手,他只用了一手,简练极致的一挥,白光淡去。沈亦衫却已来,他们看着对方的双眸,只有那么一霎那,然后青光掠起,剑花飞舞,迷乱了所有人的眼。
嬴三若在一旁看着,她浅浅地叹着气。他们本已是江湖绝顶的高手,剑术之高,快狠准是其次,剑人合一,心无杂念才能攀顶。她本以为他们虽然看似冷静,心中该是凌乱得很。可如今看来,他们的剑已入化境,每一式都难辨。可惜,她也知道,段荀如的剑一定会输。
沈亦衫,有时候冷静得可怕。
段荀如的无名剑直朝沈亦衫的胸膛刺去。沈亦衫瞧着,明知应该用青光冷剑挡去此剑,他却没有动,就当剑刺破衣裳的那一瞬间,沈亦衫的青光冷剑已然挥上。
段荀如输了,这一战出乎意料的短暂。男子看着对方。
沈亦衫说:"段荀如,我不想杀你。不要再逼我了。"
段荀如看着他,沈亦衫说:"就像烟云阁和文李山庄的时候那样,不好吗?"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段荀如忽然笑了,露出两排的牙齿却已染上了血红的颜色。忽然,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段荀如的口中吐了出来,段荀如看着地上的鲜血,这已不是鲜红的血,近似于黑色的深红,段荀如看着,竟又笑了。
沈亦衫看着他,青光冷剑滑落在地,他问:"段荀如,你怎么了?"
段荀如抬起头,他看着沈亦衫,双手抚摸着他的脸,轻轻地,他说:"沈亦衫,你要什么?"
"江湖还是我?"
沈亦衫看着他,眼睛里尽是犹豫,段荀如如何不明白,他后退数步,他看着,很想吼,但没有,眼泪也没有滑落,只有无尽的苦笑。沈亦衫的眼里只有江湖,风荆叶,我呢?喜欢?沈亦衫,你知道吗?喜欢对于你来说,太轻了,轻到撼不动你一点点的心思。这太不公平了!
段荀如轻轻地道:"沈亦衫,你知道不平等的爱恋会带来什么吗?"
段荀如看着沈亦衫,一字一顿:"只有毁灭。"
说完,段荀如已转头,他知道沈亦衫不会追上来,他再也不会回头。他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他可以逃得远远得,远离这一切。就像沈化方死前说得,只要一个人,一辈子。
段荀如忽然觉得嘴角有咸味,他抬起头,自言自语,这么好的天,怎么就下雨了呢?
他虽是智者,此刻也不过是软弱到逃离一切的人。对于他来说,逃离已然是偌大的勇气。

嬴三若站在沈亦衫的身后,她看着他,往日记忆在胸中,嬴三若想着,不禁又叹了口气。
沈亦衫拾起青光冷剑,他淡淡地说:"这场比剑,是我输了。"
嬴三若没有看见男子的表情,她说:"你本不会输的。"
"爱,有时候很简单,跑上去,抓住他,不是吗?"
沈亦衫愣了许久,他说:"从龙窟开始,一步一步利用荀如,按照我的计划,他和段凛攸还有沈岳鳞本都该死在这里,段荀如不会杀我,而我却能轻易地下手。然后我就是这迎来客栈的当家,凭着这把剑,称霸江湖太简单了。"
沈亦衫抬起头,看着天空:"但到底,事情绝不像计划的那么简单,人到底是会感染感情的。"
嬴三若看着沈亦衫:"或许有时候聪明的人反而不懂最简单的事吧。"
沈亦衫回头看着嬴三若,女子说:"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段荀如身上的毒已无药可解,他的死近在咫尺,所以他才愈发的不甘心。"
沈亦衫缓缓地点着头,那一刻,沈亦衫的脑袋停止了运作,他看着段荀如离去的痕迹,明明难以寻觅却有如此清晰,难道说他的追求一直都错了么?
他慢慢地朝地下走去,走着,他听见了沈岳鳞的笑声,那声音越来越响,他看着,段凛攸倒在血泊里,旁边是沈岳鳞。不知为何,他产生了无休止的恐惧。
段荀如他,他有一日也要如此死去,而自己却不在身边。
忽然有一座堡垒在深亦衫心中崩溃,沈亦衫品尝着到达嘴里的后悔。人,往往只有在面对现实的时候才能如此清醒。
风荆叶在抽泣,轻轻地,这一次,她终于发现,原来,段凛攸的是真的可以让她的心再伤一次,真的可以。风荆叶的笑里带着泪水,她拾起百炼精钢剑,剑尖对着胸口,狠狠地一刺,她要解脱,然而这一剑却刚好被沈亦衫的青光冷剑抵住,沈亦衫摇摇头,他不要她死,悲伤太多,请不要在增添了。风荆叶看着,嚎啕大哭,多年的郁积在此刻化为泪水汹涌而出。

有人说过,当人们学会哭泣的时候,黎明已然不远。
沈亦衫知道,这一切无谓的纠缠终于即将落幕。野心是无谓,情仇也是无谓。真实的,不过只是像清零玄初那样,像嬴三若和沈无辰那样,真真实实地过日子,平淡也好,曲折也好,最重要的是在一起。

沈岳鳞看着北岭的高山,很高,他记得每个人都这么说得,高耸入云,雄浑壮阔,威武无比。但段凛攸却笑了,他说,这山像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很好看,却不稳。他问自己,你能坐得稳么?
那时的自己看着他,段凛攸就笑了,自信之情溢于胸,他说,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有事!
沈岳鳞想着,笑意挂在嘴角,你纵然死也机关算尽,你报复我这些年仍旧惦记着荆叶,你用死让我永远记得你。其实又何必呢?这么多年,你为何就不相信我?
那一夜,段凛攸看着月,月很圆,他说:"沈岳鳞,我这辈子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唯独你,为何我为你费尽心机,到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一晚段凛攸穿着白衣,本来清秀白皙的脸上微微带上了岁月的痕迹,那一晚,是最后一晚。
沈岳鳞看着北岭的山,段凛攸,你为何就不相信我心里只有你呢?

沈无辰看着父亲背影,父亲老了,不再是当年威武的武林盟主,他累了。沈无辰瞅了许久,终于鼓起了勇气,他走上去,轻轻地说:"父亲?"
晌久,沈岳鳞才回过神,道:"怎么了?"
无辰缓缓地说:"我把武林盟主让给了秦雁。我想,北岭已不需要那种空虚的东西修饰了。"沈无辰看着沈岳鳞,语气柔和,眸子却很坚定。
沈岳鳞看着无辰,点了点头。到底上天没有亏待他,没了化方和段凛攸,他还有无辰这个儿子,他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嬴三若,对,还有嬴三若这个媳妇。

陵笆里依旧是往日的安宁。
沈亦衫见到了颜师,他说,可以让母亲住在这里么?
颜师点了点头,她看着风荆叶,她问:"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风荆叶抬头看着她,毒圣颜师,风荆叶的那把百炼精钢剑在颤抖。
颜师说:"你以为我为何会接受荀如。"风荆叶看着她,"段荀如本就是格外孝敬母亲的人,这一点,你却不知道。"
颜师看着外面明媚的春日,阳光灿烂,空气新鲜,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宜野营。段荀如在的时候,他们总会坐在外面的草地上,浅饮几杯茶,谈天谈地。他虽是智者,也只有这个时候会放下自己的心机,随意的活着。
颜师忽然就笑了:"你知道,他是天才,你的毒毒不死他。"
风荆叶看着她,颜师满眸的幸福,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她从不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风荆叶握紧拳头:"我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
颜师看着她,风荆叶坚定而刚毅的性子让她一愣,旋儿点了点头:"那你寂寞么?"
风荆叶看着女子,禁不住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陵笆将会是一个好地方的。"


尾声
两年后。
这一天北岭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虽然没有武林好友,沈岳鳞却笑得开怀,嬴三若也笑得很开心,不过最开心的却是沈无辰。他身上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新生的快乐。
看着新生的孩儿,他们知道或许他们可以扫开死亡的阴霾了。
北岭的厅堂还是以前那样宽阔,沈岳鳞坐在椅子上,依旧威武,却带着和蔼。
忽然,一个仆人进来报告:"老爷,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三人听着俱是一惊。没有人敢相信,化方还活着,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如昔的脸庞,青色长衫,左手握着长弘薄剑,化方带着浅笑,他看着三人,静静地。
无辰看着化方,他说:"你没死。"所有人都听着出来,这一句话带着多少的喜悦。
沈化方点了点头。
沈无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问:"这两年,你还好吧?"
沈化方笑着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们就缺你了。"
"所以我回来了。"
听着这一句,沈无辰笑了,沈岳鳞笑了,嬴三若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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