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到那又如何?你也说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和我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他们怎么样,和我弟弟妹妹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还记得第一桩委托的委托人桑轻吗?她之所以会想要阻止萧然改变她的过去,就是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哪种可能,萧然都是会注定历经中年车祸和婚姻离异这两个事实的。也就是说,哪怕是不同的世界的两种可能,你或许能选择你在某段时间里活的快乐悲伤与否,但注定的意外车祸或生死是无法更改的。所以,我最初的话,也没有不对,你不按照我的话做,你的弟妹就会无限向另一个世界的那种人生靠拢,你妹妹依旧要在20岁前夕死亡,但那是因为病痛只能自己独自一人孤零零苟活的20年,而不是有她最爱的小泉陪伴,还有亲爱的大哥守护的20年。”
“所以呢?我现在是不是抱着你感激涕零,向你道谢,谢谢你给了我机会让我知道了我妹妹没有过上另一种更加悲惨的人生?”周泽一说到一半突然爆发道,“简直可笑至极!不管什么理由,要我接受我妹妹一年后就会死去的事实,除非我死!”
说完他略过青年,也没有再看古杏林一眼,径自回了屋里。
第二天周泽一辞去了快递的工作,托熟人请了一名可靠的中年女人在四合院照顾付老后,他便跟着弟妹一起去了广市生活。
而古杏林则在周泽一离去之后,也只身搬了出来,用当初他哥哥长宁给的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屋子,继续他每日出门问诊的日子。只偶尔天气变换厉害的时候,他会去一次四合院,给付老检查下身体。
周泽一之后的消息古杏林都是断续从店主青年那里得知的:比如周泽一开始在广市周边四处打听有什么好的医院和名医,比如他只要文弱水陌清泉放长假了,都要带他们去检查身体。
时间就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流走。
古杏林预言的一年时间很快到限,而文弱水在这之前怎么检查都没有任何问题的身体也在这时突然恶化,不过一星期的时间,她已经连正常说话都成了问题。
绝望的周泽一最后在陌清泉含泪的请求下带着文弱水一起休学回家。
古杏林在文弱水回来之日起,便会每日傍晚时分去为她施一回针。
而文弱水会在这之后,有一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周家其他人会趁着这段时间,陪着文弱水说说话,其中陌清泉尤其明显,他几乎是24小时不离开文弱水的床榻。
在这期间,周泽一都没有再和古杏林说过一句话。
然后时间终于到了和去年相似的木葡萄果实开始掉落的现在——
3天前,文弱水进入了最后一次的昏迷。而古杏林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为她施针,而是向周家几人解释道:文弱水已经只剩最后一次清醒的机会。
——也既是说下次施针之日,就是文弱水弥留之际。
***回忆结束分割线
又是“啪嗒”一声,古杏林低头去看,却没有发现果实,只看到一颗双眼半睁的留着血泪的血淋淋的人头。
青年轻咦一声,挥挥衣袖将那骇人的人头变得消失不见,然后他低下头看向古杏林:
“杏林,我知此处是你的梦境,我也知你是因为自责自己身为大夫,却无法治愈文弱水,才会总是呆在这可木葡萄的树上。但,方才那颗人头究竟是?”
古杏林解释道,“那是我在古代的时候,和师父和一群难民逃难的时候,经过一处处决卖国贼的现场时,见到的一颗被刽子手凌迟完后抛起来的人头。”
“这样,”青年顿了顿,“你很同情这个被凌迟而死的人吗?”
“恩。”古杏林点点头,“那个人和我并没有关系,只是听人说那人以前是个非常威武厉害的将军,不过他有次意外被俘,就在全国人都以为他不会活着回来了的时候,他却还是经历重重磨难回来了。但很快他就被一个大官状告说他能活着是因为他出卖了国家-机-密情报,恰好那时国家打了一场败仗,正值民众激愤难平之际,皇帝为了平息民愤就判了将军死刑,并特地交代在凌迟完成前不允许将军断气。我亲眼看见那将军被剃了几百刀,每剃下一片血肉,刽子手就把那些血肉扔向人群,然后激愤的人们就会将那些血肉狠狠的踩进泥土里。直到最后那个人只剩下一颗人头的时候,刽子手不知对着谁点了点头,将人头抛了出去,然后有个人准确无比的接住那个人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人恰好站在我的身边。一直到今天,那个人面上的表情我一直都无法忘记。”
“什么样的表情?”
“一种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又好像抱住了全世界的感觉。”
“后来呢?”
“后来,听说敌国的人来特地来为这名将军平反,说他是一名真英雄。于是皇帝再次为了平息民愤,所以把那个诬告将军的大官杀了。还有人说,其实那个将军他是可以逃走的,因为他有个权力很大的官员的爱人一直在行刑前极力的要救他出来。可是被那个将军拒绝了。”
“他为什么拒绝?”
“他说,他不希望百年以后后来人研究这个国家的历史的时候,觉得这个国家「只有昏庸的君主、无能的元帅和通敌叛逃的将军……,一个国家的覆灭,注定要有人用生命殉葬和见证」。”
青年愣了愣,赞叹了句,“好一个为自己的使命和责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丈夫。这世间果然是有许多的人,将清白和国家荣辱看得比一切还重要的。”
古杏林却是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怎么?杏林你不赞同这种做法?”
古杏林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我在想国家这两字究竟代表了什么?还有文明和历史又是什么?它们是活的吗?它们懂人的感情吗?有那么多那么多不被它们青睐却依旧为它们牺牲的人们,它们可曾动容过半分?”
“傻孩子?你没听过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他们都跟老天一样,是对万物生灵一样的,对万物一草一木都有情,同样也都无情。”
“这么说,那些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君主国家牺牲的人,都只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咯?”
“怎么说?”
“因为那位将军的作为,从长远看,并没有对他的国家的有任何帮助不是吗?他不但白白死了,还被邻国的人利用他的死,污蔑了他的国家的威信一把:这个国家的皇帝竟然杀害了这么精忠报国的一位将军。后来将军的国家也真的很快被灭亡了。那么,那个将军的做法除了加速了他的国家的灭亡之外,也只留下了一个他自己的清白的名声。这难道不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吗?”
“杏林,你,你是不是猜到了那个抱走了将军头颅的人是谁?你觉得这个将军全了他的名声,却负了他所爱之人,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人为什么总是要斗来斗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出凌迟这样恶毒的手段,我同样不知道这家国天下和我们个人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觉得文明,不过就是一部吃人的历史,它让人们抛弃关注自己和身边的人的喜怒哀乐,而去为了那些可笑的名誉,争个死去活来。千年后的今天,我听长宁哥讲了那么多,也看了现在的人们的生活,我却觉得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比千年前的人们还不如。至少千年前的陶渊明还可以得到一片净土,可今天的人们连一块清净之地都无法找到了。”
“杏林?”
“店主哥哥,你也会玄门术法对不对?请你将我的命格和弱水换了吧!”
“你想好了吗?要知道你的魂已经被换过一次了,要是再连命格也换去的话,我担心你的灵魂会虚弱的连投胎都不能,说不定还会就此彻底消失!只是因为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唯一的一个能和你说说话的朋友周泽一失望,对千年后的这个世界失望,你就要如此吗?”
“不只是如此。”古杏林摇摇头,“店主哥哥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我,我只是想休息了。能用我的期望已久的长眠换弱水的平安活下来,这不是很好吗?”
“你就不担心你不在了之后,你的店主哥哥我又要开始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自性店里了吗?”青年笑着捏捏他的鼻子道。
“才不会,店主哥哥不会是一个人的。还有我在啊,我会永远陪在店主哥哥身边的。”古杏林保证道。
“恩。”青年应了声,然后询问道,“你要不要去跟周泽一道下别?”
“不用了。”古杏林摇摇头,“我是只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如今要离开了,也只需悄悄的就好。”
“知道了。那,你闭上眼。”
“恩,那,店主哥哥再见了。还有代替我跟长宁哥哥说声再见。”古杏林最后要求道。
“好。”
***
就当青年从古杏林的眉间取出一团金色的光芒的时候,在四合院的木葡萄树下站着的周泽一似有所觉的看了看天边——
『“真的,真的就没有其他让世界恢复到原来的方法吗?”
“有倒是有。不过,那是很难办到的事。”
“怎么说?”
“这天下大事小事,说到底不过是借势。滚雪球亦是如此,它由一个一个很小的外力推动,然后不断借势越变越大。想要让他停止或者转向,除非有个更大的外力才行,这也就是所谓的大势所趋和绝对的力量的关系。”
“那怎样的力量才算得上是绝对的呢?”
“这个吗,等你遇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以上内容,是那天古杏林决定跟着他回去住他家时,他趁古杏林先出去的时候,和店主青年的一段对话。
“绝对的力量吗?”他自语着。
若是真有的有那种力量,是否这个世界不但真的会恢复,并且还会往谁也不知道的第三种可能前进呢?
才这样想着的他,突然听到陌清泉急切的呼唤声——
只是这次却不再是坏消息,而是个让人欢喜的好消息:
“哥,哥你快过来,弱水,弱水她醒过来了!”
周泽一愣了愣,他恍惚的朝树下望了一圈,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人。
那个小古董,大概,以后再也不会见了吧。
他想着,踩着门槛进了屋子里。
***
自性店中。
店主青年朝古杏林的身躯化作荧光的空中,虚虚的捞了一把。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只当初他送给古杏林的那个装着钱财和珠宝的长方形的盒子缓缓地落了下来。
他一把接住,然后将之倒过来,从盒子的下层打开了一个暗格。
他顿了顿,将面上的青铜面具取下放到其中,然后从暗格的下层取出一张看上去像是丝帛,摸上去却是木质材料的画布来。
他得手一放在那画卷的上方,那上面便显出一篇篇的古怪符号和文字来。
那些文字分为医术篇和玄门心法篇,而那些符号则是一些玄门用来占卜或攻击的符咒。
他将那心法翻到最末,上面写着——
进入自性店成为其主人的方法,便是放弃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全身心的进入混沌。
他挥手打开前方的屏幕,稍微拿手点了点,画面上的时间便很快来到了十年后。
十年后的周家,文弱水和陌清泉喜结连理,在广市买房定居,顺便把付老也接了过去。
而周泽一却不知为何拒绝了弟妹一起住的请求,选择一个人留在了当初的四合院中。
一个满月的夜里,坐在院子里那颗老木葡萄树下的周泽一喝了一杯甜米酒后,莫名将店主青年给他的那个装钱财的长方形盒子给摔到了地上。
他愣了愣,那盒子背面露出的暗格打了开来。
一夜无眠之后,第二天,他便将四合院仔细打扫了之后,封锁了起来。顺便给广市的弟妹去了封信,说他想去西部旅游。
然后他便从此间消失,去了千年前的古代。
他用不甚熟练的玄门心法,将自己化作了一名仙风道骨的郎中,一路游历,给人免费医治病痛。
这样的旅行,直到他在途径一个举行的一场凌迟的处罚现场的国家,捡到一名站在那刑场外围莫名泪流不止的小小少年为止。
那之后他在一处山上建了个小木屋,开始教养这名少年和传授他医术。
那少年不知为何身体总是很差,还总是莫名的体力不足。
周泽一为此想出了一个法子,那法子就是自那以后他开始不论人的富贵贫贱、亦不分敌我的开始为人治病,以期这样可以加大少年身上的福泽,保他健康长大。
这样的法子果然有效,少年平平安安的长到了18岁。
然后过完18岁的生辰后的一天,少年再度睁开眼时,对周泽义说道:“你好,我是白阿宝,我哥哥说您能算出我在这个时代的良人在何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