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意是知道的,令羽没有移情别恋,但是照现在看来,令羽要娶楚香阳也确是真的,她没办法不慌,她还有一个爹爹呢。
令羽摸摸她的头,但是却没有回答。这么久来,商意陪在他的身边,知道他不开心就逗他笑,也尽量不提那个离去的人,他也越来越疼这个小丫头了。可是现在的情形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他也是在等商西来。如果他不来,他也没有办法。西凉即使是个小国,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人家的尊严。
他已经是在赌了。
第69章 覆水难收
当宫里开始张灯结彩,长安大街小巷也有人大肆宣传喜讯的时候,沉寂在江南很久没有消息的慕容棠酒进京了。
令羽在半年前就收到过慕容棠酒的书信。因为当初在昆仑的时候商西在令羽身边,所以慕容棠酒就带着解药回江南去了,后来又是慕容家主继位等等一系列事情,可他忙完一切,才听到江湖上的种种消息,原来两个人并没有走在一起。他惋惜之余,就给令羽写了信。
信最开始是寄到温香软玉楼的,辗转才到令羽手中。令羽也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也不想再瞒他下去,便把一切如实告知了他,令羽自己对于商西的想法也说了。不知是慕容对于令羽现在的身份芥蒂,还是对他对于两个人感情的处理方式有异议,反正那封信送回去以后便再没有回音。
那么此次,慕容棠酒前来,是为了什么?
出乎令羽意外的是,慕容棠酒却什么也没有说。再次见到的慕容棠酒,面容依然俊秀,眉骨却变得深邃,显示出一个中年人才有的干劲和冷静,可是慕容棠酒他明明才比令羽大不了多少。
面对令羽那时时打量而且还不依不饶的眼神,慕容棠酒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打断他,“皇上也别光看草民了,皇上的变化也挺大的,看起来很睿智。”
“叫我令羽。”令羽冷冷地道,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慕容棠酒笑笑,便改口了,“令羽你真的变化很大,很不错。”
不错么,睿智么,若是慕容棠酒看见他私下的样子,指不定怎么痛心疾首呢。而这一切烦恼的根源都是那个叫商西的人,可是慕容棠酒没有主动提起,令羽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个人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却始终没有说到商西,令羽几乎都要以为慕容棠酒从来不知道他和商西的事情一样。但他看慕容棠酒那个样子,又像是心里有事的,可令羽直视他想问他的时候,他又什么心事也没有了,那反应,叫一个滴水不漏。
后来莘娆就来叫走了慕容棠酒,说是商意找他一起玩儿,慕容棠酒来的时候给商意带了许多江南的小玩意儿。看着慕容棠酒的背影,令羽只能作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令羽都再没有机会见到慕容棠酒,因为慕容棠酒好像不太肯来,而令羽自己也有很多事情。
因为令羽是最近才做的决定,所以宫里的司衣司在赶制喜服,既要速度又要质量,喜服各种款式都要考虑,拿着工具来找令羽要尺寸是常有的事情。
还有楚香阳的封号,令羽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要娶她,该给一个怎样的封号,如果是平常的妃子,西凉肯定会不满,如果封为皇后,令羽又不甘心自己的一生与一个女人联系起来。他自己想不出来,就把任务交代了下去,负责这件事的礼部也是焦头烂额,无论定了什么封号拿给令羽看之后他都说不满意,那群老头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等到令羽终于稍微闲下来的时候,终于见到慕容棠酒了。可是这时候离令羽迎娶楚香阳已经只有一天的时间,而慕容棠酒便是来告别的。
“不能等我成亲了再走吗?”令羽问他。
“当然不。”慕容棠酒摇摇头,眸子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幸福。”
令羽突然就语塞了,慕容棠酒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其实是知道的吗,知道令羽的无奈令羽的等待,知道令羽心里还里还有一个人。
可是慕容棠酒言语也止于此,他说过了他是来告别的,他回他的江南去了。
令羽没有拦,也拦不住,既然都走了,那就让他一个人痛苦吧。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不在,那他正好可以装得很期待这次联姻,装得很开心了。
到晚上的时候,商意突然嚷着头疼,令羽只听了宫女禀告的一句便丢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了过去。太医捏着商意小小细细的手腕,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道道来,可是商意却还是拉着令羽的手不让他走,脸上满满都是痛苦的表情。
令羽终于妥协,打发了太医回去,也让殿里所有的宫人全部走开,到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令羽伸手揉揉商意的头发,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小丫头,你怎么了?非要我留下来,难道有什么话悄悄跟我说吗?”
商意抱着令羽的手臂,把身体所有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像一个没有骨头的小猫,她声音低低地道,“父皇,我担心爹爹。”
原来又是商西的原因,令羽眼里滑过一抹心疼,大人的事情总是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小孩子,是啊,商意的确会担心商西,她担心商西听到令羽娶了别的女人的消息。可是怎么会听不到,他应该早就知道了,然而这还是没有什么用,事情依然这样进行下去。与楚香阳成亲,已经是近在咫尺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父皇,慕容叔叔走的时候有告诉我一件事,他让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连莘娆她们也不行。”商意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我好担心爹爹,只能用这个办法让你留下来,然后悄悄跟你说。”
令羽终于听出来不对劲,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商意是真的担心商西,商西发生什么事了?他怕自己内心的紧张吓到商意,于是柔声细语地问,“慕容叔叔跟你说了什么,跟父皇说吧。”
“可是我说了以后慕容叔叔就好危险,我不敢。”商意声音细细的,眼睛里闪过畏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令羽心里一阵疑惑,他看看周围,无声让暗卫退了下去,然后再问商意,“意儿跟我说,没事的,父皇会保护慕容叔叔的。”
令羽的话让商意镇定下来,“慕容叔叔说爹爹向血昆仑下了战书,他们之间会有一次大战,但是慕容叔叔说他的妻子被锦衣卫控制了,所以他没法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商意很委屈很委屈,“我好久没见爹爹,我好想他,现在又好担心他,慕容叔叔刚走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了,可是为了他的安全,我只好拖到现在。”
闻言令羽心中大惊,锦衣卫可是隶属宫里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在令羽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控制了叶舒璃,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锦衣卫的直接领袖是彦殊,是彦殊下令这么做的。联系前后,看来莘娆琅华也有份,原来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以叶舒璃相要挟,故而慕容棠酒就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把商西的消息告诉令羽,可是到最后他还是铤而走险告诉了商意。
慕容棠酒所做的,令羽都明白了,他看不下去,才来了长安。他那些欲言又止,都是对令羽和商西这一段情的惋惜。
“意儿你传我口令,私自动了慕容棠酒及其家人的人,不管是谁,我一律不会放过。”令羽放开商意,缓缓站起,背过身,声音凄凉,却又坚毅,“我现在,去找你爹爹了。”
第70章 奈何辜负
虽然说彦殊他们这样并不算背叛,可是当令羽左右无援,找不到人帮忙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悲凉的。他现在大半夜的想出去,不说出城,就算是出宫都很难。锦衣卫在彦殊手里,令羽不能调动他们,否则一有风吹草动彦殊就会发现,那样令羽就一定出不去了。
彦殊和莘娆他们一定是觉得令羽和商西在一起不可能幸福,双方都很累,所以想让令羽留下来好好成这个亲,于是他们封锁了消息。可是令羽心里的痛又有谁知道,他等商西这么久,商西不来,他内心的防线也在一天天崩溃,商西有难,他恨不得以身相替,如果此生得不到,死在一起他也不介意。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疯狂了。
锦衣卫不能动,琼璧背后的兵权更不能动,令羽思虑间想到自己还有一支队伍。那是早先苍术给他的一支死士,是回宫来以后的事情了。这支死士只供令羽一个人使用,也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死士无情无义,听从命令行动便是不起不休,其实他们也很可怜,不到危急关头令羽是不愿意动用他们的。可是现下的情况,令羽只有狠狠心了。
调用死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令羽手里有一个信物,一小截碧绿色的笛子。长安城里有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当铺,那里的掌柜暂时接管那支死士,想得到死士的力量,令羽还是必须要出宫去。
这么晚,宫门都已经下钥了,令羽又没有武功,简直是寸步难行。令羽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出了商意的寝宫,小心绕过侍卫,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是给楚香阳住的地方,没错,令羽就是想要让楚香阳帮他这一把。虽然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可是他还是想仗着楚香阳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喜欢来试试。令羽想,自己还真是卑鄙呢。
楚香阳还没睡,看见令羽来不是不惊讶的。可是她一看见令羽那不太对劲的脸色,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急忙禀退了宫人,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令羽两人。
“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楚香阳给令羽倒了杯茶,她看的出来他走得挺急。楚香阳面上镇定,可是内心还是有些慌了,后天就是他们的成品之日,应该不会在这关键时候出什么意外吧。
可是令羽开头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万丈深渊,令羽说,“香阳,对不起。”
楚香阳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空白了一样,她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坚强,可是踉跄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痛苦。
令羽上前扶她坐下,楚香阳没有拒绝,只是眼神逐渐悲伤,再也不是平日里白天伪装的那个尊贵而又快乐的公主了。不,她是尊贵的,但是她不快乐。
“为什么突然要反悔,我还以为你会试着接受我的。”楚香阳看着地面,眼神有些空洞。
令羽无言以对,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试着接受楚香阳,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逼那个人出来罢了。他轻轻捏着楚香阳的肩膀,站在她面前,轻声问,“你应该还没有那么喜欢我吧?”
“你说呢?”楚香阳抬头看他,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让人十分心疼的样子。
于是屋里就沉默了,寂静的夜,虫鸣更添寂寥。
良久,令羽才鼓起勇气继续开口,“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楚香阳虽然伤心,可还是没法对令羽的请求视而不见,她问“什么忙?”
“我现在想出宫去。”令羽有些艰难地吐字,“而且不能让人发现。”
“呵呵。”楚香阳闻言就笑了,她精致的脸上满是嘲讽,“是为了那个人吗?你为了那个人来找我帮忙?”
“你知道?”按道理说来,彦殊他们应该把消息都封锁了,楚香阳也在宫里,她怎么会知道的。
“宫里人多嘴杂,听她们说的。”楚香阳不想转移话题,她继续刚才的问题,“那个人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
令羽无言,商西当然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放下手中的一切,而只为见他一面。
“他能给你什么?你会幸福吗?而你想要的,你应该要的,应该是我可以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孩子,给你孩子一个母亲,给这个国家一个皇后,我才是你一个男人应该要的。”楚香阳情绪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