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城————婆婆
婆婆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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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勉因为奇怪,脾气也拗了起来,硬是扳过他肩头,这才弄明白了原因。
水城的肩膀连着锁骨的地方,有一道狰狞的白色疤痕,与周围的肤色相异,特别显眼。阿勉怔怔。
"那个不会是......"
"......那时留的。"水城倒没否认,只是神经质般地咬着嘴角,表情极为怨愤。
"哦。"阿勉默然。却煞不住去想要去碰触的手,被林水城一把挥开,阿勉再次委屈,"我,我看看不行?"
"不行。"林水城看他的眼神充满戒备,因为阿勉分明不是光想看看而已。而被推开的阿勉用力地一拳砸在水城耳后的墙壁上,恼怒道,"混蛋。"
他狠狠地看着面无表情回视自己的水城,慢慢开口:"林水城,我真想恨你。"
"对不起......"水城张了张嘴,却把其他别的话全生生吞进肚子里。他重新抱了肩膀,顺着墙壁,有点虚弱地滑坐到地上,那声对不起喊得有些无措,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喊的,声音都颤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着那样的林水城,阿勉突然说不出话来。
如果小菊还在的话,她会说什么?她一定会原谅他的吧!可是为什么胸口还是会发痛。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女孩,让自己觉得怨恨,而他却甚至到最后也不确定,她在天堂,想念的人到底会不会是自己。
阿勉闭了闭眼睛,仰起头,花洒中的热水一道道冲在脸上,热热的。
也许被小菊潜移默化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真的对那个人生气。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尽管心里恨得想不顾一切地揍他一顿,但是在看到对方的眼泪时,却不由自主便心软了下来。还有那个晚上也一样,就算心里讨厌得要死,却也没有真的去拒绝那个人,更甚至于在醒来后,看到他蜷缩着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样子,便忍耐不住去心疼他,即便身体痛得要死,却走了20分钟为他留了早餐才离开。
也许面前的这个男孩,才是欧阳菊留给自己的,一道记住她的伤痕吧。


躲避
五月的假期过后回到学校,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不过是一个星期前,夜里还非得卷着被子才能睡,现在却即使是开了窗,吹进来的风竟也感觉冒着烟。对于被热气团蒸腾了的孩子来说,坚决不到季节不开中央空调的W大,与其他由于财政赤字压迫学生的学院一样是万恶的。
材料力学的课间十五分钟,大半的同学挤在通风的走廊或者厕所消磨着时间,倒了杯开水打算混一下教员休息室的教师被几个决心奋起于一个月后的期末考试的孩子拉住,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些许疲倦的表情。伸直双手双脚,吐出舌头趴在教室的最末一桌的阿勉抬起眼睛,把目光盯在站在自己桌子前方的那个阴影处。
"哪,上次的那支歌有刻出来吧?我给你鉴赏鉴赏?"
女孩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烟薰大眼忽闪忽闪看着他,紫色的长睫毛在他眼前惊心动魄地眨。
阿勉直起身子,从课桌抽屉抽出运动包来,翻啊翻啊的翻出一个MP3播放器来,摆弄了一下,然后把两个耳塞都递给对方,"盘没在身边,这里边有放。你听吧!"
"噢。"对方妖娆地朝他一笑,接过后微微闭起了眼睛,没听几句便叫,"伤风么?低了不止一个key说。"
"哪有。那叫磁性嗓音好不好?"阿勉撇撇嘴,想起当时因为面对水城有些尴尬,不经意地唱沉了些,结果当声音出来后配上和弦竟意外得适合。而自己那个开吧的朋友死活都指明要给做这首,自己也觉得不错,便最后敲了下来。
"是是是,脸皮还挺厚,"她放下耳塞,对阿勉道,"送一张给我怎么样?"
"磁盘借你自己去刻。"
"喂,乃过河拆桥哦!好歹作词地是我哟!这破东西如果哪天能卖了姐姐我也好分点儿版税什么的啊!"
没错,说话的孩子正是之前帮阿勉给那首歌填词的文学社社花(自称)艾玛同学,虽然另外也自称姐姐装老成,而事实上此女除了眼睛大,五官其他看起来都很小,穿着打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绝对会觉得对方参加的是cosplay社而不会是什么文学社,去年10月开学初班会上她竟然敢在辅导员大妈的眼皮底下顶着一个金灿灿的娃娃头,穿着泡泡袖蓬蓬裙以及过膝蕾丝袜斜挎着一个半人高的钉满徽章挂满吊坠的大包地飘进教室,引来一班男女的瞠目结舌,让人佩服于她的勇气可嘉以及顺便证明了大妈阅人无数处变不惊的强悍。不过可惜的是,阿勉在大家做自我介绍时对连带身材也很娇小的此女之第一印象是幼齿,第二印象是脑残。当然阿勉是好孩子,他不会当面这么说出来。所以他在知道那孩子竟然是混文学社的之后肃然起敬。学理的女生本来就少了,更何况还是搞文学的女生,文学啊各位,简直是如六月的雪化成的清泉那末高洁的存在啊!
所以阿勉就膜拜了。所以他没有计较对方不小心偷看了他藏在课桌底下胡乱画的六线谱,没有计较她看了之后顺便针砭,针砭了之后承认自己其实压根就没看懂。
总之是一个比较古怪的家伙,是阿勉从来没有想过去结交,不过沟通起来也不算费力的类型。
不过所谓的沟通一旦超过了度,便有时又开始有一些伤脑筋。
"啊,小俩口又开始亲密了啊?"同寝室的元大勾着韩大的肩膀,一脸贼笑地凑了过来。
"别乱讲!"阿勉皱起眉,三番几次解释无用,心里不太高兴。
"没错,你们两个,边儿自己玩去。"艾玛也跟着挥挥手,"我们跟尔等不一样......"
不过另两个光棍男却显然不这么想,忍不住开始轻飘飘地享受与女生之间的斗嘴。
阿勉对此感觉很无奈。
刚升上大学,便被前辈及左右告知恋爱要趁早,于是第一个学期还没过,同级中姿色尚可或性别尚可的人类便被风卷了残云去,不等量分配的结果,被剩下的一干人等则难免怨念多多。
而这位cos系的艾玛同学却居然在这怨念的夹缝中顽强独个存活了下来,最初阿勉觉得大概是因为看此女平时那身行头,毕竟带出去太过拉风,才免遭了荼毒。可后来却发现症结竟在于自己。
大惊,不知何时起,人们便看不到他正人君子李多勉同学从未主动搭讪的真相,只盯住他与艾玛同学之间言行暧昧举止轻浮的表象。认定了两人JQ确凿。
"啊,我无所谓,这样麻烦会少一些。"艾玛同学听后轻描淡写地耸肩。
不过毕竟对这种事情,李多勉同学心里还是复杂的。对象容易被误认为社交缺陷EQ不合格的外貌招摇程度暂时可以先忽略不计,事实上在小菊之后,阿勉便有些恋爱疲乏。对交女朋友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可能还将持续个一两年吧!那症状,说到底和某人也是差不多的。
我心里,永远只有欧阳菊。
不过这种心情,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性情豪爽,又偶尔也可以细心温柔的女孩子,毕竟已经远去了。
消失成遥远记忆里的一个梦。
其实遗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可为什么他就做不到呢?
再次按掉闹个不停的电话,手机的蜂鸣声顿时消失。留在手里的震动感却还是那么强烈。打开短信息箱,沉吟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清除所有。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阿勉把手机塞进了运动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艾玛跟着他,她要跟他回去拿磁盘。
"哈,那孩子是谁?"
教学楼大门靠墙一侧,与阿勉的身高同样扎眼的家伙,在往外涌出的人流里静止不动,经过他的人都不自觉地对他行注目礼。
阿勉停住脚步,转身回大厅。然后选择了平时很少人走的要通过教员室走廊的侧门。
廊道不通风,空气显得格外窒热,实木的古旧地板,奔跑后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不顾身后女孩的叫喊,阿勉跑得满头大汗


那个人
向来觉得拍肩膀被吓到的人不是胆小如08年生肖,就是个性委琐,再不就心里有鬼,所以阿勉在被人拍到肩膀以至于大叫出来时,忍不住在心里惊疑着自己是以上三类中的哪类人。
"喂,安可啊!乃竟然有安可......"今天的艾玛同学穿着紫色肥大迷彩裤,无袖的黑色紧身小背心,单个腕上又是一大把叮叮当当的东西。大波浪披在身后,一个硕大的金色半月型发夹斜斜地束着刘海,据说是仿拉克丝头型,这时她双手环肩,突然有些玩味地探了头细细打量软在休息室沙发上的男人,"你干吗如此看着我?就算你睁着你小鹿斑比一般的大眼睛,如此深情地看着我......姐姐我也不会爱上乃的。"
"艾玛--"阿勉讨饶,他自认加上眼周范围也比不上动画片角色,再有对方就算再年长个两岁也不够当姐姐的(艾玛同学不但上学早而且是连跳生)。
见他服软艾玛笑了,笑得让阿勉毛骨悚然。
"我看到了,那位弟弟,是你什么人?"她伸出两个小爪子屈在胸前,突然就化身为八卦狗仔,一跳就跳到阿勉身旁坐下。
"什么什么人?"阿勉装傻,第三类人的举动表现无疑。
"嘿嘿。"艾玛不说话,朝他忽闪忽闪她的大眼睛,金色和紫色的眼影仿佛能射出"不招你就死定了"动感光波一般钉得阿勉动也不能动。
"我以为......你今天眼睛应该会放在X夜大人的身上。"阿勉不再回避,只微微无奈地撇嘴。
话说起来,这两人今天会同时出现在这家动漫酒吧其实并不是约定,不过也不是偶遇。阿勉看起来为人低调,事实上还是颇为闷骚的,仗着有点音乐底子就在各大有娱乐需求的酒吧间定点流窜,这间动漫主题酒吧正是流窜据点之一。而这天刚赶上一场cosplay show的coser表里有艾玛同学景仰的某位,便光荣会了师。
能几乎完全无视周围目光而存在的艾玛,正如阿勉在开学那天所料的,宅龄颇长而与现实世界有些脱节。而阿勉从小学起便对动漫小有研究,偶尔也会为一套那种非公开发售的同人志而燃起小宇宙,所以某次漫展中,便被一整身华丽华丽粉红猫耳女仆装备打从他旁边经过的艾玛认出是同班同学,口里喊着同志啊同志地从身后拉住,从而顿时被从四面八方各个犄角旮旯喷射过来的名为嫉妒的去死团毒液紧紧黏住而僵硬在当下。
事实上阿勉之所以得以与艾玛同学结交,本来也有这层渊源在。艾玛当时其实以为阿勉跟她一样是otaku一流,很是惺惺相惜,随后二话不说倒贴了过来,相处久了才明白那小子彻底是个伪的。别说宅,根本就连七都没有(七,宅字,去掉宝盖头,再还得去掉顶上一撇所形成的中国文字,有数字的意思,但这里无关。),成天就知道在外面跑。不过两人伟大的友谊到这里却已经成了定局。艾玛于是只能大叹人生之奇妙世界之诡异。
阿勉也有点感叹人生。他虽然一直就知道有所谓的宅女性的存在,却不想自己就搭上了一个。此外阿勉同样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另一类更为可怕的女性的存在,只是下意识地回避所以并不太了解。现下他有点不确定艾玛是不是其中一员。
"艾玛,那个......难不成你还是腐的?"听到艾玛说出比起偶像,当然是朋友的事情比较重要这样与平时言行不符合的语言,阿勉于是很有勇气地问出口了。如果是已经存在了的东西,就无畏地正视它。阿勉是接受过科学唯物主义思想熏陶的新时代好青年。
"的确是有人拉我入腐,但那是因为姐姐我有这个天份,不是么?"艾玛靠近阿勉,眯起那双大大的猫眼睛看着他,黑漆漆的瞳人里,左眼写着一个J字,右眼写着一个Q字。
刹那间阿勉从心灵深处开始颤抖了。早前在酒吧街门口遇上,不说话定定看着自己的男孩,若一定要说JQ的话,他们还真的曾经上过床。不过阿勉当时真的没有回过味来发觉那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不洁关系啊!直到三个月后的今天。
天啊地啊天地啊那分明就是罪证确凿无从抵赖的和奸啊啊啊......
恐惧这回事情,原来是需要沉淀然后反复的。
小菊离开了,他们之间又还剩下什么呢?连疗伤期也本该早就过去了,又何必互舔伤口呢?那种夹杂着一连串的迷惑和感伤的貌似普通朋友间的交往,时间一长,便感觉越来越虚伪。
虚伪得无法再维持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静静地注意过那个人。那时他看起来还很小一只,个性却倨傲得不得了,眼神里满是孤独,只会对一个人微笑。
阿勉觉得那样的人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小菊对自己说:"水城是最心爱的弟弟,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成为好朋友哟。"(怎么像安妮罗洁的那句梦幻台词啊= =b)
但是阿勉却知道,自己和那个人,永远也成不了朋友。
没有办法做到,所以他逃开了。
最初那孩子的确也还没有回过味来,还眼巴巴地想着要玩那个做梦似的朋友游戏,不过他很聪明,阿勉躲了他几天,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之后水城再也不会打电话过来,教学楼那次堵人也仿佛是最后一次。
从此各走各的,地球也照样在转。所以阿勉觉得水城放下了。其实倒也没所谓什么放下不放下,连他自己也说过的,林水城心里原本就只有欧阳菊。
而李多勉,只是欧阳菊的影子。
艾玛说: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哪!不过阿勉不想这么告诉她。那种停留在腐女子眼中的暧昧,也许反倒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不过终究不是现实。
快进入六月份,依旧多雨。艾玛留在店里看10点之后的cos show,跟老板借了伞,阿勉想赶在门禁之前回寝室。
路上积了水,霓虹闪烁地映在黑沉沉的柏油路上,路两边的行道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间或有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响起。阿勉下意识的目光一转,路边的阴影处,有一人正摇摇晃晃地站起。和之前见到时的位置没离得多远,脑袋上原本扎起的部分现在正松垮垮地垂在肩膀上,雨水黏了他的长长的发丝,纠结在被冷色调的广告牌灯光映得苍白的脸上。
林水城正看着自己的方向,但是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的身上,茫茫然的没有焦点。
就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般。
阿勉皱了皱眉,漫过心头的,是一股子说不清楚的酸楚。



阿勉靠近他,心里还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水城却抢先一步朝他扑过来,啪的一声粘在了阿勉身上。
"重......"阿勉还来不及惊叫,便感觉到异样,因为透过单薄的T恤,林水城身上不平常的热度很轻易地传达了给他。
这孩子,真是阿勉见过的最擅长于自虐的家伙了!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啊,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阿勉一边咋舌,一边忍不住发挥鸡婆的个性,路边招了辆车过来,将他塞上去,自己也跟着想坐到副驾座,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林水城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只微微一紧,阿勉便很自动自觉地也把自己塞进了后座。
司机一询问去哪,阿勉下意识便说医院。正靠在他身上的林水城突然炸毛了。"我家!"
"不行,医院。"
"我家!"
"医院。"阿勉朝司机。
"我家!"林水城猛一把揪住阿勉领子,阿勉不得不看向他。那可怜的孩子两个眼睛正烧得血红。
"水城,去医院吧,病了得去医院......"阿勉放软了声音,哄他。
"少罗嗦,你才有病!"这么说的时候,林水城自打嘴巴地连打三了个非常响亮的喷嚏,然后又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义正严词,"我家!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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