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妻子病逝,他也受了重伤后,这位部落的勇士将自己的财物分出一大半来给唯一的儿子,将他赶出了部落,让他到汉人的地方中生活。
勇士认为,长得像汉人,并且拥有一身武力的儿子在汉人中生活应该不会差,至少不会面临在部落中的困境。
而穆扬灵的祖父一路向南,最后在兴元府兴州鸣水县七里乡下的这个小小的临山村落脚,最后娶了她祖母,生了她父亲穆石。
到了汉人的地方,儿子穆石却拥有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力量,这让祖父有种造化弄人和悲戚的感觉,因为儿子面庞有胡人特征及力气出奇的大,他们一家受到了村民们隐隐的排挤。
就是妻子的娘家也和他们来往越来越少,但穆扬灵的祖父却没再想着搬家,因为一切为了便利的逃避行为最后的惩罚依然会落在后代身上,他不希望由后代来代自己承受这些痛苦,他将这句话传给了穆石,又由穆石告诉了穆扬灵,警告后辈子孙,遇到困难,不要想着逃避,因为你的逃避可能会让惩罚降落在你的后人身上,而你会愈加痛苦。
也许祖父是对的,因为穆扬灵虽然天生神力,但她弟弟却并没有出彩的地方,至少现在已经五岁的穆博文和普通孩子一样,并没有继承先祖的神力,如果最后祖父又带着祖母和父亲回到胡人部落,他们一家未必会过得比现在好。
要知道,她和弟弟都长得不差,据父亲说,他们长得像祖父,而祖父像曾祖母。
穆扬灵的力气比穆石还要大得多,为了让她能够控制自己的力气不至于伤到自己和别人,穆石从她五岁开始就教她功夫,那是父亲带出来的祖父写在羊皮纸上自己所练习的武功。
那位部落的勇士虽然送走了儿子,但也许内心还存着子孙后代继承自己神力的渴望,在儿子离开时,不仅将搜罗来的所有武功秘籍给了他,还将自己所练的功夫写下给他带走。
说是武功,但其实都是一些外家功夫,那些所谓的武功秘籍也全都是一些普通的招式,连一本内功心法都没有,这让满怀期待的穆扬灵失望不已。
穆扬灵除了练父亲教她的功夫,自己也时常用前世特种兵的方法锻炼自己,擒拿手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小猎人,根本就用不到这些东西,在这乱世中,穆扬灵也不希望有用到的一天。
父女俩将野猪绑到手推车上,将其他的小猎物栓在自己的身上,穆石推着手推车往七里乡赶。
从村里徒步到镇上得走上半个时辰左右,他们脚程快也得三刻半钟。
村里人赶集都喜欢趁早,这时候才去的只有父女两人,因此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人。
虽然正逢乱世,但七里乡还是很热闹,全因朝廷对民间的束缚减弱,商旅工匠往来都相对自由,民间的坊市也就跟着发展起来。
穆扬灵已经不是第一次到镇上来,因此左右看了一下,就对穆石道:“爹,要不我带着这些东西先去摆摊,你推着野猪去饭馆。”
“还是一起吧,说不定掌柜的们看上我们这些小猎物呢。”穆石道:“镇上家境殷实的人家不少,我们先去饭馆酒楼碰碰运气,要是不行再回头来摆摊就是。”
穆扬灵想想也是,就跟着穆石往镇中心而去。全镇最好的客栈饭馆和酒楼都在镇中心。
他们的野味不管是饭馆和酒楼都喜欢,因为穆石和她能力都不差,进山少有空手的时候,所以野味供应很稳定,早在五年前,穆石就与他们固定了供应关系,只要打到猎物都让饭馆酒楼先挑,然后才送去集市售卖。
而其中又因为饭馆要的量最大,又优先于酒楼。
镇上最大的饭馆叫飘香楼,东家姓刘,是本乡的三大员外郎之一,掌柜则姓张,最大的酒楼叫醉霄楼,东家姓赵,同是员外郎,他家的掌柜则是他本家的一个侄子,而乡里的最后一位员外郎则开了悦来客栈,东家就叫孙悦,掌柜姓钱。
因为他们经常要与这三家打交道,穆扬灵六岁跟着父亲到镇上售卖猎物的时候穆石就给她详细介绍过。
目的是让穆扬灵谨记不要轻易惹恼这三家,因为这三家是乡里最有权势的人,就是鸣水县的县令也要让他们三分。
穆石推着手推车停在飘香楼的侧门那里,饭馆的伙计打开门,笑嘻嘻的道:“穆大叔,你又来送野味了?”看到手推车上的野猪,吓得“”一声,“这还是活的?”
穆石笑着点头,“落在了陷阱里,侥幸没死,想着镇上的大富人家都喜欢吃新鲜的,现在天气热,也就没敢在家里杀。”
“这个好,我们掌柜的肯定喜欢,你等着,我去叫掌柜的过来。”伙计兴冲冲的往后面跑,一边嘴里嘀咕道:“可真够厉害的,活的也野猪也敢抓。”要知道野猪最是凶猛,它不像家猪温驯,一旦惹恼了它,啃人拱人踩人不在话下。
掌柜的本来在前面,只打算让副掌柜随便收购一些野味留着备用就好,听说有活着的野猪,忙丢下算盘跑过来。
第5章 打赏
张掌柜围观了一下野猪,欣慰的点头,“不错,不错,这头野猪我们整头收了,也不用称了,你到前头账上取八两银子,多的算我们东家赏你的。”
穆扬灵眼睛一亮,穆石却摇头道:“多谢张掌柜,只是这头野猪却不值这么多银子,”穆石接过女儿手上的狍子,问道:“不知掌柜的可要狍子,我这儿还有其他的小猎物。”
张掌柜看向猎物挂满身的穆扬灵,穆扬灵就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张掌柜就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从她脸上移开,放到她身上的猎物上,问道:“这些也都是新鲜的?”
“都是今天早上才打回来的。”穆石满脸憨笑的看着张掌柜。
张掌柜微微点头,“那就留下一些吧,回头去账上拿银子,你也不用推辞,我家东家这几日正好要宴客,这些野味老爷们都很喜欢,你若是有新鲜的,明日还给我送来。”
穆石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点头应下:“那就多谢掌柜了。”附身一把扛起被捆绑的野猪给他们弄进天井那里,又从穆扬灵身上摘下一些兔子野鸡狍子给他们送进去,这才绕出来带着女儿去前面账上拿银子。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与穆石打过不少交道的张掌柜也咋舌,“没想到这穆石有这个力气,难怪他能每天出山不空手,就是封山育林的时候也不见困窘。”
“掌柜的说笑了,这两年哪还有什么封山育林?”伙计说笑道。
张掌柜就拍了拍他的头,道:“你才认识穆石多久?我却与他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以前金兵可没打到这边来,这里也还不是边关,政令通行,当时说封山育林半年,谁也不敢跑到山里去狩猎的,哪里像现在?”张掌柜摇摇头,背着手进饭馆里去了。
猎户就是靠山林吃饭,一旦封山育林日子就不好过,而本朝有规定,一年要封山半年,从冬初到夏初,只可惜,如今正是乱世,政令不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这儿又变成了边关,打仗什么的时常会波及到山林,封山育林的政策形同虚设。
穆石牵着女儿到了前面,对她道:“你先在这里等等爹,爹进去拿银子。”
“爹,我跟你一块儿进去吧。”穆扬灵兴冲冲的道,她虽然来过几次镇上,却没进过飘香楼,每次都是把东西送到侧门,然后老爹就自己进去拿钱。
穆石就摸摸她的脑袋,道:“这可不行,咱们还有不少的猎物呢,你在这看着手推车,爹进去拿,里头客人多,可不能冲撞了他们。”
穆扬灵这才知道穆石从不叫她进飘香楼的原因,穆扬灵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猎物,只好惋惜的点了点头,“那爹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穆石将手推车放在路边,大步往飘香楼而去。
张掌柜虽然管着酒楼,但账房却是另一人,所以穆石每次都要跑到前面来跟账房画押拿银子。
后面已有话过来,所以账房也爽快,写了张条子让穆石签字,又拿出八两银子给他,含笑道:“老兄今天赚的也够多的了,八两银子够你家半年的嚼用了吧?老兄如今有了钱,怎么也不置办一些产业?也为子孙后代留些家底。”
别人不知道穆石赚了多少,他时常要给穆石结账,却知道这人的钱比他还强上许多,他自己家都置办了十多亩的田地,按说穆石应该更多才是。
穆石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只能靠儿女们自己去闯了,我家娘子每年药不断,如今又快要生产了,这银子还是赶着秋税的,不然连秋税都交不上了。”
账房微微皱眉,“今年的税收又重了一成,听说你们底下的役也重了?”
穆石沉重的点头,“家中只有我一人,哪里放心让孩子娘和孩子们单独在家,所以以银代役加上税收,我家也沉重得紧。”
七里乡不大,而账房正巧耳目灵通,又对这些最感兴趣,的确没听说过穆石置办产业,倒是隔几天就要上一次药铺。
账房可惜的摇摇头,心理平衡了一些,再能赚钱又怎么样?家里婆娘拖了后腿,不说给家里儿子留下家底,只怕连女儿的嫁妆都挣不上呢。
想到穆石的女儿常年跟着他背着猎物到集市上卖,心里更加惋惜,手下动作更加干脆,把八两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拿去吧,我们东家要是喜欢,你明天送东西过来铁定还有赏,也别把所有钱都花了,留存一些,买些地,慢慢的家底也就存下来了,谁也不能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
穆石接过钱,点头应下,心里也有些发愁起来,他的阿灵都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能说亲了,但家里一分嫁妆都没有存下,以后出嫁了是要被婆家看不起的。
看来是得给阿灵存一些东西了。
穆石满怀心事的出了飘香楼,张掌柜才把野猪分配好,什么部位留下多少在饭馆,剩下的送到东家那里去,此时正进来,看见穆石低垂着头有些丧气的离开,就问账房,“这是怎么了?得了八两银子应该很高兴才是啊。”
账房笑道:“没事,只是说起今年的税收劳役,他一文钱没存下,到如今还一点家底也没有,所以有些伤怀。”
掌柜的蹙眉,“今年的税收的确比较重,最要紧的是附加的那些劳役,”张掌柜摇摇头,“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
账房看了一眼张掌柜,道:“掌柜的就是看着这个才给了他八两银子的吧?要知道那头野猪最多也就值个五两,加上那些狍子兔子野鸡也不过六两左右,掌柜的心就是好。”
张掌柜哼了一声,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么好心,这是东家给穆石的赏,这穆石给我们飘香楼供货也有十来年了,而且你看他哪一次占过我们的便宜?你别看今儿我看了他八两银子,明儿他送东西过来铁定不收钱,”张掌柜叹道:“就是看他为人坦荡,处事公正,东家也欣赏他的为人才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