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难受?”陆臻心疼起来,只是碍于大庭广众的,不好把人往怀里揽。
“废话。”夏明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环境吵杂,这声音曲折地钻里陆臻的耳朵里,就有了几分柔弱的意味。陆臻于是踌躇着站起来,匆匆说道:“我马上回来。”
夏明朗听着陆臻走远,就好像身边的气场被陆臻带走了一部分,周遭的一切像潮湿的塑料薄膜那样贴到他的皮肤上。自觉不自觉的,夏明朗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这恐惧来得毫无缘由,然而,却真实的存在着。
眼睛不看,听力就越发灵敏,远远近近的,车声、人声,从酒吧里传出的断续乐声,到角落里人们的切切低语,在夏明朗脑中徘徊吵闹……
看不见总是最可怕的,夏明朗叹了口气,只能把眼睛再睁开。晕总比怕好,心理恐惧这种东西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找陈默是件麻烦事,因为他没有任何个人通信工具。你非得把电话打到中队队部,拜托通讯员帮忙找人。好在寻到正主儿以后,咨询起来很方便,陈默说话永远干净利落有条理,而且从来不多问为什么。陆臻三言两语的说完情况,陈默马上给出了解决方案:你给他上个简单点的科目缓缓。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陆臻一路感慨着往回跑,决定抽个夏明朗看不到的时候好好向默爷讨教一番。至于为什么非得是夏明朗看不到的时候,大家都懂的。
夏明朗还坐在原来那个地方,连姿式都没怎么变,只是头抬了起来。陆臻一时兴起,忽然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夏明朗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似的猛然跳了起来,转身瞪着他。
“隔那么远都知道是我?”陆臻美滋滋地跑过去。
“你心怀不轨。”夏明朗扬手搭到陆臻肩上:“干嘛去了?”
“闹……闹肚子。”
“正好,我也想放水,带我过去。”夏明朗似笑非笑地瞪着他:“编,继续编……”
陆臻用力一挥手,顾左右而言它:“来来来,我们进行下一个科目。”陆臻眨巴着大眼睛,一手指向自己鼻尖:“干掉我!”
夏明朗“噗”地一笑,压低了嗓子问:“是干你,还是干掉你?”
陆臻伸手按住夏明朗的眼睛:“五分钟后睁开,我就在这条街上。”
“谁教你了?陈默?”夏明朗嘴角挑起。
陆臻在夏明朗肩上推了一把,扭头就跑,愤愤不平地抱怨:“死要赢!一点儿也不给我留面子!”跑开两步转身又吼:“默爷只是给了我一个思路。”
“你那会儿也没给我留过面子啊!”夏明朗乐得大笑。
同样的一条街,同样的闭眼倾听,之前那莫名而来的恐惧却又莫名而去了,车与行人成了单纯的背景,变得不再有威胁性。只有陆臻的脚步声绵延远去,像是在一片浓黑的烟雾中划出的一条流光的线。
杀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要容易得多,这就是为什么杀手可以独自干活,保镖总要聚一大群。而杀人最难的步骤在于善后,可“干掉”陆臻不用善后,所以对于夏明朗来说,这的确是个轻松的科目,需要专心,却不激烈,刚好能给他过热的大脑降降温。
半小时以后陆臻听到手机响,按照短信提示转过一个角度,夏明朗举“枪”待射,笑眯眯地望着他。
“哎呀。”陆臻做惊讶状。
夏明朗眨了眨眼,做出一个射击的动作,陆臻配合地按住胸口倒退了几步。
“干掉了!有什么奖励?”夏明朗得意地。
“做不好要罚,做好了没奖,这不是你的老规矩么?”
夏明朗伸手撸了撸陆臻的头发,把一条汗津津的手臂勒到陆臻胸口,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许学我。”
陆臻感觉有些透不过气,背后这具身体的热力惊人,他用力从夏明朗手下挣脱出来,一声不吭地拔腿就跑。夏明朗一个失察没能拉住他,连忙追上去大喊:“耍赖啊?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庙吗?”
短距离冲刺是决不能说话的,夏明朗这一句话喊完,陆臻已经把他甩开有五米远。臭小子,夏明朗心里暗骂一声,马上发力追上去。陆臻像一条小鱼那样在人群里闪动,七绕八绕冲进一条小巷,夏明朗马上乐开了花。这地方他刚刚进去过,看着深,其实是条死路,两个楼之间的一条狭缝而已。
夏明朗缓了几步走近,从暗处伸出一只手,抓住衣领把人拽了进去。
“闹……什么……”夏明朗气喘吁吁地笑骂,超速跑最耗体力,两、三百米也让人喘不过气。
“奖励。”陆臻含糊地喘息一声,握住夏明朗的下巴堵上去,把人用力压到了墙上。
陆臻对这个吻用足了力气,在黑暗中激烈地纠缠着夏明朗的唇舌,仗着先下手为强,把优势利用得彻彻底底。夏明朗始终没能吸到足够的氧气,在晕头转向中瘫软下去。
暗昧处视觉失效,其它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夏明朗难耐地挣扎着,后背蹭着粗糙的墙面,身前堵着年轻有力的身体,周遭空气里浸透了陆臻的气息,一层层地包裹着,把他与外界隔绝。陆臻剧烈的心跳就压在他的胸口,捶打胸腔引起共鸣,让血液喧嚣着沸腾起来。
夏明朗很惊讶自己居然会这么冲动,难道是运动过度引起了肾上腺素的失常?
陆臻的嘴唇忽然离开,灼热的呼吸带着新鲜的氧气涌到夏明朗的口鼻间。夏明朗抓住机会拼命喘气,一手攥住陆臻的头发,防着他再来一次偷袭。
“你想憋死我?”夏明朗颇为恼火地瞪了一眼,他自己看不见自己,当然不会知道这种时间抬眼瞪人是个什么样的效果,煞气有多重,风情就有多浓。
陆臻脸上一红,神情古怪地说道:“你好像,好像……”
“嗯?”夏明朗还没缓过神,一只手按到自己胯下,把那个火热硬挺的东西压出了清晰的轮廓。
呃……夏明朗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
“我只是亲了你一下而已啊!”陆臻显然是困惑的,但字里行间透着得意。
夏明朗眼珠子一转,缓缓抬头。他此时侧对着巷外,瞳孔里映出霓虹的光,微微眯起来,便是一个摄人心魂的笑容,带着攻击性,却又暧昧不明地诱惑着,让人犹豫徘徊在进与退之间,心痒难耐,不知如何自处,只能死死盯住他。陆臻感觉到夏明朗隔着短裤握住了自己,却只是低低喘息了一声,忘了阻止。
半晌,夏明朗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笑了:“很好,现在咱俩都一样了。”
“你……”陆臻幡然醒悟。
半晌,夏明朗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笑了:“很好,现在咱俩都一样了。”
“你……”陆臻幡然醒悟。
很好归很好,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这地方走出去三步就是大街,人来人往,车去车走,抱一起亲个嘴儿还成……巷战神马的,夏明朗与陆臻尴尬地对视一眼:还真没这个胆子。
陆臻退开几步,喘息着靠到对面的墙上,指住夏明朗:“你他妈太幼稚了。”
“干嘛?”
“行行行,你别看我。”陆臻把手挡在眼前:“先缓缓吧。”
夏明朗失笑,转头看向巷外。
陆臻一直认为要从夏明朗那张老脸里看出好来,很是需要一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审美飘移,但此时夏明朗微笑低头的侧脸实在帅得让人惊心。陆臻试图用理智来解释这个现象,思来想去,大约是夏明朗轮廓深峻,侧脸比起正面要好看得多。陆臻搓着汗津津的手指按住胸口,感觉就凭这一幅霓虹灯下剪影的轮廓,一直把夏明朗当帅哥算帐,他也不算亏心。
“我说,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真能缓下来吗?”夏明朗笑道。
陆臻沉默了几秒,把上衣扒下来抄在手里:“我先走一步。”
“真乖。”夏明朗脸上的笑纹扩大:“你还别笑我,我要不把你也搞硬了,你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我有那么坏吗?”陆臻囧然,转念一想又释然了,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说:“有道理。”
陆臻提着上衣挡在身前,就近拐入一间公厕把自己草草处理了,咬牙切齿地给夏明朗发出一条短信:训练继续!
夏明朗马上回复过来:明白。
夏明朗这个晚上第二次锁定陆臻时,后者正在舞台上打鼓,赤裸的胸膛上滚着一层汗,射灯掠过他的脸,炫出一抹琉璃质的光采,像一个晶莹剔透的人。
夏明朗在吧台的亮处坐下,向陆臻遥遥敬了杯酒,他知道陆臻一定看到了。果然,密集地鼓点越发狂暴起来,好像憋着一股劲儿在发泄。每一记狂飚的鼓声都敲在人们的心脏上,舞池里的红男绿女被这鼓声撩拨地骚动,欢呼声阵阵。
不一会儿,歌唱完了,吉它也停了,只有贝斯还在鼓架旁边合声,主音吉它兴奋地大吼:“SOLO,SOLO……鼓手要SOLO。”
台下有人吹起口哨,人们又笑又跳,热闹得有如台风过境。
陆臻一曲终了,整个人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那样。酒保扔上去一瓶水,陆臻抄手接住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一边从舞台上轻盈跳下。
“认识?”夏明朗诧异。
“刚刚认识。”陆臻在夏明朗身边坐下。
“你找了个好地方。”夏明朗感慨,这酒吧他之前进过一次,可当时射灯对着舞池,他走了一圈居然没发现端倪。
“那是,我看着你来过一次。”陆臻把酒杯从夏明朗手上勾过来仰面喝干,然后重重地拍到桌子上:“你输了。”
夏明朗舔了舔下唇,极其温和地说道:“先把衣服穿上吧!”
陆臻凑近去看夏明朗的眼神,慢慢笑了起来。
“好。”他用更温柔的声调应道。
陆臻套上衣服又要了两杯酒,开始向夏明朗解释他这番小奇遇。原来这家驻场的正牌鼓手最近告病,替补队员水平太烂,节奏永远差一拍。陆臻正怀着满腔欲火无处发泄,再遇上这么个鼓点节奏,憋得火烧火燎,实在忍不住便随口向酒保吐槽,说这鼓打得,就跟射不出来一样。酒保当即爆笑。
不一会儿,主音吉它从台上下来,围着陆臻称兄道弟大喊知音。是的,今天晚上刚刚开场的时候,他也发出过同样的感慨。
摇滚小青年的交情很好攀上,先说说你喜欢的乐手,再说说我喜欢的乐手,最后痛骂一下现状,吼几句摇滚已死,马上就成了知交故旧。
主音听说陆臻原来打过鼓,立马拉着他上台去试。陆臻正愁没地儿排解,挑了几个曾经练到熟透的曲子,趁兴一通狂飚。这不是什么出名的摇滚吧,也不是什么大城市的酒吧街,大家进门喝酒求得就是个热闹,陆臻这番半生不熟的技艺已经算是高超。
“这也太乱来了。”夏明朗失笑。
“乱来就对了,又摇又滚的哪能不乱。”陆臻发泄完毕,心平气和,慢慢地喝着酒:“你输了。我看到你了,你却没看到我。”
“嗯,要罚点儿什么?”夏明朗最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他的试训教官是陆臻,那成绩是不是会更好些?恐怕是不会的,他对陆臻毫无敬畏,只有浓烈之极的爱与信任,连惩罚都令他感觉到甜蜜。
陆臻抬手勾住夏明朗的下巴:“妞,给爷唱一个。”
“我五音不全的,没关系么?”夏明朗面不改色。
陆臻想了想:“也是,听你鬼吼还不知道是谁罚谁。那不如这样,爷给你唱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