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觉得你行。”陆臻渐渐有些领悟了。
“是啊,你觉得,可那又咋样?我20岁那年就觉得自个行,但我花了多少时间,流了多少血多少汗才向大家证明了我真的行?如果我现在轻轻松松就可以呆在这个位置上,那对我当年都是种侮辱。”
“所以?”陆臻镇定下来。
“所以,我原来怎么爬上去的,我现在照样怎么爬上去!”夏明朗斩钉截铁地说完,忽而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怕什么呢?大不了再来一次。”
“麒麟不留不合适的人。”陆臻低声道。
“是啊,闯不过去就应该滚,谁也没欠了我。”夏明朗嘿嘿一笑:“所以,如果我失败了……”
“兄弟们会踩着你的肩膀继续前进的。”陆臻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夏明朗与队长。
这两个词,当然是可以不重合的,即使有一天,夏明朗不再是队长了,他仍然是个可爱的人,仍然会让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着。然而,当这两个词合并到一起时,身为队长的夏明朗必然是要有些特别的。
麒麟的队长是不可以软弱的,他必须强悍,必须屹立不倒,他必须是所有人的依靠与仰望,他必须光芒万丈。
你若觉得这太难了,不切合实际。没关系,你可以走,换别人上来。每个人,每一代麒麟的队长都会把他们生命中最强不可摧的那段岁月留给那张王座,用自己青春与热血铸就一段辉煌。
而那张王座不属于任何人。
即使,是夏明朗。
陆臻记得在很早之前,他有过一个愿望:既然你可以是所有人的队长,那可不可以偶尔也是我一个人的夏明朗?
当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甚至觉得能有一秒钟的“偶尔”都是巨大幸福,后来心想事成,他得到了所有,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心愿自然被抛到了脑后。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这句话,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其实没有矛盾,没有解不开的迷题,没有所谓走上与走下神坛的纠结。
搞错这一切的只是自己。
夏明朗当然是会老的,会生病,会受伤,偶尔沮丧,有时焦虑……可那又怎么样?是人都会这样,人生运势起起伏伏,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日子,唯有站起来,走下去。
而队长自然是不会输的,他必然完美无缺。陆臻想起清晨时分,在晨光下的勒多街头,夏明朗队长眼神犀利而狡黠,嘴角三分带笑,只是那样普普通通地坐着,就有让人随他赴死的魅力。陆臻没见过祁队,也没见过严头带队当老大的时候,但他总觉得夏明朗是最好的。
然而,即使是这个最好的夏明朗,假如有一天离开麒麟了会怎么样?陆臻再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笑了。
就算夏明朗不再是麒麟的队长,他也是夏明朗啊!
“所以,亲爱的,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陆臻微笑着。
陆臻有时觉着他跟夏明朗上辈子都是花匠投胎,表达爱意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把对方宠成掌上的一朵娇花。
夏明朗脸皮厚火力猛,所以刚开始就遭遇严重反弹,磨合了一番以后终于和解了。自己的胆子小点,实力也不济,拖到最近趁机暴发,满腔柔情汹涌而去,不淹死几个绝不罢休,差点把夏明朗这种悍将也溺死在温柔乡里。
陆臻想了想,这的确是最近他第一次这样问:你想要什么?而不是,我希望你怎样。
“陪着我。”夏明朗想了想:“看着我。”
陆臻笑着说好。
下午聂卓的副手过来跟夏明朗核对信息,事关国家机密,陆臻不得已,避到甲板上散步。
最近战事渐止,和平号上也清静了很多,听说不久就要返航归港。陆臻默默哀叹:要能跟着和平号一起回去就好了,海路漫长,不知道能多拖多少日子。当然,这也就是个YY,连自我满足都图不上。
麒麟一向把人往死了用,半个月休假已经是极限。毕竟一个特种人材的青春年华也就这么几年,您要是挺不住,赶明儿退役回家想睡几年睡几年。除了伤重的,在北戴河休养的兄弟们已经陆续回基地跟训,该审的审,该查的查,该训的训,整个后勤和大队部估计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夏明朗手握一中队队长正印,在麒麟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像陆臻,再怎么军衔过人都是个锦上添花的角色,有你最好,没你也成。所以夏明朗即使是政审期都不能完全脱岗,一边审着,一边拣无关机密的公务处理着,这种蜡烛两头烧的事儿不是一回两回。这次要不是毒瘾缠身,状态实在差,估计早就回去了。
否则,如果一队之长能在外面逍遥那么久,除了说明你小子无能,有你没你一个样儿,还能说明点啥?
陆臻在舰尾看着那位副官大人匆匆离舰,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在廊道里遇上潘医生虎着脸心事重重地迎面而来。陆臻笑眯眯地挥手道好,换来一声重重的“嗯!”
“噫?你把老潘怎么了?”陆臻推门进去。夏明朗正坐在床边看文件。
“我把白水那几管东西交给他了。”夏明朗苦笑:“费了我老半天劲儿,要不是看聂老板的面子,真担心劝不下来。”
“为什么啊?”陆臻大奇,举手之劳而已吧。
“住进来还是好好的,在你手上睡一晚起来就严重感染,这是什么概念?绝对出事故了啊,扣奖金挨批评少不了的。”
“这个……”陆臻突发奇想:“就说我们进来就这样了,不成么?”
夏明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可是篡改医疗记录啊,大哥!你当和平号是你家的啊?”
陆臻一拍脑袋倒上床,是啊,跟白水那种蒙古大夫混久了,沾了一身学术不规范的坏习气:“早知道来之前就把这玩意儿给用了。”
“我这不是担心聂总有事儿找吗?”夏明朗叹气:“我也是大意了,我应该今天早上一见面就跟他说这事儿。”
陆臻嘿嘿直笑,感觉夏明朗应该也是被白水那个天马行空的蒙古大夫给坑的。
到晚上,潘医生过来打针,面沉如水。陆臻涎着脸纠缠说算我一个,我们俩同吃同住的,一起感染了也很正常,把老潘气得差点发飚,最后好说歹说才算是劝了下来。
夏明朗刚刚把上衣解开,脸色忽然一变,眼珠子就粘在了潘豪手上,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了一圈。陆臻有些困惑,不会吧?也没这么巧吧?夏明朗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来吧。”
陆臻这才反应过来:不对,他们在岛上呆了那么久,就没见过针筒,就连抽血用得都是真空管,像老潘手上这种全球通用老少皆知的一次性塑料针管从来没在夏明朗眼皮子底下出现过。很正常,夏明朗是海洛因注射成瘾的,针管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死穴,勾起心瘾的大杀器。
陆臻一想到这层,便自然而然地在床头坐下,伸手圈过夏明朗的肩膀要抱他。夏明朗毒瘾发作时会有不自然的抽搐,很容易把针头断在里面。然而夏明朗飞快地往后一闪,甩开了这条手臂。陆臻一愣,手指停在半空中,这个躲闪地姿势太过明显刻意,就算老潘被他挡在身后看不出来,他可是完完全全地感觉到了那种慌乱与……
“帮我把枕头拿一下。”夏明朗说道。
陆臻垂手把枕头竖起来垫到夏明朗身后,然后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慌乱与警告!
就算陆臻会看错任何事,也不会看错夏明朗的眼神,他仔细想了想刚才的情形,感觉夏明朗的确是误会了,而自己也的确是放肆了。然而,尽管如此,刚刚那个眼神也让陆臻心头一窒,那种外人面前被自己所爱的人嫌弃的感觉,简直就像根刺那样扎在那里。陆臻深呼吸了几下,好让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快点儿过去。
老潘把两个人处理完,夏明朗赌咒发誓他们俩今天晚上一定找机会溜出去,让护士抓个现行什么的,好把罪名都揽自个头上,绝不连累旁人。毕竟这遭是纯私事,潘豪与他们非亲非故毫无交情,莫名其妙背这么一黑锅,搁谁身上都不会太舒服,夏明朗也只能多服个软。
老潘倒也没多说什么,锅都背了,什么扣钱你给这么不大气的话,再扯就没意思了。
夏明朗点头哈腰地把“恩人”送走,闷头往床上一栽,抱怨道:“哎,自己人坑起来就是不顺手啊!”
陆臻忽然问道:“在岛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着我?”
夏明朗慢慢笑了起来:“怎么?生气啦?”
“没有,我就是在想,我这个坏习惯是怎么养出来的。”
“我那会儿在戒毒啊,毒瘾一发作,我连自个儿都控制不了……反正瞒不住,也就不费那个心了嘛,大不了最后想办法灭口。”夏明朗挤了挤眼睛。
灭口……当然,也不是一定要杀人的。
“那你,本来打算怎么坑他?”
夏明朗终于露出了一个不那么理直气壮的笑容:“我本来是打算说他非礼你。”
“白水?就他那小身板?非礼我?”陆臻惊讶地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搞错了重点。
“你看啊,白水那小子居然是海默的男人!这合理吗?怎么看都是各取所需凑个名分嘛!”
陆臻不由自主地YY着:如果海默是Les白水是Gay,于是这俩形婚一下……哎,果然就不那么违和了耶!
陆臻默默擦了一把汗冷,所以从夏明朗上岛那一刻起,白水就注定要信用破产,无论是他主动自黑,还是被动给人黑,总而言之……他是逃不掉的。陆臻在心怀不轨与色狼这两个名词中权衡了一下,发现还是心怀不轨要好听点。
把前后串连起来想过,陆臻不由自主地叹道:“对不起!”
夏明朗挑眉。
“你病了,我好着。结果你躺床上就把所有的事儿都给盘算了,我还鲜格格地扑上去跟人称兄道弟。”陆臻这一天从早到晚,被聂卓和夏明朗这大小两个妖孽震得无地自容,自信心跌破表。他一向自负聪明,可到现在才发现,这点聪明算个啥?只够他理解妖孽们都是怎么谋划的。
“这话说的。”夏明朗眯起眼睛:“你就是太善良了,欠缺了一点儿在复杂环境下与恶势力做斗争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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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话说,我总觉得陆臻现在无论多聪明能干,就是在这种下限问题上,被两只妖孽远远甩开。
鱼:他黑起老巴来,也是不手软的。但绝对对自己人下不去手啊!
桔子:我觉得陆臻不是技术问题,是意识问题。如果告诉他,黑了这人。他也能黑得有模有样。但问题是,他不能随时保持雪亮的双眼,黑人于刀光未起之时。
鱼:黑的少,黑多了就习惯了。
13.
当天晚上,两位高级特种军官轻而易举地从小护士们眼前消失,玩儿了一手大变活人,直到护士长从船头跑到船尾,惊动了整个海港才把人找出来:这两人下海捉鱼去了!
和平号上的护士长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老阿姨,经验丰富腰杆子就硬,不带喘气儿地骂了半小时,夏明朗装得像个孙子一样服服帖帖地听着,陆臻心里好笑,强撑着,憋得面无表情。
要说白小哥的东西是真有用,当天晚上陆臻就开始觉得不舒服,第二天果然高烧不止,夏明朗此刻体质比他弱,折腾起来当然更严重。潘豪控制着没上猛药,病期又拖了一天,聂卓那边终于来了电话:该回国了,联系了三亚那边的疗养院,有病回去养!如果单单从表面上来看,这道命令来得很不温柔,但夏明朗可就等着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