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每个人的范围不包括堕天使。
项文勋看着保安束手就缚的两个大汉带走,眼睑微垂,望着躺在地上哀哀呻吟的中年男,缓缓勾起一丝笑意,伸出手道:“张总,你还好吗?”
……
那位张总差点骂娘。被人揍成这样还能好到哪里去?
但是面前这个是银馆的大老板,黑白两道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所以尽管他的心在吐血,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勉强道:“还……好。”
青年与项文勋的目光交接,各自分开。
青年走到张总身边,弯腰将他轻轻扶起。
项文勋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专车送张总去医院。当然,费用我出。”
……
他在他的地盘被人揍得半死,他居然只出车费?!
饶是张总再能忍,此刻脸色也黑得像煤炭了。他一把推开青年,反手就是一巴掌。
其实他被揍了这么久,能够站稳都是难得,更何况还要打人,力气和速度可想而知。
但青年只是站在那里,好像等着被他打似的,不躲也不闪。
啪得一声。
手背和脸颊相碰,声音清脆。青年脸色不变。
项文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原本让张总爱之若狂的淡漠此刻看来却好像嘲讽,那清冷的目光仿佛高高在上地鄙视着他的狼狈。他扬起手,忍不住想挥第二下,就听项文勋淡然道:“杰少,今天的事你来我办公室好好说明一下。”
张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终究没有挥下去。
青年道:“是。”
张总气得发晕。好歹他是客人,他都伤成这样了,项文勋还把他唯一能够依靠的‘拐杖’给支走。他自认为自己到银馆之后一直都是按规矩来的,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但是项文勋对他的态度他就算再迟钝,也品出不一样的味来了。说不定刚才那两个大汉就是他派来的人,不然银馆这种地方能让人随意进出?
“小明。”项文勋突然出声。
正偷偷摸摸走到走廊尽头的王小明顿时浑身一僵,慢吞吞地转头。
项文勋望着他,神情高深莫测。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干脆逃掉算了的时候,巴尔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又一把。
于是,落在别人眼里的画面就是,王小明跌跌撞撞、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然后非常‘故意’地一头栽进项文勋的怀里。
……
鼻子充斥着淡淡的香水和烟味。王小明浑身的血液逆流,全汇集在两颊上。他低着头,很鸵鸟地暗示着自己:这是在做梦,在做梦。
但是巴尔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很快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真是不错的开始。”
……
“站稳了吗?”项文勋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推了一把。
王小明哭丧着脸,寻找地上能够钻进去的地方。
出乎意料地,项文勋既没有计较他失礼,也没有计较他离岗,“送张总去门口乘车。”
王小明抬起头,脸上血色未褪,看上去有点像熟透的番茄。
项文勋挑眉。
王小明识相地冲张总走去。
张总很合作地伸出手。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是懂的。但是看项文勋的态度,这次被打的事情恐怕是要这么不了了之了。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就蹭蹭蹭的往上窜。想要息事宁人,还要看看他同不同意。
他在道上虽然没有项文勋这么威风,但到底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关系总是有的。他不信他花个几万几十万找不出那个主使者。
或许看出他的不平,项文勋在他背后补充了一句,“这次事件我感到万分抱歉,若是张总不嫌弃,下次来的时候我亲自做东为张总赔罪。”
……
项文勋赔罪?
张总和青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凭着项文勋身后那深厚的背景,他们还从来没听说过他会赔罪的。
张总的脸色总算缓了缓,“项总客气了。”他知道他应该再客套几句的,可是刚才那口气还堵着胸口,让他实在客套不起来。
王小明只觉得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还真不客气。
两人一步一步,慢慢吞吞地往下走。
银馆的构造比较奇特。
分上下两个部分。
下面是普通的娱乐招待。而上面属于VIP招待。用常客的话说,好货色都是要‘上’过才知道的。
他们现在就是走在从上到下的楼梯上。
张总咕哝道:“妈的,流年不利!”
王小明怕他一激动又是反手一掌,因此不敢搭话。
他保持沉默让张总更生气,“喂,你哑巴了?”
王小明低声道:“没,没。”
“嘶。”大概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过了会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王小明想起汪姐,顿时改口道,“明王。”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张总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他一眼,“长得还算过得去。你是几级的?”
王小明不解地想了想,试探着回答,“英语四级?”
张总又是痛,又是想笑,“我问的是,你出场费多少?”
“啊?”
张总眯着眼睛道:“你不是少爷?”
王小明脑袋嘎嘎嘎地乱转了三四圈才明白,他刚刚、被人点单了!
点单(中)
“不是少爷也可以卖。”张总原本只是调侃,并没有几分真意。但看他折磨犹豫,反倒生出了几分兴趣,“如果你是第一次,我还可以给的高一点。和杰少出场费一样,怎么样?”
“我……”王小明站在二楼的台阶上,低头看着脚下弧度转角的楼梯,脸烧得通红,“我不是……”
他话音未落,就听张总“啊”得一声,像倒地葫芦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
王小明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被巴尔抓住,强行推出去的手掌。“我,我刚才……”
“你把他推下去了。”巴尔把自己的罪行得推得一干二净。
“但刚才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王小明脸更加红了,不过是气的。
巴尔挑眉,“长脾气了?”
王小明看着他那如深渊般黑漆的双眸,气势一弱,低声道:“如果被别人知道……”他今天犯得错误已经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还……
他看着从外头匆匆跑进来扛人的保安和司机,紧张得不能自已。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张总是什么人,但是看他的打扮口气,应该是有钱人。
从来都是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看张总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怪谁?”巴尔满不在乎地抱胸,“他要是敢回头唧唧歪歪,我就把他送到烟囱里面去。”
……
烟囱里面?
王小明脑补了那高得吓人的长烟囱,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项文勋看着屏幕,沉声道:“重播张荣桂摔下去的画面。”
趁他出去的那会儿,上了趟厕所的保安此刻完全是放松状态,弄起监视器又快又准。
“停!”项文勋看着王小明伸手的刹那,“放大。”
保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把他的手肘放大。”项文勋沉声道。
随着画面慢慢放大,王小明的手肘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保安终于忍不住问:“项总,有什么问题?”
项文勋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看看他的袖子有没有破个洞。”
“……”看员工的袖子有没有破个洞?保安目光诡异地在项文勋和屏幕来回,最后默然——项总的所有行为都是有目的有意义的,就看他能不能理解。
项文勋根本没关注身边这个保安在短短几秒钟里转了多少个念头。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王小明手肘上房五六厘米处——宽大的袖子被勒紧了一圈,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
他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住左手同样的位置。
秘书——先前那个在电梯口等王小明的少女拿着手机走进来,“张总受的伤不轻,已经昏迷不醒了。”
项文勋低应一声。
秘书想了想,轻声提醒道:“张总听说和钱书记……”
“我知道。”项文勋淡淡地打断他。
秘书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腰杆微微挺直,迅速调整语气,继续道:“杰少没有去医务室,直接去了豪情阁。”
项文勋颔首,“记得送张总去第一医院。”
秘书眉头轻蹙,“陶先生也在第一医院。”
“病房安排得近一些,省得他来来去去不方便。”项文勋嘴角微微一扬,“找了两个人来把他打成轻伤,不就是为了让他去医院么?”
秘书当即明白他的暗示,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走,又听他道:“对了,告诉褚昭,让他把王小明调到豪情阁。”
秘书微愕。银馆开了这么久,项文勋除了高级主管和亲信之外,从来没有钦点过谁。她试探道:“是褚经理?”
项文勋抬眼,“你今天的问题很多。”
秘书脸色一白,转身快步离去。
王小明好不容易大着胆子一路问人问回那个放满器械的小房间,就看到汪姐一脸阴云密布地站在门口。
他心头咯噔一下,暗叫要糟。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汪姐并没有责问他脱岗去了哪里,而是轻描淡写道:“到时间吃饭了,走。”
吃饭的地方就是那个杨经理介绍过的蓝绿大门。他们去的时候里面正排着队。
王小明有点吃惊,银馆空荡荡的,走来走去都没遇到几个人,让他一直以为银馆的员工很少,没想到……他们平时究竟在哪里摸鱼?居然藏得这么隐秘。
汪姐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每个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区域,没经过上级的允许绝对不能脱岗。”
王小明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脸噌得红起来。
“而且服务部中,除了招待部之外,其他工作人员是不能和客人打照面的。”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对讲机,“整个银馆都安装了监视器。每个客人从进门到离开都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关注,其他工作人员如果在客人要经过的通道上,会及时收到通知撤离。”
……
所以说他自以为神秘的脱岗,其实根本就是众目睽睽下的闹剧?
王小明又想挖地洞了。
巴尔突然在旁边道:“既然每个客人从进门到离开都有保安看着,那刚才那只猪怎么还会被人揍?”
王小明一楞,看他。
巴尔嘴角一翘,“哼。没想到这个问题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有闲情关心别人的事?”说不定这顿是他最后的晚餐,吃完之后就被勒令滚蛋了。
“我关心别人的事?”汪姐的眉毛几乎要冲出前额的范围了!
王小明一惊,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是说你多管闲事,我是说……”
“就算你一会儿要调到豪情阁,但是我还是你的上司。你依然是清洁部的员工,明白吗?”汪姐恶狠狠道,“不要以为拍拍项总的马屁就能平步青云。在这里,每个人都要靠实力。”
“嗤。”
这种带着明显藐视的嗤笑声当然不是王小明发出的。他正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地挨训。
开口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套装,妆画得极浓也极艳丽的少妇。“哟哟,时常把自己是陶先生表姨这件事挂在嘴边当身份牌的汪姐居然会说实力。真是怪事年年有,一年比一年多。”
“江雪燕,你给我说话客气点。”汪姐脸色骤变。
江雪燕冷笑道:“我又没说靠,又没说操,哪里不客气了?还是你喜欢听我把你的身体器官都问候一遍?”
汪姐气得脸色发白。
王小明想,要不是她头上的摩丝太厚太重,头发一定会竖起来。
“江雪燕,你这个婊 子!”汪姐破口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着有一个当婊 子的弟弟!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够进来?!”
江雪燕眼睛和笑容顿时尖利起来,“那还要谢谢你的好表侄,如果不是他,我弟弟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