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如沁抱臂立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托你的福,过得很不好。云白鹭,我既然犯险回来,你就该知道我的目的,咱们还有未了的恩怨,我舍不得一个人去死。”
云白鹭目光闪烁,沉声道:“你知道二姨的事了?”
“你始终站在云端,不知道我们在泥里活着的人是有多么辛苦,我找我娘整整九年,可是一见到她,就只见到她一副痴傻的样子,看起来是那般痛苦,我看她傻了三年,最后不得不结束了她的生命。丧母之痛,伤母之仇,云白鹭,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因为愤恨,云清灵的脸色是黯淡的青白色,云白鹭的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人已经失去理智,于是她后退一步,便往外走去。
柳如沁伸手拦住她:“来都来了,就听你姐姐倒倒苦水又何妨,你放心,今日我不会动你。”
云白鹭站定,反击道:“自作孽,不可活,所有因果和对错,都是你们一步步自己走的。既然你嫁给了平王,他却让人护着你逃脱,你就该带着他的希望好好活下去,不再思虑报仇之事,更何况,二姨是你杀死的,又何谈报仇之说。你只道疯傻痛苦,你又何尝知晓你娘痴傻着和福临在一起,却是比在云府幸福的多?”
“闭嘴,你胡说!”云清灵有些激动。她抬手抱着头颅,神情痛苦不堪。
“我没有胡说,他们一直都是我在暗中照顾,否则又怎能在父亲的眼皮底下生活了那么些年最终还让你找到?”有些人的执念往往会扭曲事实,生出些不必要的怨恨,于是冤冤相报,这怨念便永远也了不尽,道不完。
“你总是这般巧言善辩呢,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云清灵干笑几声,末了,走向桌案边站定,扶着桌角她轻轻道:“关心我的人都死了,我现在无依无靠,腹中的孩儿即使是生出来,也是罪臣之子,说实话罢,我早已不想活了,但今日,有你云白鹭陪葬,也值了。”
云白鹭目光一动,云清灵带着遗腹子?那不就是平王的血脉吗?
“清灵,你怀了孩子?”云清灵一转头,不可置信地,平王就站在那里,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
“你……你还活着,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说平王被赐毒酒,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云白鹭解释道,本来只是让云欢云溪暗中保护着,却没想到他们把这位请了来,看来晋盈也是知晓了今日之事,正在往这边赶罢。
“晚了,一切都晚了。”云清灵摇摇头,一副后悔的模样,本来是生无可恋,却平白地让她有了留恋,而现在回头都已经太晚。
“怎么会晚呢?”晋逡心疼道:“皇兄赐给了我一处民宅,我们改名换姓,一起过平静的日子不好吗?”
云清灵摇摇头:“我脚下的机关能点燃火药,而这些火药足以炸平整个冷宫,只要我一挪动,整个宫殿就会夷为平地……”她低头声抽泣一声,蓦然抬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们快逃罢,我快站不住了。”
柳如沁冷笑两声:“当初说好我们几个一起同归于尽的,这时候见了情郎就没出息地后悔了?”
她一个大步上前,用尽最大力气推开云清灵,并在机关弹出之前,用脚狠狠踩在上面:“真正能无牵挂去死的只有我一个,我现在谁也不恨,只想去另一个世界过没有心伤的日子。所以,趁我还能坚持,你们就快走罢,别在这里待着,我看着烦。”
云清灵被晋逡扶起来,神色充满不解:“柳姑娘……”
柳如沁背过头去:“我折腾了一辈子,身心俱疲了,你们代替我把日子过好罢,”她一边说着,一边有眼泪从嘴角渗入:“还有,云白鹭,对不起。”
云白鹭释然道:“柳如沁,我会时常来祭拜你的。咱们走罢……”
三人相携往外走去,柳如沁嘴角露出满足地微笑。
他们走到寂空院地大门处,晋盈正火急火燎赶来,他一过来,就抚上云白鹭的双肩:“皇后,你还好吗?”
云白鹭见他如此着急,心间涌上暖流,她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他们刚走出五十步,身后便传来巨大的声响,牵动着整个宫城都陷入久久的震动之中,响声来回激荡,仿若丧钟。那个囚禁了多少痴狂女子的寂然宫群,片刻间已成为平地。
云白鹭带着泪痕将晋盈送到养心殿,想回凤栖宫静一静,她没想到,最最释然的那个,竟然是惯会算计斤斤计较的柳如沁。同时她也十分欣慰,这一次,云清灵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救赎。
一味沉溺于过去的伤害、仇恨甚至是误会,只会耽误了眼前的幸福。
云白鹭刚要离开,晋盈扯住她的衣袖轻声道:“皇后,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平王吗?”
“羡慕他做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云白鹭很是不解。
晋盈将云白鹭横抱起来,直接带入殿内,放在床上。他俯身道:“朕羡慕他就要做父亲了。”
他抬手放下床帘,低头道:“皇后,你还欠朕一个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手残的我终于把结局码好了,接下来是番外内容,木嘛~
☆、番外
? 云白鹭这几日甚是焦躁。
不为别的,晋盈已经有半月不怎么住在凤栖宫了。
祗钦才两岁,她不舍得这么早就把儿子交给嬷嬷照顾,执意把他留在身边。虽然晋盈曾经提出过不满,但很明显,儿子比他重要些,何况上辈子她对儿子亏欠太多,这辈子他来得这般晚,她疼都疼不够,自然忽略了晋盈的感受。
她正坐在书桌边随手翻着个话本子,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那些个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已经和她风马牛不相及,她看向门口,只有轻风吹动,门有些轻响,谁都不曾来。
祗钦睡得正香,她唤来轻羽照顾着,自己出了门。
走在御花园里,木兰开得正欢,她搭眼望去,看见一对并蒂而开的花,她有些气闷,这不是讽刺她情场不顺,形单影只么?莫说她现在只是个两岁男童的母亲,就是这个她活到了快七十岁的时候还曾贼心不死,想老牛吃嫩草,相中了郦世南,如今她更不会因为生过娃就觉得自己不能好好享受年华。
想到郦世南,她心里苦,近月云清和总是有事没事找借口往边关跑,还一去就必得去他宫中坐坐。
两个单身大男人,不想着婚嫁之事,总是厮混在一起,甚至南湖泛舟,临风赏月什么的,成何体统?不行,她得赶紧把云清和托付出去,郦世南她是不管了。
若有所思,就在林子面前驻足得久了些。却听到身边一个人的声音:“皇后娘娘,不知那件事情,你考虑得则么样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头就更大了。
柳新城眯着眼瞧她,因为整日沉浸在史馆里翻阅编撰,视力如今下降的厉害,这半眯地双眼却平白地给他多添了几分美感,让整个淡然如玉的人多了几分狡黠。
“本宫……还未想好,太子年岁太小,不急不急。”
祗钦还小这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无法决定,谁做太子少师更为合适。杜而立和柳新城最近实在吵得厉害,两个人都挺好。
一方面柳新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霖国确实是难得的大才子,况且自从霖国江山日稳,他辞去了前景十分可观的吏部尚书之职,并非汲汲于权势的人,教育祗钦应当十分用心。
而杜而立呢?有儿子还不满足,还要拐上他的儿子做他一身绝学的传人,说是为了弘扬医道,造福众生。他虽然只在医学上还算颇有造诣,但其他的尽是些歪理邪说,不过他毕竟是现代过来的,有许多地方是祗钦需要学习的。
“皇上早都应允,只要皇后娘娘一松口,太子三岁便可拜师,新城定当不遗余力。”柳新城的眼睛大了些,眼神十分真挚,云白鹭心动了,他可比那嗜酒的杜而立可靠多了啊,虽然之前他把所有人都骗了,没想到他竟是晋盈的人,但芥蒂一除,她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是好人。
“皇后娘娘莫信,此人私心太重。”杜而立跑了来,云白鹭暗自叹息一声,这是逼她现在做决定么?这么一折腾,她把为晋盈烦恼的事登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杜国医慎言,新城何时有过私心?”柳新城彬彬有礼,倒显得杜而立太过逼人。
“这么大年岁也不说房媳妇,接近太子还不是为了老年有个归宿?”杜而立说话倒是不避讳,云白鹭自然也是不介意。
不过柳新城面红耳赤得十分厉害,他不说倒好,一说他想到一事:“皇后娘娘莫要担心,新城已有红颜知己,虽是不欲生子,养老宅院和坟地却是都已经置办好了的。”
云白鹭干咳两声,这是有多怕自己老了无处去啊。
“丫头,你再不决定,我就回老家了。”
杜而立竟然拿这个来胁迫她,老家,他还有老家?不过也是,既然竹珺都嫁给他,她的老家也是他的老家罢。
为难之际,她灵机一动,“三月后太子生日宴上,太子喜欢谁,谁便做太子少师如何?”
二人对此还算是满意,便寒暄几句就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云白鹭舒了一口气,抬眼看到那对并蒂之花,心里又堵得慌了。宫里前些日子新入了一批宫妃,还是她娘亲撺掇她去遴选的,她娘告诉她:“若皇上天天只看你一人,日久便会厌了的,你若主动选人给他,不说那些人的才智姿色平平能反衬女儿的好,皇上也会觉得你大度贤惠。”她娘这话说得好听,她便信了。
如今却是有些后悔。
她这么做,却是换来半月的疏离,莫非,皇上真是另有新欢了?她不该只顾着儿子的,如今心里已经后悔得不要不要,却觉得当面诉说脸上挂不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回去重新抱起晋盈渐渐粗起来的腿,等着他像神祗一样趾高气扬地把她捏在手里罢。
不知何时自己拐着拐着就到了假山群里,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自小径那边传来,声音是晋盈的,隔着假山石间的缝隙往那边望去,却看到一个扫地宫女扶着扫把笑得美丽。
不用丝帕或袖口遮掩,就这样露出白牙,在日光下面能看出有两个梨涡,不说是绝色,也绝对够这里的人动一动心魄,这样的作风,让云白鹭不由心慌,不是本朝人?穿来的?
她隐没身形,气闷回到凤栖宫,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没想到一个扫地丫头也妄图抢皇上。
半个时辰后,坐卧不安的她终于还是奔着那处去,直奔扫地丫头那里,她却似知道云白鹭回来一般,背身立着,腰身挺直,完全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模样。
“云白鹭,我终于找到你了。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转过身,声音冷清,和方才的笑靥完全不同。
云白鹭冷哼:“那你又是谁?找我何事?”针对她来的么,向来她是兵来将挡,不曾怕了敌方,但此人气势逼人,一不是善茬,二她怕晋盈真被这小妖精俘获了去。
“抢了我的身体还好意思问我?”对面的人抱臂冷笑,一副看你怎么说的模样。
云白鹭却突然捧腹笑了起来“我道是谁?云露是吗?你刚穿来几年啊,我都在这生活快八十年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云露?莫非,你也,你也……”对面的人十分惊诧,显然不如云白鹭淡定。
“我是抢了你的身体不假,我却是重生而来,你的这辈子正是我的前生,咱们却又都是自二十一世纪而来。我,说得不错罢。”
对面的人听得懂云白鹭说的话,终于冷静道:“穿越后重生,你比我厉害些。看来,我也没必要报仇了。”
“所以,你愿意放开晋盈?不过,他在你身边在我身边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云露,我不介意分你一杯羹。”云白鹭说得坦然,心里怎么会不介意,她和晋盈在一起那么不容易,两辈子才修来的缘啊,这么让给她这么个莽撞的家伙,她不甘心啊。
她摸准了自己的性子,她在现代那会可是一夫一妻制的忠实信奉者,又怎么会与别人分同一个男人?
“嗤,谁和你嫁给一个男人?我只是看中晋盈的样貌罢了。这样吧,你若是给我找个良配,我便挥挥手走人,怎么样?”云露亦是聪明的,怎么会和重生后的自己添堵?她这么说同时也是减少云白鹭的芥蒂。
“便说好,半月后清和归来,你和他相一下罢。”两全其美,云白鹭心里偷着乐了会儿。
云露不满,“我可不是随便的人,虽然身体换了,却依旧把小清和当弟弟,换个人。”她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云白鹭才将云清和本非云凯亲生,且也是一表人才,心思踏实的事告诉她,却没将他和郦世南的关系说给她,盼着她能让云清和收收心。云白鹭知道云清和喜欢自己的性子,小时候不开窍,以为只是姐弟之情,知道自己身世时候那一番痛苦与纠结,她不是没看出来,但又能如何?她只把他当做弟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