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长得好。罗逸长得足够好,那种男女老少通杀的类型。这种人要想上位,在没有天赋的情况下,恐怕就只有打色相这张牌了。对此,古佑民从来都不屑一顾。当然,古佑民很自负,自己长得不错,在哪里都吃得开,不过靠长相来谋生,冒的险太大了。自从对他有了意思之后,当然更加不愿意。
要么有后台。很明显罗逸没有。如果有的话,也不用来长沙混了。
罗逸很聪明,也很勤奋,可是这些对做明星是不够的。
而且,古佑民也不愿意他做明星。喜欢他,想要他一直在他身边,那么做一个平平常常的男人最好,不引人注目,才能长久。
古佑民知道自己自私了。可是如果不自私,两个人就没有前途。自己付出的一切,最终将付之流水,绝无结果。那么小逸,在哥哥的身边,不要离开。不切实际的梦做做就算了。坚持不懈的追求,只会撞到南墙,撞得头破血流。
我可不舍得。
所以,古佑民并没有特意去开解罗逸,只是抓住一切机会,刻意地对他好。吃穿住用,包括欲望的满足,古佑民都不遗余力。
还有一个很大的障碍,就是家人。
古佑民一家人对罗逸的好,好得都让古佑民嫉妒。罗逸恐怕也会担心东窗事发,古爸古妈会生气、伤心、焦虑,加上古保民两口子,罗逸也不希望他们翻脸吧。
还有罗逸的母亲,自己从未见过面,甚至电话都没有讲过。罗爸爸已经不在了,罗妈妈只有这么个孩子,独生子成了同性恋,做妈妈的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如何面对她,也是一个难题。
难题不少,只能一个一个解决。先从自己家开刀,古佑民下定了决心。
难道 (26.天翻地覆)
圣诞前夜。
古佑民是不喜欢洋节的,可是没办法,商家喜欢,还有年轻人喜欢。所以古佑民打算在那一天去西餐厅定一个座,和罗逸来一次浪漫的晚餐,然后带他去跳舞或者看电影。毕竟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节日,得好好联络感情,那个,洋节就洋节吧。
谁知罗逸非常为难地告诉他,他老板准备在那一夜办一个圣诞晚会,末了还小心翼翼地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古佑民是不大愿意的。他们单位搞活动,自己去个什么劲啊,一个人都不认识。不过看罗逸脸垮了下来,立刻意识到,也许罗逸是想把自己介绍给他的同事或是朋友。也是,到这儿这么久了,自己的朋友罗逸认识了个遍,而罗逸的朋友,他一个还不认识呢。想起来可能都是一茬刚长出的苗,不过如果是他老板办的晚会的话,说不定也会有几个成熟的人,可以说一些成熟的话。
而且,罗逸是不是想出柜?虽然不能很快见到他母亲,不过能够先以恋人的身份认识他的朋友也不错啊。罗逸都不怕,自己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所以毅然答应。
先回自己爸妈家吃了晚饭,闹了半天,又回家换了衣服,开着车,到了罗逸说的地点。
那是河边的一个小区,跟湘江不过100米之遥,高档的昂贵的一个小区。古佑民曾经看过,这地方风水好啊,靠近市中心,却面对湘江以及湘江对面的岳麓山,只是太贵了,好像七八千一个平米,小区内都是高层建筑。看样子,罗逸他们老板做得还真不错。
古佑民站在电梯里,就着明晃晃的墙壁打量了一下自己,收拾得挺好,灰色西装,外套了黑色的呢子大衣,一条白色的真丝长围巾,非常潇洒的飘落着。古佑民不得不承认,这条围巾,还真是锦上添花,让他更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虽然有些自恋,还是自恋得有道理。
到了最高一层,古佑民出了电梯,站在一大门前,心里无端地紧张起来。虽然不是去见岳母娘,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罗逸的朋友会不会喜欢自己?他老板会不会觉得罗逸跟自己在一起不好?又笑,还真是关心则乱,什么时候这么没有信心了。凭老子这么帅,这么年青有为,谁会配不上?
按了门铃,门很快就开了,一个书卷气很浓、打扮很得体的男人站在门口,见到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哪位?找谁?"
古佑民微点头:"您好,我叫古佑民,找罗逸。"
那男人的脸僵了一下,笑容挂不住了,也没开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房子里面流出钢琴声,流水一般,同时还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是谁?古佑民吗?"
那男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古佑民跟着进来了。
一个豪华而低调的套房,跃层式,开阔的客厅,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适中,黑色的西服套装,大背头,无边眼镜,白皙的皮肤,尖下巴,薄唇,笔挺的西裤,!亮的皮鞋,左手拿着一杯鸡尾酒,右手抚唇,笑容慢慢地绽放:"佑民,可等到你来了。"
古佑民晕晕沉沉地看着那人走过来,到他旁边,牵着他的手往里走,大声地对房子里的人说:"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古佑民先生,是我这段日子的bottom。"
古佑民好像失了魂魄,傀儡般的被他牵着,听着他清亮的声音:"这位是石砾群,我的......嗯......远房亲戚,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砾群广告公司的总裁,我这段时间名义上的老板。这位跟你开门的,赵仲恺,我的合伙人,石砾群的life partner。还有这位,你见过的,Kevin Johnson,闲逸连锁百货的总经理。这位,你也见过,省化工研究所的特聘教授,盛炳坤。"
古佑民呆滞的眼神落到了长发的人妖和满脸正气的猛男身上,魂魄飞走,而且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那人脸上讥讽的笑容更盛,又把古佑民牵到一个富态的女人身边:"这位女士您很熟吧?用不用我介绍?石砾群的妹妹石月华小姐。"
古佑民的魂魄悠悠地回来了。跟大半年前相比,石月华富态了很多,脸变得圆溜溜的,身子也变得圆溜溜的,最恐怖的是,她的肚子大得好像要生孩子的孕妇。
不,她现在就是个孕妇,而且,看样子,预产期就在不久的将来了。
古佑民感觉自己就好像僵尸一样,浑身上下,无处不僵。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将手举起来,要去摸石月华的肚子,快摸到时,再如何使力,也无法靠近半寸。
石月华喝着杯中的西瓜汁,笑眯眯的脸上闪过恨意,轻声细语地说:"佑民,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古佑民一把抓住了吧台,支撑着几乎要倒下的身体。
"你这样对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死得难看,让你比我痛苦一百遍!"
这话,没看到石月华之前,古佑民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逸哥,我还想要一杯西瓜汁。"
"再吃,你可成大肥猪了。"
"没关系啊,别人不管我,逸哥不会不管我的。"
古佑民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那人满脸宠溺的神情,将西瓜汁交到石月华的手上,转过身,看到古佑民青青白白的脸色,灿然一笑,伸出右手:"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罗逸,逸恺猎头公司的总裁。"
古佑民的嘴唇颤抖着,手牢牢地抓住吧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逸笑了,不再是那种男孩天真纯净的笑,是那种成年人复杂的笑,讥笑、得意的笑、鄙视的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递给古佑民:"这是我真正的身份证,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古佑民接过身份证,扫了一眼,再一次愣住。罗逸,1980年11月11日出生。名片,精致而优雅。
古佑民抖抖索索地将两张还给罗逸,凝视着他那张脸。这样的打扮,果然显得成熟多了。如果把头发披散成碎发的模样,眼镜去掉,穿上时髦而便宜的衣服,就是那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快三个月的房客,让自己爱入骨髓的那个男孩。
那么眼前这个人,确确实实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不,不是同一个人。那个罗逸,天真可爱,认真活泼,温柔坚强;而这个罗逸,冷漠精明,眼神锐利而言辞伤人。
好伤人。
古佑民深深地呼吸两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那么,这是一个局了?这一切,是为了替月华报复我?"
罗逸微微点头,嘴角虽然挂着笑,却让古佑民不寒而栗。
"那么恭喜你,你很成功。"古佑民一字一句地说。掉过头看向石月华:"这下,我们两清了。"
转过身,慢慢地、稳稳地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来,转过身,凝视着那张成熟的娃娃脸,古佑民笑了,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个盒子,打开,亮在众人的眼前:"你成功得无可挑剔。这是我要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想必你没有兴趣了。"手一松,盒子落地,有东西丁!当啷地滚落出来。
两枚白金戒指。
古佑民打开门,按了电梯,进去,到了底层,找到自己的车,坐好,点火,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去。古佑民命令自己,深呼吸,深呼吸,两手紧握,过了好一会儿,手才不抖了,慢慢地开车出了车库,到了湘江边,看到灯火阑珊,眼睛突然觉得酸胀,忙停下车,用力的握拳,突然又想起什么,拿出电话,拨通。
"佑民,怎么啦?孩子,别吓妈妈!怎么啦?"
"我很好,妈妈,真的很好。爸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躲在卧室里生气。"
"妈,你跟爸说,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已经跟他分手了。真的,妈,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你跟爸说,过了这段时间,我心情好一些,就回去跟他磕头认罪。他说得对,非常有道理,是我太顽皮了。就这样。妈,你放心,我是个好孩子,我会做一个好孩子的。再见。"
挂了电话,开着车窗,冷风吹进来。江边有许多人在玩,年轻的情侣居多,嘻嘻哈哈,缠缠绵绵。不由得又抬头看那栋高楼,最顶层,几个房间都亮着灯。不知道那个罗逸,此时笑得有多开心。
而我的罗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今后,也不会出现了。
难道 (27.彻骨的痛)
这是个暖冬。人人都这么说。可是古佑民却觉得,这个冬天比哪个都冷。
不知道坐了多久。江边也没有那么热闹了。只是来往的情侣却没有减少。古佑民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回去睡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古佑民非常小心地开着车。非常小心。不能出事。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有。等过几天,心情好一点,还要回家面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兄嫂。
到了小区,停好车,却发现门口一个人朝他走来:"怎么才回来?妈很担心你。"
是古保民。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他说:"妈要我带了一瓶红花油来,给你抹抹。"
古佑民这才意识到全身酸痛。老爸算手下留情,棒子举得高,落得轻,骨头并没有伤着。只是从家里出来后,回家换上有款有型的衣服,拿好戒指,满心欢喜地去见小爱人,这痛,竟没有感受到。然后,小爱人变成冰山剑客,剑剑入骨、寒意入心,这痛,竟也被压下去了。
此时此刻,见到老兄,这痛才洋溢上来,几乎无法忍耐。
古佑民趴在床上,古保民帮他搽药油,按摩。空调吹得很舒服,只是房门紧闭,红花油的气味散不出去,颇为刺鼻。
古保民见老弟胳膊上的肌肉鼓起,背上沁出汗来,怕是痛的,不知如何安慰,只说:"新买的空调?效果不错啊,过几天我也去看看,家里有了空调,老老小小也舒服一些。"
古佑民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才买的。想着他是北方人,那边的温度虽低,却有暖气,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怕他扛不住......"却哽咽了。
古保民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下午才跟家里说了你们俩的事情,怎么没过几个小时,又分了?分了也好。人家一个小孩子,比不上你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把人家拖下浑水,人家里还不定会怎么闹腾呢。"
古佑民笑了:"你跟爸一个口吻,总觉得是我拖他下水,害了人家一纯洁无瑕的孩子。哼,我未尝没有想到这个,当时,还内疚得很呢。不过喜欢了,总不能我一人在水里扑腾,他在水边上看笑话吧。只想着,只要对他好,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也就弥补了。谁知道满不是这么回事,谁害谁,谁勾引谁,还真是难说得很呢。"
古保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闭嘴,帮老弟按摩胳膊。
"哥,人都说我是个人精,可到底谁是人精,你们没看出来,我也瞎了眼,没有看出来呢。那个家伙,哪里是省油的灯?到我这儿来,住我这儿,不过是个局,存心害我的。现在想起来,看上去是我主动勾搭他,实际上,却是他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引我上钩。哼哼,我他妈的也就这么上钩了。"
"可不能这么讲。我看那孩子,挺纯洁的。"
"是吗?猜猜我今天去见他,瞧到了什么?他住的房子,总有一百六七十平米,河东湘江边的高层小区,那装修,没有七八十万下不了地。他穿的衣服,我看都不看,一套总要上万,他那些朋友,都是老总级的人物,可不是张群那种小老板。他,除了名字之外,都是假的。在我面前,在你们面前,都是假的,假的。"
古保民死劲地想,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我们也见过好多次,怎么可能?我们家,也没有谁是傻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对他完完全全没有防备,他好一分,我再给他添上十分。他露出一份贼性,我偏还给他十分怜悯。哼哼,还真是,我输得无话可说。"
"刚给妈打电话,说你回来了。妈还说,让你别委屈那孩子。"
"那孩子?他的身份证都是假的。今天给我看真的身份证,比我小三四个月,哥,你看得出来吗?他几乎跟我一般大,却装成个孩子,在我这儿......"说不下去。
"他不是秦皇岛的吗?我们应该没有得罪过他啊,为什么要设局啊?"
"月华,还记得吗?"
"嗯,年初跟你分手的那个女人?富家小姐?"
"罗逸跟她家是亲戚,远房亲戚,怎么个远法,我也没问。他来认识我,就是要报复我的,因为我那样对月华。"
古保民生气了:"怎么能那样?你们不是好合好散的吗?"
"是的。两个人不合适,就分手了。分开后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她又跑来找我,说她怀孕了,要跟我结婚。"
"她有你的孩子?那......"
"结婚?结什么婚?她明确地跟我说,她怕她老爸老妈责骂,让我跟她结个婚,以后再离。哥,我怎么能答应?让她把孩子拿掉,她不肯。我当时也中了邪了,哥,你知道我很随意一个人,她要好生说,也算了,偏要拿钱来砸我,我还偏不肯结婚。结婚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当作儿戏?孩子,拿掉就是了。吵翻了,我没有理她。谁知道,她居然没有把孩子拿掉,这就快生了。"
古保民说不出话来。这事,他完全不知道。当初老弟跟月华好,他是不赞成的,老爸老妈也不赞成。那女人长得不错,就是太会玩了,家里有钱,自己在父母的公司里混了个位置,从早到晚就惦记着玩。古佑民也带她回过家,那女人盛气凌人,掏出银行卡,让古佑民再买套房子,"你那狗窝,我可蹲不下。"古佑民哪里吃这一套?就分了。
然后说有了孩子。"是你的吗?真是你的吗?"古保民还是问出口了。
"哥,月华有什么理由骗我?她才不屑去骗人呢。我只是想,既然不再情投意合,结婚生子,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说起来,想当初,也是在一起玩才开始两人的关系的......"
"罗逸为了她出头?为了替她出头,把自己搭上去了?"
"哈哈哈哈......"古佑民大声地笑了起来,笑不可抑,声音渐渐变了腔调。老兄可能还以为自己把那个孩子吃掉了呢,老爸老妈也这样以为吧。所以老爸一边揍他,一边骂他祸害别人家的孩子,对于他承认喜欢男孩的事情,倒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