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天异————live
live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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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这天权的注视下慌了,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艳阳直照,能烧炽皮肤般引起一阵燥热,这热气无法自控地往下腹凝聚。
小时与师傅共浴从不觉不妥,然而终于有一回,在看到师傅脱去衣衫时赤裸的身躯,他居然便在池水中勃起,他害怕被天权知晓,自此不敢再与之同室共浴。
他怕,怕自己藏在心底龌龊的心思被天权察觉......
把心一横,他极为快捷利索地扒下裤子,回身扑通跳入汤池,登时水花四溅,波澜汹涌,自然也喷了天权一脸水。
天权也不生气,好笑地看着这个明明过了弱冠该是长大成人的徒弟,仍是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云枭将全身泡在水中,只从水里冒出半个头来,看他那状况怕若是懂得嫋水,便要整个人沉下去了。
天权不禁笑叹,这小徒儿便是长多大,那倔强的脾气还是没变。
他从水里腾起身,涉水过来。
耳朵半泡在水中,清晰地听到水波晃动的声音,云枭控制住自己转身爬出水池拔足奔逃的冲动。
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下来,他悲哀地发现,尽管已经与霍步等人项肩同高,但比起师傅,他还是只能仰视。
"手臂的伤让为师看看。"
伤?云枭不解。
天权已拉起他的手臂,就着烛光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被鬼蛛丝缠过的手臂红肿起来。鬼蛛乃是毒物,喷出的丝能吸噬人魂,教它缠了,自然会被其毒素所伤。
"下次可要小心,莫要伤了自己。"
略带责备,但更多是关怀,天权轻轻说着,左手一翻,凭空出现了一个水晶药瓶,瓶中荡漾着透明无色的液体,若再细看,却见水液中有散碎飘零的金粉,细腻精致。
天权掰开瓶口,将药液倒在手掌中,揉入云枭伤处,那药液确实神奇,一触皮肤即刻融入体内,被蛛丝毒得红肿的伤口眨眼间恢复如初。
满意地看着恢复好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出于意料的细致,触手光滑,犹如杭缎。天权又抬手掂了云枭下巴,轻轻抬起,让他露出颈项,咽喉处自然也是伤了。
云枭觉得师傅的手指在敏感的脖子游移,平日捻棋点书的手指,指腹原来相当柔软,掠过伤口处,平复了蛛毒带来的刺痛。
池水更热了,仿佛要将他融化掉。
替徒弟疗了伤,天权收回手,转过身去将药瓶丢回池边:"云枭,你将这瑞日草汁带在身边,此药虽比不上九天紫蕊,但可解妖毒,倒是不错。往后若遇了毒妖,切记不可莽撞而为......"
宽厚的背部全然袒露在云枭眼前,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男人伟岸如山的身躯一如记忆。
云枭只觉得好生难受,明明近在咫尺,但自己的心,却总是无法袒露着让师傅知晓,这样的感觉,无时无刻,每日每夜,都在折磨着他......
"师傅。"
天权错愕,低头见围上来的手臂,而后稍稍回头,看到从后面抱住自己的徒弟埋头在他背上露出的发旋。
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换来的是更紧更重的力度,箍得他肋骨生疼。
云枭渐渐长大,便已绝少见到他像少时那般窝在自己身边,想撒娇,却倔强着抿嘴的表情。
心中一软,便任由他抱着。
热池水静静的流淌,只有微微水声,和两人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呼吸。
"云枭,京城之内连鬼蛛都出现了,只怕还有异数将至。为师打算往蓬莱一趟,明日便走。"
手臂松了松,随即又更紧了些。
云枭压抑的声音缓缓升起:"那师傅要去多久?"
"大约一月之期。"

贾辛失踪,朝上众臣自然各有猜测,言畏罪潜逃者有,言被暗地处决者亦有,但唯一可肯定的,贾辛失踪,对其一派乃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此一月内,静王爷入主吏部,翻查记录,详细查检十年来官吏任免、考课、调动等事务,历朝司吏者,握的是朝中百官命脉,但凡入官,考取功名者只在少数,更多是世职、恩荫、请封、捐封等等,均有吏部掌握,若求官位,怎可不疏通吏部?另百官开列、考授、拣选、升调等细项,也要经吏部审查,故此暗地控制吏部的贾辛可说是握住了百官命脉。
静王爷一查下来,百般贪污舞弊之事昭然天下,拖出成串的官员名单。
举朝俱惊,天子震怒,吏部尚书斩立决,吏部侍郎充军塞外,其余吏部官员各因其恶判刑收监。其余买官者,只照静王手中名单,一一罢免。
至此,贾辛一派彻底覆亡。
静王在朝中声望越高,如日中天。

在京城扰攘期间,唯有韩相爷闭门不出,百官纵说纷纭,道避嫌者有,道畏罪者也有,总之多有说法,此处也不一一细表。
单说云枭,天权不在,他便安分地待在韩相府不曾外出。
这日府上来了静王爷的仆人,送来请柬,邀他过府饮宴。
本想问所为何事,下仆却来去匆匆,说还得赶去给霍公子、姬公子送信,便告辞走了。
不过饮宴之事常有,只是鲜少在王府设宴,平日多在重鹤楼,不过既然赵舒来邀,也算少有。
师傅不在府上,他自然也不需跟谁人交代什么,便直接往王府去了。
静王府前,早有仆从等候,一见云枭连忙迎入府中。
王府中自是亭台楼阁,气势不凡,静王乃是朝中重臣,皇上眼前的红人,住的地方不能小气。
可惜云枭却不喜此处。看似曲径通幽,但他觉得廊道太过婉转复杂,穿堂过室,极是麻烦。院中奇花异草,夏夜中牡丹芍药,争相盛放,花香扑鼻飘着,云枭更是不喜,相府虽也有植草种花,但那些品种都是小而不华,幽静的香气,若是不刻意去找,根本难以察觉,却又能教人心旷神怡。
其实他也是错怪静王,有文曲星君驾临,韩相府中种的花草早便不是凡间俗物。
连窗棱下看似普通的白尖绿草儿,也是天权从蓬莱移栽至此。仙草妙花,又岂是凡间花草可以媲美。

下仆引云枭入了偏院,却并未看到宴席,只见院落中央,静王爷赵舒坐在石桌旁,桌上只有一壶美酒,他正在自斟自饮,脸上略见落寞神色,却是云枭从未见过。
印象中,这个男子有着王族的骄傲,也有文人的谦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筹帷幄,却不曾露出过半丝倦怠。
忍不住有些担心,云枭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
赵舒连忙抬头,敛去脸上异色,露出笑容来:"云枭,你来了!来得真早,宴席尚未备好,你便来了。"
"你派人来请,我既然应了,自不会迟到。"
云枭在他身边落座,赵舒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旋即回过神来,这个青年从认识他那天起,便不曾跪拜过他的权位。
贵为王爷,连霍步、姬无双几人,平日纵有宽待,但即便酒酣之际,言辞亦未敢逾越。
但那双清澈的绿瞳,仿佛山野泉涧,从未被人涉足的清冽,总是直视无畏地看他。
他一直都想被这双眼睛注视,然而他也知道,云枭并不在乎他的权势,便是说,在他眼中,自己不过与霍步等人一般,是朋友。
他凝视的人,从来都是那个六年前血债满身,如今却不动声色、韬光养晦的男人──韩君仲。
赵舒捏了拳头,隐去情绪,笑道:"这月来事情太多,一直不及谢你当日出手襄助。若非有你在,只怕我是回不来了。贾辛作恶多端,最后却被妖怪附身,落个尸骨无存,可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云枭并未应和,当日情况确实凶险,所幸得师傅相帮,才得脱身,只是这些内情,他却无意一一细说,天权虽法力高深莫测,但从不外露,赵舒等也只是知道云枭天赋异禀,对于韩君仲收他为徒,只当是收纳人才为作己用而已,并不知道传他法术的人,却正是这位当朝相辅。
转眼看了看赵舒肩膀,云枭问:"你的伤势如何?"
听出他语中关怀之意,赵舒自然心喜,连忙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得不深,也差不多痊愈了。"
"嗯。"
知云枭并不喝酒,赵舒命人泡茶。王府里的茶叶自然不是常物,乃见白毫芽头挺直如针,色白似银,出茶色淡浅杏黄,香气清芬,一股悠然清雅之气教人如沐轻风。
便连云枭也不禁赞道:"好茶!"取来茶盅,掀盖一品,更露出欣喜神色,抬头看向赵舒,问他:"这茶我在京城也不曾见过。"
赵舒暗自欣喜:"此茶名龙团胜雪,每年不过采得一、二斤,乃是贡品,寻常店铺自然不敢售卖。"他未言这佳品既是难得,又如何费劲周折取来,只想若能得云枭青睐,当也不费他辛劳。
夜风中淡幽茶香,并不是龙团胜雪的缘故,或许不曾有人察觉,赵舒却知道,每当凑近云枭时,便能闻到他身上飘散的茶香,很薄,很淡,比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气更教人难忘。
"你若喜欢,府上藏着的龙团胜雪尽可送你。"
赵舒挥手,吩咐下仆将剩下的茶叶包好,送上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纸包,云枭却珍而重之地接过,放入怀中。
"多谢了。"云枭抬起头,露出笑颜。
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笑意,赵舒竟看得转不开眼去,连身后传来霍步雷动般的招呼声也无动于衷。
"云枭!你来得可早!"霍步目光可尖,一进来便看到云枭将纸包收在怀里,不禁奇了,"你把什么宝物藏着掖着?不能给我看吗?"
"是茶叶。"
"茶叶有什么可宝贝的?看你那模样我还以为是黄金珍珠!"
从他身后走上来的姬无双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哼了声:"俗。"然后凑进看了看杯盅残茶,"原来是龙团胜雪,一毫一金,王爷出手可真大方!"
赵舒这厢回神,尴尬一笑:"哪里,茶要与懂品的人才算有值,赠与云枭,也算其所应当。"
霍步乐了:"云枭懂品茶?不会吧?"
云枭倒是老实,摇头道:"我不会。师傅会。"
众人当即错愕,姬无双回过神,问他:"你这茶叶,该不会是拿回去孝敬韩相爷吧?"
"是。"
"乒乓!!"刺耳的杯裂声骤响,众人回头去看,却见赵舒失神地站在桌旁,手掌砸在桌上,压着一个破碎的酒杯,然而肉掌非铁,早被碎片扎伤,鲜血混着酒水淌落桌子,嘀哒坠地,触目惊心。
"王爷!!"霍步连忙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举起,"来人!!快叫大夫来!!"
云枭也是愣住了,快步上前,皱眉看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怎么这般不小心?"
伤口的痛一丝一毫地牵扯着心脏,赵舒低垂俊眉,并不看他。
那张总是希望近观的脸如此靠近,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去看。青绿的瞳中或许有着关切,但怎也比不上看着那个男人时蕴藏的情意。
做的再多,也不及男人不需一言便换来云枭的记挂。
心中的痛楚越甚,那个早已失去权势,日渐老朽的男人,凭什么像牢笼般困住云枭?!
突然握紧的拳头,吓坏了霍步等人,以及急急赶来的大夫,故此他们都未曾看见,权倾朝野的静王爷眼底那一丝无力,以及,愤恨。
韩。君。仲。

 

第十三章 蓬莱棋局千年续,竹林花开逐前因
且说蓬莱仙山,又名蓬邱,对东海之东北岸,周回五千里。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冥海也。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唯飞仙有能到其处。
未到,望之如在云中。
若近,仙山仿在水下。
临之,风云隐去,缥缈空中。
山中物兽尽白,黄金白银为宫阙。诸仙有不死之药,万年不老。
仙人万寿,山中悠游,下棋博栾,一局可千年。

天权踏云而来,徐徐落在仙山之中,触目花海如雪,皑皑素锦。
此处他已近两千年不曾来过,只是景致未便,他还是轻车熟路,踏过落霜晶莹的米珠荆花海,转过飞絮柳叶林,远远便见凌霄山边,天地间浑然而成的一块青云石突兀凌空,悬空在万丈悬崖上,险要之度,仿佛承受不了一只轻盈的鸟儿落下。
然而历经万年,此青云石依然如故。
青云石上坐了一位老仙翁,鹤发白须,怀里抱了一把过头高的弯曲拐杖,挂了个头大的葫芦,仙风道骨。可若是走近了,便会发觉他双目紧闭,还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面前放了个檀木六博棋盘,棋盘内棋子若星,棋局已在剑拔弩张之处。
天权跃上青云石,在老仙翁对面坐落,看了看两千年不曾动过的棋局,还有旁边早已凉透的茶,随手一点,茶香重起,袅袅轻烟,缭绕云霄间。
"南极老人,茶要凉了。"
睡得正香的老仙翁抖了抖大脑袋,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应了声:"哦......"随手拿起茶盅喝了口,皱起眉头:"嗯?这茶好像味道不太对......"天权不禁心中暗笑,放了两千年重泡的茶,便是仙茶要太好也不怎么可能吧?
老仙翁倒也没有计较,放下茶盅,不去看天权模样,专心致志地瞧着棋盘上的棋局。
天权笑问:"南极老人,下一步可想好了?"
棋盘上白子早在劣势,黑散围困白枭,胜负看来已定。
"急什么哪?"仙翁不肯伏输地摆手,"我这不是正细细琢磨吗?"
天权耐性极好地笑了笑,不气不恼,只用指头敲了敲膝盖,垂目看了片刻,道:"其实仙翁胜券在握,何必吊本君胃口?"
老仙翁眼神一亮,半张半眯的眼睛登时瞪大了盯住棋盘,可惜盯了半晌,仍旧看不出自己的白子如何能突出重围,将逆势扭转,最后他鼻头哼了声,道:"不过是给你个反败为胜的机会罢了!"
"本君晓得。"
老仙翁故作大度,指了指棋盘:"你倒是说说,如何个走法?我再给你指点指点。"
天权却是摇头:"不好,不好,本君若说出来,岂不是在仙翁面前班门弄斧?不好,不好。
他连连几个"不好"顿时把老仙翁给憋急了,其实这局早该推棋,便是碍了面子,死活不肯认输。如今听了还能反败为胜,更是志在必得,能在棋盘上赢这位仙界博栾高手文曲星君,往后在仙家面前可长颜面了!
"不就是一局棋嘛!你输了我们再推了重来便是,何必斤斤计较?"
"可话不是这么说......"天权抱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棋局,"虽然败局已定,但只要容我再想想,说不定可以扭转局势。"
老仙翁闻言更急了,他将这败局拖了也不知多少年,好不容易听到能赢,若是让天权再想个仔细说不定他又得输了,当即叫道:"不行、不行!文曲星君,你怎么这么不爽快呢?既然胜负已分,你说出来了又有何妨?!"
天权长眉一挑眉,考虑良久,等到老仙翁急得那光光的脑壳快冒烟了,才慢慢说道:"输赢总得有个彩头......"
"行!行!"老仙翁听他终于松了口,连忙点头答应,却也忘了计较这输家怎也讨彩头?
天权将视线移向仙翁怀里那根拐杖上斗大的葫芦,弯目笑了。

且回诉人间,赵舒伤了手,只推说一时不察,宴席上也是把酒言欢,不曾露出异态。
霍步是有酒便欢,少不得被姬无双讽刺一番,这席酒宴,各人倒也算尽兴。宴毕,云枭与众人道别,又谢绝回府的轿子,徒步而归。
怀里揣着那包龙团胜雪,少不得暗自欣喜,只盼着师傅回来,送上一盏清茶,换得一个赞许的微笑。
正是走着,突然夜空中,一只蝶飘忽地飞来。
云枭伸出手去,蝶拍翅落下,停在他的指尖上,顷刻间,化成一片竹叶。
竹叶半见黄萎,似是枯竭之状。
"竹君?"
云枭心想不妥,连忙发足奔至城下。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寻常百姓若无守城将令不得出城。云枭眉头一皱,左右相顾无人,但见他念动法诀,一股旋风拔地而生,他御风之术已有些火候,身体如同飘絮随风腾空,越过城墙,也不落地直往杞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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