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易永步
易永步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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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尽不平方太平!"思无邪怒火中烧,抄起茶几上的裁纸刀就朝秦燕身上冲,秦燕侧身躲开,顺手拿玻璃杯罩住刀子,将思无邪反锁。
"你怎么舍得谋杀亲夫?就算你舍得,我也舍不得让你守寡。"秦燕故做忧郁,思无邪咬牙切齿。秦燕空出一只手把水果汁从榨汁机里倒出来,然后一手杯子一手思无邪,一个放茶几一个放沙发上,"喝吧。"
思无邪瞪他,不动弹。
秦燕摸摸自己的脸,"怎么,没有见过美男子?"
"......我只是在用目光谴责尔等腐败的小资本主义者同时捍卫劳动人民的尊严,怎么样,感觉到内疚了吧。"
"深感愧疚,坚决不改。"秦燕坐到他旁边,轻松的耸肩。然后看着思无邪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两人缠斗了一会儿,秦燕觉着这情况好像要开始变得没完没了起来,便索性直接把思无邪压倒,放屁股下面坐着了--对付顽固分子,果然要坚决果断地实施镇压。秦燕总结。"你就这样好好听我讲。"他托住腮帮子,慢条斯理的讲起来。
"楚睿说自己对牟秋是「一见钟情」,也就是说,他认为牟秋是一个符合他幻想的存在。不管这个「符合」之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契合,又有多少是他的懵想,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楚睿对牟秋认知的障碍。他已经将牟秋框入了他认定的范围,按照自己的希望去解读牟秋传达的信号。并且对于真实牟秋和他的梦中情人之间的差距视而不见。
"当然,这世界上大部分的恋情都是这样开始。普通人都会渐渐从热恋中摆脱出来,能够逐渐全面地认识对方,开始磨合适应的过程。但是,楚睿做不到。
"楚睿从小就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这导致了他极端的自我主义--不要看他对牟秋千依百顺,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他的自我满足罢了--与其说他是因为爱牟秋才对他这么好,还不如说他是爱「对爱人无微不至的完美情人」这样的自己。同时,牟秋带给他的「似曾相识」的印象非常强烈,这更加蒙蔽了他的眼睛。
"所以我认为现在的情况很好,我不能理解楚睿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那天的经历让他从「似曾相似」的迷雾中走了出来。让他意识到牟秋「自身」的独立性--也算是对他的试炼吧。"
秦燕慢慢地说完,然后坐到一边去,把思无邪拉起来。思无邪面无表情的接过果汁杯,死死的拽在手里。"如果他们通不过试炼呢?"他看着秦燕的眼睛,认真问。
"那我建议他们还是不要在一起。"
"哗--"果汁泼了秦燕一脸一身,思无邪站起来,秦燕抬起眼睑,视线便落在思无邪捏紧杯子的指尖上。"你以为,感情是这么理智的事情么。"他说。
思无邪直接冲回自己房间,用力摔上门。他顺着门背滑坐到地上,想要抱紧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大概因为感觉到了吧,秦燕话中有话--「似曾相似」,不要被「似曾相似」影响到自己的感情。他感觉到怀里有些咯人,是那个果汁杯子。
该死!他狠狠把杯子扔向角落--你在讽刺我,是吧。
秦燕拿指尖捋下发丝,看浅黄色的果汁顺着头发滴落下来,溅碎在地板上。他突然觉得很想笑,但是,没有缘由和立场。

牟秋背对他蜷缩在被子里,从楚睿不请自来以后就一直假装睡觉,楚睿既不拆穿他也不知难而退,反而就那样靠在他床头上讲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牟秋脑子里乱的跟浆糊似的,睡不着也理不出头绪和楚睿理论。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不太能回忆起来什么事情,但是打从心里面开始觉得烦躁,对楚睿感觉到生气,非常生气。
其实楚睿总是惹他生气,可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牟秋把脑袋埋得更深,昨天晚上,似乎有人跟他说过些什么,可是他现在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到Silva去也想不起来,记忆中只有一道模糊的金色影子,亲吻自己指尖。
"......听过秦燕的说法之后,我认真地考虑过了。"楚睿的声音毫不客气的钻进脑海,牟秋更加用力的压住被角,但是显然没有什么效果。"他总是对的,我是说......至少在这方面,一直以来我...也许我只是在自我满足而已......我很抱歉,不过,我是说......我是说......"牟秋听见他走动的声音,脚步在地面拖动,急躁并且不安的样子,"我是说......现在,我从这梦中醒过来了,可是,我还是......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牟秋感觉到一边的床被朝下压了一些,又温暖的气流扫过他的耳郭。他知道楚睿趴到了床上,却不知道他打算说些什么。牟秋突然觉得不安,他想要逃避--比如说就这样在床中央陷下去。或许我不应该选择装睡......而是假装看书--那现在至少我还能逃跑。他贴紧床单,肌肉紧绷,思维渐渐凝涩。
楚睿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认真清晰:"我曾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我读过的故事,现在却知道你不是,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喜欢这个故事了。我只是知道,知道自己不应该自作主张的认为这样或者那样,那么,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读这个故事的结局么?"
牟秋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我等你的答复。"楚睿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又给他捋了捋被子,这才离开。听见门"喀嚓"锁上的声音,牟秋"呼"地掀开被子坐立起来,他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想要追上去,而另一个,想大哭一场。
于是他抓紧空洞的胸口,大口喘息。

第 12 章
每一个人好像都把自己关进房间,整个售楼处倒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安静清冷。阳光透过落地窗户均匀铺洒在大厅的地面上,光线亮丽温柔却没有温度,这种落差感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失落。叶伶朔转了一圈,终于在浴室找到了叶莫。
正在给大肥猫洗澡。大肥猫左一巴掌右一尾巴的挣扎,沾了叶莫一身水,叶莫倒是也不恼火,就那么和肥猫折腾着,玩得正开心。叶伶朔靠在一边看着,记起他们收养这猫儿的情景。应该是一年前的事情?从不开口说话的叶莫突然指着窗户尖叫,然后大家就看见那只肥猫--当时他还不是肥猫,是一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幼崽。叶莫和猫儿对视了很久,最后突然开口告诉叶伶朔:我要养它。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叶伶朔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做到的事情,就这样被一只小小的幼猫做到了。之后叶莫开始恢复正常,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太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连叶伶朔都不能骗自己说这只是幻觉--叶莫的确越来越无法让人理解。比如......这一次。
"叶伶朔?"叶莫终于发现他,扭回头跟他笑。
这也是变化之一。叶伶朔想,自从叶莫恢复之后,他再也不叫自己哥哥。
"有事吗?"叶莫站起来,左右轻微摇晃脑袋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和地上那只终于逃离水盆的肥猫动作一致。叶伶朔想到自己要说的话,感觉有点虚空,觉得自己似乎飘了起来,踩不到实地。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生命应该是一场完整的计划,有条不紊。在叶伶朔的认知中,他希望一切都能踏实地,合理地进行--然而现实总让他失望。
"我刚才,在监控里看见了这个。"叶伶朔从口袋里抽出几张A4复印纸,打印机虽然是黑白两色不过清晰度还是不错,加上售楼大厅灯光充足,叶莫和牟秋的面部细节表现很到位,"之后牟秋就冲了出去--你对他说了什么?"
"............"叶莫噘着嘴把鼻尖,把鼻尖凑到复印纸面前,吐吐舌头道,"打招呼而已。"
"小莫。"叶伶朔深深的呼气吸气,让语气保持平和,"我一直相信你。"
"是吗?那很好。"叶莫弯下身子把肥猫抱起来,猫儿坐得很端正,胡须尖端让水珠坠得一颤一颤,如果一只猫能有表情的话--那它现在的表情应该很严肃,这显得蛮喜感。"麻烦让一下,我要回房间了。"叶莫说着滑过叶伶朔和门框之间的缝隙。
"小莫!"叶伶朔去拉他的手臂,叶莫微微皱起眉头侧回半个脸。抽回手臂望着他。万年不变冰山脸终于有一点恼怒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嘛......"叶莫抓了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眼神瞟着地角线道,"如果你相信我,就一直相信下去。"猫儿打了个哈欠,气体都喷在了叶伶朔脸上。它觉得很无聊,叶莫也一样。"当然,如果你终于骗不了自己,也不用勉强。"他笑笑,眼睛里如碧空万里,浩然无云。

"真是,很讨厌。"叶莫终于把肥猫身上弄干爽后,立刻把自己摔进被窝里。肥猫无聊的蹲在茶几上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睡着了。
于是猫觉得很无聊。他开始思考。
最为一支普通的猫,每天的睡眠时间差不多可以达到二十个小时,但是猫自认不是普通的猫,所以,他不可以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无限的睡眠中去。如果他的主人--也就是叶莫同志--现在清醒的话,他们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过现在他已经睡着了。哪怕猫在茶几上阴阳怪气的"喵--"了好几声,他也没有反应。
好吧,我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溜达。
思考完毕。猫从茶几上蹭下来,虽然掉地的姿势不太雅观,但是肥厚脂肪的缓冲效果是惊人的,他依然悄无声息的迈开优雅步伐。恩。大家要忽略那个快拖到地面的肥屁股。
猫撞开门,二楼一共有五个房间,叶莫和叶伶朔住在角落的一间屋子,其他人都是单独的。猫眯起眼睛环视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可以从头拜访一遍。最近的这间屋子,是楚睿--恩,没有人。放弃。
第二间屋子,是牟秋。猫举起爪子,压在门上。如他所愿,门隙开一道缝隙。猫大摇大摆的钻了进去。牟秋坐在浮窗台上,阳光照在他脸上,惨白得吓人。他目光空洞,直到猫走到窗台前,因为爬不上去而惨兮兮的"喵喵"乱叫的时候,牟秋才注意到他。
"你怎么进来的?"他弓下身子,把肥猫拎起来抱在怀里。
"喵--"肥猫蹬了几下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子,很享受的样子。然后把爪子按在他的胸口上。
"什么啊,你是在安慰我吗?"牟秋好笑的看着他,而猫咪严肃得看着他。突然暮秋脸色变得青紫,几乎一挥手把猫咪扔了出去。猫咪在空中灵活的转了一圈,最后还是稳稳坐在牟秋怀里。牟秋缩回手,身体卡在猫咪和墙壁中间,后背紧紧抵住墙壁,口气断断续续,"你......那天晚上,是你,你......你也有这样做过是吗?"
猫咪从喉咙口发出咕噜的声音,大概算是回答。
牟秋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本来是想要质问什么的,但是突然之间觉得什么都不存在,自己纠结的那些无法放开来的东西,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反而是心胸口里残留下大笔的空白,飘忽难安。
【你在恐惧什么呢。】
有谁这样告诉过他。
【你做得到。我亲眼见证过的。】
做到什么事情?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那个晚上的记忆浑浑噩噩,牟秋好像有看见一个孩子--他本以为那个勇敢的孩子是自己--那个孩子手握长剑,目光坚韧如一。他听见那个孩子说:我爱他。
谁也不能阻止我爱他。
【他不是你。】
那个声音还在说。
【但你和他一样勇敢。】
牟秋紧紧闭上眼睛,似乎在精神上竭力抗拒着什么,额头上渐渐渗出冷汗。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中一片清明。他重重的呼吸着,环视四周。
"猫咪?"
房间里安静无声。

叶伶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然后继续巡视。
和叶莫分开以后,他接到楚睿的电话叫他巡视别墅区--两个人一人一半。不管怎么说,现在这里的治安--或者说闹鬼问题的确搞得人心惶惶。叶伶朔自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因为不放心叶莫一个人留在美国而将他带来,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而且,在心灵的深处,他无法假装看不见那片黑暗--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能多关心弟弟一点,叶莫也不会出事。
全部都是自己的责任。
叶伶朔重重咬下下唇。他低下头,想要掩盖自己有些动摇的视线。虽然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还是大白天的也不会闹鬼,不过身体的习惯还真是惊人--不被任何人看穿,坚定而僵硬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喜欢把一切隐藏起来了。
别墅Ocean突然吹出来一阵冷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抬头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达别墅的内部。面前正对着Ocean巨大的旋转楼梯。
到我了么。这样想着,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对于触觉感官的逐渐消失也变得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反而是旋转楼梯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金色的长发像地毯一样从楼梯上流淌下来,上面是一个银色瞳孔的人。一个人,却带来两种截然不同的错觉--女孩子--或者说女人。
最近的这些事情,是你做的吧。叶伶朔问。他知道自己没有开口,却确定那个人能够听到。那人没有让他失望,叶伶朔觉得自己"听"到了他的声音,和她脸一样,同时是女孩和女人的声音。
【是。】
那么你是谁。
【先知仲爱。】
先知?叶伶朔"皱起"眉头。
【先知天命。】那人抬起头,视线飘移到天花板的位置。叶伶朔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动作,可是眼前的景色却似乎和那人眼中的景色重叠了,他看见了一片星海--那个人居然透过天花板,在大白天里看见了星海?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惊异的感觉,好像在理智认同现在经历的这些事情之前,感情上已经接受了。
那个人的目光深沉如星海,看不透,望不穿。叶伶朔只感觉到那视线变成了丝线,纠缠住内心避无可避的黑暗。
【你担负的太多了,丞相。】
什么?刚这样想着,那人来到面前,食指尖端抵上自己额头,冰冷的触感一直延伸到灵魂里面,它们灵活的探究着,从自己里面搅出一圈圈波澜。
食指尖突然转了一圈,那些冰冷的东西终于找到了目标,灵魂突然被揪起来,好似让一根丝线吊到了半空中,有些恶心,有些急于摆脱的渴望,以及......对放手之后空虚预感的失落。
【这不是你的责任。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
你在......说什么?还想要再问一些,还有很多的疑惑没有出口,眼皮变得沉重,疲备感一波一波的冲刷灵魂,他想伸出手要抓住那人,他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灵魂声嘶力竭的挣扎,迷迷糊糊中听见那人低呤了一句。
【那是我的责任。】
然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叶伶朔睁开眼睛,空荡荡的房间里自己凝重的呼吸尖锐而突兀。他动弹一下僵硬的胳膊,发现手掌上感觉怪异,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将手掌举至眼前,看见金色毛发微微折射光芒--猫咪?他打了一个冷战。

第 13 章
牟秋和楚睿围着围裙在小厨房里面转圈,目光接触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楚睿把盘子递给他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牟秋缩了一下手,然后生硬克制住动作,假装平静的转身。楚大灰狼在背后,看着他微红的脖子笑得张牙舞爪。叶莫在餐桌边上愉快地摆放餐具,指使秦燕把凳子搬过来。秦燕两手都拎着板凳,脑袋却朝背后扭,还吼着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在沙发上和猫咪扭打成一团的思无邪。
叶伶朔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安静和平的景象--简直像一个梦境。
是梦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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