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尘————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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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是,谁的声音?那么悲凉,而无力。

林简穿着那件浴袍,神不守舍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是夏天,但是午夜的风透着微寒。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刚才谢绝了那人的提议,他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走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道上。
他的记忆有些恍惚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当他回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了。眼前就是那青年的样子。他只记得他在浴室里被奇怪的东西纠缠着,还有......还有什么?
是啊,还有什么?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简摇了摇头,试图甩去这些思绪。
家里的门还大开着,看来刚才自己是夺门而出的。公寓里的摆设依旧陌生而冰冷。他缓慢的跨进门,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你回来拉,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谁?"林简捂着自己的头,痛苦的蹲下。
像是中邪似的,只要一想起什么,就会如此。

不一会儿,他起身,看看四周。迷惑了,刚才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林简看着一身狼狈的自己,郁闷地往浴室走去。
脱掉浴袍,把全身浸泡在热水里。
闭上疲惫的眼,随即--再骤然睁眼。
为什么这里有一缸热水?谁放的!如果是刚才自己出门时没关的话,为什么水龙头是关着的!窗户刚才不是开着的吗,什么时候关的?刚才被自己弄倒的沐浴露什么时候放好的?
这次他镇定了,他拿起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摆好的干净毛巾,迅速把自己擦干,换上仍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睡衣。
毛巾是干爽的,擦在身上却分外阴冷。连睡衣都散发着恐怖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似乎这不是他的房子。
对门,是客房。
客房里,亮着灯。
刚才整个房子,应该只有楼下的大客厅和他的卧室是开着灯的。
身上恶寒。他的每个毛细血管都在瞬间冻结。
在半掩着的房门前停下。
他想深深吸口气,却又屏住了呼吸。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灯光倾泻了一地,幽幽似月华。
突然之间,有声音飘荡起来。
像是婴儿的哭泣,又像是某人的哭泣。
那种声音不断盘旋,直直冲击着林简的脑子。
"简......不该...相信......的"
林简只觉眼前一黑,一下子晕倒在地。

"我以为你只是寂寞,我不知道,原来你是因为得不到才那么寂寞。"
寂寞。
是的,太寂寞了。
周言在的时候,他总是不断的想,为什么还是那么寂寞。好象生命里少了一些东西。其实一直在找,寻找迷失的记忆。
有一天他躺在医院,醒来以后就看见满脸泪痕的周言。他记得和周言再见的点点滴滴,但是......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周言说他发烧了,烧得都出现了记忆混淆了。
然后短暂的恢复以后周言住进了医院,然后周言走了。
醒,是猛然惊醒。
林简看着眼前的人,一阵莫名,那人却是突然开口。
"你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稳定。"
林简看看四周,这的确是自己的家里。怎么眼前人突然出现?
那人柔和的笑,"刚才看你走的时候情况不太对,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林简看着眼前人的眸子,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那青年看着他,修长的手微微一动,林简才发现自己正倚在那青年的怀里,神色不禁一变,有些尴尬。
"我......没事,谢谢你。"


偌大的客厅,林简虚弱的微笑。多年前的潇洒早就被耗尽。
他起身,朝那青年笑笑,"你...要喝茶吗?"
"不用了,谢谢。"
林简默默点头,又起身,"我...我去倒水。"
青年仍然表情淡定,温柔的望着林简的背影。
那是怎样的转变?让一个潇洒人间的男人失魂落魄至此。心爱之人离去吗?
青年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那里---微微酸痛。
林简端着茶杯出现,"好歹也是客人,我总不能连口茶也不给吧。"
说话间,已然回复到当初那样的微笑。
青年仍然是笑着看林简的一举一动,不做声。
林简被看的有些不自然,放下茶杯别过眼去。
"这个是我的名片。"
林简接过名片。
穆天涯......心理咨询师......
林简的心一惊,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惊讶什么。也许是这个人的身份太过敏感所至。周言走后,或者说在周言走之前,他都曾经想过去看心理医生。因为那若有若无的幻听和时不时的昏倒已经让他难以承受了。
"你怎么了?"穆天涯担忧的看着林简,眼神却看不到底。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点事。"
"哦?什么事?"穆天涯笑着问。
林简先是一愣,随后玲珑一笑。"穆医生的职业病犯了?"随即伸手,"我姓林,叫林简。"
"林简啊,不错的名字。"穆天涯微微一笑,手摸上那人的手腕处,毫无力气。
手,不是多年前的手,柔软了许多,无力了许多。看来这双手,再也没力气把他随便抱起了吧?
穆天涯心中莞尔。
那么,可以让我把你抱起,让我来......伤害你。
穆天涯起身,朝林简一笑,"那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了。有事你可以联系我,林...先生。"
"谢谢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林简朝他笑得潇洒,两个人相视一笑。
玄关,林简看着眼前的青年转身,看着他离去。
关门。
重重的抒一口气。
闭眼,再张眼,看到的是什么?
是陌生的偌大的屋子。仍然是沉重的喘不过气。
"In the sea~~Go to heaven~~"
谁?
"求求你!不要再纠缠我!"
林简痛苦抱着头,蹲下。试图把自己缩小再缩小。
"啊~~啊~~~~"
穿过耳膜的是一阵空灵的歌声,引导的是迷途。
林简突然停止叫喊,缓缓抬头,眼神早就空寂一片。
慢慢站起,跌跌撞撞的挪动着步子。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到那间许久未用的客房。
放水,是冰冷的水。直到漫溢也不关掉那水龙头,林简把自己整个人浸没其中,只留一个头部在外面。
耳边是那悠扬的歌声。
In the sea~~Go to heaven~~


睁眼,眨眼。
眼前一片雪白。
"小简。"
是母亲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和父亲严厉的样子。
他被慢慢搀扶着坐在床上。
"啪!"
林简毫无准备,生生挨了一巴掌。
眼前花白头发的老人满脸怒意。
"你...不肖!"
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头,林简满脸苍白的看着眼前的父亲,"我...怎么了?"他问,声音都显得无力。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你...我们林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儿!"
父亲怒不可遏的拿起拐杖,作势要打,身边医生马上前来阻止。
"林老先生!林先生他身体还很虚弱,您...可不能打啊。"
林简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人,渐渐的,渐渐的开始觉得疼痛。
头痛,手痛。
他沿着雪白的床单看去,是一只包的严严实实的手。
母亲早就失去了往日高贵,怄气的打着父亲,"都是你!都是你!把儿子逼的要去寻死!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当初找那个人回来......都怨你!"
"妈~你在说什么?"林简看着眼前的人问。
母亲早就苍老了神色,憔悴异常。
"小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不逼你结婚了,往后你爱谁就爱谁。你千万不要再吓妈了。妈...妈实在是受不了。"
林简看着眼前的人,揣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看你儿子!还不知悔改!真是慈母多败儿!哎~"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惨淡收场。林简不敢说,也不愿意说出实情。
"林总......"
林简抬头,他的秘书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王秘书~~你怎么也在这里?"林简觉得很累,累到说不出一句话。
"林总...公司的事~"王秘书怯生生的看着林简,她不知道该怎么问。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脆弱。
"我爸他会处理的。"林简疲惫的说。
突然之间抬眼,林简看着他的秘书,"是你打电话叫他们来的?"
"恩,您今天没来上班也没通知我,我打电话来接通了,就是没人回答...觉得不放心才来找您的。哪里知道我来的时候门就开着......然后......就看见您......"
"那么说先发现我的是你?"林简打断道。
"是..."
"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他淡淡说,眼神却直盯着他的秘书看。
王秘书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心里有什么奇特的感觉萦绕不去。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电话明明有接起来,但是却没听见回答。当时我就觉得...情况不怎么对,而且还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您做事情一向不会这么没条理,没上班也会来说一声的。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就来找您了。然后就是我说的情况了,我发现您出事以后就叫了救护车,还把董事长他们叫了来。"
王秘书一边说一边看着林简的神色。
有点疑惑了,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像是自杀未遂,而是仿佛某个交通事故的受害者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你接电话的时候听见奇怪的声音?"
"恩。"
"什么声音..."
"...这个...好象是水滴的声音,又有点奇怪的旋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水声?"林简低声呢喃,双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秘书。
王秘书全身一寒,她看着此时的林简,想到了她发现林简时的样子。

她很着急,她怕林简出事。
急忙赶到他家,却不见一人。
门是虚掩着的,她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
刚才在电话里明明听见了那么奇怪的声音,然而到这里一看,什么也没有。这个房子安静的可怕。
"林总~~林总~~"
她一步一步走,边走边往四周看。
木质的地板发出沉重的闷声。
"林总~~"
她慢慢走到楼上,第一间屋子的门没关。
推门,进入。
"啊!"她不禁尖叫一声。
入眼的是--满眼的红色。
林简面带微笑,眼神直楞的看着眼前浴缸里的水。那不是浓绸的红色。
那只是淡淡的,晕染着的红。在手腕处,有浓色化不开,整个画面似乎是一副唯美的画。
她被那诡异而艳丽的画面惊吓到了。
那眼神,迷离的不似人的眼神。像一个漂亮的木偶娃娃,或者是腊像。
呆楞片刻之后她才从惊愕中反映过来,她连忙冲了过去,从红色的水里把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拉了出来,再用浴室里的毛巾包裹了起来。
她想去打电话叫医生,却在下一瞬间,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
是林简!
林简抬起那双迷茫而空洞的眼望着她。叫人不寒而栗。
正如现在一样。
看着她,迷惑着找不到任何焦距,甚至嘴角带着一点微微的笑容。她知道那只是林简多年习惯的笑意,但是此时,她却害怕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颤抖着走向前,低头,轻问,"林...总?"
林简猛然清明过来,看着眼前的秘书。
良久,才轻轻道一句,"你先回公司吧,我休息一下。"

林简闭上眼,开始回忆。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精神失常了,还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纠缠着他。
他总是不断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总是失去意识,总是在过后想起种种。
是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样的陌生男人,带着他所害怕的笑容。
那男人一步一步走进客房,他微笑着放水,微笑着把自己淹没在水里,拿起一边的剃须刀,往自己的手腕割去。
割下去的动作很慢,是慢慢的划破皮肤。
不!是慢慢的剧开血肉,任凭血肉模糊,血液四流。
手浸没在冰冷的水里。
林简觉得自己那包扎的严实的手开始微微抽痛,那是丝丝入扣的痛楚,从身体里开始叫嚣。
手腕无力,毫无力气。
一边用不是很锋利的刀锯着手,一边哼唱。
那不是他的声音。
"In the sea ~~~go to heaven~~~"
像是......婴儿的哭泣似的,又像是迷失在森林里时精灵的吟唱。
引导人们走向深渊。
但是画面仍然存在,画面是一个和他长的一样的男人正在肆意的摧残自己的身体,然后张口闭口,唱着如此诡异的歌声。
那个男人回头,朝他视线的方向微微一笑。
"In the sea ~~~go to heaven~~~"
他轻轻的唱。
"不!"
林简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
眼前是漆黑一片的病房,他惊恐至极,微薄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冷静。
于是他冷静的提起右手想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一次, 两次,终于滚落在地。
医生说他的四肢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暂时麻痹。
他觉得千百根针刺着自己已经近乎散架似的身体,于是按下身边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带着疲惫而来。
他说,"护士小姐,麻烦你把我扶起来。"
护士狐疑的看着他把他搀扶起来,"林先生你怎么了?"
"我想开灯。"他温和的笑。
护士再看了他一眼,随即离去。
林简看着护士离去的背影莞尔一笑。
也许在她眼中,他是一个病态的自杀者吧。


后面几天林简的母亲陆续来过几天,都是哭哭啼啼的。
林简只是继续微笑,"妈,我不会了。我现在都想通了。"
他看着母亲在几日之内迅速苍老的容颜,不想再继续让他们费心。
他的父亲仍然强势,要他在今年必须结婚。
他没有拒绝,因为他仍然记得周言死前的苦苦哀求。
日子,如此仓皇而过。

"滴答!"
是墙壁上的挂钟。
"滴答!"
是浴室里没关紧的水龙头。
"滴答!"
是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林简不敢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有歌声响起。
"林简..."
想睁眼,忘却堕进无限的黑暗。
"林简..."
湿湿滑滑的触感,是冰冷的异样的感觉。
一片,两片,三片......
难以呼吸,林简挣扎在床上。
骤然睁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刚才,是开着灯的。林简的理智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刚才明明关了才睡觉的。
恐惧和战栗。
林简觉得自己的神经正被一根一根的挑拨着,他快要死了。不知是被自己的幻想,还是被奇怪的东西折磨。
他神经质的起身,连拖鞋也没顾得上穿。
刚一下地,心下一惊。
可是他不敢发声,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声音招惹奇怪的东西。他双手捂着嘴,不敢言语。
地上,是湿漉漉的,脚底传来一阵凉意。冰冷的感觉,又有些...说不出的粘稠。
难道是...血?
他步履艰难的走到墙边,颤抖着开灯。
"啊!血!是血!" 不可遏止的尖叫回荡在空旷的卧室里。
然而定睛一看,只是一些浴液。空气里还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那本是林简用惯了的味道,此时此刻却那么的陌生而阴冷。
他冲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脚上的东西。水是冰冷的,如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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