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唐青山的遗言中还有怎样的秘密，但是谭奇石去取的证据极有可能对塞斯是致命的。我应该很高兴，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两个小时后，郊外的莱纳德兰河堤上，我自愿成为白晓瑜的防弹衣。
我身上捆满了烈性炸药，那张证据光盘从炸药间漏出少半，白晓瑜拿着遥控器面对着赛斯众人："毁了证据我们一起死。"
赛斯很清楚唐青山的证据对他有多致命，看着自己刚从死神手中抢回的李睿瞳，他装作毫不在意:"作为福瑞斯的总裁我要救他，现在我的身份是新世界的救世主，他的生死威胁不到我。"
"是吗？"白晓瑜抬手将一颗子弹射入李睿瞳的肩膀，赛斯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我忍痛，这是对唐青山的偿还。
"身为执法人员，你违背了你的誓言。"赛斯的声音依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为了送你下地狱，值得。他身上流出来的可是混合了你的血。"白晓瑜知道自己下对了赌注。
赛斯妥协："我要他，你可以带着证据走。"
"李医生，看不出来你有如此魅力，委屈你了，懦夫！"白晓瑜在我耳边的低语，比刚才的那枪还要痛。
抽出李睿瞳胸前的光盘，白晓瑜对着赛斯晃了一下遥控器："卫星远程遥控，稍微损坏也会引爆炸弹，你们不信可以试试。"随后走进汽车，发动。
我震惊，他骗了我。
赛斯看着白晓瑜的车驶离倒地的李睿瞳，不顾危险冲了过去。
看到赛斯就要触到李睿瞳，白晓瑜的拇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我看到了车窗边白晓瑜的笑，看到了他故意给我们看的遥控器，在他按下的刹那，我知道塞斯也看到了，但是他依旧奔过来。
那就一起死吧，唐青山，白晓瑜，我不是懦夫，我死而无愧！
"危险！"两个保镖也看到了，立时朝赛斯飞扑过来。
眼前一片白光......
第十五章
格列马纳村的蓝桥餐馆里，老板埃里克对舅舅介绍来的这个员工很满意，虽然瘦弱了一些，但是脾气好，不挑活，不要求加薪；虽然丑了点，但是只在厨房做工，不愿接触人，也不会吓到客人。住在店里的小仓房，还省去了看店的人力和费用。
这个员工就是我。
一位老人钓鱼的时候发现了莱纳德兰河里的我，他曾经是一名医生，繁忙大半生后从喧嚣的都市移居到这片人迹罕至的地带，过起了只与自然打交道的悠闲晚年。脾气孤僻，但是心肠很好。如果不是遇到他，我必定难逃伤重而亡众鱼分尸的命运。
老人很睿智，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他很容易看出我的枪伤，但没有把我交给警察，也从来不询问我的过去。
他的侄子也具有这样的优点。埃里克是个不错的老板，虽然薪水不高，他还是给我这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提供了一个安身之所，给我办理了暂住证。
有人问起我的过去，一律以失忆作答。
我的诚实肯干和少言，很快得到店里员工的接受，大家叫我杰克。
李睿瞳已经死了，劣质的炸药、身上的防弹衣和莱纳河的缓冲造就了现在的杰克。镜子里的脸，右半边就像月球表面，这些大大小小的坑洼一直延伸到我的腰腹。
我曾经做过几百例容貌修复的手术，曾经认为自己不需要整容，命运惩罚了我的自傲。
白晓瑜留在我耳边的话诅咒了我，我的魅力？就是在赛斯眼中可悲的价值。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靠体力维持生计的打工者，一切的过去都已经随着那片白光化为乌有,该偿还的都已经偿还。
我蓄了胡须，留了长发，不需动用大脑，整日在食物、蔬菜堆和洗洁精的泡沫里埋头苦干。规律的生活，最直接受益的是养好了我的胃。
在我养伤的三个月里，福瑞斯的情况成为大小报纸、媒体最赚钱的话题。福瑞斯集团的总裁被新世界恐怖组织严重炸伤后不再露面；福瑞斯商业帝国又被爆料与新世界有千丝万缕的合作内幕，不久福瑞斯股票下跌几近破产；关键时刻，一些失踪的重要人士重现世间，还有一部分政府要员为福瑞斯澄清作证，扭转了福瑞斯几乎破产的局面。新世界恐怖组织却一反常态，对如火如荼的针对性评论及猜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白晓瑜还是失败了，惋惜的同时，知道赛斯没死，我竟然松了口气。
我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们，不要去回忆过去，只是我无法控制做梦。
万圣节就要到了，店员们都很忙，埃里克只好带我这个无牵无挂的到附近的内鲁托城去采购一些货物，考虑到我的形象，我修整了一下，剃掉了胡须，仍然保持着面前的长发来遮掩我的吓人面容。
沿街的小店里已经挂满了各种恐怖的面具和化妆服，小孩子们挑的不亦乐乎。
"杰克，你要是想整容，我可以先借钱给你。"埃里克好心说道。
"谢谢，我暂时还没有打算。"我谢绝。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走在李睿瞳左侧的埃里克第一次见到没有胡须的杰克，看着那完好的半张脸，白皙的肤色，细腻的质感，挺直的鼻子，优美的唇型，心想他原来一定是挺招姑娘们喜欢。
"我要到那家店给邻居家的男孩买张面具，现在的小孩子就喜欢这东西，你要不要一起过去？"埃里克抬手指着一家挂满恐怖面具的商店。
我知道他怕我尴尬，毕竟我现在有张恐怖的脸。
我找个拐角人少的地方，摇摇头，微笑作答，看着埃里克穿过马路，冷风吹起我脸前的长发。
"你们快看，他的面具好酷啊！一半天使，一半恶魔，像真的一样，问问他从哪里买的。"一群小男孩指点着我。
我苦笑，这可不是花钱可以买来的。
"嗨！你好！你的面具是从哪家商店买的，能告诉我们吗？"为首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问道。
青色的厚重云层预示着风雪的到来，天色有些阴暗。我蹲下身，看着这个小男孩，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像九月里澄净的天空，扫除阴郁的天气带来的压抑。
"小家伙，让你失望了，我的脸在一次事故中受了伤，这不是面具。"
"能让我摸摸吗？"小男孩的眼睛里有一丝不信和失望。
"好。"小孩子总是想追根寻底。
孩子的手小心翼翼的摸上我的脸。
"杰克,你认识他们？"埃里克拿着一张面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们身边。
"噢，不。"
我对小男孩们说道："孩子，我要走了，很高兴见到你们。"
"再见！"小男孩告别后，互相嬉闹着向对面的商店跑过去。
埃里克和我沿着街道正要往回返，一辆大卡车呼啸着从拐角冲了出来，我转头看到了马路中间的蓝眼睛小男孩。
在孩子们和路人的尖叫声中，我抱着孩子狼狈的滚倒在恐怖面具商店门口的台阶下。
我正想松口气，怀中的小男孩剧烈的喘息起来，湛蓝的眼睛满含惊惧，泪水渗出，流淌下来。孩子的小身躯明显痉挛僵硬，胸口大力的起伏着，大张着口却是呼出的空气远远比吸进的空气多。
他有哮喘！
这个年纪得哮喘的孩子一般都带有紧急止喘喷雾，我急忙朝埃里克喊："找他的背包给我！"
埃里克也看出来事态紧急，匆忙间他把那个被车轮辗过的背包递给了我。
我把包内所有的东西倒出来，一无所获，抬眼一看，马路中央有一些有机塑料瓶的碎片，看来喷雾是指望不上了。
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小男孩白嫩的脸变得青紫，严重缺氧窒息的状况越发紧急，小身躯已经开始抽搐，我只能采取一种办法。
"埃里克，打火机给我。"
杰克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的气势让埃里克觉得眼前的杰克是那么有魅力。
魅力？埃里克很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更让他惊恐的是，杰克用火机麻利的烤完一把小刀，用小刀割开了小男孩颈部的皮肤。
天哪！他在做什么？
第十六章
"杰克，你疯了！？"埃里克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杰克成为一个杀人犯。
我正在专心致志的做气管切开，一股强大的力道措不及防的冲击在我的肩头，曾经被子弹射穿的地方。我抬头看到惊异万分的埃里克。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我忍住肩头的疼痛，注视着埃里克的眼睛，用平静自信的语调："埃里克，相信我！我在救他的命，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救护车来之前窒息而亡。"
我的话发挥了作用，埃里克没有再干涉我，我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气管紧急切开，创口出血很少，孩子的缺氧症状也逐渐改善。
救护车终于出现了，我才感觉到右侧身体剧烈的疼痛起来。
"杰克，你真是一个英雄。"埃里克守在我的病床边，他忘不了那双临危不乱，摄人心智的黑水晶。
"那个孩子没事了吧？"我问道。
"医生说幸亏你那个杀人般的举动，否则那孩子很可能没命了。"埃里克看着苍白的杰克，心中懊悔："对不起，我冲动的打了你，你当时伤的那么重。"
"没关系，你的反应是正常的。"我原谅他。
如果我的判断正确，胸部的固定支架说明我的肋骨很有可能断了不止一根，右臂严重刮伤，右腿似乎是骨折了，被严严实实的绷带包裹成木乃伊的样子。
"你那一手是在什么时候学的？医生说你做的很专业。"埃里克问道。他一向不是个爱打探的人，现在却忍不住想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杰克。
我正准备用我那百试不爽的失忆做理由，护士进来换液体。
"杰克先生，孩子的父母想见你。"g
名贵的衣物，显示了这对夫妻的富有，得体礼貌优雅的举止，表明他们了高层的社会地位。
男主人首先开口："杰克先生，我们夫妇衷心感谢您救了我们的小儿子强尼。我们将承担您所有的住院治疗等费用，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向我们的管家提出来，我们会尽我们所能。"
看的出来，他们有能力兑现自己的诺言。我只要治好这次的伤，礼貌的交谈了一会，埃里克代我送走了这对坎特尔夫妇。
"埃里克，谢谢你陪着我。这里有一切有护士照顾，店里不能没有老板。"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别人宝贵的时间和生意。
"噢，不要紧，反正这几天大家都在准备过节，我的店干脆给员工们放几天假。"埃里克产生一种需要陪伴着杰克的想法。
剪去长发的杰克，依然有着半张吓人的脸，但是怎么就觉着他是那么--有魅力？
"埃里克，这里的照顾真的很周到，你在这里还要找地方住，今天买到的货物还需要送回去归类储藏。"我努力说服埃里克，为了他瞧我的眼神里那点异乎寻常。
"好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埃里克的语气里有一些委屈。
"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对我已经够好的，我不想欠你太多。"我诚恳地安慰这个好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虽然不是我碰到的每个男人都是同性恋，我还是有点害怕埃里克今天看我的眼神。
顶着这张面孔，也许自作多情，但我宁愿谨慎一些。
万圣节晚上，缓解疼痛的镇静剂起到了作用，我的眼皮沉重起来。正在期盼着一个没有梦的好觉，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团小小的白色影子扑了过来，我知道那个缠人的小鬼又来了。
"杰克，我想你。"强尼不由分说，先在我的脸颊上来了个热吻。
"你又偷跑出来了？"我刮着他的小鼻子。
"今天是万圣节啊，朋友们一定带着酷酷的面具参加聚会了。"小家伙失望的撅着嘴。
"我是可怕的幽灵，现在来抓强尼了。"我做出鬼怪的样子，尽量使自己面目狰狞，伸出十指做钩状，探向小强尼。
小孩子的纯真是我最好的精神治疗剂，在医院与强尼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时光。
"我才不怕你呢，你一点都不可怕。"强尼一点躲的意思也没有。
"是么？那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我抓住这个小孩，搔起他的痒痒肉。
"咯咯！咯咯！咯咯咯！"强尼忍不住地笑出了眼泪："杰克，饶了我，我要拿不住相机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中有个相机。
"你想照相？"
强尼认真的点点头："你介意吗，杰克？只是做个纪念。"
我怎么忍心拒绝呢？
强尼又变魔术般从衣服里取出一张带着尖角的红脸魔鬼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好了，现在是魔鬼和天使的合影了。"强尼说到。
"哪里有天使？分明是大小两个魔鬼。"我纠正。
"有天使的，护士说你就是我的守护天使。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出现了，救了我的命。"强尼说着吻上我受伤的右脸。相机的定时功能在此时结束，咔嚓一声，一张快照滑出相机底部。
守护天使？一张面孔不经意间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家伙兴奋的很，上窜下跳的像个小猴子，拍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护士小姐制止了我们这种狂欢的行为。
埃里克很频繁的来看我，异常好的体贴温柔，那双眼神里的情欲和搀扶我时粗重的呼吸，使我不能不提高警惕。
坎特尔先生是商界大亨，虽然抽不出时间来，但是他们的管家还是每周很准时地来了解我的恢复情况，问我有什么需求。
"杰克先生，出于对您尊重，需要在为您准备的面部整形手术前征求您的意见。"
整容？身上的皮肤损伤已经在治疗车祸的伤时得到了修复，右肘由于那次爆炸所导致的皮肤粘连，不能完全伸直的状况也痊愈，身体已经得到了修复。至于这张脸，想想几个月前报纸上的寻人广告，考虑到我的平静生活，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第十七章
"杰克，到底为什么？你的脑子是不是在车祸中坏掉了。"埃里克比我这个当事人更着急："除掉这些丑陋的疤痕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可以使你的才能更充分的发挥，这样就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脸而吓着了。"
丑陋？我顺水推舟："我的脸确实会吓到你的顾客，如果你想辞退我，我接受。"
埃里克的脸变了颜色，他对管家说道："先生，你知道受过这种不幸的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念头，让我跟他谈谈，下周我们再给你答复。"
管家看到眼前的情形，很知趣的告辞。
病房里就剩下了埃里克和我。
"杰克，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的伤疤。"埃里克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张的搓着手，似乎在做出什么困难的抉择。
我看着在病房里踱来踱去的埃里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突然，埃里克单膝跪倒在我的面前："杰克，我爱你！你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闪亮，你的心灵就像金子一般闪光，虽然你有不幸的经历，但是你美丽的内心深深地打动了我，你是上帝安排到我身边的天使，我发誓会好好照顾你，请你接受我的爱。"他取出一只红色玫瑰，递到我的眼前。
我看着艳红的花朵，就像血的颜色，快刀斩乱麻："埃里克，我不是同性恋，你的爱我不能接受。"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是。"埃里克说出了令我震惊的话。
"你从来不像异性恋者那样用异样的眼神看漂亮姑娘，她们对你没有任何吸引力，店里莎莉对你的情大家都明白，就你还像个傻子。"埃里克断言。
原来如此，对莎莉没有感觉是真的，莎莉是个好姑娘，我的过去使我不可能很快投入一场恋爱。对漂亮姑娘的态度是因为自己见过和做出过许多漂亮的脸蛋，可是这个秘密我不能说出来，我早已忘记了过去。